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凝涉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综]原来你是这样的纽约 作者:弥泪 文案 季九为了不继承祖传灵媒的职业而远遁听说只有吸血鬼没有鬼的美国,可到达纽约一周之后,她才发现这里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不仅打开电视就是超级英雄,去隔壁借酱油还能围观犯罪现场,更可怕的是——谁把她是灵媒的消息传出去了?天天被鬼敲门是怎么回事? 这跟说好的纽约完全不一样吧! “我一大天|朝的灵媒为什么非得在这里找个老外鬼当守护灵啊?!” “……小姐,你这是种族歧视。” 【友情提示】 1、综美剧,主场纽约,关键词如配角栏,除除灵破破案的日常。 2、女主怂,bug有,入坑请三思,考据请谨慎。 内容标签:英美剧 灵异神怪 超级英雄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九 ┃ 配角:李四,机器,复联,米福,花生,etc ┃ 其它: ==================   ☆、Episode.01   “女儿,你到纽约也快一周了,过得还习惯吗?”   季九刚提着一塑料袋食材下车,就接到了来自太平洋另一端的老妈爱的问候。   明明在家时嫌弃她嫌弃得不行,现在出国来念书还没到一周,太后就开始挂念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好几个等级,让季九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季九一边狗腿地回话,一边晃悠着往家里走,“阿姨家在布鲁克林的房子也比想象中高端大气上档次,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有钱人了。”   并且这一周完全没遇到那些奇怪的东西,果然来美国是明智的选择。   当然这话她现在还不太敢对太后明说,太后非常满意,并且问道:“那你答应我的找男朋友的事怎么样了?季梓书,你表哥都订婚了,你要是不在那边找,回来后就没有剩下的了知道吗!”   ……又开始了,太后只有在数落她的时候会叫她大名……   季九绝望地翻个白眼:“你也不想想他几岁开始谈恋爱的,小学啊小学!我能跟他比吗?……总之我会加油的,就这样吧国内才几点啊你快补个回笼觉吧我挂了啊!”   一口气把话说完挂断电话,季九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加快了脚步。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下山了,橙色的余光从街道尽头蜿蜒至脚边,像一条细长的河流。这时间路上没什么行人,经过的车辆也不多,季九埋头思考着晚饭该做什么,眼角瞥见前方的树影下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身材十分高大,几乎与公寓楼的围墙一般高。   只是那人穿着蓝色连身衣、披着红色斗篷,形象酷似美漫里那位超人……大概是在COS?   这么想着,季九她下意识望向那个人注视着的房子,如果没记错,那里住着位年轻的华裔女性,她上次经过时正好听到她在门口用中文讲电话。   因此,出于一股说不清的八卦之心,在从那个人身边走过时,季九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她却吓得直接“哇”一声叫出了口。   对方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慢慢地转过头来。那个年轻人的身体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因此季九才发现他满头满脸的血,面色苍白如纸,右半边脑袋凹下去了一块,甚至能看到里面红白的内容物。他的右眼完全被血污挡住了,左眼显露出可怖的青白色。   他虽然确实有着白种人的高大,可之所以看上去与墙齐高,完全是因为他双脚离地,是飘着的啊!   注意到季九的目光,对方缓缓咧开嘴角,这一动,红黑色的液体开始不断自他嘴边、鼻孔和两眼渗出,暗淡的天光还没照到树顶就被阴影拂去,他隐隐绰绰的身形向季九移动了一下,下一刻,就凑到了季九面前!   “嘤嘤嘤我艹啊!!!”   超人才不会是这个样子呢!   季九崩溃地抡起塑料袋往他脑袋狠狠一甩,拔腿就朝隔壁街区的家里冲。冰冷的气息紧追其后,不时还夹杂着呜咽一般的声音。她头也不回,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一鼓作气拉开底层铁门,冲上半层高的户外楼梯,掏钥匙开门甩门——   “砰”的一声,她脱力地把后背靠在门板上,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动静后才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走进客厅,从窗后望了眼街道。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灰黑的天幕中仍残留着夕照的余晖,逢魔时刻大抵如是。   那只年轻白人的鬼魂并没有离去,但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止了一般,只能在底层铁门外的围墙边徘徊。每一次他想要靠近都会被弹出去,这么试过几次后,他像是放弃了,站在越发暗淡的天色下抬头看着窗户。   路灯亮了起来,光芒从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穿过,什么也没有留下。季九浑身冰冷,后怕得直哆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提着刚甩过鬼的食材走进厨房。   整栋二层的小楼里只住了她一个人,拖鞋的踢踏声幽幽地从一层绕上去,顺着楼梯在楼中盘旋。屋里的温度有点低,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她越想越发怵,把塑料袋一扔,翻出手机拨通了李家表哥的电话。   提示音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一个困倦的男声迷迷糊糊地问道:“喂?”   “噫虽然把你吵醒了很不好意思但是小狼我又遇到鬼了救救我嘤嘤嘤!”   对方明显一愣,半晌才茫然道:“季九?你说哪里有鬼?”   “纽约啊!我的天纽约竟然有鬼!!!”季九惨叫一声,按耐不住狂跳的心脏,一边说电话一边在厨房里跺脚,“到底是谁跟我说西方国家没有鬼的!站出来我绝对不打死他!我季九是为了什么才从□□大老远跑到纽约来的啊,不就是为了不要见到那些东西吗!”   李小狼痛苦地□□了一声,接道:“有人的地方当然会有鬼魂,你作为灵媒不应该最清楚了吗?”   季九一字一句地吼回去:“我!不!是!灵!媒!”   李小狼的声音更加痛苦了:“你现在在家吧?总之那幢房子被结界包围,那些东西是进不去的。”   “我知道是知道啦,阿姨跟我提过,但是……”季九捉摸着道,“万一他一直在门口不走呢?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李小狼想了想,但到底是抵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很大的呵欠:“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等我起来再帮你查行吗?说到底……”他沉默了一下,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出国之前把所有符咒书本都打包丢在了家里的是谁?”   “……”   是她。   季九欲哭无泪:“往生咒对西方灵管不管用?我只会这个……”   “……你可以试试,不是恶灵应该能抵挡一阵。”李小狼绝望地叹了口气,“我也会问问母亲的,你实在害怕就在家里呆着别出门。”   季九连声应是,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那就多谢啦!帮我向小樱问好,晚安表哥!”   结束通话后,她迅速把整栋楼的门窗全部关紧,拉严实窗帘前又往外看了眼,街道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了,她终于长出口气,安心地给自己煎了块牛排,搭配水果沙拉拌酸奶,就着这段时间正在追的四月新番搞定了晚餐。   一夜无梦,第二天季九起床一开手机,就收到了李小狼的留言。   “母亲说书房还有地下室的书架上有相关书籍,应该会对你有帮助。你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时候看到了就当做没看到吧,平时带些符咒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道理她都懂,可具体要怎么做……季九不由悲从中来,但一看时间,只能立马洗漱吃早饭,拎着书包匆匆忙忙地往外赶。   今天是第一次上课的日子,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她一边对着手机确认上课时间和教室,顺手合上背后的铁门,刚一转身,冷不防见门口大树上咻地掉下一团影子。   季九一愣,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就看见那团影子猛地弹起,一张布满鲜血的鬼脸一下子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   “哇啊啊啊——”   没天理了纽约的鬼大白天都在外面跑!   季九转身要往家里冲,可那只鬼偏偏挡住了进门的必经之路,凄惨地看着她道:“你……你能看见我吧?”   她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也一动都动不了。那只鬼却咧开嘴一笑,鲜血又从他嘴里漏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   话音未落,他毫无预兆地朝季九扑来,季九无处可躲,眼睁睁看着那双惨白的手臂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   等等?   你等等?!   季九僵硬地低下头,确认了自己腰上的感觉并没有错,再看身前,那只脑袋缺了一块的青年鬼诚恳地道:“请一定要帮帮我!”   季九:“……”   一人一鬼沉默了足有十秒,季九伸出食指和拇指,扯了扯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你先放开我。”   对方立马收回手,退开一步,用布满鲜血的脸看着她,试图微笑:“我是查尔斯。”   虽然他看起来真的十分真诚,但视觉效果实在太可怕了。季九捂住脸,欲哭无泪:“你你你……你先把自己收拾一下!”   查尔斯眨眨眼,疑惑道:“但是怎么做……”   季九回忆着从小到大或自愿或被迫看的志怪灵异科普书籍,试着说:“想想你生前的样子?”   查尔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闭上眼非常努力地思考起来。季九左瞧瞧右看看,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等她再看向那只鬼时,对方脸上的血污竟然已经消失无踪,连脑袋的缺口都补上了,衣服也换成了普通的外套和牛仔裤。   这下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个非常正常的白人青年,应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有着棕色的短发和蓝色的眼睛,除了身形透明、脚下没有影子这几点外,和路上的普通人并没有分别。   季九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抱歉我赶着去上课,你找别人吧。”   “拜托了!”查尔斯忙不迭地跟上来,飘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道,“别人都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昨天试着去找在我们圈子里很有名的侦探,但也失败了。你是我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了!”   季九正要开口,迎面走来一路人,她立马闭上嘴,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插到手机上,装模作样地戴上耳机才开始说话:“人鬼殊途,你就不要留恋尘世了,快点投胎去吧。”   “什么是投胎?”   “就是……呃,和上天堂差不多吧。”   一听这个,查尔斯立刻激动道:“可是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请帮我阻止杀我的凶手!”   什么什么什么?   季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透明的鬼:“凶、凶手?”   查尔斯表情严肃地应道:“是的,是前天晚上的事。那天我正在巡逻,有人从后面袭击了我,等醒来我就已经这样了……”   他垂头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努力扯出个笑容,却并没有成功。   “但是在临死前我听到凶手这样说:‘第一个,下面轮到谁呢?蝙蝠侠还是闪电侠?’他……”   “等等!”季九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说的可都是漫画人物?我读书少不要骗我。”   查尔斯抓抓头发,解释道:“这事是这样的……呃,稍微有点复杂,不过你上网查一下就知道了,就是我们扮演漫画中的超级英雄,维护那些,你知道,不受警察保护或者治安不好的街区的治安。   “这一定是针对超级英雄的连环杀人案。” 作者有话要说:  季·大名梓书·九:??? 是这样的,这里综的是漫威电影宇宙,DC系列在文里只是漫画作品,超人、蝙蝠侠、闪电侠也都是虚拟人物。 新文开张先三更啦,存稿比较少,争取能日更吧。 新风格新尝试,第一次写影视好紧张,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   ☆、Episode.02   季九张大了嘴,憋出一句:“……城会玩。”   “抱歉,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眼看着到了地铁站,季九刷了交通卡进站,查尔斯也紧紧跟在后面。这时间算得上是早高峰,站台上几乎都是人,季九不得不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空隙等车,查尔斯却如入无人之境。   “拜托,我会找到凶手的,你只需要告诉警察就可以了!”   “你连凶手的样子都没看到吗??”   季九终于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猛然回头——跟在后面的大叔被她吓了一跳,惊吓地瞪圆了眼,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绕到前头去了。   季九:“……”   查尔斯无辜道:“他从后面偷袭了我。”   季九沉默片刻,低下头打开了网页:“我先搜搜新闻。”   说话间,地铁呼啸而至,她跟着人群上了车,好半天才艰难刷出了新闻页面——是昨天的头条,有一名身着超人服饰的青年在他经常巡逻的街区被谋杀。新闻中还提到了这群扮演漫画中的超级英雄除暴安良的团体,最后配上一张经过处理的被害者照片,希望知情人员能够提供他的信息。   那张照片上的人确确实实就是查尔斯。   查尔斯还好心地在旁边为她讲解:“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像个组织一样,你知道,是大家自发这样去做了,接着发现‘嘿隔壁街区也有伙计这样干了!’渐渐地也会有些情报共享……之类的。”   地铁的旧车厢晃晃悠悠,季九抓着扶手跟着晃晃悠悠,心情有些复杂。直到地铁都快到站了,她才冷不防蹦出一句:“警察一定会帮你抓到他的。”   查尔斯露出个略显微妙的表情:“我也这么希望,但是……”   地铁终于到站,季九跟着人群下了车。学校就在地铁站边上,她之前来报到时探过路,今天直接就往上课的教学楼赶去,查尔斯一路上沿着建筑物和树木的阴影跟在后面,像是一条怎么都甩不掉的尾巴。   季九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只是个平凡的留学生而已啊!   谁知等她走进教室,明明快到上课时间了,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助教模样的年轻人站在讲台边,见她进门,友善地道:“今天有托尼·斯塔克的演讲,课程推迟,大家都去礼堂了。”   ……卧槽这么开心?   不过即使是不怎么关注西方新闻的季九也知道托尼·斯塔克有多出名,这位前军火商富二代金盆洗手后以钢铁侠的身份活跃在大众视线中已经许久,连国内都有一大帮他的粉丝。   既然刚好有机会见到真人,去看看也是值得的,还能拍张照放微博上炫耀一番。   季九立马掉头冲去礼堂,正好赶上演讲开场。大会堂内人满为患,连最后排都坐满了,站在墙边的观众也从第一排绕到了门口,别说座无虚席了,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啊!   季九刚刚找到可以站的地方,就见一身正装的托尼·斯塔克走上了舞台。人群顿时沸腾了,她急忙举起手机拍了张照,辉煌的舞台灯光勾勒出男人潇洒的侧影,放大点还能看到侧脸的笑容。   季九很满意,赶紧发了条带图微博,没想到顺手往下一拉,首页已经有人抢先一步PO了照片,而且还是出自前面几排的□□正脸照,难怪一分钟不到就有十多人留了言。   ——天哪!羡慕嫉妒恨!   ——呜呜呜PO主在哪个大学我也想去见托尼本人啊!   ——还是这么靠前的位置,我要昏古去了!   ……   季九想起来了,她互粉的姑娘里确实有个钢铁侠粉,本来就在美国念本科,今年更是报了纽约的硕士……没想到也是这个学校的吗!   她犹豫一番,正想着是不是该先打个招呼,不料一条私信率先跳了出来,点开一看,正是那个姑娘。   ——榛子果天天舔尼尼:小九!难道你也在托尼讲座现场?   季九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将手机藏进书包里遮掉亮光,一边回复:“对哈,没想到我们竟然同校2333”   ——榛子果天天舔尼尼:哈哈当初申请好忙,拿到offer后我就出去玩了,没上微博也不知道你的消息,我们好有缘哦~讲座结束后面基来一发?”   ——酒小九:好好好!   ——榛子果天天舔尼尼:开心!我就坐在第二排,结束后应该还会多留一会。你可以来前面找我,戴贝雷帽的那个就是了!我继续prpr(﹃)   季九回了个OK的动画表情,顺手把手机放进包里,专心听讲座顺带练听力。   斯塔克这次是被工程学院请来的,虽说针对工程学院学生,但演讲内容还算通俗易懂,主题是关于科技对人类未来的影响。他说话时始终给人运筹帷幄的自信,轻松又不失激情,季九听到最后差点也被圈粉。   到了提问环节,耳边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我也曾想成为钢铁侠那样的英雄。”   他用的是过去时。   季九心里一酸,转头看到查尔斯蹲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身影透明到能够映出他旁边的那个女生。   如果他不出声,连季九都要忘记还有这么只鬼的存在。   然而他已经死了,作为“查尔斯”这个人的未来和抱负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烟消云散。   东方有句古话,尘归尘,土归土。   季九想这样安慰他,却一时不知道如何用英语表达,正准备掏手机上网查,查尔斯猛地站了起来,惨白的脸上混合了震惊和愤怒,霎时间竟变得狰狞起来。   “这个声音!”   最前排的座位上,一个男学生正握着话筒,抑制不住激动地向托尼·斯塔克提问:“你好,斯塔克先生,我是你的粉丝!请问……”   季九没有听清问题,但听清了查尔斯的话:“是凶手的声音。”   =口=!这是逗我?   季九再也无法维持平静,鸡皮疙瘩一下子从手臂爬到了后背,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吗?”   “我不会忘记的!”   查尔斯的身体慢慢飘了起来,眼看着要朝前排飘去,季九连忙伸手去抓,可手掌紧接着就穿透了对方的手臂,握了个空:“等等!我、我有个想法!”   可能是声音太大了,周围学生纷纷看过来,季九立马收声,假装接电话的样子匆匆走到门口。   幸好查尔斯理智尚存,犹豫一下也跟了出来。   季九一边往前排望试图看清说话人的样貌,一边说道:“就算我们现在能抓住他,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向□□明他就是凶手对不对?警察肯定不会抓他,反而有可能被他发现……呃,被报复,所以我想的是……”季九吞了口口水,看着查尔斯的眼睛认真道,“你跟着他,在他准备向下一个人行凶前通知我,我就可以把警察叫到现场抓他个现行,你觉得怎样?”   查尔斯慢慢地冷静下来,表情也恢复了正常状态。季九见他点头同意,不由松了口气,又叮嘱:“记得不能做多余的事。”   其实她也不确定查尔斯会不会伤害那个人,但凶死之人戾气最大,他没有化作厉鬼已经很了不起了,万一什么时候凶暴化……   季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哇哇大哭。   结果还是变成答应帮忙了,说好的不能和鬼扯上关系呢!   查尔斯进去会场跟踪凶手,之后不久,第一波观众就出来了。   季九逆着人流挪到最前排,此时还留在会场内的人几乎都挤到了舞台边,争抢着要和托尼·斯塔克拍照合影。   查尔斯也在人群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个身影,完全没有注意到季九的靠近。季九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问道:“是哪个?”   “就在钢铁侠身边。”   这时正好有摄影师准备拍照,人群稍微散开了些,露出包围圈正中的斯塔克。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正激动地和他合照,脸上尽是青春的活力。   再看看查尔斯同样年轻的脸庞,季九不由唏嘘,急忙移开视线。谁知刚一转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名身穿墨绿色西洋棋印花连衣裙、头戴同色贝雷帽的东方女生。她身形高挑,大眼睛白皮肤,妆容精致可爱,一下子就把季九击倒了。   噫美女!   季九心潮澎湃,好感度蹭蹭蹭直线上升,立马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叫道:“榛子?”   女生刚站到钢铁侠身边准备合影,见状惊喜地“呀”了一声,挥着手招呼:“一起来吧,小九!”   季九退后了一步,摆了摆手:“我就算了……”   她还没完全说出拒绝的话,斯塔克的目光却也移了过来。灯光下,这男人的眼睛里像是蕴藏了整片银河般光芒璀璨,季九脸上发热,却见对方毫不犹豫地朝她一招手:“来吧。”说着还不忘让出右边的空位。   季九只好硬着头皮挪上前去,僵硬地站在一边。   大概是察觉了她的尴尬,斯塔克闲聊一般地跟她搭话:“你从哪里来的?”   “中国。”   “哦,酷。”   他咧嘴一笑,季九也跟着弯起眼,摄影师恰好抓住这一时机,喀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季九连忙道了谢,走到一边,榛子果开心地小跑过来,激动道:“今天真是太值了,见到了托尼拍了合影还遇到了真人小九。啊,我叫易蓁,草字头的蓁,不过还是叫我榛子就行了,就读建筑学硕士。”说着伸出手来。   季九急忙握住:“我是季九,呃,算是通称吧。念的是心理学硕士。”   “哇——不明觉厉!”易蓁一边惊叹一边自嘲道,“比我们这些未来的搬砖工强多了!”   “呜呜呜并不是!”   虽然季九在高考完选择心理学专业时确实抱着——以后多少能够分辨出遇到的鬼有无说谎、是否善意——的念头,然而事实证明一点用也没有。   鬼魂根本没有生理反应,连基本的面部表情都很少啊!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季九深深叹了口气,下意识往刚才查尔斯飘着的地方看去,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在了,他说的那个凶手也早已不见踪影。   胸口有块地方凉下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血液循环加快,身体却并不觉得热。   ……但愿事情不会变得太糟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件的原型出自elementary第四季,不过动机凶手受害人啥的都被我换了,借了个壳。 之所以借这个案子,当然是为了引出后面要出场的小盆友啦!【闭嘴   ☆、Episode.03   第一天的课程安排相当紧凑,等到季九上完课和易蓁吃了顿饭,被各种专业知识塞满的脑子才腾出一点地方想起了查尔斯那档子事。   仔细想想,今天是他遇害后的第三个晚上,凶手如果想要再次行凶,也差不多到了准备行动的时候。   季九肯定是不敢大晚上呆在外面等查尔斯来找的,但又怕回家后对方没法联系她,权衡之下只好一直坐在客厅里对着外面,不时抬头看两眼。   第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接下来的一天也平安无事。   季九有些不安,下午下了课后留在学校里没回家,四处闲逛下不知不觉就到了工程学院那一带。   好巧不巧的,才到人家系馆门口,一股凉意倏然从背后滑过。她猛地望过去,就见到了朝这边飘来的查尔斯。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本已恢复正常的脸上隐约又浮起了血色,是血污的深黑。然而看到季九,他吃了一惊,那种暗色迅速褪去,转为了正常的惨白。   季九下意识看了眼被查尔斯紧紧缠住却浑然不觉的男生,今天他戴了眼镜,看上去更加斯文秀气。等他走过,季九才低声道:“有线索吗?”   查尔斯发出两声低笑,让季九又起了身鸡皮疙瘩:“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他公寓里发现了带血的棒球棍,虽然他擦得很干净,但我能闻到气味。”   老天……被杀死的凶器就在身边,难怪才过了一个晚上查尔斯就变这样了!   季九心塞地捂住胸口:“既然找到了证据,我去报警,你就不要……”   “不,等等。”查尔斯看了眼那个男生离开的方向,飞快地说道,“听我说,你昨天说的很对,要在他行凶的时候再叫警察过来,这样警察就不可能会放过他了。”   ……这位同学你真的非常不信任警察啊……   季九无奈:“我明白了,那你能知道他这次盯上了谁吗?”   查尔斯严肃地点了点头:“他这两天一直在搜索有关闪电侠的新闻,今天出门前还又擦了遍球棍。”   “噫!”季九这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我怎么觉得他今晚就要行动……闪电侠在哪个区域活动?”   “法拉盛。”   留下这句,查尔斯就追着那男生进系馆里去了。季九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开始搜索法拉盛的消息,一下子就看到了不少闪电侠仗义勇为的现场视频和照片,大部分都是打击偷窃抢劫之类的场面。   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法拉盛治安真是不好啊……   季九一面感慨,一面打开了facebook,在搜索栏输入学校名字,下面很快就跳出许多学生的头像,再加上工程学院这一关键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很快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略有几分眼熟的照片。   上面的名字是卢恩·道尔。   以防万一,季九还是点进去看了看他的相册,没想到里面的照片都是他的自拍,纯大头,360度全方位无死角,一般人会这样吗!而最近几张正好是昨天与托尼·斯塔克的合照。   这真是一位毫无顾忌的自恋狂。   季九甚至有了种模模糊糊的猜测。   首先,查尔斯不认识这个人,这次案件肯定不是私人恩怨,其次,卢恩的目标是整个群体,是出于对这些人的仇恨,再次,卢恩显然非常喜欢钢铁侠,定然不会是真的仇恨超级英雄。那么……会不会是他觉得扮演超级英雄在现实生活中打击罪恶的那些人影响了他心目中超级英雄的形象?   “啊啊啊受不了了!”季九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骨碌爬起来奔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亭。   纽约警察局的电话是多少来着?不管了先打911吧。   季九没有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在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和可能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之后就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因为担心今晚有事发生,她犹豫了很久,到底是没有回家,趁着天还没黑先到了位于皇后区的法拉盛,在一家中餐馆点了晚餐坐下来。   过了八点,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季九坐立不安地往窗外看,引得服务生上来问她是不是在等人,需不需要先加副碗筷。   季九干笑着拒绝后,干脆准备去街上探探情况,反正现在人多应该不会被抢吧——正想着,查尔斯透明的身影从窗玻璃外穿了进来。   他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样子,一边让季九打电话报警,一边示意她跟他走。   季九连忙结了账往外冲,那鬼影子飘得很快,季九左拐右转,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就在她跑得快要断气时,查尔斯停了下来。   天色差不多全黑了,路灯光并不是很明亮。季九正站在街道转角的地方,两边都看不到行人,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查尔斯慢慢地飘向了街道,季九也想跟出去,却发现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远处迅速跑近。她虽然没怎么看过美漫,但从对方的穿着和胸口的闪电标志也能分辨出这就是今天的诱饵……啊呸,保护对象了。   嘤嘤嘤想什么呢,她能保护好自己已经很好了!   季九停在原地,又往墙边挪了几分,以便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   闪电侠迅速闪进了前方一条小巷中,那里面几乎在同时传出惊呼和叫喊,一阵噼里啪啦的喧哗声中,几个人慌张地跑了出来。红色身影紧追其后,没一会儿就将他们逼到了墙角。   “把你们刚刚偷的东西交出来!”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些小偷身上,因而根本没有注意到神不知鬼不觉接近了他的另一个身影。   穿着黑衣,甚至带着黑色面罩,宛如一团阴影的凶手高高举起了棒球棍。那几个小偷顿时睁大了眼,甚至忘记了要出声,直到其中一人颤抖着举起手指向闪电侠身后——   球棒狠狠砸了下来!   闪电侠猝手不及,下意识抬起手臂要阻挡,却不料眼前忽然冒出一团雾气,那根棒子立马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反弹般飞出去,连带着凶手也踉跄着倒在地上。   饶是闪电侠也惊呆了,小偷们趁机夺路而逃,只有季九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查尔斯。强大的怨念让他有了触碰实物的能力,却又不会被凶器伤害。千钧一发之际,他狠狠抓住球棒,借力将它打飞,紧接着一拳揍在凶手脸上,将他也击倒在地。   凶手怔愣了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闪电侠毫不犹豫就是一发。   “砰——”   枪声响彻夜空,附近的居民楼顿时喧闹起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已经打了报警电话。   好在因为查尔斯及时扑上去,枪口一偏,子弹没有直接打中闪电侠,只是擦伤了他的手臂,而他也因此反应过来,迅速与凶手缠斗在一起。   事态发展到现在说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接下来只要拖着凶手直到警察到场,案件就能结束。   季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了,这样她还来得及赶在十点前到家。   正这么想着,一顶黑色的面罩被不知哪个人甩出来,飞落在路灯光下,凶手的脸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正是卢恩·道尔。   查尔斯盯着他的脸略一停顿,突然大吼一声,用力掐住了卢恩的脖子。   这下子把季九吓坏了,她冲出街角,对着查尔斯大喊:“快放手!冷静下来查尔斯!”   闪电侠错愕地瞪向她,那表情比发现有人袭击他时更加震惊。而卢恩仰躺在地上死命抓挠自己的脖子,双腿在地上猛蹬,可不管他怎么做,那些努力都只是打在空气中,流逝的也只是他的生命力。   查尔斯依旧像是没有听到,双目发红,脑袋上的缺口渐渐明显,露出里面红白的内容物,血污从伤口处淌下来,流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   啪嗒,滴在他青筋暴起的双手上。   他又变回了死去时的模样,半张脸满是血迹,半张脸青白狰狞。   查尔斯浑然不觉,双手掐着卢恩的脖子将他提起。卢恩不停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季九快步冲上去,试图阻止查尔斯行凶,然而,   手掌从他透明的手臂间直接穿了过去。   闪电侠显然也吓呆了,颤抖着指着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半死之人问:“发、发生了什么鬼?”   靠!   季九快要骂人了,但她还得保持微笑:“给我当做没看见。”说着,脑子里飞快思考着阻止查尔斯的方法。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现在能用且会用的只有往生咒。   鬼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声,惊觉一股寒风从高处俯冲下来,隐约有张人脸在自己眼前闪过,紧接着,查尔斯就被踹飞出去,那个马上也要变成鬼了的卢恩摔在地上,总算是留住了最后一口气。   季九忍不住张大了嘴,目光上移,先是穿着皮鞋的脚面,接着是包裹在西装裤内的修长双腿,然后是西装革履的精壮身躯,最后,一张雕塑般硬气俊朗、又带几分沧桑的脸庞映入眼帘。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浅色的眼睛,波澜不惊地往她身上一瞥,好像两方剔透的冷泉。   有那么一瞬间,季九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在她最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时候,有个人就像《大话西游》中说的那样,脚踏祥云,从天而降。   她张口要道谢,然而定睛一看,那位英雄果真双脚离地,灯光穿透他透明的身体,打过查尔斯,在地上投下浑圆的光斑,没有一丝阴影。   所有感谢词统统被她吞了下去。   嘤嘤嘤又来了只鬼!长得再正常也是只鬼啊!   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查尔斯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完全失去理智的他从地上爬起,调转方向就朝刚刚出现的那只鬼扑去。   季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机立断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查尔斯突然抱住脑袋哀嚎起来,猛烈的气流拔地而起,将季九的裙摆都要吹飞。她按着裙角继续念:“……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季九却不敢动手去擦,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查尔斯。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身体也脱力般落在地上。   狂风渐渐退去,查尔斯转头看向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闪电侠,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卢恩·道尔,脸上露出一股深切的悲哀。他垂下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萤绿的光点从他指尖扩散,他的身体正一点点消失。   季九慢慢地朝他走过去:“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安心升天去吧。”   查尔斯耸耸肩,好像又变回了最初来找她时那个干净的年轻人:“是你说的天堂吗?”   “在我们东方的观念中,人死后都会去同一个地方,从那里重新投胎,再世为人。”   “什么是投胎?”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大概。”   “哈哈。”   查尔斯笑起来,在他难得展露的笑容中,这道身影彻底化为光点,像无数萤火虫,飞快地没入夜空。   街道又恢复了宁静,季九仰头望着夜空,却突然有些茫然。   可不等她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感伤,警笛声便撕裂了夜色。她浑身一个激灵,冲闪电侠留下一句:“这个凶手是你打败的,这样告诉警察叔叔约好了啊!”紧接着就像只兔子一样窜进了刚才躲藏的转角。   警察到场的时候,她刚刚转进隔壁一条街,人声、警笛声缠绕在一起,热闹得很。她摸着胸口长出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当时帮忙的男鬼,但已经到处都看不见了。   ……也许也被她顺手超度了?   不过总算解决了一件事,这令季九心情大好,开开心心地准备打道回府,却听背后忽然有人出声道:“给纽约警局打匿名电话的就是你吧?”   她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在警灯与街灯交织出的光影中,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略有些络腮胡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笃定地注视着她:“我在布鲁克林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西装男和络腮胡分别是谁! 很好猜的就不有奖提问了吧,毕竟我这么穷【。   ☆、Episode.04   季九眯起眼打量眼前的男人,总觉得越看越眼熟。   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住在她家隔壁街区、和那个华裔女性合住的人吗!那天她就是在他家门口第一次遇到查尔斯的啊!   原来他是警察?   不对不对,查尔斯不喜欢警察,倒是说过曾经要去找一位在他们圈子里很有名的侦探,不会就是说这个人吧?   她还在出神,对方又自顾自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但是他的语速实在太快了,季九只分辨出他大概是在怀疑她出现在现场的理由。   季九无辜地眨眨眼:“抱歉,那边太吵了,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男人非常嫌弃地撇了下嘴角,还没说话,一个女声从隔壁街道传来:“夏洛克?”   他又看季九一眼,转身回现场去了。   季九:“???”   犹豫一秒,她偷偷地转回身,往前迈了一步,再回头,夏洛克并没有回来。她深吸一口气,飞也似地逃进了地铁站。   然而这一突发状况还是令季九惴惴不安,生怕被当做卢恩·道尔的同伙。即使新闻早已报道案件尘埃落定,但她这段时间天天出门回家都会稍稍绕段远路,确保不会经过夏洛克家门口被他突然叫进去喝咖啡。   这样撑到了周五晚上,季九总算能从紧张的课业中喘口气了。回家前她不忘去了趟超市,买足周末两天的储备粮,以便能安心进入抱着电脑不出门的宅女模式。   虽然东西不多,但一路拎着回家还是挺辛苦的。季九拖着步子总算挪到家门口,正要掏钥匙开门,突然听到脑袋上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她吓得浑身一抖,一边祈祷着不要又看到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一边极为戒备地朝声源处望去,正好看到一只红色的手臂挂在她家的顶楼天台上。   “卧槽?在逗我?”   季九一脸崩溃地冲进家门,将购物袋往玄关一放就一阵风地卷上了顶层。   刚一开门,甚至不需要多看两眼,她就注意到了瘫倒在护栏一角的红色人影。   ……应该是个人吧?季九出于对查尔斯的前车之鉴,特意确认了对方身下存在着的影子。而且仔细一想,鬼魂也不能进入这栋房子才对。   于是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心地推了推一动不动的那个人:“Hello?”   没有回应。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穿着身印有蛛网图案的红蓝连体衣,脑袋上也带着同款头套,简直像是漫画里的装扮。   Cosplay?   ……不会又是那帮扮成漫画英雄的家伙吧?   这么一想,季九已经完全没了心理负担,上去又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嘿,你还好吗?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嘶……让我再睡一会,梅。”   那个人终于动了一下,随着这个动作,他原本搭在护栏上的手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挂在了季九肩上。   季九:“……”   所以他只是睡着了吗?单纯是睡着了吗?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这附近都是两三层的小楼吧?   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把一个大活人留在天台上,她想了想,还是认命地扛起这家伙,将他连拖带拽地扔在了一楼沙发上。   这样他醒了之后应该也知道从哪里离开吧?   做完这一切,季九才气喘吁吁地从玄关拎了食物准备去做晚饭,然而就在经过门口的落地穿衣镜时,一点不同吸引了她的注意。   玄关的光线算不上十分明亮,暖黄色的柔光轻飘飘地照在她身上,她下意识伸出手指,抹了抹脸上多出来的那点红色,又凑近鼻端。   确实是血腥味。   她将自己一张脸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也没发现可疑伤口。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血迹是从刚刚背下来的那家伙身上沾来的。   季九扔下袋子又回到客厅,毫不犹豫地摘了对方的头套。然而在看清那张脸的同时,她几乎下意识愣了愣。   出现在眼前的是张非常年轻的少年人的脸庞,有些凌乱的刘海卷曲着贴在他额头,几乎盖住了眉角的淤青。   不过明显出血的地方也不是脑袋,季九把视线下移,落在了那件看起来密不透风的连身衣上。   不得不说,这衣服做工未免太精良,她研究了好久才找到脱下的办法。少年穿在里面的倒是很普通的T恤和长裤,然而深蓝色的衣襟上有个破洞,以洞为圆心晕开了一圈深色的污迹。季九用指尖蹭了蹭,果然蹭出一层红色。   伤口大概是在锁骨下方的位置,穿着衣服实在看不出伤势如何,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一次任劳任怨地去扒T恤。   谁知刚刚把衣角掀起,这名少年瑟缩了一下,季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方突然“哇——”地大叫出声,紧接着,一股大力猛地把季九扑倒在地。   季九:“???”   她试图起身,才发现身体竟然被蛛网一样的东西紧紧罩在地上,怎么都挣脱不开。而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赶紧拉下衣角,用双手护住胸口。   他明显扯到了伤口,咧了咧嘴,却仍一脸戒备地盯着她道:“你、你要干什么?”   为什么她有种把人非礼了的错觉?   是她走错片场了吗?   季九又是茫然又是无语,气呼呼地喊:“我正要给你处理伤口好吗!快把我放开!”   少年愣了愣,一脸空白地环顾周围,这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几秒,他忽然一惊,伸手往脑袋上一摸,有点崩溃:“你看到了?”   有什么不能看的?不就是中二病拯救世界吗?   季九瞪着他,表示不想说话。   少年可能也发现了自己过于紧张,冷静下来后想要解释什么,季九打断他:“你能先把这些东西弄掉吗?这到底是什么化学武器。”   “哦,抱歉。”少年这才解开她身上的束缚,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不过,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季九活动着肩膀,奇怪地眨了眨眼:“嗯?我美漫看得不多,所以不知道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不过你知道的,前段时间有个像你一样扮演超级英雄除暴安良的家伙被杀了吧?你也最好小心些……虽然凶手被抓到了。”   少年一脸欲言又止,最后红着脸憋出一句:“蜘蛛侠。”   “哦,你可以叫我九。”季九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说着往厨房走去,“把衣服脱了。”   蜘蛛侠:“抱歉???”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处理伤口,出血的地方在胸口啊?你自己都没发现?”   出于长辈的莫名同情心,季九觉得自己也不能让一个未成年人这样带着伤回家。   她抱着急救箱回到沙发边,看蜘蛛侠仍旧没有动静,不由皱起眉道:“不过,你如果觉得这样回家也没有关系我是无所谓的?”   少年下意识跟着看向自己衣襟上的那片血迹,犹豫几秒后,红着脸脱掉了T恤:“我、我可以自己来。”   他胸口的伤倒是不怎么严重,可能是被什么砸到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尖角,所以戳出了血。   季九点点头,将急救箱打开放到他面前,问道:“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蜘蛛侠正皱着脸清理伤口附近的血污,闻言低低应了声:“不。”   季九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不过她得承认,大概是经常运动的关系,这少年看着孱弱,实际上身材倒是不错,好像隐约还有四块腹肌?   看他认真给自己消毒,动作还挺熟练,季九没来由地母爱泛滥,干脆上楼找出块新毛巾,又从冷冻室里刨出一捧冰块,用毛巾包着回到客厅,往对方眉角一按——   “Ouch!”   季九无所谓地眨眨眼:“疼?有淤青。”   蜘蛛侠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低着头给伤口上完药,贴上纱布,终于出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我自己……呃,我是说,谢谢。”   “不客气。”季九耸耸肩,终于有机会把自己一开始的疑惑问出了口,“小蜘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天台上?”   蜘蛛侠不得不纠正她:“是蜘蛛侠。”接着才回答,“呃……遇到了一点麻烦,所以……对不起。不过不会给你带来问题的。”   他的眼神非常真诚,季九这下子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跟着笑了笑,还安慰道:“你也不需要一直道歉,我对未成年人还是很宽容的。”   大概吧?   蜘蛛侠诧异地将她打量一番:“你不也是吗?”   季九顿时捧住脸颊,开心道:“真的吗?年轻人你真可爱~”   蜘蛛侠:“???”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异响在两人之前响起。季九疑惑地侧了侧耳朵,刚好又是一声。   咕——   她不自觉将目光移向面前的少年,正对上他不知所措的目光,少年的脸顿时连带着耳朵一起红到了脖子。   “我必须得回家了。”蜘蛛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手忙脚乱地套上T恤,又拉上蜘蛛衣,手里提着头套就要往外走。   季九没有挽留,将人送到门口:“周末请好好休息,地盘上的事情拜托其他伙伴也可以吧?”眼角一瞥,恰巧看到自己刚买来的那袋子食物,她顺手从里面掏出一包饼干,塞到蜘蛛侠手里,“晚饭前先吃点垫垫肚子。路上注意安全……啊,你认得路吗?”   少年点了点头。在接过饼干时,他腼腆地低头一笑,映在他眼底的灯光好像一下子被蜜糖融化了。   “真的非常谢谢你。”   季九睁大了眼,“哦”了一下,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一直转过街角,消失在视线中。   要命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会撩?!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第一天我竟然就肝起了新游戏我有罪T^T   ☆、Episode.05   季九在绕了大半个月远路后,终于放弃了这个决定,又回到从车站到家的最短距离上。   然而她这样天天在福尔摩斯家门口来回,也没见有人突然开门叫住她,反倒是与住在那屋里的华裔女性打过几次照面,时间久了,两人倒也混了个面熟。   最近季九正被课业困扰着。   在国内上本科时,基本什么作业都可以独立完成,然而来了这边,西方人真的非常喜欢团队合作这一套,几乎大大小小的作业都需要组队。   这一次研究课上的任务要求学生们组成十人左右的团队,先不限形式地收集数据资料,接着讨论研究课题方向,最后要出一本报告作为这学期期末考试前的作业,计入最后成绩。   作为拥有混绩点经验四年的季九,虽然这种作业是很麻烦,但也不会成为大问题,水完一整个学期,最后交一本报告照样能拿到分数。   然而这次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她的队友们。   这个周末,他们一组十个人约好了在学校中庭碰面。   季九因为没算好时间,提前了近半个小时到校。闲来无事她就捧着手机在校园里遛pokemon go,遛到时间差不多了往中庭一看,德国小哥刚好到场。   两人寒暄了几句,德国小哥问道:“其他人还没来吗?”   这时已经到约定时间了,组里的美国姑娘背着书包过来,跟两人热情地打招呼:“嘿,你们看facebook群了吗?”   季九:“???”   正要开app,德国小哥已盯着手机皱起了眉:“那两个意大利人不来了?”   季九顿时就囧了。   昨晚讨论时间的时候,原本就有两个人表示住得远没法过来,一人有事,只说赶得上的话就到场。本就剩下七人,这下子又少了两个,直接缩减到了原人数的一半,而还没到的那两个西班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难道就他们三个人讨论吗?   德国小哥的脸色由白转青又转黑,季九为表无奈只好耸了耸肩,美国姑娘倒是相当淡定:“没有其他人在场,我们也没法讨论出结果,看样子只能解散了。”   德国小哥在facebook上问:“我们已经到了,还有人过来吗?”   那个昨晚说有时间就过来的保加利亚人倒是回得很快:“抱歉,我看来是赶不上了。”   德国小哥的样子像是想把手机扔了。   季九:“……”   他们这个作业到时真的交得出来吗?   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等来了西班牙人中的其中一个,四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德国小哥拎着书包第一个走人,其他三人自然也原地解散。   季九现在真的开始担心她的平时分数了……   但既然都出门了,她也没打算现在就回家,便给易蓁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去逛街。   没想到那头马上按了电话,回了条短信进来:“抱歉啊小九/(ㄒoㄒ)/~~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吗?”   季九好奇道:“就是想约你逛街,你在干嘛呢?”   易蓁连发三个感叹号:“!!!傍晚的时候我可以!但是我现在在博物馆里蹲点,听说美国队长今天要到场呢!”   “你不是喜欢钢铁侠吗???”   “我爱屋及乌啊!”   你们迷妹的心思太难猜了!   约不到人,季九只好一个人去中央公园遛pokemon go。   进入六月的纽约明显变热了,穿过高楼的阳光混合着玻璃的反射落满一地,路上甚至已经有人换上了短袖。   季九没有坐车,一路走到中央公园差点出汗,但好在抓了几只小精灵,途径的补给站也很给面子吐了不少精灵球和精灵蛋。   难得的周末,中央公园里随处可见在草坪上野餐聚会的人群。季九找到张没人的椅子坐下休息,正清点着抓到的小精灵数量准备卖掉几只重复的,脚边突然被不知什么一撞,她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只金毛欢快地吐着舌头冲了过来。   “噫!”季九一骨碌跳起来,这才看见刚刚撞到自己后滚到了椅子下的网球。   那只金毛看也不看她,钻到椅子底下叼起网球又往回跑。季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跟着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小女孩咯咯笑着将金毛抱进怀中——虽然她的身高也不比站起来的金毛高出多少。   而她身边站了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雕塑般的面容硬气俊朗,浅灰色的眼底带着恍若与生俱来的锐利。   此时的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噙着笑,目光柔和地低头看小女孩和狗玩耍,本是个十分和谐的画面,季九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言不发地立正、转身,正要起步——那个小女孩突然朝她跑了过来。   对方直直跑到她面前,仰着头天真地问道:“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什么?”季九怀疑自己听错了,只好停下来,“你确定是在问我?”   小女孩看上去最多刚上小学,一脸稚气,湛蓝的眼睛眨巴眨巴,表情却很认真。她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约翰说你可以带我回去。”   约翰应该不是金毛的名字吧?   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季九硬着头皮看向她所指的方向,那个西装男远远地冲她点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跟在金毛后面飘了过来。   没错,是“飘”。   他的脚底事实上并没有落在地上,草叶丝毫不为他的经过所动。即使是这样的艳阳天,阳光也没能为他打下一点阴影。   但小女孩一点也不害怕他的靠近,反而向季九解释道:“今天早上妈妈让我带可可出来玩,她说家里有客人要来。但是我想回去,我知道不是什么客人,他是来找爸爸的。”   听说年纪越小越容易看到这些东西,还真是无法反驳。   季九欲哭无泪,只好问道:“那你爸爸呢?”   小女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爸爸不会回来了。”说着她抓住季九的胳膊,十分诚恳地请求道,“约翰不能陪我回家,但是他说你可以。”   很明显,约翰是这只鬼的名字。   季九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约翰,对方也正看着她,灰蓝色的瞳仁看起来十分温柔。   他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解释道:“安和她的母亲两人住在皇后区,她今早是由母亲带来中央公园的。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所以我跟她说了可以找你帮忙。”   他的声音是真好听,低沉而有磁性,好像大提琴的音调。季九看看眼前的小女孩,又看看他,有些动摇了:“但为什么是我?”   约翰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一番:“之前我在法拉盛遇到的是你,对吧?”   法拉盛?   不会是那天晚上帮忙制住查尔斯的那只鬼吧……原来没被顺道超度吗?!   季九把嘴张成了O字型,上上下下将约翰扫了好几遍,才回过神来:“还真是你……”   既然对方帮过他一次,她顺手帮帮他也没错……总不至于他还和一个小女孩合谋要害她吧?   季九认命地垂下肩,抓了抓头发:“只要送安回家就行了?”   约翰应了一声,笑着虚拍安的脑袋,面带宠溺:“我们回家吧。”   低音炮苏得季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安开心地仰起笑脸,赶紧牵上她的金毛,为季九指路:“我们是从那个车站下来的。”   ……   在经历安不记得该坐哪辆公交——约翰研究路牌指路——金毛可可带路这一系列剧情后,他们终于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安家。   和皇后区的其他社区一样,安和她的母亲住在一栋类似宿舍的公寓楼的顶层。这里楼道狭窄,光线也不够明亮,从电梯间出来便是狭长的走廊。   季九最后跟着安停在了电梯与安全出口中间的一扇房门前。   大概是邻居们都出去过周末了,周围极为安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季九摸着胳膊上炸开的寒毛,努力让自己不要往——总有鬼魂要害她——这方面想。   然而她才刚停下脚步,金毛可可突然大叫起来。她吓得几乎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离开门口,安也奇怪地转向可可,低声安抚道:“我们到家啦。”   说着她就准备叫妈妈出来,谁知约翰伸手挡在她面前,若有所思道:“用钥匙开门。”   季九和安一起茫然地看着他,可他只是安抚似地笑笑,并没有多解释,用眼神示意季九去接安的钥匙。   季九无奈,只好照他说的转开了门锁。   房门被安推开,房中的景象一点一点展露在他们面前。小女孩欢快的脚步戛然而止,就连即将叫出口的喊声也被压在了喉咙底。   正对着门口的客厅一片狼藉,一名白人女性仰躺在房间正中,从她胸口的窟窿中流出的鲜血已然染红了地毯。她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就站在她身边的男性。一抹透明但不清晰的影子正从她死去的身体里钻出来,脸部的位置只有三个圆孔,其中一个像是嘴巴,正不住大喊着什么。   季九听不清她的话,却感觉到庞大的冷意一瞬间从房中涌出,巨大的杂音震得她脑袋发懵,甚至没有看到那个站在房中的男人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对着她和安举起了还握在手中的枪。   “小心!”   “砰——”   约翰的身体突然出现在她和迎面涌来的噪音之间,连飞来的子弹都好像受到了气流的阻滞,停顿了那么一下。季九一个激灵,猛地揽过安,带着她就地一滚,躲到了房门背后。可可也吓得呜一声缩到了她们脚边。   “砰砰——”   又是两声,门上接连多了两个枪眼,一个刚好就在季九头顶。她吓得整个人都蒙了,扯住安飞快地往电梯跑去。   面板上显示电梯正在五楼,季九狂按下行键,数字却仍旧一动不动。可可跟在她们身后,冲着房间的方向狂叫不止。   房中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往外走来,那个男人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走廊的地面,安嘴角一咧,好像终于从一系列震惊中回过神,“哇”一声大哭起来。   嘤嘤嘤想哭的是我才对吧!   季九鼻子发酸,身体发热,脑袋里面一阵发麻。约翰从破损的门板后钻出来,一边往她们这边飘,一边沉声喊道:“快!走楼梯!”   季九狠狠一咬牙,抱起安往最近的安全通道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季九:真是日了哈士奇了,我不过就是想过个周末顺便遛遛pokemon go啊? 哈士奇:我是无辜的? 五章啦,感谢姑娘们包养,爱你们=3=   ☆、Episode.06   作为一个在红旗下土生土长的好青年,季九连个架都没打过,先前唯一一次可能接触到真枪的军训射击也因为正好赶上奥运会而被取消。   她活了23年,打死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真枪的同时竟然是以靶子的角色出场的,这时候除了全程抱头鼠窜,根本连回头看眼行凶者的余力都没有。   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在一瞬间扩张到了最大,季九能清楚听到子弹飞来的声音,硝烟的味道,还有子弹打在地板、墙壁上炸开的碎屑溅在身上的痛感。   从电梯到安全通道的这段路事实上并不遥远,可时间好像被人恶作剧似地拉长,季九觉得自己已经花掉了一辈子的时间,最后才几乎贴着地面钻进了楼梯间,并迅速关上安全消防门。下一秒,门板上就挨了一枪,她吓得一刻都不敢停,半抱半拽着安冲下楼梯。   可是还没等她跳到下一层,楼上的安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她鬼使神差地往上看了眼,在看到约翰俯冲下来的同时,持枪的男人从梯井边探出头,十分冷静地将枪口对准了她。   季九吓得想要惨叫,可喉咙反而像是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可可这时已经跑到了下一层,大声地回头冲她们吼叫。约翰一边试图阻止凶手,一边冲她比手势:“跑!跑!跑!”   然而他身上的怨念显然不足以支撑他任何一个部分的实体化,无论他如何挥拳,拳头都会从凶手身上直接穿过。   季九发了疯地往楼下跑,可是出口显得那么遥远,让她甚至产生了遇到鬼打墙的错觉。   遇到鬼打墙她有经验,一般只要默念往生咒都能解决,可遇到杀人凶手就不是几句佛经能对付得了的啊!   季九第一次觉得活人竟比鬼魂更可怕。   尤其在场的唯一一只鬼还在后面试图帮助她们:“嘿!你有办法让我打到他吗!”   季九都要疯了,还要抽空回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啊啊啊啊——”话是这样说,她的脑袋里飞快搜索着可用信息,隐约想起哪本书里似乎说过灵媒的血好像可以产生这种作用。   “我似乎想起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试!”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季九抬手抹掉眼泪,也下了狠心,突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一口咬在大拇指指腹上。   血珠一下子渗了出来,她想也没想,直接一转身,将大拇指按在了迎面而来的约翰额头上。   男人——准确说是男鬼,明显一愣,而在这片刻里,那点红色仿佛颜料般迅速渗入他苍白的皮肤下,在那本该透明的躯体中一闪而逝。   约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紧了紧拳头。就在这时,凶手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季九睁大了眼,下意识往后退,乌黑的瞳仁里倒映出黑洞洞的枪口。   手|枪没有上膛,凶手的手指扣住扳机,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季九弯腰护住安,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脑袋。   砰——   完蛋了——   枪声重重地炸开在耳边,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没有降临。她等了一会儿,反而听到石块坠落的声音,紧接着,凶手口中发出痛呼,手|枪转着圈掉在了季九脚边。   她愣了愣,这才战战兢兢地抬头,正看到那个男人捂着肚子退到了楼梯的角落,一脸惊恐地环顾四周。   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而约翰终于与凶手分开一定距离,抽空回头看向季九,面色冷静。在窗口微弱的光线中,他灰蓝色的眼睛恍如反射着月光的幽暗湖水,有种让人镇定下来的魔力:“带上安先下楼,你可以做到吗?”说到最后,他还微挑了下嘴角。   季九深吸口气,看了眼扶着墙重新站起的凶手,点了点头。   约翰脸上笑意更深,赞许地弯了弯眼角:“好女孩。”   季九有一瞬的怔愣,好像是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抱起吓呆了的安,憋着最后一口气往楼下冲。   背后传来闷哼和撞击声,出口就在眼前了,她加快脚步,直接从半层的位置跳了下来,踉跄着用身体撞开大门。   头顶隐约响起一记枪声,她没有功夫细想,直接冲到马路上,朝经过的路人大喊:“拜托了!请叫警察,有人开枪!”   大抵是见她一身狼狈,还抱着个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很快有人围上来询问情况,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阳光从头顶洒落,顺着发梢蔓延至脚底,人群的气息令不住发冷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但心脏仍在狂跳。   季九站在人群中回望身后这幢大楼,楼梯间的门大开着,但无论是凶手还是约翰都没有出现。   她看了很久,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终于有了意识,然而喉咙里好像一直有东西卡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季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缓解这种难受,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哭声。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安捂着眼睛放声大哭,她试图安抚,可是在看到那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连金毛可可也只是用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安,尾巴耷拉在地,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警察来得很快,一群人立即从季九她们刚出来的入口冲进了楼中,另有一名穿西装的黑人警察走到街对面,对众人亮了一下警徽,问道:“我是警探贝尔,刚才是谁报的警?”   有人回答了他,指向季九解释:“那个女孩说楼里有人开枪。”   警探的目光移了过来。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人从背后将他拨开,目不斜视地走到季九面前,打量她一番后开口道:“季小姐,很高兴遇到你,再一次。”   眼前的男人也不过三十左右,但脸上的胡子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一些——正是卢恩·道尔在法拉盛被捕那时叫住季九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警探贝尔疑惑地问他:“你们认识?”   季九目不转睛地看着福尔摩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也是,好邻居。”   话音刚落,一个女声从福尔摩斯身后传来,乔恩·华生的脸随之出现在视线中。她惊讶地看着季九,迟疑着道:“嘿,九!你还好吗?”   同样的东方脸孔在这时候格外令人亲切,季九点点头,感激地答道:“真庆幸我还能活着。”   福尔摩斯也跟着她点头,抢在华生之前已噼里啪啦地问了起来:“你连续两次出现在凶案现场这事同样令人吃惊。那么,可以请你讲述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疑似你说的持枪行凶者会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昏迷不醒吗?另外补充一句,顶楼一间公寓还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直接把季九问得脑袋发晕。   “我是为了送安回家才会到这里来的——之前我在中央公园遇到了她,她说想要回家——死者就是安的妈妈。”她还有些混乱,所以说得没什么条理,“但是到了之后,我们发现安的妈妈中枪倒在客厅里,而凶手还看到我们……”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女人躺在血泊中的骇然模样,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脸颊,她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不肯闭上。   梗在喉咙口的酸气顿时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季九干呕一声,猛地冲到树边,“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   她吐得实在太厉害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到最后连隔夜饭都吐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胃酸还在往外涌。   华生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递来一包纸巾,季九感激地接过,擦干净脸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抱歉。”顿了下又继续道,“那个人还想杀我们,我只好抱着安往外跑,电梯一直不来,只好走了楼梯,他就在后面追我们,我拼了命逃到外面,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华生认真又和善地看着她,似乎能看到她眼睛的深处:“现在已经没事了,马库斯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季九应了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了句:“安呢?”   “警方会先负责看护她。”福尔摩斯插话进来。   他刚刚和马库斯·贝尔警探聊了一番,习惯性蹙着眉看季九:“然而凶手确实被制服了,当时你们后面还有其他人吗?”   人,肯定是没有的。   季九无辜地摇头。   福尔摩斯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上前和华生交流起来。警探贝尔将季九带到警车边,看着她坐进车里后,扶着车顶安抚一般对她交代了几句:“我们需要你做一份笔录,所以现在先去趟警局,不会耽误你很久,之后再派人送你回家,没问题吧?”   季九扯起嘴角,虚弱地笑了笑:“嗯。”   这一天真是糟透了。   季九从纽约警察局回到家还是下午,但她丝毫提不起劲来,连快傍晚时易蓁打电话约她吃晚饭都没有答应。   她的低落如此明显,易蓁忍不住问道:“小九,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季九不太想再去回忆之前发生的那一切,但自己憋着又实在难受:“我倒霉催地正好遇上凶杀案现场,有心理阴影了嘤嘤嘤!”   “我的上帝!”易蓁在电话那头惊呼,季九几乎能想象她震惊的表情了,“你现在回家了吗?我今晚去陪你吧……老天我在美国四年还没遇到过,你怎么刚来就中奖了?!”   “呜呜呜别提了,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惨啊……啊!!!”   “卧槽怎么了你别吓我?!”   季九张了张嘴,半晌才机械地答道:“没、没什么……有只蟑螂。”   易蓁长出了口气,她后面说了什么季九完全没有听见,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从地下室出来的那道身影上。   对方依旧穿着西装没有打领带,一边沿着楼梯往上,一边打量着这栋房子。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此时浅得近乎透明,甚至让人觉得能看到覆盖瞳仁的神经。   终于,他侧过头来,不疾不徐地将目光落在季九脸上,嘴角缓缓勾起:“很高兴见到你回来。”   季九根本不知道易蓁在说什么,飞快地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正朝她走近的透明身影,下意识往后退:“约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房子的结界失效了?   这不可能,香港李家的法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会失效的?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约翰在距离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耸耸肩:“我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顺便一说,你家不错。”   “呃……谢谢,不过这房子是我表哥家的。”季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不知为何就是明白对方没有恶意,但仍旧很警惕,“我猜你并不是特意为了找我才来的……”   约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上面有个红色的印子若隐若现,正是先前被季九按进血印的地方。   “好像是这个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它告诉我你很重要,事实上我也确实无法自由离开。”他看起来有些困扰,垂头看着季九,眼睛眯了一下,越走越近,“灵媒小姐,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压得季九节节败退,最后整个后背都贴到了墙上。她眼睁睁看着那张硬朗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甚至都能分辨他睫毛卷翘的弧度了。   如果对方还能呼吸,那他的气息现在一定擦过了她的脸颊。   可此时的季九并没有心情在意两人间的距离,她抬头看着男人的下巴,有点崩溃:“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Episode.07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季九正在书房里翻箱倒柜。   她记得之前整理书架的时候看到过一本关于灵媒的书,上面有讲过几种与鬼结成契约的方式,怎么这会儿要用了就找不到了呢?   约翰飘出书房,看了眼一楼的大门,问她:“有客人?”   “哇等等!”季九手忙脚乱地从爬梯上下来,一边小跑着去开门,一边说道,“约翰,帮我看看是什么人?”   男人很快就飘到了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纽约警察局的顾问。”   季九:“谁???”   以及这家伙连纽约警察局的顾问都认识?   她想着,打开了大门,却紧接着愣了一下:“呃……福尔摩斯先生?”   站在门外的男人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季小姐,关于今天的凶杀案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方不方便进去谈?”他比划了一下进门的手势,季九只好往边上让开,说了一句:“请。”   “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谢谢。”福尔摩斯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次的案件很简单,杀害安的妈妈希尔夫人的凶手确实是本·布鲁克,动机与希尔先生有关,总之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只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布鲁克先生说在楼梯上快追到你们的时候遭到了袭击,但没有看见袭击他的人,而他身上的伤痕也证明了他的这一说法。同时,安在被问到目击犯罪现场的时候,提了一句,约翰让你们不要出声而是直接开门——   “所以,约翰是谁?”   心里咯噔一声,季九下意识看了眼靠坐在窗台边听他们讲话的约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总不能告诉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你说的约翰此时离你不过三米距离——绝对会被怀疑精神有问题的,这种事小时候遇到的还不够多吗?   但显然福尔摩斯还没有说完,见季九不说话,他又继续道:“当然,我也十分好奇你在上一起案件中是如何得知卢恩·道尔是杀害查尔斯的凶手,并且还清楚凶器藏在他家里的。事实上你和查尔斯、卢恩两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季九纠结了半天,当然明白不能实话实说,正试着开口,福尔摩斯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学过心理学,所以你明白分辨对方说谎并不是难事,尤其你的专业同样是心理学。”   季九:“……”   怎么感觉老底都被挖透了?有个这样的邻居好可怕啊?   就连窗边的约翰叔叔都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对上季九求救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声音含笑:“不如告诉他?”   还有其他选项吗???   不等季九做出反应,福尔摩斯已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跟着看向空无一人的窗台。他蹙起眉,脸上的笃定与自信变为疑惑。   “所以,让我做个猜测——”他忽然回头,吓得季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甬城季家新一任的灵媒。”   “咔”   “铛——”   屋内的石英钟发出洪亮的鸣叫,那一人一鬼的视线此时都集中在了季九一人身上。窗外有车开过,车灯光在愈渐昏暗的天光下拉出一道狭长的白,窗棂的影子堪堪擦过女生脸颊。   这景象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   季九的相貌原本平淡无奇,也许是因为长着一双单眼皮,平日里眼珠始终被盖住一半,看起来懒洋洋的,只让人觉得不值一提。   在日光下,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此时天色将暗未暗,灯光还来不及亮起,她乌黑的眼睛反倒显得比黑暗更深,而那深黑中又透出泠泠白光,竟然令那张平凡的脸陡然生动起来。   季九没有答话,起身走到客厅门口。“啪”一下日灯光亮起,照出了她脸上困扰的笑容。   年轻女生摸着鼻子,似乎觉得这答案匪夷所思:“呃,福尔摩斯先生……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根据我家乡在甬城就脑补了这一系列设定的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表情显得更加肯定了。然而他没有立即接话,反而站起身往门口走来:“我在苏格兰场的时候参与过一起牵扯到香港李家的案件,当然这和你没有关系,只是你的母亲正是李家人。虽然季家不如李家出名,但是不巧以前听人说起过。”   说话间他已走到玄关,回头看季九一眼,自己先一步开门走了出去,“当然无论如何,我不认为你和本案有直接联系,再见。”   ……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答疑解惑吗?   季九目瞪口呆地看着福尔摩斯走下室外楼梯,往隔壁街区的自己家行去。她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楼梯上传来:“小九你在看什么?”   易蓁拎着个打包的塑料袋走上楼梯,挥着手和她“嗨”了一声:“你还好吗?我给你带晚饭来了。”   她今天比平日在学校时穿得更华丽一些,长发盘成的两个丸子上插了红花点缀的发梳,裙摆金色蕾丝上的蝴蝶结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摆。她一手拎着红色的心包,另一手将装在塑料袋里的饭盒递到季九面前:“有学校后门的肉夹馍,不过我怕你吃不下肉,还带了份凉皮。”   “呜呜呜我怎么会吃不下肉!”   一听有肉吃,刚才发生的事都不算什么了,季九连忙接过饭盒,将易蓁请进门,忙不迭地问,“要喝果汁吗?还是茶?咖啡我也有不过需要找找咖啡机放哪了……”   “喝水就行了。”易蓁跟在后面,看她这会儿这么欢快,也就放心了,“你之前在电话里说得真吓人,幸好没出大事。对了,蟑螂打死了吗?”   “蟑螂?”季九正在倒水,闻言一抬头,正好看到约翰从客厅出来,“啊——你说那个啊!打死了!”   她们在说中文,约翰当然听不懂。他只是看了这边一眼,略一抬下巴:“我会在书房里。”   哇塞这人有点体贴?   季九连忙隔空点头,给易蓁递了水之后便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准备吃饭:“噫只有我的份吗?你吃过了?”   易蓁喝了口水,应道:“我和一起去博物馆的朋友吃过了。”   “哦哦美队的那个?你见到他本人了吗?”   “见!到!了!”一说起这个,易蓁顿时变得激情四射,连眼睛好像都在发光,季九连忙拍拍胸口:“你像是要把美队吞下去,宝宝害怕。”   易蓁毫不在意,继续道:“你不知道,当时人可多了,幸亏我提前准备,今天穿了华丽款,拍集体照的时候就站在美队身边呢!左有钢铁侠,右有美国队长,什么时候再见过锤锤我就死而无憾了。”   季九停下啃了一半的肉夹馍,抬头无辜道:“锤锤是谁?”   “雷神索尔啊!”易蓁震惊地看着她,“你不知道这个昵称吗?”   季九:“……”   易蓁恨铁不成钢地拍拍她肩膀,一脸沉痛:“下次来我家,我给你好好科普。啊顺便还能让你试试裙子,你这么小只,穿AP一定很合适!”   季九双手交叉做拒绝状:“我才不要掉你那个吃土坑!”   ……   易蓁不住布鲁克林,所以9点刚过她就回家去了。   季九收拾完厨房和客厅便继续去楼上找书,刚一打开书房门,就见约翰飘在书架墙前,手里还拿了本不知什么书在随意翻看。   不等出声,他先转过头来,顺手指了指书桌:“我找了几本可能有用的书。”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得好似略带沙哑,季九看他一眼,奇怪道:“你认识中文?”   “我上网查了‘灵媒’的汉字写法。”   果然,季九接着就看到了亮着屏幕的台式机——这机子原本就放在书房里,她还以为已经没用了。   电脑旁边叠着放了好几本标题写有“灵媒”的书,季九认命地坐到椅子上,一本一本检查起来。有好几本都是之前找到过但没用的,只剩下最后一本,她下午还没来得及查到。   她一边翻书一边看了约翰一眼,见他仍拿着刚才那本书在看,不由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约翰回头看她,停顿了一秒才答道:“关于灵魂。”他说着笑了笑,嘴角略向上一挑,“你家有很多这方面的书,并且是英语的。”   季九眨眨眼:“你感兴趣?”   讲道理,他自己都已经是鬼魂状态了,难道亲身经历不比书本更直观?   约翰又转回身去,继续翻书:“我变成这样还不久,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季九“哦”了一声,也低下头继续干活,手指从一行行文字上扫过,刚落在下一页,她突然“啊”地叫出声来。   约翰再次回头时,正见她捧着书激动地站起身,然而那嘴角却在抽搐。   季九哆哆嗦嗦地指着书本,像是想要控诉:“你现在告诉我这是血媒?我……!”她情急之下一句中文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深吸了口气,哭丧着脸看向约翰:“我很抱歉,书上说灵媒的血十分特别,一般可以用来与灵结下契约,并且……”   她顿了顿,十分艰难地补充道,“似乎是最高级别的契约。”   听完这番话,约翰却显得很平静,只是停下了翻书的动作。“也就是说,”他思考了一下,接道,“我现在能接触到实物,是因为和你结下了契约。”   季九点了点头,但不确定该如何解释。   灵本身只是一团意识体,要接触到实物需要极大的能量,那能量简而言之就是执念。执念强大到一定程度,意识便实体化了,这也是为什么厉鬼怨灵能够害人的原因。   而普通的灵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只有在和灵媒结下契约,通过灵媒供给的能量——也是所谓的灵力——后才能实现这种状态。   书上说,契约也分为多种不同形式,有通过专用符咒达成的一次性契约,也有使用阵法结成的长久契约。而在长久契约中程度最深且效力最强的,便是灵媒用自己的血施下的一对一契约,具有不可逆性,一般只用于守护灵的结契。   页面的最下方还十分体贴地补充了了一句:“注:对灵媒而言,守护灵是一辈子的事,请谨慎选择。”   ……这是结婚吗?结婚还可以离婚的啊!?   季九“啪”一声合上了书,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也没管现在日本是几点,顶着约翰疑惑的视线直接拨出一通电话。   “嘤嘤嘤小狼快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李·男神·小狼:又是我???   ☆、Episode.08   李小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餐厅等未婚妻木之本樱。   日本这时候恰好是午饭时间,餐厅窗外人来人往。他拿着手机准备联系小樱,就看到了来电显示——   不用说他都能猜到,季九又遇上麻烦了。   大约是因为灵媒的体质,他这位表妹从小就容易遇到麻烦。   季家这一代只有这一任灵媒,那足以行走在阴阳之间的能力始终为两家大人津津乐道,整个家族的人都把小姑娘当成宝捧在手心。   她小的时候大人们也不强迫她学习咒术魔法,可后来出了事,等他们意识到时机已晚时,季九却失去了与灵沟通的兴趣,甚至非常抵触。   她开始假装看不到那些东西,尽管有时还是会被缠上,但总算顺顺利利一路长到了现在。   原本季家希望她本科毕业就回家乡继承祖业,谁知她直接申请了美国的学校跑出了国,说是西方没有鬼魂,能过得更方便一些。结果事实证明,灵媒体质果然不以地理位置而转变。   今天的季九也在见鬼。   而且变本加厉。   “嘤嘤嘤小狼快救我!”季九抱着电话,就差以头撞门板了。   李小狼淡定地问了句:“又遇到鬼了吗?”   “比那个更可怕啊!”季九嫌书房不够宽敞,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不过是我自己的问题,一言不合就给血,结果莫名其妙多了个守护灵呜呜呜!”   李小狼难得吃了一惊。“守护灵?”他皱皱眉,沉吟片刻才道,“你确定契约结成了?”   “看了书上的说法,还有约翰——啊,就是那个天降守护灵的名字——他都进家里来了,我觉得应该是没跑了。”   季九说着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约翰倒是没有出来。她靠在墙上,深吸了口气:“小狼,你知道怎么解除契约吗?”   “以血为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除的。”李小狼叹了口气,“问问你父亲?”   季九顿时耷拉下脑袋,崩溃道:“让我爹知道,太后就知道了,一旦太后知道,他们大人还不得张灯结彩大肆庆祝?别说给我支招了,不给我发什么‘与守护灵正确相处的一百零八种方式’之类的鸡汤,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小狼:“……”   他隐约记得季九小时候并不排斥那些东西,至少在小学前他们还经常碰面的那会儿,他时常能看到季九一个人与空气说话玩耍。   当时童言无忌,且季家也没有娇惯晚辈的作风,大人们甚至很乐意自家的灵媒在一定限度内能与灵多多培养感情。   “小梓,你后来为什么变得这么怕鬼?”   季九忙不迭打断他:“等等,突然被叫大名我好不习惯啊,总觉得太后又要找我麻烦了。”她说着还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叹了口气,“小学的时候发生了点事情……总之一言难尽啦。”   她不太愿意回忆那件事,就跟每个被拐后侥幸能回家的孩子不愿再回想那个经过一样。而季家新一代的灵媒差点被鬼害死这种事当然也不会告诉外族,即使对方是亲属。   季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道:“小狼,我知道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解除契约的方法?你和小樱认识的灵能者肯定比我多,我不能让大人们知道哇嘤嘤嘤!”   她的语气实在太可怜了,李小狼只好答应:“我会帮你问问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正说着,背影音里传来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小狼捂住话筒说了什么,又继续道,“在那之前,你先看看书房和地下室有没有能帮你控制守护灵的办法。虽然我记得守护灵是无法伤害主人的,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的情绪,总之你要注意一点。”   季九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季九可是超级怕死的人!”   “……这是笑点吗?”   “你就当是吧……”   李小狼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不过你现在一个人呆在纽约,有个守护灵也不算是坏事。”   “这个嘛……现在我是不知道的,不过约翰确实帮过我两次了。”季九挠挠脑袋,视线落在大敞的书房门外。   她知道约翰就在房内,但从室内涌出的灯光却没有勾勒出一点人影。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位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大叔是因为什么心愿未了才会无法离开呢?如果达成他的心愿,他投胎转世去了,契约是不是就能解除了?   想到这个,季九很快结束和李小狼的通话,重新冲回书房。“约翰!”她叫了一声,引来对方疑惑的视线。   季九扒着门框,从门板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没什么底气地问:“呃……你介意告诉我你未了的心愿是什么吗?”   约翰挑高了眉峰,像是不解:“我想应该没有。”   “噫不可能啊!没有未了的心愿你还不投胎?”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反问:“投胎?”   季九无力地撞向门框,自言自语般哀嚎:“东西方差异真的好烦啊!总之和你们的上天堂差不多意思……当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天堂什么样,不要问我!”   约翰耸了耸肩,没再接话。   季九妥协了,而且也差不多到了洗澡睡觉的时间,她只好一边叹息着一边往房间走。   刚走了一步,她突然又回头,一本正经地宣言:“鉴于在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之前,我们不得不同处一个屋檐下,有几点必须说清楚——首先,就算你可以穿墙,也不能直接进我房间!其次,洗手间必须从门进,门关着就是禁止入内!清楚了吗?”   这一席话说得正义凛然,约翰认真听她说完,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一手握拳挡住笑意,仍是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双浅灰蓝的眸子明显弯成了两道弧线,季九一头雾水地皱着眉,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戳到了他的笑点。   果然是有代沟的吧?   但家里到底是多了个可以视墙、门于无物的男鬼,季九这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她甚至做了个十分模糊的梦。   她站在一处陌生的天台上,周围都是高楼的屋顶,天空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因为没有遮挡,阳光激烈得刺眼,狂风吹得人几乎要站不住。   她发现自己握着把手|枪,好像在阻挡两边的人靠近。余光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座稍矮几层的高楼屋顶,相似的天台上站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   他一直望着这边,像是恳求又像是不舍。她顶着那道目光,一个接一个将敌人打倒,心里有一个念头——在身后的程序上传完毕前决不能倒下。   远处的男人终于一边回头一边往出口移动,在他消失于视线中的同时,两边的敌人也越来越近。子弹打在手臂上、腰上、腿上,她终于无法站立,也拿不起手|枪。   季九清晰感觉到了力气从身体里流失的过程。   可她又觉得松了口气,翻过身躺在地上,看着这片遥远而又触手可及的天空。一道强光笼罩了视野,在轰鸣的爆炸声中,火焰与碎石一起汹涌而来。   整幢大楼于一瞬间坍塌,身下的地面张开黑色的裂缝,像一头不知餍足的怪兽,吞没了急速下坠的她。   季九猛地从床上坐起,方才那一瞬的失重感还残留在身体里,她气喘吁吁地摸了把额头,发现手背上竟然沾了细小的汗珠。   梦里的经历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可她这么胆小的人,在那种时候竟然会视死如归?   厨房的蟑螂都知道不可能!   这个瞬间的季九十分想要骂人,但现在是周日的上午八点,她痛苦地倒回床上,扯过被子狠狠罩住了自己。   虽然在梦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仔细一想那道强光是不是导弹啊?!   哪家的(临时)守护灵会有这么悲壮的死法?!不会是恐怖分子吧???可恐怖分子会连续两次出手帮忙吗?   季九痛苦地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尽管身体仍旧觉得疲劳,脑子却是再也无法入睡了。   很明显,约翰临死之前正在保护某样东西,他也确实保护了它。如果要说还有心愿未了的话,难不成是当时在另一处屋顶上的那个男人?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生死,所以耿耿于怀无法离开?   季九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心里有了打算后心情就没那么糟糕了。她一骨碌跳起来洗漱完换好衣服,开门出了房间。   没想到才刚走完一半楼梯,甚至还没看到客厅的房门,从那里传来的电视声就闯进了耳朵。   早间新闻还没结束,正在报道着昨天午时发生的一起凶杀案。本着练习听力的想法,季九仔细听了这则新闻,里面夹杂着几个耳熟的名字。   “是安家发生的事吗?”   季九站到客厅门口,果然见电视屏幕亮着,身形透明的男人半弯着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遥控器。   闻言,他略一抬眸,放下遥控器直起腰道:“早。”   这时,屏幕上的画面跳到了昨天美国队长出现在博物馆中的盛况。电视机里传出热烈的欢呼声,而阳光安静地落进这栋房屋,在客厅里画下一个金色三角。约翰刚好坐在那片光芒的边缘,仿佛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季九想到自己的梦境,想要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后只好点着头回了句:“早。”她有一起床就吃早饭的习惯,说完便转身往厨房走,顺势问道,“要喝咖啡吗?”   约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耸了耸肩:“我已经死了。”   季九脚步一顿,反倒被他这坦然的态度吓了一跳,回头惊悚地看着他:“你实在想喝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约翰眼中终于露出诧异,他很快笑起来,连眼角都能看到细小的笑纹:“谢谢,小淑女。”   呜哇哇哇哇little lady什么的太犯规了!   季九必须承认她对这个称呼完全没有抵抗力,脸上顿时就红了。   她赶紧加快脚步冲进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咖啡机,又趁着烤吐司的间隙清洗了一遍,才加水、加咖啡粉,打开开关。出咖啡的同时她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和烤好的吐司一起分别装进两个盘子里。   约翰跟在后面飘进厨房,见状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多说,帮她把两个盘子端到了餐桌上。   季九倒了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将牛奶先放到自己的座位前,又把咖啡递给约翰,接着拿了勺子和叉子分别竖□□杯子和吐司上。   她解释道:“在中国有这种说法,筷子竖插代表了让死去的人享用食物,日本好像是说灵可以吃掉食物的味道、香气,但是食物本身不会减少……我不知道在西方是不是也适用,总之试试看吧。”   约翰略挑高了眉听她解释,乍一看竟显得有几分无辜。直到季九说完,他才道了谢,伸手去接杯子。   季九松了口气,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而正在她准备吃饭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望向窗外。   那眼神冷静而凛冽,季九心中一惊,不等发话,就见约翰重新站起身,慢慢地朝客厅飘去。   他偏头看她一眼,嘴角勾出个淡然的弧度:“你有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一声,bug什么的无法避免,觉得女主的想法不可理喻我也没办法。 虽然姑且改了一下,但不能要求一个小时候做出的决定会有多么负责。她现在就在为当时的决定吃苦果,所以才要重新学习,增加技能,不然这文就不会出现了【。   ☆、Episode.09   那位客人此时就站在季九家门口的街道上。   她无法靠近这栋房子,因此只能远远地眺望,等待季九出门的时刻。   季九坐在餐桌边,嘴里叼了片吐司,可怜兮兮地鼓着腮帮子,乌黑的眼睛里透露出极为明显的不情愿。   约翰回头补充了一句:“是安的妈妈。”   季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她竟然还没走?”虽然困扰,但她还是放下吐司站起身,走到了玄关。   外面的人一见门开了,立马飘上前,可马上就好像撞在了看不见的屏障上,只能止步于铁门外。   于是季九就看到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焦急地扒拉着她家铁门。她半张脸都被血污浸透,胸口更是一片黑红,几乎能看到穿体而过的子弹留下的空洞。   季九立马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一退。紧接着,肩膀被人轻轻按住,她愣了愣,就见约翰顺势站到她面前,对着门外的希尔夫人道:“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希尔夫人连连点头:“我只是想亲自谢谢灵媒小姐!您救了安,我真的十分感激!”   季九被她说得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回了句:“不用客气。”   希尔夫人抬头看着她,僵硬的脸上努力牵出了一个笑容:“今天安被送去了寄养家庭,是当地一位检察官的家里,我也可以放心了。”   季九轻轻应了声。暖风吹来,绿色的光点轻飘飘地自她眼前飞过,她先是一怔,随即便发现希尔夫人的身体正在消失。   先是脚底,接着是腿,然后是身躯。当她的脖子也散落成点点绿光时,死去的女人又朝季九笑了笑,青白狰狞的脸好像突然间多了几分活人的色彩。   下一秒,那张笑脸也散开了。绿色的光点飞快升上天空,季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们,直到它们被铂金色的阳光吞没。   六月的天光明媚热烈,打在身上已有了些许暑意。   而这光芒,只属于生者的世界。   生者·季九,这一周却过得相当苦逼。   先不提上周六被组员放鸽子和凶案现场一日游,周一一上课就遭遇了德国小哥与意大利组员一对二的争(si)论(bi)现场。   最后组员们约定了第二天晚上在学校碰面讨论,这一讨论就讨论到了十一点,总算决定了第一阶段的数据收集如何进行。   除了课业,季九每日回家还需要花上至少一个小时翻阅灵媒方面的相关书籍,因此一周五天天天晚睡早起。   大约是见她整个人都蔫了,放假前易蓁约她去大都会博物馆参观。季九现在连睡觉做梦都是满脑子的数据分析混杂着怪力乱神,闻言忙不迭答应了。   周六一早,两人约在博物馆门口见面。   季九没有带约翰,但近来她也渐渐发现了,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特殊的感应,不管离得多远,她都能知道约翰大概去了哪里,想必对方也是如此。   这次易蓁又穿了条季九没见过的裙子,是有着贝壳印花的白色高腰连衣裙,特别有夏天海边的气氛。   季九笑嘻嘻地打趣她:“你到底有多少裙子?每次见你都穿着不一样的。”   易蓁一脸高深莫测地冲她晃手指:“加起来就是一套房子的首付呢。”   季九:“你们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馆。   大都会博物馆不愧是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除去展品丰富之外,馆内本身也大气恢弘。毕竟是周末,参观的人不少,好像还有学校来的高中生团体。   易蓁是学建筑的,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埃及展区,从出土文物一路逛去,最后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丹德神殿。   这里的游客明显比前方展厅更多,季九用手机拍了几张勉强没那么多人的照片算是留作纪念,而易蓁举着她的单反一顿狂拍,连石墙上雕刻的细节都没有漏下。   季九正准备跟上去,后面进来一群结伴的高中生,一下子就把展厅的一半占领了。她不得不让到旁边,余光恰好瞥见跟在队伍边上的一名少年,觉得分外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名男生与他的朋友们相比稍显腼腆,放在人群中也不是起眼的角色。旁边的女孩子似乎问了他什么,他脸上立刻浮起一抹薄红,紧张地摆手否认。   一看这样子,季九终于想起来了,出声道:“嘿,小蜘……”   “彼得!彼得·帕克!”   季九的话还没说完,那少年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打断了她。他似乎条件反射想要捂她嘴巴,但手伸出来后又觉得不礼貌,只好讪讪地收回去,脸上扯出一个干笑,“又、又见面了。”   季九眨眨眼,心中顿时了然。   他这是不想被同学发现他在扮演漫画人物行侠仗义吧?   毕竟这行为确实挺中二的,这种想法可以理解。   季九暗自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旁边传来易蓁的声音:“这是小九的朋友吗?”   彼得·帕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紧张得不知如何解释。季九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接道:“之前偶然见过一面,只是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   彼得明显松了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他的朋友们都已站到了展馆出口处,正招呼他过去。他连忙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跟上去了。   他一走,易蓁立马戳了戳季九的胳膊,笑道:“哇小鲜肉诶——你喜欢这个类型?”   季九立马送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你觉得我像是空窗到要对高中生下手吗?你的脑洞太可怕了!”   “但是小朋友长得还不错啊。”易蓁不依不饶,“而且你看,害羞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年轻真好~”   季九悲痛道:“然而我们都是老阿姨了……痛!别拧我啊!”   易蓁放开拧着她腰窝的手,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起来,小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下周正好有个同乡会,要不要一起去?”   季九眨眨眼:“可我跟你不是一个地方的?”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包邮区的嘛。”易蓁毫不在意,“有空就来吧。”   说话间,两人也走出了埃及展区,到了外面一个两层通高的大厅。   这里就如同身处室外一般,穿透玻璃屋顶的阳光倾泻一地,将正中一尊金色的雕塑照射得熠熠生辉。   易蓁留下书包去找洗手间了,季九便坐在水池边等她回来。只是一进大厅她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看,可周围的人都在各干各的,绝对没人注意她。   难道只是错觉吗?   正这么想着,一个人影忽然站到了面前。   “嘿,呃……九?”   少年有些犹豫的声音响在头顶,季九一抬头,果然就看到了彼得·帕克紧张又腼腆的脸。她立马松了口气,抬起手也“嗨”了一声:“原来是你,你们也在这里休息吗?”   彼得抓抓头发,解释道:“他们先到前面去了。”说着指了下季九旁边的空位,“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季九往旁边挪了一点,看他在自己身侧坐下,少年身上微薄的汗意忽然擦过鼻尖。   彼得偏头看着她,棕色的眼睛眨了眨:“你没有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吧?”   季九歪了歪头:“当然没有。不过你能告诉我蜘蛛侠到底是出自哪部漫画的吗?后来我还上网搜了,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物?   “不过我倒是搜到一些你在仗义勇为时的视频和照片,很帅哦,年轻人!”   彼得不忍直视地单手捂住脸,很快又移开,但这次他的表情已轻松许多,笑意不住地从眼睛里淌出:“你真是个好人。”   噫她是不是被一个高中生发了好人卡?   季九想说点什么,却见彼得忽然皱了下眉:“九,你上周六是不是遇到了点麻烦?我是说,我好像在皇后区看到你了。”   “你是说上周的枪杀案吗?”   彼得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看着她:“抱歉,我没能帮到你。”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季九匪夷所思地打量着眼前这名少年,“只要你不是凶手就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人又不是万能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高中生还是该以学习为重。”   彼得没说什么,腼腆地挠了下脸颊:“你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找我。哦对了!这是我的手机号。”   他报出一串数字,季九连忙掏出手机存下,顺便回拨了一个:“好的,我记住了!”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柔软的笑,他站起身来正准备告辞,身后的大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差不多同时转头望去,原来是个熊孩子在大厅里扔球玩。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将球砸在了大厅正中那尊金色雕塑上。   球体反弹回来,雕塑在众人的视线中晃悠了一下,忽然朝着地面坠落——   砰——   一声闷响,像是真有一具肉体砸在了地上。金色的外壳应声而裂,碎屑落了一地。那名熊孩子的家长离得最近,惊恐地看了一眼里面露出的东西,下一秒,只见他脸色唰地惨白,已经起身的彼得也面色陡变。。   就在彼得·帕克伸手挡住季九视线的同时,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Episode.10   大厅里乱作一团。   惊慌奔逃的声音,报警的声音,小孩啼哭的声音,大人安抚的声音,一时间此起彼伏,几乎足以炸开屋顶。   彼得·帕克第一时间冲进了围观人群中,季九被他叮嘱留在原地,同时也实在吃不消拥挤慌乱的人群,只好茫然地呆站在水池边看着眼前这场混乱。   不远处一对情侣紧张地交谈着,几个关键词飘进季九耳中,似乎在说——摔碎的雕塑里有具尸体?   季九着实吓了一跳,拿起包想去找易蓁和彼得,却见一只黄色的网球骨碌碌滚到了脚边。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球有些奇怪,盯着多看了一眼。谁知下一秒,一缕白烟悄无声息地从球中挤了出来,越升越高,最后像个气球一样膨胀,现出一道清晰的人形。   季九看得目瞪口呆,旁边却没有一人发现这一异象。她下意识避开目光,想要当做看不见偷偷溜走,那道人形却侧过身子,目光直直地移了过来。   “嗨。”   少女的声音甜甜地响起,季九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抱着书包慢慢地往人群中移动,却不料对方也跟着飘了过来,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估计不超过二十岁。长得像个洋娃娃,唇红齿白,想必生前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放轻松点。”   不不不我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   季九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女孩子自我介绍道:“我是雪莉·李,想要请你帮个忙。”她的声音真诚而冷静,与大厅的混乱截然不同,“也许是相互帮忙吧。”   季九皱了下眉,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你就是……呃,雕塑里的那个人?网球之所以会打到那尊雕塑,不会是因为你吧?”   雪莉歪了歪头,笑了:“是的,因为凶手刚刚就在这附近,我觉得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凶手还在这里?!”季九惊呆了,语言根本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她惊慌地伸出脚,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那那那、应该让警察把博物馆封锁起来啊?!”   “警察来了。”   雪莉声音刚落,纽约警察局的人就冲了进来,有人封锁现场,有人采集证据,有人询问证词,季九发现这次福尔摩斯和华生都不在,负责的也不是上次那位贝尔警探,而是个胖乎乎的中年警察,她听到他自称弗斯科。   雪莉继续道:“但只有通过你的帮助,才能立马抓住她。”   讲道理,她只是个普通留学生啊???   季九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对雪莉道:“如果凶手现在就在博物馆内的话,我必须先找到我的朋友。她去洗手间的时间太久了,我有点担心。”   说着,她转过身准备离开,雪莉这次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身后沉声道:“如果你是说那位穿lo裙的东方女孩,她已经不在洗手间了。”   季九身体一僵,猛地回头:“你在说什么?”   雪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凶手发现了新的目标,正是你的朋友。”   书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季九只觉一股冷意瞬间顺着脚底席卷全身,她脑子空白,下意识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雪莉抬起头似乎在感应什么,几秒后答道:“我只知道凶手还在博物馆内,你的朋友现在应该还没事。但等她被带走,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年轻女孩的灵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那是个变态。”   季九想也没想,拔腿就往女洗手间冲,刚到门口,手机却响了。她几乎下意识接起电话就说:“榛子吗?”   对方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Hello?是九吗?”   竟然是彼得·帕克的声音。   季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只听彼得焦急道:“你现在在哪?我没有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你。”   季九有些抱歉,但心里着急得很,一边一个一个地敲开洗手间隔间的门,一边回电话:“我……我在洗手间,我来找我的朋友,可是她不在这里。”   ——六个隔间,一个人也没有,易蓁真的不在这里,而整个洗手间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心中的不祥越来越明显,季九急得牙齿打颤,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但彼得显然听出来了,语气更加急切:“九?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季九正要答话,却见雪莉站在水槽边朝她招了招手。年轻女孩身后的玻璃上倒映着季九苍白单薄的身体,还有一只粉色的Hello Kitty化妆包。   季九心中一惊,一个箭步冲上前抓起了那个化妆包——拉链上还有一个T字的挂件,正是之前易蓁带来洗手间的那个。   雪莉叹了口气,转身往外面飘去:“我大概知道她会把人藏在哪里,需要带路吗?”   季九想了想,一咬牙跟了上去。   现在的情况是,雕塑里的尸体被发现,警察已经到了,然而只有大厅被封锁,凶手一定会赶在警察发现她之前带着易蓁离开。   那么,首先要让警察注意到凶手的存在,封锁整个博物馆。一旦犯人发现警察已经开始找她,就会先想办法应对警察,这时候正是找到易蓁并将她救出的好时机。   季九冷静了一些,对电话那端的彼得说道:“请告诉警察,凶手就在博物馆里,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   雪莉跟在季九后面,补充:“是工作人员。”   季九原话转告了彼得,对方吃惊地大叫:“在洗手间吗?”   “在那附近。她很可能带走了我的朋友,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他。”   彼得先是一怔,随即震惊道:“哦我的上帝,我这就告诉警察。你不要单独行动,这太危险了!我马上过去找你!”   季九没有立刻接话,快步跟上在前面带路的雪莉。   现在的博物馆里无处不洋溢着紧张的气氛,其他展区的人们也纷纷议论着在前面的大厅发生了凶案一事,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往出口走,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一边焦急奔跑一边像在自言自语的季九。   “雪莉,可以跟我说说凶手的事吗?她为什么要对你……”   雪莉回头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熟练地在馆中穿梭:“贝拉……就是凶手的名字,她是个非常喜欢美丽的东西的人,从花朵、名画到人类,只要是她认为漂亮的,她都想要占为己有。   “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只要能看到就好了,这也是她选择进入大都会博物馆工作的原因,这里有太多对她来说美丽的东西了。   “但是几天前,她突然说,‘美丽的事物实在太短暂了,必须想办法保存下来’,然后就……”   年轻女孩的灵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补完了下面的话,“她把我制成了雕塑,替换掉了原本大厅中的金色雕像。”   季九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意识到:“所以……她不是为了把你的尸体藏起来才替换了那座雕塑,只是为了保存你的尸体?掉包的事竟然一直没被发现吗?”   雪莉摇了摇头:“贝拉学的就是雕塑,她的复制品能做到和真品一模一样。”   季九终于明白为什么雪莉形容凶手为变态,贝拉简直是心理学课题中绝佳的研究材料。但奇怪的是,遭受了这种不公待遇的雪莉,在谈到贝拉时却没有该有的恨意和指责,反而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和贝拉原本就认识吗?”   雪莉弯了下嘴角,随即停下脚步:“我们要到这里面去。”   不知不觉间,她们竟然已经绕开了人群,来到了办公区域。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想必工作人员都被警察叫去了问话,连本该在附近巡逻的保安都不见了。   季九盯着面前的大铁门,崩溃道:“可是我们进不去啊?!”   雪莉淡定地指了指门边上的安全识别装置:“刷卡或者密码都可以开门,我记得密码。”她脱口报出一串六位数字,季九一一按下,紧闭的大门果然自动打开了。   里面同样没有人出现,望不见尽头的长走廊笼罩在白色的灯光下,让季九想到深夜的医院而非博物馆。   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小心往里踏出一步:“你……的记忆可真好。”   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雪莉跟上来,笑着答了她一句:“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看着她的笑脸,季九的心情却愈发凝重,她甚至不敢想象易蓁有可能遇到的事,只能不停祈求她现在还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雪莉再一次停了下来。她表情严肃地回头,语气也变得着急:“快!进房间!贝拉要出来了!”   季九立马拉开最近的一扇门,迅速钻进房中。她刚刚合上门扇,就听一道脚步声从拐角处转了过来。   嗒、嗒、嗒、嗒   不慌不忙地,从门口走了过去。   季九贴着门板,感觉心脏已经提到了喉咙口。   唰——   铁门打开了,然后,那道脚步声被安全门关上的声音隔在了外面。   过了片刻,雪莉穿过紧闭的门板探进半个身子:“她出去了,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季九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贝拉刚刚出来的房间。房门倒是一拉就开,里面是个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摆满了扫帚、簸箕、拖把等物件,最里面的墙角并排摆放着五辆清洁车,除此之外只在靠门这边布置了几个矮柜用来存放小型工具。   季九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垃圾车的袋子已经都空了,而矮柜太小了,根本塞不下一个成年人。   “灵媒小姐,来看看这个。”   雪莉忽然出声,季九抬头望过去,只见她正盯着矮柜下的一张地毯出神。季九停下敲墙的动作,上前翻起地毯——   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雪莉显得很笃定:“我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了,这里最清楚。”   季九心下一滞,立马跪到地上一块块地敲击地砖。   笃、笃、笃、叩   是空的?   季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指都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边扣住地砖,将它轻轻一抬——   动了。   灯光从黢黑的缝隙里穿进去,隐约勾勒出一道背影。   季九又将地砖往旁边挪了几分,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她正准备同雪莉说话,却见对方冷不防弹了起来,几乎在同时,一个带着诡谲笑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已经近在耳边。   “这位小姐,需要我的帮助吗?”      ☆、Episode.11   “这位小姐,需要我的帮助吗?”   雪莉脸上的镇定一下子全消失了,她非常非常轻地说了句:“贝拉。”   后背的寒毛瞬间全竖了起来,季九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下意识一缩,就地往开阔处滚了出去。   手臂堪堪从什么凉飕飕的东西上擦过,碰到冰凉的地砖时一下子就痛了起来。   季九伸手捂住胳膊,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只感受到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她又气又怕,整张脸都白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金发女人。   对方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蹲在被掀开一角的地砖前,手里握着把尖锐的雕刻刀。   嗒。   一滴血珠落在洁白的地砖上,红得刺眼。   “你对我的收藏品感兴趣吗,女孩?”贝拉并不恼怒,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我最近对东方姑娘很着迷,收藏一对似乎也是个好选择。”   季九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MDZZ,猛地冲向储物间门口用力转动门把——   ……被锁起来了!!!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季九整个人都木了。然而来不及思考,贝拉已握着刀子转身劈来,季九随手抓起门边的扫把一挡。   铛——   刀刃瞬间嵌入了木制的扫把柄上,贝拉抬眸看了眼,手中力量加大,那把刀一下子就将长柄一分为二。   季九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却已做不出反应。贝拉顺势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一把按倒在地。   “哦我的上帝!”   雪莉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惊慌地飘过来试图阻止,然而她的手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直接从贝拉身上穿了过去。   贝拉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仍旧掐着季九按在地上,一手举着雕刻刀比划:“仔细看,你的眼睛真是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黑的眼珠子。哦还有这个形状,”她猛地低下头,整张脸几乎凑到了季九鼻尖,“这就是你们东方人说的古典美吗?”   这叫古典美,古代美女都要来我梦里哭了!   平时季九肯定会这样吐槽,但这时候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喉咙又痛又涩,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凭什么非得隔三差五遇到这种事?   可如果她在这里倒下,易蓁也逃不出去了。   季九使劲挣扎着,试图掰开贝拉的手,然而对方始终纹丝不动,手里的刀子在她脸上慢悠悠地比划着:“头发也很黑亮,干脆把整个脑袋切下来吧。”   女人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季九心头一滞,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   谁来救救她!   至少,要是能让雪莉抓住贝拉的话……   “雪莉,帮帮我。”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但贝拉却捕捉到了“雪莉”这个名字,惊骇地大叫起来:“你在和谁说话?不要装神弄鬼!”   她手中更加用力,季九很快眼冒金星,就要撑不住了。而雪莉比谁都着急,一直不停地朝贝拉伸手,却始终无能为力。   季九只好用最后的力气,慢慢摸到了胳膊上被划破的地方。谁知,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那片粘稠的瞬间,身上忽然一轻,贝拉竟整个人飞了出去。   季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躺在地上碰了下自己的脖子——虽然还有点痛,但能自由呼吸了。   一只手轻松地将她捞起,季九浑身无力,脚下一软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   什么气味也没有,眼前甚至还能看到紧闭的储物室大门,然而她十分清楚那个人正将一只手环在她背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你还好吗?”   低沉到近乎沙哑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季九意识到自己竟忍不住松了口气。她眨眨眼,停顿了几秒,猛然站直了身体:“咦?诶?我……呃……”   她语无伦次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不知道想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还行,谢谢。”   约翰略勾了下嘴角,看着她身后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突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侧过身对着冲过来的贝拉就是一记肘击。   贝拉□□着倒在了地上,但还没有晕过去。她下意识看向藏着易蓁的那个暗室,发现地砖并没有被移动,这才惊恐地四处张望:“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天花板上冷不防传出一声异响,下一秒,一块正方形楼板毫无预兆地掉在贝拉身上。   从头到脚都被蜘蛛衣包裹的少年紧跟其后,就那样在季九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跳进房间,一脚踹翻了正欲起身的金发女人。   贝拉痛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哦我很抱歉。”蜘蛛侠往旁边跳开一步,又低头看了看,见贝拉真的只是昏迷后松了口气,三两步冲到站在墙边的季九面前,“九,你怎么样?哦上帝,你受伤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季九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彼得,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的朋友就在地砖下面的暗格里,可以将她拉出来吗?”   蜘蛛侠应了一声,一边走向暗室一边回头提醒她:“这时候可以请你叫我蜘蛛侠吗?”   季九无辜地点头:“明白了。”说着也跟过去,蹲在地上将地砖移开。   地下的空间就像个大型行李箱,易蓁蜷曲着身体躺在里面,像只可爱的娃娃,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将她吵醒。   蜘蛛侠将她抱出来,探了下鼻息,安慰季九:“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应该是迷药的关系。”   季九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手臂上的血倒是差不多止住了,但袖子被染红一大片,看起来十分可怖。   蜘蛛侠抱着易蓁,担忧地问她:“还能走吗?”   他说这话时,季九边上的约翰已弯下腰查看了她的伤口。在旁人看来,她的衣袖像是被风吹动般鼓了一下。   约翰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最好去医院处理一下。”说着他抬起头瞥了眼蜘蛛侠,又将目光落在季九脸上,嘴角含笑,声音里多了一丝调侃:“你原来还认识不得了的人。”   噫?约翰认识彼得吗?   季九一头雾水,但见雪莉飘了过来,便没有想下去。   年轻女孩的灵低着头,歉意而又感激地看着她道:“很抱歉让你遇到了危险,不过我很高兴你们将贝拉制服了。”她冲约翰笑笑,又继续对季九道,“接下来请你们将她交给警察,告诉他们发生在你朋友身上的事就可以了,其他的警察会自己查清楚吧。”   因为彼得在场,季九不方便和她说话,只好轻轻地点了下头。   雪莉满足地呼出口气,慢慢飘到贝拉身边。她蹲下来,用手指触摸对方的脸颊——尽管什么也碰不到。   “请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贝拉。”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陡然被人推开。季九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见一名穿西装的胖男人举着手|枪冲进门来:“警察!”   房中的人和鬼全都停下了动作,茫然地看着他。他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也明显一怔,这才慢慢将枪放下:“这是什么情况?还有,蜘蛛侠?”   而离他最近的约翰像是吃惊似地挑起双眉,随后发出了一声似感慨又似调侃的叹息:“莱纳尔?”   季九认出来这正是负责这次案件的弗斯科警探,但他不应该在大厅里吗?   在她开口之前,蜘蛛侠快步上前,直接将易蓁送到了弗斯科面前:“这里都交给你了。”   因为他的语气非常郑重,弗斯科下意识接过了易蓁。但他还没来得及问话,那道红色的身影便像出现时那样跳回天花板上,迅速消失了踪影。   “……”   弗斯科只好将目光移到季九身上:“你叫什么?”   季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再去看时雪莉也不见了,约翰一脸无辜地冲她耸了耸肩,易蓁在弗斯科怀里,贝拉躺在地上,沾血的雕刻刀掉在地砖上,墙边还有把被贝拉砍断了把柄的扫帚。   你们等等!   最后能说明情况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好生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几分钟后,贝拉被警察们带回了警局,易蓁被送进了救护车,季九也跟着去了医院包扎手臂。   在等待易蓁苏醒的过程中,弗斯科给她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这已经是她一周内的第二次笔录了。   幸好弗斯科警探似乎默认了凶手是被蜘蛛侠制服的,所以并没有问太多难以回答的问题。他离开后,彼得·帕克从走廊另一端远远地跑过来,身上已经换回了之前的T恤长裤。   “九,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我很抱歉。”   老远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歉意,季九立马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摇摇头,连声道:“没事,我明白你们这样的都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   彼得:“???”   目光划过季九已经包扎过的手臂,他似乎松了口气,又问:“你朋友怎么样了?”   “就像你说的只是昏迷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做了几项检查。”季九笑笑,指向不远处的病房,“现在就等她醒来了。”   两人站在外面说了会话,季九回房去陪易蓁,彼得便跑去楼下给他们买喝的。   易蓁竟然已经醒了,正在给警察录口供。她的脸色看起来还不是很好,但眉宇间仍带着往日的神采,见季九进门还笑嘻嘻地冲她眨眼睛。   等警察离开,季九才走上前。易蓁拉住她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一圈,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时忍不住蹙起了眉,连连叹气:“对不起啊,还连累你也受伤了。”   季九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明明应该带警察一起去的。”   “那种时候没有证据,警察很难相信吧。”易蓁感激地抱了抱她,突然激动道,“还有啊,我听警察说是蜘蛛侠救了我们?天哪这是真的吗!”   噫!   季九一脸无辜:“他很有名吗?我都没找到关于蜘蛛侠的漫画啊?”   “什么漫画?”易蓁显得比她还疑惑,“你不知道蜘蛛侠的新闻吗?虽然他是最近才出现的,不像钢铁侠啊美队啊那样出名,但也是位超级英雄哇!   “可惜我当时失去了意识,真应该当面感谢顺便求合影的!”   噫噫噫???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彼得·帕克捧着三罐咖啡站在门口,因为没听懂她们刚才的中文,他正懵懂地望着里面,年轻的脸上带着一抹薄红:“我可以进来吗?”   季九:“……我……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  彼得:“???” 先入为主害人不浅。 季九终于发现自己一直误会了小蜘蛛【点蜡   ☆、Episode.12   易蓁当天就出院了,但季九还是有些不放心,在回家收拾了换洗衣物后,跟着易蓁去了她家。   两人下午都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现在早已累得不行。而季九因为要注意不让手臂上的伤口碰到水,洗澡洗得又慢又累,吹完头发感觉半条命都快没了。   浴室里实在太热,她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抹上面霜,正准备摘了浴巾换睡衣,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等一下。”   被雾气染白的镜子里明明只有季九一个人的影子,可她却感到有什么靠近了。   毫无预兆地,就那么出现在这个密闭的浴室里。   季九下意识拉紧了浴巾,好不容易才忍住一拳打出去的冲动,慢慢转过身:“不是说过不能随便穿墙的吗!”   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耸耸肩膀,尴尬中带着些无奈,但脸上依然镇定自若:“这点很难掌握。”   季九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约翰无辜地挑了下眉,下一秒便消失在浴室门口:“我这就出去。”   易蓁在房间里喊:“小九,你刚才叫我了?”   “没有没有。”季九迅速换上睡衣,开门出去时见约翰坐在小客厅里,有些无所事事的样子。   见他这样,季九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人家本来自由自在一孤魂野鬼,结果莫名其妙被她留在身边,晚上还要给她值夜班。趁着易蓁没注意,她摸进小客厅里,站到约翰面前小声地道:“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及时赶到。”   约翰从沙发上抬头看她,模糊的黑暗中,他透明的身体反倒变得清晰起来,那双浅灰蓝的眸子好像盈满了星光的冷泉。   “这没什么。”他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又想到了别的,脸上笑意更深,“我很擅长处理这种事。”   季九:“???”   这个人生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但她还没问出口,就见易蓁从房里探出头,奇怪道:“小九你在客厅干什么?还不开灯?”   “……呃,凉快一下,浴室里太热了。”   季九深切感受到自己扯谎的能力又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她垂下手,冲约翰那个方向挥了挥,转身跟着易蓁回了房间。   床上竟然铺了一堆照片,易蓁兴奋地招呼她:“正好,要不要看我收集的超级英雄照片?”   季九好奇地凑过去,除了开学那天和钢铁侠的合照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其他超级英雄本人照片。   “你看,钢铁侠、美队,这就是锤锤啦。”   ——是个魁梧的金发男人,穿着十分奇特,手里始终握着把锤子,难怪有个这样的昵称。   “这张是绿巨人。”   ——照片拍得并不算很清楚,只能看到一堆废墟上有个浑身绿色的巨大身躯。   “还有黑寡妇和鹰眼,听说他们关系很好哦。”   ——非常漂亮的女人和背着弓箭的男人,简直是这些人里打扮最正常的一对了。   季九不由感慨:“……这些照片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   “有些是神盾局公开的高清无|码照,有些是网友自己分享的。”易蓁靠着她的肩膀,笑道,“每次看着这些英雄们竭尽所能地保护普通人,就觉得自己不努力不行呢。”   季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看完一圈也没发现蜘蛛侠的照片,忍不住奇怪道:“没有蜘蛛侠吗?”   “他呀,其实如果不是这次亲身经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位超级英雄呢。”易蓁眨眨眼,思考着回道,“因为他至今只在很少的视频和照片中出现过,又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网上甚至还有人怀疑这是某些人的恶搞作假。”   季九默默在心里为彼得·帕克点了根蜡。   这年头,超级英雄也不好当啊。   但一想到自己直到今天还一直把他当做中二少年,只想找台时光机钻进去,只是如果特意去道歉,又显得十分尴尬。   她想了半天,掏出手机给彼得发了条短信:「今天帮了大忙了,下次请你吃饭吧(*^-^*)」   本以为高中生应该已经睡了,没想到季九刚躺下,手机便震了一下,一条新信息跳出来:「没关系。」   隔了一会儿,跟着又来一条:「伤口还痛吗?」   心里一下子变得暖洋洋的,季九忍不住弯起嘴角,飞快地回复:「谢谢,已经没有大碍了╭( ???)? ??」犹豫几秒,她还是在后面写道,「我今天被朋友科普蜘蛛侠的事了,之前一直误会了你真是抱歉(? _ ?) 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吗?」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手机立马连着震了两次,把季九吓了一跳,连易蓁都奇怪道:“哇,这么晚还有信息?家里人吗?”   季九含糊地应了两声,看到第一条这样写着:「不不不!」   后面一条才冷静了一些:「我是说,只是出了意外,所以,呃,像是变异……之类的?」   不知为何,季九几乎能想象到他惊慌地打出这行字的情景了,但大晚上的还是不要调戏小朋友比较好,所以她最后回了条:「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ω?)?等我手臂痊愈了做中国菜给你吃!晚安,彼得。」   这次隔了很久,彼得才发来简单的两个词:「好梦。」   然而季九并没有做上好梦。   她整个晚上都在梦里被不知名的怪物追赶,却又死活醒不过来。里面的场景始终在变换,一会儿是幼年时季家的大宅,一会儿是小学时教学楼后面的花园,一会儿又到了日本的某座山中神社。   等她终于睡醒,已经日上三竿。   季九呆呆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她趿着拖鞋走出卧室,易蓁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看到她一脸吃惊:“哇小九你没睡好吗?好重的黑眼圈!”   季九拍拍脸颊,打了个呵欠:“做了噩梦……”说着,她悄悄看了眼客厅,约翰已经不在房子里了,大概又和平时一样上街游荡去了吧。   其实季九挺好奇自己的这位守护灵到底天天在忙些什么,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约翰也许就是去找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眼镜男了吧?   其实她也可以帮忙的?   季九一边在脑子里天马行空,一边迅速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在易蓁家里吃过早餐后,她就独自回了布鲁克林。   家里一天一夜没有通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沉淀下闭塞腐旧的味道。但季九这时头重脚轻,满心想着回房先补个回笼觉,也就没在意这些。   然而她正打着呵欠从书房前经过时,房门冷不丁被人从里面打开。她吓得浑身一僵,瞪大了眼:“噫噫噫?”   穿着西装的透明身影就站在门板后,看到她这么夸张的反应也愣了一下,随即挑高了眉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季九连忙低咳了一声,抬头、挺胸、故作镇定地回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在家里。”她说着看了眼房内,发现电脑屏幕竟然亮着,不由好奇地看向约翰,“你在上网吗?”   对方略略颔首:“昨天博物馆的报道出来了。”   “哇怎么说的?”季九一下子有了兴致,也不想立刻回去睡觉了,干脆跟进书房查看网页上的新闻。   和预想中一样,贝拉被确认杀害雪莉并将她的尸体制作成雕塑藏于大都会博物馆中,同时涉嫌杀害易蓁未遂,罪名确认无疑,就等开庭审判了。   这样雪莉也能放心了吧?虽然她可能昨天就离开了。   报道中还提到了负责这次案件的弗斯科警探,并对他迅速破案一事大加赞赏了一番。   季九看到这里,不经意问了句:“约翰,你和弗斯科警探认识吗?”   正在书架前找书的男人身形一顿,微侧过头来。他浅灰蓝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像是藏着丝似笑非笑的深意,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的心情。   季九眨了眨眼,十分平静地又低下头继续翻网页:“哦,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听到你叫了他的名字。”   约翰却突然笑出声来:“我们曾经是搭档……算是吧。”   卧槽?   季九顿时睁大了眼,匪夷所思地将他从头到脚狠狠打量了一遍。   “你生前竟然是警察?!”   约翰挑了挑眉,反而好奇地问她:“我看起来不像?”   季九答不上来。但她就是觉得约翰和她前两次见过的贝尔警探、弗斯科警探,甚至是作为侦探和警局顾问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他们身上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个人像是天生习惯于隐藏,跟警察这个职业给人的直观感受差太多了。   季九当然没把这些说出口。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那么想睡了,她就翻出了之前还没看完的咒术书和一摞白纸,继续临摹常用的驱鬼符画法。   房间里安静极了,耳边传来一楼石英钟咔哒咔哒的走动声,如同一首天然的安眠曲。季九一手握着笔,一手还按在书上,脑袋却已开始做小鸡啄米状。   一下、两下、三下……咚。   很轻的一声,约翰回头时就看到她直接面朝下趴在了书桌上。   穿过百叶窗的阳光夹着一条一条的黑影打在她背上,她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的睡姿有多辛苦,呼吸依然平稳而缓慢。   约翰为难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无奈地撇了下嘴角。他飘过去尝试着叫了她一声,季九扁扁嘴,嘟囔了一句中文,干脆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约翰:“……”   他终于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她抱了出来。   和西方人比较起来,这个东方女孩简直瘦小得过分,就像一只安逸的家猫,大概拎着后颈也能提起来。   约翰慢悠悠地将她抱回房间,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关上门回了书房。   他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没做过奶爸的工作,也许是都存起来留在这会儿了——用来照顾这样一只小猫。   只是猫有九命,不知道这个女孩有没有这种好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才需要你啊四叔! 其实算算年纪,四叔把季九当女儿养也不是不可以的【你住口   ☆、Episode.13   周末结束后,距离期末考试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各种死线也接踵而至,所以这段时间季九几乎天天泡在学校里。   他们的十人小组隔三差五会碰一次头,不过往往人数都不齐。意大利人曾几次提出要大家聚在一起写论文,但因为其他人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提案最后不了了之。   当然他们心理系再忙也比不上建筑系,易蓁已经连续两周在专教机房赶图到两三点了,季九终于也在这星期加入了熬夜的行列。   时近凌晨,教室里仍有不少人。两个女生学习了一晚上,便趁着这会儿出来买杯咖啡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七月的夜晚宁静宜人,校园里能听见清晰的虫鸣,有些楼也还亮着灯,白色的,橙色的,像是缠绕在树影中的点点星火。   从演艺系大楼前经过时,易蓁突然停下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小九,你知道演艺系的那个传闻吗?就是小说漫画里好像每个学校都会有的闹鬼的音乐教室?”   “???”季九无辜地眨眨眼,如实摇头,“完全没有。”   易蓁来了兴致,拉住她指向二楼转角处的一扇窗:“就是那个房间,据说是舞蹈教室吧?反正是他们排练用的地方。我之前听一个本科就在这里念的美国人说的,好像每到零点那里就会传来打节拍的声音。”   嗒——嗒——   “就是这样,仿佛用卷成筒状的台本敲在手掌上的声音……”   “噫噫噫???”季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不会是说这个声音吧?”   易蓁也立马闭上了嘴,听了好一会儿,艰难地点头道:“好像……有点像?”   夜风吹过,两人不约而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九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是零点零分。   她只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立马拉起易蓁转身要走,对方却止住了她:“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肯定是谁在恶作剧啦,我们去看看吧!如果能趁机揭穿校园传说的真面目不觉得很带感吗?”   “不不不,万一真的是……那个什么呢?”   季九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努力让语气轻松一些。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演艺系整幢楼都阴森森的,像是被一片突如其来的阴霾笼罩了。   易蓁愣了愣,恍然大悟:“小九你怕这些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啦……”   季九张了张口,下意识又看了眼前方的大楼。   那里面仍旧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从一楼正门口洒出来,正落在她们脚边。二楼甚至还有音乐声传来,大概是某个系在练习。   可能真的只是神经过敏吧,她在学校一个学期了,其实也并不经常见到鬼。想到这里,季九摇了摇头,笑道:“就去看一眼好了,反正里面也有其他学生在。”   “没问题吗?”易蓁又确认了一遍,见她肯定,感激道,“小九你太好了!”   两个人便悄悄地溜进了演艺系。从中央的大楼梯上去后先是一个开阔的公共空间,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台钢琴,周围随意地散放着沙发和座椅。   大厅两侧就是走廊,那间传说中的舞蹈教室在右侧走廊的尽头,非常好找。走得近了,季九才发现之前在楼下时听到的音乐声竟然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来的。   乐声、节拍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搞半天原来正好赶上人家练习啊。   季九终于把心放了回去,连脚步也轻松起来,小声地和易蓁说:“只是学生在熬夜排练吧,还要看吗?”   说话间两人也站在了教室门口,易蓁停下脚步,指着房门上方的小玻璃窗疑惑道:“可是不开灯吗?”   话音刚落,季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盯着那两扇黑漆漆的小窗,仿佛看到了整片翻滚的浓云。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席卷了她,那绝不是因为夜晚的寒冷,而是——   教室里有什么东西在!   易蓁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正踮起脚尖往门内望去:“诶?小九你来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季九,“里面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在跳舞,啊,停下了……怎么了小九?”   始终萦绕耳畔的乐声戛然而止,季九甚至没有去看教室里到底有什么,扯过易蓁的手臂就往楼梯口冲。   就在她们转身的同时,教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浓郁的黑暗中像是涌出一抹白雾,一双血红的眼睛陡然贴上门缝,对准了两人离开的方向。   “啊……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缥缈的女声从门缝里飘出来,顺着走廊伸展,很快就追上了季九,她吓得一刻都不敢停,可这条走廊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头似的,她们与楼梯的距离始终未能缩短。   易蓁抓着季九手臂,又是茫然又是焦急:“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啊?小九,好像有人在叫我们,你听到了吗?”   连易蓁都能听到?   难道是妖怪吗啊啊啊啊啊!   季九惊吓更甚,整张脸都白了:“没没没没人啊???”   “不是,好像真的有,还是个女生。”易蓁试图回头确认,却不料季九大喝一声:“不能回头!”   她也被吓到了,愣愣地跟着跑,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会吧……”   而她们身后,那个声音已经很清晰了。   “……好高兴……留下来……陪我……吧……”   陪陪陪!陪你个大头鬼!   季九往口袋里一摸,摸到了一张东西,想也没想便反手往身后一甩。   因为来美国后频频遭遇麻烦,她最近试着自己画了些驱鬼符,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带在身上总比什么准备也不做的好。   余光瞥见黄色的符纸贴上了迎面扑来的黑影,“嘭”地燃起一团火光,季九这才敢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她魂都快没了。   靠靠靠出来吓人的都长成这样还有没有道德了啊!   追着她们的并不是什么妖怪,确确实实又是一只鬼。   这只女鬼明显是被勒死的,皮肤带着窒息的青紫色,脖子歪向一边,舌头长长地露在外面。她说话时显得十分艰难,每吐出一个字就会有黑色的血水从嘴巴里淌出来,那对赤红的双目就像是随时会蹦出来似地一眨不眨盯着你。   季九在看到环绕着她的黑气时就知道不对了。   鬼本就属阴,天生与暗质相互吸引,而这只鬼的执念已经强大到像磁铁一样将周围的怨念、恶意牢牢吸附,使得那些东西几乎有了形体。   这还哪里是普通的鬼,已经全然变成厉鬼了嘛!   不过,季九随手甩出的符咒似乎起了点作用,那只厉鬼动作一滞,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手,因此她那锋利的爪子才没有碰到易蓁。   易蓁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氛,但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们,只能跟着季九拼命地跑。   看到那道猝然烧起的黄色符纸,她更是吓了一跳:“小九你看到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我也说不清楚!”季九一边崩溃一边加快速度,“总之这里很危险,跑出去应该就没事了!”   “可是……”易蓁一脸苍白,终于将目光转到了季九脸上,“我们进来的时候,走廊有这么长吗?”   ……   靠鬼打墙!   但季九对这套路熟,当即停下脚步将易蓁往墙边一推,自己挡在前面念起了往生咒。   楼梯口的灯光仿佛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原本走廊上的灯不知何时全熄灭了,目之所及处只剩下一团漆黑。   见她们停下,那白惨惨的鬼影当即呼啸着扑了上来。季九下意识缩起脖子往后一躲,却听见对方吃痛般低吼一声,突然又退了出去。   她的双手像是被什么烧着了,冒出青白的烟雾。但她并没有放弃,仍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季九心里着急,念咒的速度更快。黑暗开始一点点退散,女鬼显然也发现了,愤怒地张牙舞爪,她的棕发无风自动,又将黑暗重新引了回来。   冷汗顺着额角、脸颊缓缓滑落,季九十分明白,这只鬼的力量太强了,以她一己之力估计是无法破除鬼打墙的。除非等到天亮,不然她们绝对走不出这幢大楼。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季九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一张符纸塞给易蓁,同时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她这几个月看过的相关书籍比前二十多年看得都多,虽然从没实践过,但总有派得上用场的吧!?   等等,如果刚才的符纸有用的话……   她灵机一动,立马咬破了指尖,趁着往生咒还在起效,用最快的速度在两人四周的地面上画下咒语。   鲜红的血液迅速融进黑暗中,下一秒,血字闪了一下,像是将黑暗点着了一般,两人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荡开一圈白光。光芒自下而上穿破黑暗,仿佛开出了一个洞,外面的灯光自洞口落下,照亮了脚下光洁明亮的走廊地面。   厉鬼被这光芒逼得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血红的眼睛也转而盯住了季九。她没有说话,像是在忌惮着什么,缓慢地绕着两人打转。   易蓁虽看不到厉鬼,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季九,声音发颤:“小九你……你是小九吗?”   季九哭笑不得:“不然还能是谁……咦?”   她猛地止住了话音,侧过头仿佛正在分辨什么,“榛子你有听到声音吗?”   “什么声音?”易蓁连连摇头,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你别吓我啊……”   季九眯起眼,更加努力地侧耳去听。但那声音忽远忽近,如同打电话时遇上了电波障碍,只传来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   她蹲在地上愣了几秒,忽然站起身来:“约翰!我们在这儿!”   话音刚落,一股凉风席卷而至,季九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那个穿着西装的透明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约翰正面对着那只双目通红的厉鬼,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将两个姑娘挡在了身后。他微侧过头,看了季九一眼:“谢谢指路。”   季九感动得都要哭了:“呜呜呜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约翰勾了勾嘴角,又冷静地移开视线:“你真的很擅长遇上麻烦。”   季九一脸震惊:“你以为我愿意?!……虽然这次是自作自受。”   然而这情景看在易蓁眼中完全是季九一人在自言自语。她使劲扯着她的手,着急道:“小九?小九!你在和谁说话?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季九手忙脚乱地摇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那个……我只是,晚点跟你解释可以吗?现在逃出去比较重要!”   易蓁咬着嘴唇点点头:“你想到办法了?”   季九没有回答,转头看了约翰一眼。男人背对着她们摆出战斗的姿势,回答得十分干脆:“我说跑,你们就往前。”   虽然很舍不得自己流了那么多血画出的法阵,但留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季九应了声,紧紧握住易蓁的手腕:“你还能跑吗?”   易蓁看着她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没问题。”   耳边一瞬安静得可怕,连厉鬼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空气仿佛凝滞了,时间好像也忘记了要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厉鬼动了起来。她像只野兽一般高高跃起,锋利的双爪直接抓向两个女生。   “跑!”约翰大喝一声,同时上前一步,挡住了厉鬼的攻击。   季九当即扯着易蓁大步冲出,余光瞥见那两道影子已然缠斗在一起。她一边念出往生咒,一边注意着前方的道路,只听到背后传来凄厉的嘶鸣,间或夹杂几声闷哼。   说实话,她心里的担忧多过恐惧。   也许因为不是孤身一人,季九也没觉得十分害怕,但她很担心约翰会打不过那只厉鬼。毕竟对方怨念深重,约翰却连像样点的武器也没有,作为鬼甚至算得上是新手。   呜哇哇越想越觉得内疚了!   可她不能丢下易蓁不管,至少也要让两个人逃出去减轻自己那位守护灵的负担吧?   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感觉已经很远很远了,连后面的打斗声都变得不再清晰,眼前的黑暗终于慢慢变淡。   突然间,往生咒的咒文好像从四面八方涌来,季九猛地往前迈出一步,下一秒,眼前骤然明亮,白色的灯光铺天盖地般罩住两人。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她们竟然还站在演艺系二楼的走廊上。   易蓁激动地差点要叫出来:“我们出来了?”   “嘘!”季九示意她别出声,“趁那个鬼没发现,快出去!”   两个人迅速下了楼,穿过大厅,一路跑到了建筑物外十多米远的空地上。夜风掠过树梢,校园里充斥着清越的虫鸣,眼前的大楼灯火明亮,暖橙色的路灯光正好落在脚边。   背后的小路上有一群同样在熬夜奋斗的学生结伴走过,轻声笑语飘入耳畔,先前的黑暗与寒意好像一瞬间褪去,现实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季九撑着膝盖不停深呼吸,背后仍在一阵阵发冷。她回头看了眼,易蓁正扶着路灯干呕,脸色苍白。   “榛子,很难受吗?”   易蓁举起手挥了挥,接着才回道:“我好久没这样跑过了,就是有点恶心。”   季九上前给她顺气,目光仍盯着她们出来的方向。她也很久没这么累过了,熬夜又加上剧烈运动,身体里的力气好像都已经用光。   也不知道约翰能不能全身而退……   就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熟悉的透明人影从演艺系大楼的墙中钻了出来。季九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高悬的心脏终于开始回落。   她长长地吐出口气,对不明所以地易蓁说道:“看样子已经解决了,我们回……”   话音戛然而止,她浑身一僵,看着那个影子毫无预兆地从二楼坠下。   没有重量的意识体,像一片灰色的羽毛,季九却好像听见了他掉在地上的声音。   砰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季九终于开发出新技能了【烟 顺便,这一章有将近5K啦,要不要夸我一下~   ☆、Episode.14   季九吓坏了。   在嘱咐易蓁待在原地不要动之后,她又冲回演艺系大楼边,在靠近大门的草坪上找到了那个穿着西装的人影。   约翰仰面朝天躺在阴影中喘气,胸前赫然五道血痕,衬衫划破了,但没有血流出来。他脸上还有几道擦伤,不过仍旧清醒着,见季九过来,灰蓝色的眼睛略微一抬,流露出一抹笑意:“你们安全了,不过下次最好给我把枪。”   季九:“……”   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心里五味杂陈,呆站了一会儿后,干脆在约翰身边蹲了下来:“谢谢,你怎么样?”   “还不坏。”男人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又接上一句,“我把她关进你画出来的那个圆圈里了……法阵?是这么说吗?”   “噫!”季九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抬头又看了眼二楼。建筑物平静沉默,一点异样也看不出。   “但这么做也只能撑过今晚吧?明晚就……”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止不住后怕,“她不会跑出来报复我们吧?”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行动。”约翰瞥季九一眼,浅色的眼睛里像是盈满了月光,“找到她的尸体,她自然就会消失了。”   他说着,作势准备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由咧开嘴倒抽了口气。   季九急忙止住他,低声说了句:“别动。”   她的手指紧跟着落在男人伤势最严重的胸口,指尖过处,有光点浮起,光点散开的地方,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竟随之恢复如初。   连约翰也不由露出吃惊的表情,但他很快明白过来,道了声谢。   季九一边处理那些伤口,一边继续刚才的问题:“可是她的尸体会在哪里?那个闹鬼的音乐教室里吗?”   约翰勾起嘴角,缓缓笑道:“答对了。”   季九:“……”   这么简单的答案反而让人觉得很不真实啊!   不过她也确实松了口气:“那这个交给我吧。”她收回手,又打量了一番自己刚处理过的伤口,点点头,“都搞定了,不过你这两天还是不要在白天出门了,好好保养。”   约翰没有接话,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你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医生。”   她以后搞不好真的会成为心理医生的哦!   季九撇撇嘴角,不以为然。   她也跟着站起身,仰头望向这个比自己高了足有两个头的男人。两人的周围只有阴影,夜晚的湿气仿佛令这个人的身形更明显了一些。   约翰顺手扶了她一把,低头笑道:“总之先回去。”   出了这种灵异事件,易蓁也不敢在学校里多呆了。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书包,季九先把易蓁送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向她简单说明了自己能见鬼这事。   当然灵媒这种定义实在有装逼的嫌疑,她最后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就是说……你家长辈里也有人能看到,这是遗传?”   季九想了想,觉得也没错:“差不多……话说,你竟然都相信了?”   易蓁欲哭无泪:“都亲身经历过那种事情了,我还能不相信吗?天哪我的世界观都碎掉了,我可是唯物主义者啊!”   季九忍不住笑起来,却听易蓁话锋一转,突然道,“不过没想到小九这么厉害,今天多亏有你在,我一定要好好抱住你的大腿!”   季九难得被这样猛夸,害羞得脸都红了,但还记得在临走前叮嘱易蓁:“刚才给你的符还在吧?以防万一。”   “放心吧,一直在口袋里呢~我回去啦。”   季九挥挥手,在楼下看着易蓁进门后,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所在的房间亮起灯光才转身离开。   这个瞬间季九觉得自己简直男友力爆棚。   然而这晚她又是用符、又是给约翰治疗,再加上拼了老命夺路狂奔,消耗实在太多,纵使男友力爆棚也没什么卵用,到家后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可想而知,季九第二天起得有多迟。   她原本打算先回学校打听一下最近演艺系里有没有女生失踪,谁知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被约翰通知已经查清了昨晚那只厉鬼生前的姓名。   季九目瞪口呆地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做到的?”   约翰无辜地看着她:“我曾经是个警察。”   那也没这么快的啊!   纽约的警察要是都能有这效率,破案率可以百分之百了吧?   不过约翰确实得到了很有用的信息——那只本名为艾玛·布朗的厉鬼生前正是演艺系的学生,无不良记录,在一年前突然失踪,自此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以她昨天那副模样可见,她死时必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死后又不为人所知,怨念积累为戾气,每夜徘徊在学院中不停作祟。   她当时说,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也许正是在潜意识中希望有人可以找到她的尸体,为她洗清冤屈吧。   想到这里,季九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没有去学校,干脆直接冲去隔壁街区,敲开了福尔摩斯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乔恩·华生,她见到季九明显十分惊讶,但刚开口问了句:“九?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声音便从里面的房间传来:“我猜她是来找我的。”   季九耸耸肩,不得不承认:“他猜对了。”   华生没有多问,友好地将她请进了门。季九刚一进去,福尔摩斯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示意她到客厅坐。   他家的格局和季九家里差不多,但装修风格大相径庭,是十分典型的美式。一楼的客厅正对街道,里面装了数台电视和显示屏。   季九刚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有一件发生在我学校里的事,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可不可以帮忙?”   福尔摩斯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   季九只好甩出了事先编好的故事版本:“我们学校演艺系有个叫做艾玛·布朗的女生在一年前失踪了,但近来有传闻说她其实已经被害,而且很有可能就死在演艺系大楼的某间教室里。”   季九眼巴巴地看着福尔摩斯,他却始终保持着思考的表情,没有接话。   她只好继续道:“只是这些都没有事实依据,无法向警察求助,听说您是纽约警察局的顾问,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查一下这事?”   福尔摩斯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半晌突然坐直了身子:“你又遇到了——虽然我不想用‘灵异’这个词,不过很明显你不是会为了道听途说的事向我求助的类型。那么,我可以认为你是遇见了被害者本人吗?”   季九呼吸一滞,在挣扎了数秒后,终于选择了放弃:“总之,我能确定她已经死了,而且是因为死了才会‘失踪’。但我不确定她的尸体是不是就在演艺系二楼的音乐教室,仅仅是一个猜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郑重地请求道,“如果今晚之前不能找到,估计会有麻烦。所以,拜托了。”   福尔摩斯最后总算是答应了。   用他的原话来说,虽然这是个十分没有挑战性的案件,但能够藏匿尸体一年的地方还算有研究价值。   季九因为下午还有节课,在得到答复后便告辞回了学校。等她上完课,“有人在演艺系二楼的音乐教室天花板里发现一具尸体”这个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从走廊上正好能看到一队警车呼啸而过,引来路人纷纷驻足。   季九犹豫了一下,还是赶去了演艺系大楼。警车就停在楼下,楼前围了不少人,正热烈地议论此事。   ……   “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   ……   “演艺系的教授?只是请他协助调查吧。”   ……   “不过婚外情好像是真的。”   ……   虽是只言片语,却吓得季九鸡皮疙瘩直冒,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二楼走廊上几乎都是来来往往的警局工作人员,尽头的音乐教室门口拉起了警戒线,窗外的阳光打在那几根黄布条上,触目惊心。   季九本想再靠近一些,但这时贝尔警探从教室旁边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赶紧躲进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里,从门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马库斯·贝尔转身说道:“伍德先生,可以请你到警局做一下笔录吗?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   随后,就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被警员带领着往外走。他十分有礼地朝贝尔点点头,笑着道:“配合警察工作也是我们的义务。”   然而,就在他从季九门前经过时,天花板上冷不防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有无数人从楼板上飞奔而过,响亮又可怖的噪音在整栋楼中回荡,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正要往楼梯走的伍德和警察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几乎在同时,季九感受到了熟悉的寒意。虽然是白天,一道白惨惨的鬼影却从天花板下钻了出来。   “终于……终于到这一天了……”   她就那样一点一点落下,像是没有重量的纸片,头朝下停在了伍德面前。鲜红的双目冰冷狰狞,直直地望进这个男人眼中。   伍德却毫无察觉,抬头看着天花板,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艾玛·布朗突然大吼一声:“我明明那么爱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惨白的鬼魂猛然钻进了他的身体,季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那男人突然跪倒在地,满脸惊惧:“艾玛!?为什么?你不是……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我……我杀了你,但我只是错手而已!我不知道你竟然会就这样……!”   在他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灵噪不知不觉停止了,烟雾一般的白色从他身体里飘出来,穿过天花板,迅速消失在了季九眼前。   伍德在地上失声痛哭,贝尔警探愣了片刻,随即镇定地走上前道:“既然如此,就麻烦你直接跟我们走一趟了,伍德先生。”   伍德好像失了魂,什么反应也没有,两个警察只好将他半拖半扶地带下了楼。   没有人注意到还躲在房间里的季九,等警察们都走光了,她才去音乐教室看了一眼。   房中的吊顶全被拆了,地上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残渣和警察做下的标记,明亮的阳光自窗外泻入,照得那一整面镜墙刺眼夺目。   而昨晚还充斥着这个房间的阴冷已消失不见,现在的音乐教室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剩下。   虽然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但不知为何季九突然想到“人走茶凉”这个词。   她长长地吐出口气,正准备离开,却听一个声音在背后说道:“她让我向你道谢。”   季九一个激灵,连忙回头,就见约翰悠闲地站在她身后,挑了下眉似是赞赏:“干得不错,女孩。”   ……好像她也没做什么?   不过被夸还是很高兴的,季九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却在下一秒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等等,说好的不在白天出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李四叔:竟然转移话题失败了。 然后四叔也要开始增加武器啦,突突突! 以及姨妈痛T^T等我活过今天,明天就能更新了T^T   ☆、Episode.15   演艺系杀人藏尸案的热度只在校园里维持了一天不到,紧接着就被如同这个夏天一样炙热的考试浪潮拍到了所有人脑后。   季九的考试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星期她根本没时间做饭,每天一边啃书一边啃面包,最多泡个泡面当夜宵。当她觉得自己也几乎变成了一条面包的时候,暑假终于来临了。   季九先前为了表示对彼得·帕克的感谢邀请了对方来家里吃饭,但因为彼此都有考试便一直拖到了现在。因此考试一结束,她就向彼得提了这事,顺带叫上了易蓁。   请客的日子定在了这个周六,于是周五下午季九就带着约翰一起去了唐人街。   第一任务当然是到中超买食材。   虽然肉类都能在当地超市里买到,但豆制品、蔬菜、菌菇、以及炖汤的辅料还是得靠中超,而且以前囤的速食食品也都在考试期间被扫荡一空了。   这么一圈逛下来,购物篮很快就满了。季九一边对照着购物清单,一边自言自语:“调料家里都还有,暂时不用买,其他应该也没什么了。”她想了想,忽然抬起头道,“你有想吃的菜吗?”   被问到话的约翰愣了一下,好笑地反问:“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   这个时间本就是超市最空闲的时段,季九所在的冷冻区除了她没有第二个活人。她左看右看,很嫌弃他的反应:“当然了!”   约翰耸了耸肩,像是遗憾又像是无所谓:“我不懂中国菜,抱歉没有建议可以提供。”   “那我就自由发挥了?”季九弯腰又从冷冻柜里翻出了一包鱼丸,“这次虽然用不到……以后下面吃吧。”   她干脆利落地把鱼丸扔进购物篮,一下子又跑到了前面,像只快乐的小动物。购物篮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自己移动起来,紧紧跟在她身后。   约翰拖着篮子,看着里面的东西仍在持续增加,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你的冰箱也许放不下这么多东西了。”   季九头也不回地答道:“多存一些嘛,夏天出门太麻烦了。”   爆买的结果就是——从中超出来的时候,她两手各拎了满满一袋食材,痛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约翰忍着笑意建议道:“需要我帮忙吗?”   “在人来人往的唐人街上?”季九朝天翻了个白眼,“会把人吓死的。”   她哼哧哼哧地走了一路,累得汗流浃背。眼看着就要到车站了,季九却突然在一条小巷口停下脚步,拐了进去。   “等一下,我还有东西要买。”   约翰只好也跟上去,结果发现她停在了一家出售丧葬用品的店门口。   那家店门面很小,入口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再往里还有纸扎的电视机、电脑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季九把满满两袋食物放在门边,特意带上了耳机才进门,装着一副帮人来买东西的样子问柜台后的老板:“您家卖|枪吗?”   老板被她吓了一跳,半晌反应过来是问的纸扎枪|支,连忙答道:“有有有,你要哪种的?手|枪、冲锋|枪、突击步|枪、步|枪、机|枪,我们都有!”   季九被那一大串名字说得云里雾里,只好对着耳机问道:“约翰,你要哪种枪?”   好久都没有得到回答。   她飞快地朝门口瞥了眼,一边解释:“呃……我不会用英语说枪的种类,总之有很多种,你得自己挑了。”   站在门边的男人正沉默地打量着她。   莹白的光芒从他身上穿过,即使是逆光,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清晰可见。约翰半垂着眼睑,经常皱起的双眉此时舒展开来,嘴角也跟着勾起:“好,那就一把HG,一把AR。”   说完,他又补上一句,“你这么说他就懂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意外柔和,浅灰蓝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明亮,只是季九看不懂里面藏了什么。   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某种转瞬即逝的东西,就像在湖水中捞到了一尾小鱼,可它紧接着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季九缓慢地眨了下眼,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对老板笑道:“我朋友要一把HG,一把AR。嗯……再要两捆香。”   “好的!我去里面给你拿新的!”   等老板拿着东西从里面出来,季九才知道原来约翰要了一把手|枪和一把突击步|枪。不过都是纸糊的,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讲究。   只是一般的(已故)警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突击步|枪吗?   这至少也要是特警了吧?!   ……难怪他会死得那么悲壮了。   一想到这里,季九不由抬头看了约翰一眼,感慨道:“你真是个有牺牲精神的好人啊。”   约翰一头雾水,好笑地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   这时他们已经出了车站,正好走进家附近的街区。他自动接过季九手里的三个塑料袋,帮她减轻负担——虽然在旁人看来,完全是那三个袋子自动跟在季九身后。   好在这个点路上并不怎么有人来往,季九也就没有拒绝。她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答道:“我在夸你啊……其实你是军人出身的吧?就算当过警察,也没有很久,或者就像是兼职那种感觉?”   话音刚落,一直落后一两步跟在身侧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奇怪地回头,发现那个人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半掩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季九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我随便猜的……你如果不高兴,我以后就不提了。”她吐吐舌头,没什么底气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都自愿给你当移动电源了,多了解你一点也是需要的吧?”   约翰依旧保持着那个将笑未笑的表情,将两只手里的袋子换到了同一只手上。季九眨了下眼,看着他重新移动起来,只好耸耸肩没再说下去。   她转过身正要继续前进,约翰已经飘到了她边上。男人宽大的手掌轻落在她头顶,按了一下便移开,就像一阵风吹过,只有带着凉意的气流掠过发梢。   没有实体的身体也就没有重量,但季九却好像感受到了那只掌心的触感,还有上面残留的温度。   一句话轻飘飘地从前面传来:“也许以后。”   季九愣了愣,下意识碰了下刚刚被摸过的发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不是被小看了?   她气呼呼地追上去,提出了严肃抗议:“这位先生,没人告诉过你不能随便摸女生脑袋吗???”   约翰偏头看了看她,嘴角滑出一抹笑意,随即停下了脚步:“这位小姐,我们到了。”   “???”   季九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竟然已经到家了?   等她开了门,约翰先一步将买回来的东西都提到了厨房。   季九换了鞋跟进去,先把食物都存进冰箱,又从地下室翻出来一个满是灰尘的瓷盆子。那个盆子呈椭圆形,转角处还有精致的雕花,造型非常细巧。   季九拿着突击步|枪比划了一下,目测长度差不多,就把两把纸枪都扔进盆子里,自己端着盆子往楼上走去。   “对了,约翰。”她站在楼梯上抬了抬下巴,像是想起什么,示意道,“快把打火器带上,我们去天台。”   约翰没有问她要做什么,拿了打火器便跟了上去。   天台上依然阳光明亮,盛夏的暑意在此肆意挥洒,无遮无拦。这时只有屋檐下留了一片阴凉,刚好够季九躲避阳光。   她把瓷盆放在地上后,先拿出了那两把纸枪,才接过约翰带上来的打火器。   啪地一下,火焰从点火口冒出,季九拿起手|枪,小心地靠近。火舌舔上枪管,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约翰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把手|枪丢进瓷盆里,接着又以同样的方式点燃了突击步|枪。   两股火焰迅速缠绕在一起,呼地一下窜起老高。   季九汗湿的脸颊也被火焰熏成了红色,火光映在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像夏日夜空中的烟花。   “噫说起来……”她突然抬头,状似恍然大悟,“我竟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全名?!”   约翰十分无辜:“你没有问我。”   季九:“……”   这人说得好有道理哦?   她不服气地哼了声,只好继续盯着火光发呆,却听头顶的声音冷不防道:“里瑟,约翰·里瑟。”   季九仰起头,缓慢地眨了下眼。   于是约翰就看到了那双眼睛,乌黑而明亮,像是光芒深处最浓烈的黑暗。女生茫然地看着他,被火光染成红色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她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好,里瑟先生。”   约翰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她道,“不过叫习惯了,改口好麻烦哦。”   他无奈地撇了下嘴角,也跟着笑起来:“叫约翰就可以。”   季九满意地抬起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右手捡起根棍子在瓷盆里拨拉了几下,好让里面能烧得更加完整。   随着纸枪慢慢化作灰烬,约翰面前的地面上如同投影一般展现出一把手|枪和一把突击步|枪的影像——不,不是影像,他的确可以碰到它们。   等到瓷盆里的东西终于烧干净,约翰才从地上捡起了两把枪。   它们拥有确实的形体,完整而真实,甚至能看得出型号,也感受得到重量。   季九非常有成就感,坐在地上长舒了口气:“搞定搞定,可以下楼吹空调了。”她端起滚烫的盆子准备进门,却发现约翰仍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两把枪。   他先熟练地将手|枪别到腰间,接着双手捧起突击步|枪,像是在熟悉手感。   季九觉得好奇,干脆放下盆子又坐回原地:“用起来还顺手吗?”   约翰低头用瞄准镜扫视着周围,边答了句:“很不错。”   季九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道:“记得不可以随便突突突……”   “我知道。”约翰回头看她一眼,像是想笑但又忍住了,“就这样吧。”   他说着准备把枪收起,季九也重新起身端上瓷盆——这次是真的要下楼了。   她转身去开门,那股熟悉的冷意从后面跟上来。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低沉的男声像大提琴音调一般响起。   “谢谢你,九。”   季九动作一僵,手里的盆子差点没掉地上。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第一次叫九妹名字,九妹感动流涕【不 以及好孩子不要学她天天爆粗口来表达感情【烟 关于武器设定,我知道还有子弹的问题,但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且也不是多重要的情节,所以就默认枪里自带吧【你 以及因为写了好多关于枪的名词,真是被屏蔽得好惨……   ☆、Episode.16   季九非常肯定,这是约翰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如果不是清楚记得自己曾做过自我介绍,她几乎要以为对方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   ……原来他是记得的啊……   震惊过后,季九竟然还有点儿开心,就像是意外尝到了可口的蛋糕,那股甜意一直在心中发酵。   就连第二天易蓁来时都发现了这点:“小九你今天心情很好呀!”   “那当然啦,家里难得来客人嘛。”   季九这会儿刚把鸡汤炖上,身上还系着围裙,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小丸子,相当居家。   易蓁把带来的水果递给她,跟着走到客厅,发现里面的电视开着,正在放新闻。她边往里走,边随口说了句:“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时事。”   季九站在客厅门口,下意识看了看她身边的沙发,欲言又止:“……事实上不是我在看……”   易蓁不解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就想到了她们遇见厉鬼那晚来帮忙的人——虽然她从未见过。   “不会是……你说的……那位帮手吧……”   季九干笑两声,最终点了点头,开口时已经是英语:“约翰,这是易蓁。榛子,这是约翰,呃,对……就在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   易蓁偏偏就站在那个位子背后,闻言差点跳起来。“这、这里?”她非常小心地指了指自己前方,向季九确认。   季九点了点头,正看到约翰投给她一个无奈的视线:“没有必要说这些,你吓到她了。”   季九耸耸肩,还没来得及答话,易蓁已迅速反应过来,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伸出手:“你好!上次真是多谢了。”   约翰愣了一下,只好跟着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了句:“你好。”   季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说‘你好’。”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然后那边就只有电视里的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易蓁激动地跑过来,抓着她的手臂使劲挥了两下:“哇塞我能感觉到他跟我握手,原来这是真的啊!我的天这感觉太奇妙了!”   季九已经开始正式为午饭做准备,两只手都腾不出来,只好任由她发泄激动:“你这样子就像看见了钢铁侠或者美国队长。”   “不不不,这还是不一样的。看见托尼和史蒂芬我能再激动好几百倍。”易蓁说着,走近到操作台边,“我也来帮忙吧。”   季九看着她今天这身有鹦鹉印花的薄荷绿裙子,连连摇头:“你真忍心把裙子弄脏?”   “我就是为了给你打下手才这么早过来的呀~还特意挑了条不容易勾丝的小裙子。”易蓁笑眯眯地歪了歪头,“借我条围裙不就行了吗?”   试想,被一位超级可爱的美女用那么真诚的表情盯着看,哪个有爱美之心的人能受得了?   反正季九立马缴械投降,直接把身上的围裙摘下了给她,自己又跑去储物室翻出来一条旧的。   “那你就帮我把这些菜和水果洗了吧,我也可以先处理一下排骨。”   “OK~”   两个人分工合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炖着鸡汤的锅子里飘出阵阵香味时,门铃再次响起,差不多正是和彼得·帕克约好的时间。   季九连忙摘了围裙跑去玄关,刚把门打开,就见外面的褐发少年一下子挺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你好,九,谢谢邀请我来。”   彼得·帕克抓抓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希望我没有来得太晚。”   “当然没有。我们还在准备,你先在客厅休息一下吧?”   季九热情地将他请进门。彼得连说没关系,同时将带来的几瓶饮料递过去:“这个,最好可以冷藏一下,外面太热了。”   季九笑着接过,伸手往他肩上拍了拍:“你真贴心,年轻人。”   彼得又露出了那种无言以对的表情,腼腆地揉了揉头发:“有什么是我帮得上的吗?”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搞定了。”   在将彼得推进客厅的同时,季九不忘冲约翰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不要吓到小朋友。约翰挑了下眉,饶有兴味地打量那完全不知道他存在的少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怎么觉得他产生了很严重的误会???   季九也说不清楚,只好当做没有注意到,回到厨房继续做菜。   接下来的事情都比较简单。   先是蒜香排骨。将腌制好裹上淀粉的排骨放进热油中炸至金黄,沥干备用。全部炸完后,锅内下蒜末,等炒出香味就放入炸好的排骨迅速翻炒,让排骨裹上蒜末即可。   然后是香菇菜心。香菇入锅翻炒,之后下小青菜一起炒,再加盐和一点点的水加盖收汁。   等季九把炒饭也做好时,易蓁已经将凉拌豆腐端上了餐桌,另外一个锅里的红烧肉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一切准备就绪。   季九先拿了六个小碗分别装了炒饭和菜放在一个托盘上,才把全部东西盛出来端上餐桌。   彼得过来时看到这一桌菜非常吃惊,不敢置信地问她:“这都是你做的吗?”   “还有朋友帮忙……哦,就是上次你在博物馆见过的易蓁。”不过毕竟只有四菜一汤,季九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会做的种类不多,所以只有这些。”   “不不,你们真厉害。”   彼得保持着惊叹的表情坐到餐桌边,见她端着个托盘,不由诧异道:“你还有家人在吗?”   听他这么问,易蓁才注意到季九给每个菜都单独分出了一份。她很快明白过来,接着就听季九答道:“不,这个是为了……呃,家乡习俗!抱歉,稍等一下。”   说着,她将托盘整个端到客厅,取来香点上,插在炒饭上。易蓁远远地听到她在低声说话,但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季九很快就回来了,她们为彼得一一介绍了这些菜分别是什么,还教他怎么用筷子——虽然这点失败了,但这顿饭依旧吃得非常愉快。   当易蓁提到上次蜘蛛侠出现在大都会博物馆救了她的时候,彼得还非常配合地表示了意外:“呃……听起来很棒不是吗?”   而作为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季九淡定地给彼得盛了碗加鸡腿的鸡汤。   彼得:“谢谢,不过有点太多了?”   ……   等他们吃完饭,季九顺便也去客厅收碗筷。   约翰早已吃完了,但为了“不吓到小朋友”,才没有自己端到厨房。见她过来,他低声开口道:“地下室借我一用。”   季九:“???”   李家的这幢小房子高三层,地下还有一层,平时都是作为储藏室使用的。不过事实上那一整层非常宽敞,储藏用的部分仅仅只占一角,其他地方都闲置着。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疑惑道:“你要……干嘛?看起来不像是要去找东西啊?”   约翰笑了一下,指指自己腰间:“有点手生了。”   ……才不信呢!   只是手痒了吧!   季九鼓起腮帮看了他好一会儿,但觉得也没有阻拦的意义,最后算是同意了:“别把里面的东西弄坏。”   约翰弯着眼角笑起来,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明白。”随即干脆从她头顶飞过,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去地下室的楼梯上。   季九:“……”   竟然又摸她头? !   等她收拾完客厅,易蓁和彼得也已经把碗盘都洗得差不多了。季九切了两盘水果放到客厅,三个人一起坐到沙发上准备看部电影度过下午最炎热的时间。   电视柜里留了不少碟片,她翻了半天,没找到认识的影片,却翻出来一张游戏碟。   “要不打游戏?”季九举着碟片钻出来,没想到竟得到了一致同意。   彼得从她手里接过碟片看了眼,惊喜道:“哇哦!是那款非常经典的射击游戏,现在已经绝版了!”   ……这你都知道?   果然男孩子都会喜欢这种东西啊。   季九一边感慨,一边启动了游戏,不忘将那两个和游戏碟片放在一起的手柄递给易蓁和彼得。   易蓁咬着块苹果对她摇头:“我反射神经不好,打不来这个。”   季九目瞪口呆:“不是你说这个比看电影有意思吗?”   “虽然我不擅长,但我喜欢看别人打!”   “……我也从没打过射击游戏啊?”   这要怎么才能在高中生面前保住成年人的尊严?   在线等,已经不是有点急了!   季九极不情愿地接过手柄,正襟危坐地盯住了登录界面。   这款游戏类似现在非常火爆的守望先锋,背景位于一处幻想中人神魔共存的异世大陆。一开始,两人的角色就站在一座城堡门前,周围是悬崖峭壁,头顶上方不断传来凄厉可怖的叫声,像是某种鸟类。   季九看了眼身边的彼得·帕克,少年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已经进入十级备战状态。   她在心里哇哇大哭,手心都紧张得开始发烫了。   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扇翅声从四面八方围来,彼得说了句“小心!”双手飞快地移动起来,他的角色在屏幕中不停射击、躲避,火光四射,硬是在冲向他们的怪鸟中打出了一个缺口。   季九手忙脚乱地操作按键,却死活没找到自己的角色在哪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条直线下降,最后——   BOOM!   GAME OVER!   ……真·原地爆炸。   易蓁不敢置信地盯了季九两秒,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小九你也这么菜啊!”   季九抓起一块西瓜丢进她嘴里,恶狠狠地:“住口!”   还是彼得照顾她面子:“没关系,我们再从头开始。”   第二次,终于进了城堡大门,却在进门的一瞬间被守门怪一刀砍死。   第三次,进了城堡,勉强躲过了守门怪的第一刀,却被第二刀砍了个鲜血淋漓。   第四次……   季九愤怒地扔掉手柄,双手掩面:“我不玩了!”   易蓁已经笑趴在了沙发上。   彼得一边憋笑,一边安慰她:“你可以的!你看现在已经能走进城堡了?”   都五轮了才刚进门啊!   季九委屈地扁扁嘴,盯着他不说话。   彼得抓抓头发,迟疑了一会儿,接道:“要不……要不我教你?”   说着他已经把游戏调到了单人挑战模式,还不忘将每一个按键的功能又仔细讲解了一遍。季九听得很认真,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这一次,她磕磕绊绊地总算进了城堡,就要到刚才被砍死的地方了。因为紧张,她几乎保持着和角色一样的行动,抓着手柄一下往左,一下又向右,好几次差点撞到旁边的彼得。   彼得被她吓得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九,冷静一点!放轻松!往左往左,跳到墙上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跳上去啊!”   “用力按下去!按移动键!”   “啊啊啊???”   眼看着角色又要再一次死于守门怪刀下,彼得猛地一侧身抓住了季九的手柄,用力按下她放在左移键上的大拇指。   角色一下子向左高高跃起,堪堪躲过了怪物的攻击。   季九忍不住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双正覆盖在自己手背上、指引着她如何操作的手。   彼得的手掌比她想象中要大,明明只是一个高中生,却已能轻易包住她的手。少年的体温就那样紧紧贴在皮肤上,呼吸间好像还缠绕着清透的肥皂味。   季九还在出神,右手拇指已被按在技能键上。屏幕中她的角色迅速扣动扳机,一连串火花突突突炸开,怪物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STAGE ONE CLEAR!   ……竟、竟然过了???   季九反应过来,开心地都要哭了,哇地欢呼一声,就近抱住了身边的少年。   两人实在靠得太近了,她一转头就蹭到了对方的头发,软绵绵的,像丝绸一样带着凉意。   彼得顿时浑身一僵,手柄啪嗒一下掉在了沙发上。   但季九只抱了一下就飞快地放开了他,转而捧住自己的脸,难掩兴奋:“彼得你太厉害了!”   彼得·帕克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摆手,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不,呃……我是说……这没什么……”   易蓁这时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一看电视屏幕:“哇!你竟然过了第一关?”   季九自豪地一抬下巴:“嗯哼~”   “肯定是彼得帮你打的吧。”易蓁给她一个“我都懂得”的眼神,忽然话锋一转,比了比自己的手机,“正好你在,我有朋友问要不要下个周末去山里野营,你去吗?大部分是在纽约的中国人。”   季九从刚刚的激动中冷静下来,茫然地眨眼:“可是我不认识啊……”   “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些人嘛。”易蓁诚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空就去吧。”说着看向她身后,“彼得,下个周末想去野营吗?”   彼得·帕克下意识看了眼季九,为难地抓了抓脸颊:“我可能有点事……”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日常的一章,但是为了展现我们季九的女子力,拼了! 然而觉得十分对不起小蜘蛛【原地土下座 不过要不要让小朋友跟着去野营呢……接下来要遇到不得了的人(们)了。   ☆、Episode.17   季九到底没扛得住易蓁的嘴炮,答应了跟她一起去参加这次两天一夜的山中野营。   出发时间是上午十点,易蓁却在八点多就按响了季九家的门铃,硬是将她从被窝里拖了起来。   季九昨天一不小心又熬了个夜,但这次绝不是她自愿的——约翰听说了这次野营的事,非要她多带些符咒在身上。偏偏之前的驱鬼符用得所剩无几,她不得不重画了一些,又添了几张最近刚学会的言灵符。   本来就消耗了灵力,再加上睡得太少,这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看见可以靠的地方就想躺上去,压根没注意到易蓁从行李袋里拿出了一条薄荷色碎花连衣裙。   ——和她本人穿着的开襟长裙非常相似,除了颜色不一样外,完全是同一款式。   季九清醒了一大半,警惕地从穿衣镜里打量易蓁的行动:“你要干嘛?”   “让你换裙子啊~”易蓁抖开长裙,对着她比划了一下,点点头,“虽然很想让你穿AP,不过这次去山里还是适合森系LO,薄荷茶超级合适有没有?”   季九:“!!!???”   她觉得语言根本无法表达自己既震惊又无辜的心情,只能睁大了眼:“可是长裙很热?”   “山里就凉快了!”   易蓁笑眯眯地凑过来,将裙子和衬衫一起放进她手里,“我都帮你搭配好了。这条薄荷茶和衬衫都是刚从国内寄来的,我连试都没试过,你安心穿!”   ……她根本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啊!?   “可是鞋子……”   “你不是有双棕色的小皮鞋吗?正好正好。”   季九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嘤嘤嘤!”   虽然这衣服换得心不甘情不愿,但上身之后不得不承认——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易蓁一边托着她的脸打量一边说:“你的长相很东方,比我想象中还适合森系诶。今天就给你画个淡妆,你偶尔也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吧小朋友?”   季九十分不服气:“我也是会遮瑕定妆上唇膏的啊?只是去学校上课来不及嘛,不如多睡五分钟。”   易蓁狠狠抹了她一脸防晒:“懒死你算!”   ……   十五分钟后,易蓁满意地捧着季九的脸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相当满意:“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吧?”   镜子里那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子眨了眨眼,藏在单眼皮后的黑眼睛亮晶晶的,一向平淡无奇的脸也变得精神起来。   “……你的技术确实比我要好……”   “那不是当然的吗!”易蓁十分受用,又帮她整了整刘海,掏出顶草帽给她戴上,“好了,换上鞋我们就能出发了。”   季九:“……”   不知为何,她一瞬间想到了自家表嫂的那位闺蜜。   “你到底是从哪里拿出这么多东西的……哆啦A梦的百宝袋吗!”   这时门铃又响了,季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易蓁拉着出了房门。约翰正从她门口经过,见状难得愣了愣,这才一挑眉准备开口:“Pre……”   ……季九已经被拉下了楼。   门外正站着彼得·帕克。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略显好奇地将季九打量一番:“九?你穿裙子了……哦我是说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裙子。”   季九也十分吃惊:“你不是有事吗?”   “因为易说人数不够……”褐发少年挠挠后脑勺,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易蓁。后者立马解释:“毕竟我们要住山里,男生太少了没什么安全感不是吗?”   ……人家还是高中生?   季九本想反驳,但一想到眼前这高中生的另一重身份,立马噤了声。   易蓁双手搭在她肩上,笑嘻嘻地问彼得:“你觉得小九这么穿好看吗?”   “哦,挺好。”彼得点点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飞快地看了季九一眼,“我是说,相当不错。”   季九假装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感动道:“谢谢你这么给我面子。”   彼得顿时连连摇头:“不不我是真的觉得……嗯……你知道,很适合你。”   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轻笑,季九下意识回头,看到自己的行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放在了楼梯下。约翰站在边上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眼角弯成了两道月牙。   季九:“……”   一大早就好心累哦。   他们这次野营的目的地选在了郊外的大熊山。正好同行人中有好几个都会开车,所以来回选择了自驾,比乘火车方便许多。   大熊山因形状像一只卧倒的熊而得名,算得上是纽约附近一处人气景点。山中设施也很齐全,不仅有旅馆、度假村,还有动物园、游乐设施等,据说秋天红枫满山十分漂亮,夏天也是避暑的好地方。   “更重要的是,可以烧烤!”   到山中正是午饭时间,大家在烧烤区附近挑了一处平坦开阔的空地作为这两天的住宿地,再把各自带来的食物统一到一起,准备先安顿下来吃个饭。   男生们负责搭帐篷,女生们则负责处理食物,季九实在怕切菜洗东西弄脏身上这条裙子,自告奋勇地要去林子里捡引燃用的枯树枝。   易蓁还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跟你一起?”   季九摆摆手,用眼神示意自己身后:“他在呢,而且你走了这边人手就不够了。”   易蓁立马心领神会:“那你别迷路啊,也不用捡太多,早点回来。”   “放心放心。”季九带上手机就进了边上的小树林。   山中与城市不同,果然凉快很多。林子里树木繁茂,阳光几乎都被挡在外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光束穿透枝叶,落在身上也是极为温柔的。   季九想着反正也是漫无目的地走,干脆就打开了Pokemon Go。没想到山里不仅有好几个精灵站,而且几乎都在飘花,最近的那个就在前方不远的水潭边。   搞不好有机会蹭只稀有的水系小精灵抓呢!   季九心中一喜,立马屁颠屁颠地往水潭行去。约翰跟在后面,提醒了她一句:“注意回去的时间。”   “来回一趟肯定来得及的。”   季九加快脚步,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反射着阳光的水面,湿润的凉意在草木气中扑面而来,手机紧接着就震动起来,提示出现了可以捕捉的小精灵。   她低头一看,顿时停住了脚步:“卧槽乘龙?!我没看错吧?”   作为一名只是用这个游戏消磨路上时间的普通玩家,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遇上水系中最难抓的小精灵。   季九激动得手都抖了,连扔两次都没抓中。她干脆关了虚拟相机,走到池边的树荫下仔细调整好角度,将精灵球扔了出去——   哇啊啊啊扔中了!   一道光闪过,乘龙立即被关了进去。但这时还不能放松警惕,精灵球晃动了一下,又晃动了一下,就在即将晃动第三下的时候——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地震?!   季九也没心情关心乘龙了,赶紧往水边的空地上跑。   然而地震并没有停止,就好像有只庞然大物正往这边奔来,震动一阵强过一阵,远处清晰可见树木倒地的烟尘。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地自烟雾中冲出,绿色的巨大身躯高高跃起,完全遮住了洒入水潭的阳光。   季九震惊地瞪大了眼,嘴巴张成了O型:“浩、浩克?!”   她她她她没认错吧?   对方就在她呆滞的目光中自水潭上跳过,重重落在了距她仅两米的池边。   水面震荡,地面仿佛变成了蹦蹦床,季九整个人都被弹了起来,瘦小的身躯飞过半空,清楚地在绿巨人眼中投射出影像。   她吓得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对方也是一愣,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仿佛低低的咆哮。他的视线紧紧跟上来,手臂迟疑着举起又放下,好像在与什么东西做斗争,最后痛苦地仰天长啸,双拳又一次重重撞上地面。   碎石混合着泥土一起飞溅,季九紧紧抱住脑袋,在这场泥石雨中急速下坠。   完了完了,这次不摔死也要被砸个半死。   然而下一秒,身体落势一减,一双臂膀环住了她,她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石子和泥土依旧在眼前飞落,季九脑子空白,好几秒过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微侧了下脸,视线撞进一双浅灰蓝的眼中。   约翰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枪,垂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严肃:“还好吗?”   “我没事,但是浩克……”   也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绿巨人猛地低头看来。季九呼吸一滞,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实际上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那凌厉的视线只是注视着她所在的位置,流露出明显的惊异。   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股异样的紧张弥漫开来。   季九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谁知这位身材巨大的超级英雄像是突然受了刺激,猛地往后退开一步,伏低了上身一掌拍来。   风声呼啸,强大的气流几乎要把季九吹飞,她来不及多想,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狠狠一把拍出。   言灵符“啪”地贴上对方手掌,季九大喝一声:“停下!”   绿巨人凶猛的攻势毫无预兆地滞在了半途,但拳风仍将她和约翰扇飞出去。   季九用尽全力又甩出一张,艰难地喊道:“冷静!”   话还没说完,不知什么东西突然粘在了身上,季九惨叫一声,冷不防被拉进了树林。身体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炙热的体温迅速贴上来,微弱的汗湿味和肥皂味随之将她包围。   “哦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浩克会……?”   彼得·帕克双手接住季九,惊魂未定地将她转过来好一番打量,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季九晕乎乎地任由他盯着看,突然一下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约翰正飘到她身后,两人刚刚好打了个照面。   男人微皱着眉,耸耸肩:“恐怕浩克能看到我。”   ……果然。   季九反而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只是默默地收回视线,向彼得道了声谢:“谢谢,你怎么来了?”   “刚刚发生了地震,你又很久没回去,易很担心就让我来看看。说到地震……”彼得下意识看向她身后,忽然“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季九愣了愣,也跟着看过去。水潭边几乎已经成了废墟,到处都是翻起的泥土和石块,边上那一圈树木倒了一大片,而在那片废墟中,一个上身赤|裸、只穿了条长裤的男人痛苦地按着脑袋直起身来。   他迟疑着望向他们,刚想开口说话,又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身穿红色战甲的钢铁侠滞在半空,像是被现场的情况惊呆了,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片刻后,他打开面具,后面露出托尼·斯塔克纠结而困惑的脸。   “谁能告诉我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季九:真的不要边走边玩游戏!都是pokemon go的错!   ☆、Episode.18   当季九和彼得·帕克抱着一捆枯树枝回到营地时,在场所有人都对着他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场内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下一秒,全场沸腾,连附近营地的人都纷纷冲上来,瞬间围住了——   他们身后的托尼·斯塔克和布鲁斯·班纳博士。   彼得好奇地转身观望人群,连声惊叹:“哦好酷,这真是太厉害了。”   季九现在还是懵的,不解道:“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回来?”   “呃……似乎是希望找件合适的衣服给班纳博士吧?你看,他只有裤子。”彼得耸耸肩,反手指了指帐篷,“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太舒服。”   ……山里就有度假村啊!土豪托尼·斯塔克会付不起这点钱吗?   说来,蜘蛛侠还没成为复仇者联盟的一员?   季九奇怪地盯着彼得,盯得他猛打了个冷战:“有、有什么问题吗?”   “彼得,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季九一本正经,“复仇者联盟邀你入伙了吗?”   彼得·帕克:“???”   两人说话间,“复仇者粉丝见面会”似乎也进行得差不多了,钢铁侠头号粉丝易蓁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抱住季九一阵尖叫:“天哪天哪天哪!你竟然能巧遇托尼和班纳博士,还把他们请来吃饭,怎么这么厉害啊!”   季九:“呵呵。”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来的路上班纳博士就明显有话想问她,但大概是碍于其他两人在场而没有直接说。而钢铁侠……不知道他是否看到那两张符了,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回收,简直是赤|裸裸的证据。   呜呜呜她不会被当成巫师之类的反派角色给抓起来吧???   一想到这里,季九连吃烧烤的心情都没有了,忍不住和约翰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也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钢铁侠和绿巨人刚进去的那个帐篷,沉吟片刻后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便转身飘过去了。   围观人群终于散开,大家又各自忙碌起来,烤肉的香气很快弥漫在营地里。   季九烤了一大盘牛肉,一边分装到三个小碟里一边招呼易蓁和彼得过来吃。彼得抱着相机坐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梢上,闻言一低头,刚好将她此时的样子收进镜头。   “咔嚓”一声,季九眨了眨眼,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道温文尔雅的男声:“你好,季小姐,还有帕克先生。”   彼得动作敏捷地从树上跳下,对着她身后应了一声:“班纳博士。”   季九连忙跟着转身,看到布鲁斯·班纳迎面走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之前吓到你了我很抱歉,希望你没有受伤。”   季九连忙摇了摇头:“不,我没问题,谢谢您的关心。”   班纳博士露出一丝苦笑:“我不擅长管理他……我是说控制情绪。”   季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紧接着看到约翰也跟在后面飘了过来。他的表情比刚进去时轻松不少,见他们在说话还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从班纳面前经过。   季九:“……”   班纳博士却毫无所觉地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季九:“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季九没有反对,回头跟彼得说了一下就跟着班纳走进了小树林,而约翰就跟在他们后面。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约翰已经和班纳博士沟通过了?   她心里没把握,也就不敢随便开口。于是班纳率先问出了他的问题:“季小姐,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浩克冷静下来的吗?”   季九一下子睁大了眼,但最让她吃惊的显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莫非变回人类的布鲁斯·班纳看不到约翰?能看到的只是浩克吗?   也许是见她不说话,班纳博士又放缓了语调,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嗯,你知道,可能会对我有帮助。”   季九这时才反应过来:“您没有印象了吗?”   班纳笑了一下:“并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两张纸,猜测是不是你留下的。”   他说的应该就是那两张言灵符了。   季九不得不点了点头。   班纳却显得更加不解了:“它们可以帮助缓解紧张?”   “不不,它们的功能只是让使用者说出的话实现。”要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实在很考验季九的英语对话水平,她几乎绞尽脑汁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下去,“东方有个说法,意思是从人口中说出的话多多少少具有改变现实——或者说是周围环境——的力量,而那两张纸……呃,事实上它们是符纸,是一种辅助工具,具有将能力集中放大的功能。   “就像当时,我在使用了符纸之后说了‘冷静’这样的话,符纸扩大了我的语言被实现的可能性,你……呃,我是说浩克冷静了下来,所以就变回了班纳博士?”   季九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我有说清楚吗?事实上我直到刚才才知道原来浩克就是您。”   班纳缓慢地应了一声,似乎还在思考:“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他停顿了一下,“你是东方的巫师?”   季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东方没有巫师这个说法,更何况我也不是。”她撇撇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准确地说,我算是……”   “灵媒。”   又一个声音坦然地插了进来,季九和班纳几乎同时转过头,正看见托尼·斯塔克端了盘烤肉走进树林,“嘿抱歉打断了你们,不过有人需要吃的吗?”   钢铁侠爽快地将碟子往季九面前送了送,她本想拒绝,却一抬头对上男人星海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对方显然是不记得几个月前还曾和她拍过合照这种事,但对季九来说,眼前不管哪个都是名人啊!   她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夹了块烤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嚼啊嚼,活像一只松鼠。   斯塔克好心情地笑起来,又将盘子移到班纳面前。博士犹豫了一下,也接了一片:“托尼,你怎么会过来?”   “我出来还碟子顺便再找点吃的,遇到了那位小朋友。”斯塔克指了指烤架的方向,刚好能隐约看见彼得·帕克往这边张望的身影,“他似乎很担心你,小姑娘。”   后面半句是对着季九的。说完他还冲她一眨眼,随意地问道:“所以?你们谈得如何了?”   季九看向班纳,对方迟疑了一下,接道:“本来还有一个问题,现在也得到解答了。”他一边说着,又多看了季九一眼。   季九歪歪头,一脸无辜。   男人友善地冲她笑了笑,眼镜背后的眸子里却好像始终带着一丝忧虑:“谢谢你今天的帮助。”接着便转向托尼·斯塔克,“我们也该回去了。”   斯塔克耸耸肩:“确实,再不走娜塔莎要着急了。”   两人说着便准备往外走,季九微皱着眉,突然开口:“班纳博士!”   对方疑惑地回过头来,她挣扎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言灵符递了过去:“呃……如果您实在困扰的话,这个,可以先试试,不过我不保证效果。   “而且……它们毕竟是外力,就像有可能产生依赖的药物,最好的办法还是提高自身的控制能力,对吧?”   班纳明显愣了好一会儿,似是不知道该接受还是拒绝,最后还是斯塔克伸手接过,道了声谢:“有备无患不是吗?”他说着,顺势揽过季九肩膀,“介意留个电话吗?”   季九:“!??”   ……   野营地直到托尼·斯塔克和布鲁斯·班纳离开很久之后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们这一群人按照原定计划先到山上逛了一圈,从山顶眺望蜿蜒而过的哈德逊河。好几个人都开了Pokemon Go边走边玩,并互相交流着游戏心得。   季九这时候才想起来,中午那会儿遇到的乘龙最后还是逃走了,并且后来再也没能看到!   呜呜呜她应该让班纳博士帮她抓一只回来的。   易蓁很好奇她被两位超级英雄叫去问了什么,一路都跟她偷偷地咬耳朵:“你不会是被发现了吧?但是你能看到鬼这种事他们怎么会知道?”   季九:“……”   易蓁更加担忧了:“不要告诉我他们让你加入复联……”   “没有没有!”季九急忙摇头,“我跟他们哪里能一样,我只是个普通留学生,最多除除灵。”   易蓁叹了口气:“虽然我是超级英雄粉,但从个人立场来说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遇到危险啦。”   “呜呜呜你真好!”   季九抱着她胳膊一顿蹭,易蓁非常嫌弃:“哇你把腮红都蹭我手臂上了!”   逛了一圈回来太阳就落山了,大家吃过饭后围着篝火聊天,不知是谁突然提了句:“要不来场试胆大会吧?日漫里有很多这种情节不是吗?”   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有的附和有的犹豫,大部分人还是表示可以一试。   “但附近都是树林,有值得探险的地方吗?”这次说话的人是易蓁同乡,今天来时为季九他们开车的陈冲,恰好也是两人的同校同学。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男生接过话头:“山顶好像有个山洞吧?有人进去过吗?”   陈冲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用手肘撞了下边上的同伴:“嘿,你当时是不是进去看了眼啊,石头哥?”   季九记得易蓁提过,陈冲隔壁的是他同寝好友干磊磊,外号full of stone。   当时彼得还问她们为什么能从本名引申出这样的外号,两人艰难地解释了半天才给说明白。   干磊磊回忆了一会儿,耸耸肩:“里面没什么,而且我也没太往里走。”   对面那个男生再次提议:“不如就把那个山洞作为目的地?比如说,事先在山洞里放些纸条,参加活动的人拿了纸条回来,最后一组要按照纸条上的内容进行惩罚游戏,怎么样?”   话音刚落,干磊磊突然笑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还真是有想法啊,林洋同学。”   林洋顿时一滞,脸上也变得不太好看。陈冲急忙插话进来:“我觉得不错啊,就按照林洋说的吧。我去拿纸笔过来,大家尽情想惩罚游戏!”   陈冲进帐篷去了,干磊磊和林洋都没再搭理对方,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和旁边的人说话。   季九悄悄地问易蓁:“这两人不对头吗?”   “听说是因为奖学金的事情。”易蓁也压低了声音,“虽然结果要到下学期才公布,但似乎林洋做了什么,干磊磊觉得他不公平竞争,一直看他不顺眼。”   男生之间竟然也有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啊。   季九正感慨着,陈冲已经拿着东西回来了。大家写了纸条统一放进一个箱子里,又选出四人作为裁判,两人负责将箱子放到山洞,两人留在营地记录各组的出发和到达时间。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季九正好抽到了裁判的卡,和陈冲一组要将箱子放进山洞去。   临走前她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彼得·帕克不要让易蓁遇到危险。彼得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但是,你没问题吗?”   正准备来叫季九出发的陈冲朗声笑道:“最安全的就是裁判了。”   这次试胆大会采取了两人一组的形式,每隔五分钟出发一组,路线不限,途中也可以相互竞争,但不能做出任何可能造成人身伤害的行为。   季九和陈冲一路上来都很顺利。他们选的是大路,虽然不是最节省时间的路线,但胜在平坦易行,路上偶尔还能遇到散步的游客,全然没有一点恐怖氛围。   陈冲进山洞放箱子的时候,季九就站在洞口等他。   这里地势高,山风始终不停,林涛声环绕耳畔,连绵不绝。到了现在,暑气已经完全被带走了,夜风里夹杂着几抹凉意,竟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季九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前方的灌木丛簌簌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会从后面跳出来。   她咽了口口水,不由轻声道:“约翰,你在吗?”   男人的身影迅速出现在身侧,他没有回答,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她面前:“别出声。”   林风好似又大了起来,方才的凉意越来越明显——那绝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   季九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躲在约翰身后偷偷往前看了一眼。   林风拂过,一道穿着黑夹克和紧身长裤的女性身影像水波一般浮现在林木的阴影中。她一身漆黑如墨,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唯独美丽的脸孔苍白如纸,透出背后树木的纹理。   她看了季九一眼,又将目光落在约翰脸上,嘴角慢慢扬起,勾出一个甜美而狡黠的笑容。   “你好,约翰。”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解锁了新人物,可以猜猜这次是谁? 向染染学习,前三名猜对的旁友发红包>< 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猜的?   ☆、Episode.19   “在这里遇见你真令人高兴。”   树影中的女人向前移动了一步。当她的脸庞显露在月光下时,约翰紧绷的后背也紧接着放松下来。   季九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听他低声吐出一个名字:“根?”好像有许多感情在一瞬间揉进了这句话中,他低沉的声音里意外带上了暖意,“我不知道你还在。”   根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你在。”说着她冲季九一眨眼,笑着补上了一句,“还和一个女孩在一起。”   季九:为什么我要躺枪?以及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在她发表疑惑之前,约翰率先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根慢慢地飘了过来,稀疏的月光一条一条掠过她的脸,落在脚下、身后,仿佛淌了一地的水银。   “她仍在工作,约翰。”   约翰挑了挑眉,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诧异:“是机器让你来的。和肖一起?”   “不,只有我。”这样说着,根停在了两人面前。她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同时将目光重新落在季九脸上,“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季九全程懵逼。   虽然她听懂了这两个人说出的每一个单词,却始终无法理解这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英语没错啊?日常对话也能这么难懂吗?!   不过她感觉到自己成为了这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两只鬼——注视的焦点。   她眨了眨眼,极为无辜:“你们在谈论我吗?”   约翰垂头看她一眼,飞快地皱了下眉,又望向根:“谁是那个号码?”   “不要担心,不是这个女孩。”根笑了笑,反手指向漆黑的洞口,“我们的号码在里面。”   话到这里,季九也明白过来根这次的目标是陈冲。但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终于忍不住举起手,弱弱地提问道:“抱歉打断你们,不过你们说的号码是什么意思?根小姐是要找陈冲吗?”   “叫我根就行。”卷发女郎冲她甜甜一笑,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有一台机器,她可以发现普通人的犯罪行动。而这次,你这位朋友的号码跳了出来,他有可能成为受害者,也有可能是行凶者。”   季九:“!??”   先不去管她口中那么犯规的机器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陈冲无论如何都很危险吧?   季九下意识将视线投向约翰,他的表情十分冷静,像是早已见惯了这种事,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制止了她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低声道了句:“不需要了解那么多,我会解决这件事。”   月光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季九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当初站在安的家门口、让她们不要开门的约翰·里瑟。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道:“根据现在得到的情报,这位陈冲在学校里广受好评,从不与人树敌,生活也很健康,只有最近正因奖学金的问题与朋友的关系有些紧张。”   奖学金?   “难道是干磊磊和林洋也申请了的那个?”季九下意识插话询问,根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没错。”   这就奇怪了。   之前聊天的时候明明是干磊磊在针对林洋,怎么突然又扯到陈冲了呢?   被波及?如果是那样的话,根这次的目标对象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季九越想越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手电的光芒从洞□□出,陈冲跟着光慢悠悠地走出来,爽朗地笑道:“对不起啊,我进去太久了吧?里面比想象中还深,我没走到底,干脆把箱子放在半路的一块大石头上了。”   他看不见根和约翰,自然也不知道在他说话的同时这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他好像突然觉得冷,下意识摸了下胳膊:“山里晚上还挺凉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害怕吧?”   季九连忙应道:“没有没有,月光还挺亮的。”   根遗憾地摇摇头,对约翰道:“真希望我能听懂中文。”   约翰笑了一声,问的却是与这句话无关的内容:“干和林那边呢?有任何异常吗?”   “恐怕没有。干针对林的怀疑没有证据,事实上林也确实没有不公平竞争的行为。陈在此事中一直努力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倒是因此和干有过不愉快,比如今晚。”   哇!不会是干磊磊因此怀恨在心了吧?   像是“你是我室友兼好友,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帮别人”之类的?   季九瞬间脑补了一出好友反目、相爱相杀、故人变敌人的经典戏码,连带着看向陈冲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同情。   真没想到男生的友情也这么复杂呢。   而陈冲毫无所觉,仍在努力寻找话题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尴尬。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第一组终于出现了。   最先到达的是两个男生,不过和想象中不一样,他们走得很快,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激动的心情,而且谁也不和对方说话,走得近了,连季九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僵持的气氛。   边上的陈冲先看了她一眼,才对那两人挥手:“石头哥,林洋,你们真厉害!是第一组到达的!”   卧槽?!   季九一下子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住这两名最先来到他们面前的男生——果然是干磊磊和林洋。   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人怎么会在一组的?   林洋有气无力地朝陈冲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而干磊磊直接瞪了陈冲一眼,恶狠狠地道:“你干的好事吧?”   陈冲哈哈笑着摸了摸脑袋,不置可否:“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吧,放箱子的地方还蛮里面的。”说着又对季九道,“你在外面没关系吧?”   季九刚要点头,却立马想到了这三人的爱恨情仇,急忙道:“我也一起好了,正好没看过里面是什么样子。”   闻言陈冲愣了一下,倒是林洋笑着将她打量一番:“女侠好胆量。”   季九不好意思地笑笑:“过奖过奖。”   四个人一起打着手电往里移动,季九因为怕干磊磊突然对陈冲出手,便一直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   最开始林洋和她并排而行,走着走着陈冲也落后了一步,回头冲他道:“你这个参赛者走那么后面是怎么回事啊?”   “我要保护女孩子嘛。”林洋嬉皮笑脸地答了一句,引来最前排的干磊磊一声嗤笑。他撇撇嘴角,有些不耐烦地切了一声。   气氛再一次变得尴尬,季九只好打圆场道:“我们是不是走了挺久?还没到吗?”   陈冲应了句:“就快了。”停顿了下回头道,“走累了?要不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去拿了纸条也就回来了。”   ……这位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季九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陈冲已经两次提议让她留下了,可是他们三个男生一起行动对他有什么好处吗?方便劝和?   季九掏出手机,一边思考一边在备忘录上打下了这个想法,偷偷示意跟在后面的约翰和根。   根笑了一下:“我也许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约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看来这位不像是受害者。”   季九:“……”   她又摊上事了!   然而这时想要掉头已经来不及,前面两个男生率先停下了脚步,他们前方正是摆放着纸箱的大石头。   干磊磊和林洋上前去抽纸条,陈冲自然就站到了后面。他回头看了看季九,还冲她笑了一下。   季九被这个笑笑得胆战心惊,迅速思考起该如何阻止他下一步行动。   仅仅让他在这里没有机会出手是不够的,必须让他放弃,或者让他的目标对他产生警惕。   既然陈冲那么希望她不在场,那她就先离远一点好了。   季九转向陈冲,指了指左后方的一条岔路:“我想往那里走走,你们打算回去的时候叫我一下可以吗?”   陈冲明显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露出一丝喜悦:“没问题啊,我把手电筒给你,多注意脚下。”   季九道了声谢,拿着电筒走开了。   岔路离石头并不远,但因为位于三个男生的后方,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转过拐角后就停了下来。   约翰留在了陈冲旁边以防他突然动作,只有根跟了过来。   她歪着头打量季九,笑容甜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季九不方便说话,依旧用手机打字给她看:“季九,你可以叫我九。”   根应了一声:“你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   季九简直欲哭无泪。   作为一个来纽约不到五个月就已经遇到过四起案件并且还在中午撞了绿巨人的幸运E,她还有立场大惊小怪吗?   季九考虑着该怎么回答,根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心中一凛,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前看去。   陈冲不知何时竟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右手拿着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向干磊磊和林洋靠近。   前方两人完全没有察觉。   他们僵持着,因为石头很高的缘故,必须有人爬到顶上才能够到抽签的开口,然而谁都不愿意先出这份力。   也许陈冲早就料到了这点,所以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林洋背后,慢慢抬起了手中的水果刀。   刀尖锃亮,在黑暗中更是泛起渗人的冷光。   眼看着那把刀就要落下去,季九猛地从藏身处跳了出来,与此同时,约翰也挡住了陈冲的手臂,将林洋拉到了一边。   虽然方法挫了点,但这时候必须先吓住对方。于是季九大喊道:“陈冲!你在干什么!”   三个男生都愣了一下,干磊磊最先看到陈冲手里的匕首,一脸茫然,林洋却被吓到了,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陈冲一见事情暴露,干脆直接往林洋扑去,同时冲干磊磊吼道:“来帮忙啊!你不要奖学金了吗?!”   他按住了林洋的肩膀,一脸狰狞地挥舞着水果刀要往下刺,完全和先前友善爽朗的模样判若两人。   干磊磊整个人都呆住了,背靠在石头上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样不、不行吧……”   陈冲恶狠狠地道:“别忘了这里就我们三个,他死了你也是帮凶!”   干磊磊一惊,立马将目光移向冲来的季九:“那她……”   “一个女的怕什……嘎!”   他的声音终止在一声痛呼,手里的水果刀也应声落地。陈冲双目圆睁,惊恐地大叫:“有什么东西抓住我了!鬼……有鬼啊!”   干磊磊大惊失色:“你你你别乱说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哇啊啊啊啊它在抓我的手!真的有东西在!”   陈冲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命似地往外跑,干磊磊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的惨叫声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现场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林洋、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和一只倒在地上的手电筒。   手电筒慢悠悠地滚了两下,照亮了男生苍白呆滞的面孔,季九看了眼刚刚把人吓跑的约翰,他手里还拿着枪,但看样子是没有机会用到了。   根笑着道:“这可比突突突有用。”   约翰撇了撇嘴角,没有答话。   季九走到林洋身边,扶着他站起:“你还能走吗?我们最好赶快回去。”   林洋双目通红,又怕又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我有点腿软。”他深吸了口气,把隐在眼眶里的水光压了回去,“谢谢你。”   他这样子让季九想起几个月前送安回家却撞见凶案现场而被凶手追杀的自己,当时逃出生天的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吗?   她心中涌起几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态度也更加柔和:“我们先出去,你拿手电,我打电话给其他人,还有报警?”   林洋点了点头,接过她的那只手电,在她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往外走。黄色的灯光不停颤抖,这条本就漫长的通路更是显得无穷无尽。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自入口处传来。   还不止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季九:我内心毫无波动【冷漠脸 为了写根妹又去看了POI,看了两集虐得不行又看了两集综艺调解,于是卡文一天才码完,总算是赶上更新了QAQ   ☆、Episode.20   脚步声近了,季九生怕是陈冲和干磊磊去而复返,赶紧让林洋关了手电。   两人蹑手蹑脚地藏到一块凸出的岩石背后,很快前方的手电光便照到了脚边。一个女声小心翼翼地响起:“刚才确实看到前面有光啊……怎么就不见了?”   那声音一圈一圈地在山洞中回荡,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季九已经连蹦带跳地冲了出去:“嘤嘤嘤榛子!”她一把抱住对方,激动得都要哭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陈冲和干磊磊。”   易蓁差点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得心脏骤停,却还是下意识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连声安慰:“哎呀我也被你吓死了,没事就好!陈冲和干磊磊怎么了?”   季九还没答话,彼得·帕克的声音随之响起:“发生什么事了,九?你在短信中说遇到了危险,我们马上就过来了。”   短信?什么短信?   季九一头雾水地看向他,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你受伤了吗?”   她张了张口,答道:“我没事,不过陈冲打算伤害林洋,被我发现了,现在他和干磊磊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干什么。我正打算给你们打电话的,但没来得及……”   易蓁和彼得均是一愣,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彼得开口道:“总之我们先到洞外去,再集合大家找到陈和干。”   四人结伴往外走,谁都没再说话。凝重的气氛蔓延开来,像一片浓云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光终于从洞外照了进来。外面圆月当空,银辉洒满一地,怡人的夜风拂过树林,依然是先前那副宁静的夜色。   这时季九才发现约翰和根都不在了。刚才里面太暗,她竟完全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过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追陈冲和干磊磊了。   意识到这点,季九毫无原因地松了口气,连带着脚步也轻松起来。正好彼得·帕克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歪歪脑袋,也对他笑了笑。   彼得飞快地收回视线,隔了几秒,又回过头来。这一次他干脆放慢了脚步,不易察觉地退到她身边:“嘿,九,在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说,你们是怎么制服陈的?”   “他自己跑了。”季九耸耸肩,“说是山洞里有鬼。”   “鬼?”易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下子睁大了眼,季九赶紧抢在她前面又补上一句:“但当时就只有我、他、干磊磊和林洋四个人,我觉得是他自己做贼心虚吧。”   彼得应了一声,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林洋突然指着前方喊了一句:“那边有好多人!”   他们正沿着大路返回营地,两侧有不少通往山顶的小岔路,最近的那条路上此时围了一圈人,手电光照亮了树丛,隐约能看见有人正倒在地上。   走得近了,还能听到夹杂着中文和英文的对话声。   彼得先一步过去查看情况。他刚刚挤进人群,里面的一个中国女生也看到了季九等人。她一脸惊魂未定,一边招呼他们过去一边说道:“你们知道陈冲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吗?他不应该和季九一起在山顶?现在我们都在等救护车过来。”   季九和易蓁互望一眼,又将视线投向林洋。林洋欲言又止,悄悄越过人群往里面看了一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还真是陈冲,干磊磊呢?”   “干磊磊怎么了?”那个女生更加疑惑,“你和他一组最先出发的啊?”   林洋刚要说话,一个男生从人群里冒了出来:“林洋?你没事?”看其他人均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他又解释道,“试胆大会之前陈冲说干磊磊要趁这个机会对付你,他还打算阻止干磊磊的,没想到这会儿倒在这里。我还以为干磊磊把你也……”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林洋,小声问了句:“我刚才听说干磊磊一个人跑回了营地,说是陈冲不仅要害你,还在半路上要把他也干掉。”   易蓁惊奇道:“干磊磊回去了?”   “对啊。”那男生点点头,“但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说陈冲一个劲喊着有鬼要抓他,他就趁机跑了。看陈冲现在这样子,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季九感觉自己内心跑过了一农场的草泥马。   她状似不经意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路对面的树林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穿着西装的男人就站在月光与树影的缝隙中。隔着人群,他透明的身体好像已经完全融进黑暗,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而季九站在人群中,被手电光与低语声包围,乌黑的眼睛比黑暗更深。   约翰的目光终于从陈冲身上移开,慢慢划过人群。他面色平静,嘴角好似还隐藏着几分笑意。季九远远看着他,眨了下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略挑了下眉,竟露出个近乎调皮的无辜表情。   季九愣了一下,猛地别开了视线。   ……要死了,她竟然觉得这个大叔有点可爱。   一定是夜间buff加成。   她非常嫌弃地给了自己一个白眼,恰好被彼得看到:“九?怎么了?”   季九连忙摇摇头,随便扯了个理由:“没事,只是觉得那三个男生间的事情很复杂。”   彼得·帕克抬起手,却在中途停顿了一下,最后拍拍她的肩膀,大概是安慰的意思:“其实并不难,结合你看到的事情,干说的应该是真的。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陈设计的,现在就等救护车和警察将陈带走调查吧。”   “噫你都明白了?”   彼得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季九毫不吝啬地赞叹:“你也太厉害了!”   不久之后救护车终于鸣叫着开了上来,陈冲被带往医院,这次的试胆大会也不了了之。   当晚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回帐篷睡觉,只有季九又趁着易蓁睡着后偷偷溜了出来,找到了在附近的约翰。   “只有你吗?根已经回去了?”   帐篷外篝火未熄,季九坐到火堆边,又往里加了条木柴,随手丢了两个土豆进去。火光漫上来,照亮了她乌黑的眼睛。   约翰在边上坐下,低声应了句:“嗯。”   季九拿着棍子在火堆里拨拉,好让火烧得更旺些。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好像整座山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燃烧的响动。   她一边翻动着土豆,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道:“对了,陈冲是你放倒的吧?阻止了一起案件呢,大英雄。”   约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在篝火之上:“那就是我曾经的工作,救别人的命。”   虽然多少猜到过,但季九还是愣了一下,侧过脸看着他:“和根一起?”   “事实上,还有其他人。”约翰移开目光,冲着火堆里的那两个土豆,勾了勾嘴角,“你要对它们做什么?”   “夜宵哇!今晚消耗太大了,现在有点饿。”季九继续去拨她的土豆,还信誓旦旦地冲他竖起大拇指,“别担心,我把香也带来了,可以分你一个。”   月光浸过树梢,落在橙红的篝火之上。火光带走了山间的寒意,散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静谧。   季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抱起膝盖等着土豆烤熟。旁边伸来一只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棍子已被对方接了过去。   “嘿……”   约翰瞥她一眼,用棍子戳了戳其中一颗土豆,从火堆里拨了出来:“警察应该一早就会过来,我建议你早点去睡。”   季九:“……”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家刚起床,警察就寻了过来。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几乎都花在了协助调查这事上,昨天刚到时的悠闲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忧虑和惊慌。   等结束了调查,大家也再无心游玩,连午饭都没吃就离开了大熊山。直到返回市区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才略微轻松一些。   给季九、易蓁和彼得做司机的男生忍不住又说起了陈冲,连连叹息:“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处理。”   易蓁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季九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脑袋不停撞到窗玻璃。彼得·帕克听着都觉得疼,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九,要不你躺下睡吧?”   这会儿,季九的大脑已经完全处于休眠状态,听他这么说便乖乖地躺了下去。   她本就长得小只,上半身躺下也没占满后座的三分之二。但彼得还是往边上又挪了挪,半晌,从后面摸出条薄毯,小心地盖到她身上。   “唔谢谢。”   季九迷迷糊糊地把自己裹紧,下意识往窗外瞟了眼。   车子已经进了市区,刚刚因为红灯在十字路口停下。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红绿灯上的数字不紧不慢地跳动着。   她缩起身体,把脸埋进毯子里,重新闭上了眼。之前不知道被放在哪里的手机就这么滑出来,掉在了坐垫上。   手机紧接着震了一下。   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未读信息跳了进来。   红灯在这时变为绿色,车子重新启动。   信号灯边上的摄像头看着这辆车再一次汇入茫茫车流,左下角亮着一点红色。   谁都没有注意到季九手机上的文字。   ——Hello, Nine. 作者有话要说:  裸更的日子就是直到更新时间前一刻才写完orz 改了点细节,就这样吧【你   ☆、Episode.21   季九怀疑,自己的手机被人黑了。   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凭空出现在她的收件箱里,没有发件人,甚至查不到来源号码,就像网上流传的骗局——提示你苹果账号被锁,然而点击解锁后手机就会无法使用,必须要给骗子汇钱才能重启。   幸好彼得·帕克对电子方面比较了解,季九就请他帮忙检查了一下,却什么问题也没有查出来。   所以其实不是被黑只是有人发错了短信?但后面跟的明明就是她的名字啊。   未知永远比确切的危险更让人害怕。   季九小时候就遇到过鬼留言,当时她也就刚刚能识字,血淋淋的文字印在大宅后院的围墙上,她没有在意,结果差点被鬼带走。   但现在的鬼总不至于高级到能操纵手机了吧?   因为实在查不出原因,那之后很快又开学了,季九就将这事暂时放到了一边,直到今天彼得重新提起,她才发现那种短信倒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许只是恶作剧短信。”彼得安慰了一句,停顿片刻又接道,“不过还是小心一些,比如多注意有没有被跟踪……之类的。总之遇到危险一定联系我。”   “嗯嗯,我会小心的!”   这会儿季九正在地下室找备用灯泡,信号断断续续的,她只好和彼得说了声让他放心,提前结束了通话。   厨房的顶灯在一分钟前正式宣告寿命终止,但她一时间记不起来备用灯泡被放在了哪里,只好在置物架上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翻找。   找完半个架子也不见灯泡的影子,倒是身后飘来股凉气,一道男声随之响起:“九?你在这里找什么?”   “噫?你在家啊?”季九头也没回,“你在这里看到过备用灯泡吗,约翰?我真的不想摸黑做饭……”   男人慢悠悠地靠过来,站在架子前看了会儿,突然抬高手臂,从她头顶上方取下了一个收纳盒:“这里。”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包围了季九,但是没有阴影落下,只像是气流淌过,仅有一点凉意。   季九愣了愣,停下动作看着约翰取出灯泡,又把盒子放回原位。   “给。”   “原来放得那么高啊。”她伸手接过,这才侧过身看他,“你一直在地下室吗?”   约翰垂头笑了一下:“差不多。”   季九看着他眨眨眼,突然想到什么,越过置物架往里走去。   内部原本空着的地方如今被整理干净,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她随手按开电灯,发现短边的墙上贴了个扔飞镖用的靶子,可仔细一看,正中密密麻麻全是枪眼。   “哇哦。”季九睁大了眼,连声称赞,“你这枪法也太厉害了。”   约翰理所当然地挑了挑眉,忽然道:“要试试吗?”   “试什么?射击吗?我连枪也没有。”   季九说着,一转头就见约翰从腰间掏出了他的□□,放在掌中掂了掂:“Mk23,可能后坐力有点大。”   她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想到了刚刚彼得的提醒。   虽然她是个奉公守法的好青年,但纽约真的太危险了,动不动就能遇到凶案凶灵,是不是应该先点亮个护身技能啊?   季九跃跃欲试,却还是有些犹豫:“那把枪我碰不到的。”   这确实是事实,鬼魂是能量的集合体,但死物不是。   约翰撇了下嘴角,耸耸肩:“也对。”   他说着要把枪重新收回,季九却冷不防喊了句:“等等!”那双乌黑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带着几分好奇:“我有个想法,也许可以试试。”   “你说。”   约翰停下动作看着她,她连忙跳到靶前,招呼他过去:“站这里站这里,借你手一用。”   她这煞有其事的样子让约翰有些好笑,但他想知道季九到底打算怎么做,还是按她说的举起枪对准了靶心。   季九挪过来,站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这才大着胆子将手从他手臂下越过,手指隔着他的,扣到了扳机上。   她身材娇小,所以即使伸长了手臂也没撞到身后的胸膛。这让约翰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架子,还是专门固定枪用的。   季九调整着自己的站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认真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先开保险?”   不等她行动,男人的手臂从她脸旁越过,先一步打开了保险。“你能瞄准吗?”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季九愣了一下,突然之间就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明明试了距离,两人没有靠得这么近啊?   然而一旦意识到后,感觉好像也一下子变得灵敏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手掌下骨节的形状,还有男人带着点粗糙的皮肤。   但是这是死者的手掌,所以没有一点温度。   和当初被彼得握住手时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季九有些尴尬,正想说算了,肩膀从后面被掰了一下。约翰解了保险后收回手,顺势纠正了她的姿势:“背挺直,站稳。”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露着十足的认真。凉凉的空气落在头顶,仿佛被风吹过,有一股深秋的味道。   季九赶紧站稳,左手抵住枪托,将枪口对准了靶心。   “可以,扣下去。”   “嗤——”   一股激烈的气流从枪□□出,如同小型的龙卷风撞在靶面上。季九被后坐力震得直往后仰,脑袋毫不留情地撞在了约翰胸膛上。   这本该是没有感觉的,但她却好像听到了“咚”的一声,后脑勺几乎下意识地感受到了痛意。   下一秒,季九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放开手跳到了边上。   约翰诧异地挑了下眉,但没有问,目光落在靶子上,紧接着笑了一声:“不错,至少没有脱靶。”   季九:“……”   这个评价到底算好还是差?   她摸着后脑勺转头去看,最外一环的黑线上正好多了个孤零零的洞口。   季九沉默几秒,别开视线咳了一声:“嗯,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个技能。”说着,她故作镇定地走回置物架边,拿起灯泡一溜烟窜上了楼。   “我去换灯泡做饭。”   但换灯泡这事最后也被约翰全权包揽。他甚至不需要梯子,直接飘上去就够到了灯罩,三两下就换好了。   厨房重新恢复光明,季九也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   今晚她打算做高升排骨。这道菜操作起来不难,只要把排骨焯水后炸至金黄,接着下一勺黄酒、两勺醋、三勺糖、四勺生抽、五勺清水,大火烧开后小火收汁即可。   然而,直到要下调料时季九才发现——家里的生抽竟然用完了!   难道要她大晚上去唐人街打酱油?!这不实际。   可是想好了要吃却吃不到对一个以食为天的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她急得在厨房里直转圈,那模样让边上的约翰也忍不住提了一句:“要不要去问问隔壁街区的那位华裔女性?纽约警局的顾问。”   “哦!”季九恍然大悟,“华生确实有可能用到这个!”想到这里,她抓起个瓶子就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全黑了,夜风有些凉,夏天的暑意早在不知不觉中褪去。初秋刚过,空气中带着股呼之欲出的寒意。   按响门铃后,季九还捉摸了一下怎么借酱油,一般来开门的都是华生,所以只需要说明来意就行了吧?   这么想着,门就开了。她连忙笑道:“晚上好,很抱歉打扰你们,不过我家酱油用完了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季九一下子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门后的男人。   这次来开门的竟然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默了一秒,冷不防道:“你的酱油不重要,不过你出现的时机正好,进来看看这个。”   话完,福尔摩斯就不由分说地将她领了进去。   “嘿,等一下,要看什么……啊!”   季九手忙脚乱地跟着他往里走,却一进门就被房间里的景象惊呆了。   地板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张,从客厅一直延伸到厨房,根本让人无从落脚。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避免自己踩到那些东西,可一低头就会看到冲击性极强的画面——明显是凶杀案现场的照片。   艹艹艹她就是想借个酱油啊!   听见动静,华生从厨房探出头来,见到季九大吃了一惊:“九?为什么叫她来,夏洛克?”   福尔摩斯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在正对着玄关的照片墙前站定,伸手一指其中一张:“你能看出什么异常吗?”   季九下意识看了一眼,吓得直接爆粗:“干!那是什么啊!”   是一张死者的照片。   一名女性面目狰狞地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双眼突出,舌头外翻,脸色青紫可怖。   福尔摩斯指着照片,声音毫无起伏:“尸检报告显示摩尔夫人死于机械性窒息,并伴有颈部骨折,然而她的脖子上只有她本人的指纹和指印。很明显,”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季九,“摩尔夫人是被自己掐死的。”   季九心里咯噔一声。   “所、所以?”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在照片上还看到了什么?”   季九浑身打冷战,却又被他问得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又看了眼照片。   摩尔夫人身边的地面上有一排脚印,非常明显,甚至能看到五个脚趾的痕迹,尺寸不像是大人的,也肯定不是小孩子。   “想必你也发现了它们。”福尔摩斯的手指落在那排脚印上,“但事实上,现场并没有发现此类痕迹,只有照片上显示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道,“现在跟我去趟现场。”   季九:“!!!!现在?Excuse me?!”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出来了! 呜呜呜昨天写到开头手机被黑的时候,我的苹果账号竟然真的被锁了,这到底是什么言灵[手动再见] 于是折腾了一晚上也没搞定,还卡文,更新迟了真的很抱歉!【猛虎落地式土下座】 明天应该能准时9点半更出来,毕竟后面我要出去玩一周,但愿有时间给我码字[继续手动再见] * 差点忘记了,以后更新相关的迟到啦请假啦我还是在微博说吧,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关注下@木小希持续存RP 懒得搜的话专栏也有传送门,爱你们,比哈特   ☆、Episode.22   华生的阻拦宣告失败,最终季九饿着肚子被带到案发现场,一路上只能干瞪着福尔摩斯的后脑勺啃面包片。   他们的目的地是上东区的高级公寓楼。   摩尔夫人在与前夫离异后便独居于此,她的尸体也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当时保洁人员按照一贯的时间表去打扫房间,因为平时摩尔夫人早该出门上班,所以她直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住宅内一切正常,直到她在厨房地板上发现了已经死去的摩尔夫人。   根据保洁人员的证词和现场勘查情况,门窗都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且公寓在十二层,又远离室外消防楼梯,很难有普通人能从窗外进入。   法医尸检推断死亡时间在今日凌晨零点至两点,而这段期间内上下楼邻居都表示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响动。   一整日下来,案件陷入僵局。   现在的公寓门外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福尔摩斯视若无睹地从下面钻过,打开门示意季九进去。   季九深深地叹了口气,跟在后面进了公寓。   厨房就在玄关左边,隔着操作台和吧台与餐厅相连,是典型的美式开放型。   当时操作台上的东西被扫了一地,一个水杯就掉在吧台脚下,玻璃碎片混合着水迹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桌角。   可以想象,案发时摩尔夫人应该是打算倒杯水回房睡觉,然而她还来不及离开就遭到了攻击,她在挣扎时打翻了手边的东西,水杯掉在地上,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脚底。   除此之外,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家中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   “噫她家从来没有客人吗?”   季九亦步亦趋地跟在福尔摩斯和华生后面,华生为她解释道:“摩尔夫人的同事说她非常注重隐私,平时也不愿意与人深交。她的前夫三年前就搬到了加州定居,近期没有到过纽约,而在我们的调查中也尚未发现目前与她关系亲密的人。”   嗯?这么神秘?   季九下意识问了一句:“她是什么职业?”   “在IT公司上班,是技术部门的高级主管。”   华生刚说完,福尔摩斯突然打断了她们:“季小姐,能看到那些脚印吗?”   季九点了点头。   那些脚印并没有消失,在她看来就和照片上一样清楚。它们从窗外延伸进来,到了餐桌边后左右移动了几步,又顺着原先的路径一直到吧台边,接着绕过去停在了尸体旁。   然而奇怪的是,当那个脚印离开尸体后退了几步后,突然就消失了踪迹。   根据福尔摩斯的要求,季九用粉笔将那些脚印一个个画了出来。福尔摩斯站在窗边,托着下巴皱眉思考,视线定定地落在地板上。   “从尺寸判断,脚印属于成长期的十五至十六岁女生。”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餐桌旁,“她一定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像是在模拟当时的情况,福尔摩斯也跟着脚印左右移动着,“但是被某样东西挡住了。”   “可当时的吧台和操作台上都没有高大到足以挡住视线的东西。”华生接道,“除非那件东西被带走了?”   福尔摩斯绕过吧台,走进了厨房:“掉落在地板上的物品数量很好地匹配了吧台和操作台上的痕迹,我并不认为有东西被带走了。”   季九看看福尔摩斯又看看华生,小声地插了一句:“而且要把东西带走的话肯定要开门或者开窗吧?不是说门窗都好好地锁起来了吗?”   “要伪装成密室并不困难。”福尔摩斯看了她一眼,但没有继续解释,转而道,“季小姐,请你再到其他房间看看还有没有脚印。”   季九顿时目瞪口呆:“不是只需要看厨房吗?!”   福尔摩斯比她更疑惑:“我很确定没有说过这句话。”   季九:“……”   但让她一个人去其他房间总觉得瘆得慌,毕竟这里刚刚发生过命案,谁知道摩尔夫人的鬼魂会不会还在附近徘徊。   而福尔摩斯已经继续对着厨房和餐厅的脚印思考起来,摆明了不想被打扰。还是华生率先发现了她的苦恼,主动道:“里面就是主卧,我带你进去。”   季九如沐春风,立马狗腿地跟了上去。   主卧在连接着客厅的走廊一侧,正对着书房和浴室。三个房间都很整齐,想来昨晚摩尔夫人在厨房遇害后就只有警务人员进来过。   季九自己打开了卧室门,走廊的灯光擦着门缝落在地板上,漆黑的室内亮了一点,所有家具好像都被镀上了一层光边。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外面是城市的霓虹,一眼望去便是一片灯光的海洋。   不得不说,高级公寓里的风景就是不一般。   季九抬起手准备按下墙边的吊灯开关,落地窗帘忽然拂动了一下。   背后的华生发出一声轻微的疑惑:“窗户没关上吗?”   季九蓦然停下了动作。   她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开关键,却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一股凉意从窗边袭来,仿佛夜风透过窗缝,慢慢的、慢慢的,在窗帘前凝聚成一个白色的影子。   然而还未等季九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房中寒意大涨,天花板上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整个公寓好像都跟着震动起来。走廊的灯光跳动了几下,陡然熄灭!   艹啊这房子里果然有灵!   “小心,九!”   季九还没回过神,就被华生一把拉过。就在两人退到门后的同时,门边的落地镜轰然倒地,正好砸在刚刚季九站立的地方。   镜片碎了一地,可这么大的响声竟然也没有引来外面的福尔摩斯。   季九咬咬牙,低声叫道:“约翰!”   更强烈的冷风自身后刮过,穿着西装的身影迅速冲向窗边。那道白影惊慌地从角落里弹起,猛然撞向落地窗,就那样穿过玻璃,闪入了城市的灯光中。   约翰紧跟其后,一眨眼也在季九面前消失了踪影。   房中迅速安静下来,震动停止了,黑暗像潮水一眼蔓延到脚边,走廊上的灯光闪了一下,重新亮起。   卧室门后倒着一面落地镜,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谁都没有先开口,季九心跳得飞快,到现在都不知道刚刚遇见了什么。但她觉得很奇怪,那东西明明可以在她开门的时候就发动攻击,为什么后面的反应反而像是在害怕呢?   季九干脆关上了房门,拉着华生快步往外走:“刚才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福尔摩斯先生?”   华生同样惊魂未定,半晌才反应过来:“等等,那是什么?和厨房的脚印有关吗?”   “我不确定。”季九脚步未停,但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回去查查资料,找到相关信息的话就通知你们。”   两人找到福尔摩斯,很快离开摩尔夫人的公寓回到了布鲁克林。   季九到家时约翰还没在,她虽然饿得不行,但也实在没心思做饭了,只好泡了包泡面一边吃一边等。   面吃到一半,约翰不慌不忙地从门外飘了进来。季九连忙放下碗,站起身道:“抓到了吗?是什么?”   约翰撇了撇嘴角,显得有些无奈:“被她跑了。”   季九愣了一下:“她?”   “对,一个女孩。”约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补充道,“像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十五六岁?   季九马上就想到了那间公寓里的脚印,但又不确定:“难道是她杀了摩尔夫人?”   约翰没有回答。   他沉吟了片刻,拍拍她肩膀,低声道:“我会去调查,明天出门时小心。”   被他这么一说,第二天季九都不敢去学校了。但今天偏偏有很重要的专业课,她只好给自己塞了比以往更多的驱鬼符,惴惴不安地出了门。   学校里倒是十足的风平浪静,白天的阳光也给季九带来不少安全感。   中午易蓁找她一起吃饭,听说了这事后连声感慨:“你都快赶得上死神小学生柯南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季九表示不服,“而且这次我是被人硬拉进去的,我不过就是想去借酱油……还没有借到!”   易蓁一脸沉痛地摇了摇头:“算啦,你最近就多和你的帮手先生呆在一起吧,万一碰上那个逃走的鬼就不好了。”   季九忍不住叹了口气,下意识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也不能这么依赖他,还是得有自保能力比较好。”   而且还有之前莫名其妙的短信。   易蓁不知道短信的事,茫然看她半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季九正要答话,却突然间感受到一股视线。她浑身一僵,与此同时,似曾相识的寒意已近在咫尺。   易蓁见她脸色陡变,奇怪道:“小九,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啊?”   季九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同一个地方。   易蓁难以置信地道:“……不会……吧……”   季九接下来的反应证实了这个猜测。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攥在掌心,声音很轻,脸色却十分凝重。   “找我有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玩啦,28号回来,祝我这段时间能时速三千【滚   ☆、Episode.23   正午的阳光悄然移过窗台,在墙柱边勾勒出方方正正的阴影。   一个雪白的女孩子站在墙角,浑身散发着与昨晚一般的警惕。她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季九,双眉微微皱起,像是有什么烦恼。   季九犹豫了一下,又郑重地问了一遍:“你是……昨晚的那个?”   闻言,女孩往后退了一步,却又立刻停住。她抿着嘴犹豫了片刻,才慢慢一点头:“你能看到我是不是?”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带着股无法摆脱的小心,好像说出这句话已用尽了十足的勇气:“昨晚……对不起,因为你是和警察一起来的,我以为……你也要抓我……”   季九愣了一下:“啊?就算警察要抓你,也看不到你吧?”   女孩也跟着愣住了:“看不到?”她晃晃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颓然道,“对,大家都听不见我说话,不会跟我对视。即使我想拉住他们,双手也会马上从他们身上穿过。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   季九没有立刻说话,她将这个女孩打量了好一会儿,眼里渐渐浮起惊讶:“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对方慢慢睁大了眼,双手猛地抓住了头发。   下一秒,剧烈的灵噪再一次出现,整个餐厅都在晃动,屋顶上的响声震耳欲聋。   原本平和的餐厅一时间变得混乱拥挤,在场的人都被吓到了,纷纷起身往外逃去。季九看准时机,一把将易蓁推进人群,自己却仍坐在原位没有动。   高中生模样的少女蹲在阴影中,长发一根根扬起,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本体的痛苦。   季九深吸了口气,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站起身,谨慎地靠到了墙边:“我很抱歉,但我想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吧?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白色的女孩晃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她脸上的狰狞还未褪去,眼睛里只有眼白。   季九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逃跑。   然而在她准备后退的同时,灵噪突然停止了,女孩眼中重新恢复了光彩。她猛地向前一扑,似乎想要抓住季九,双手却从她腿间直接穿过。   女孩怔了几秒,眼泪毫无声息地滑落。   “请你救救我妹妹,即使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也好!”   季九显然没能料到这个发展,呆滞了好一会儿仍旧没反应过来:“你妹妹?你想救她,可为什么会出现在摩尔夫人家里?”   对方咬了咬嘴唇:“你愿意帮我的话,我就将整件事情告诉你。我看到了凶手。”   “!??”   等等凶手不是她?   季九惊呆了,张了张嘴,却不敢轻易答应。   和鬼魂做交易是什么结果,书里清清楚楚写过——不要答应做不到的事,你绝不会想付出那个代价。   “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妹妹在哪里,以及在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也爱莫能助。”   少女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站起,小鸟一般的声音里犹带着哽咽,却第一次显示出坚定:“我叫西尔维娅,我和妹妹佩姬一起被困在郊外的一所房子里。我知道佩姬已经不行了,我必须将她救出来!请你帮帮我!”   季九十分犹豫。   她明白西尔维娅就是因为一心担心着妹妹才无法去投胎,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化作恶鬼。而更重要的是,在某个黑暗的地方,有一个人正急需救援。   可她自己的安全谁来保证啊!   挣扎了好一会儿,季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了,我帮你吧……她在什么地方、那里情况如何、我需不需要带上武器,请仔细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情报。”   西尔维娅和妹妹佩姬被困的地方离市区十分遥远,公交无法直达。   根据西尔维娅的回忆,那所房子平时无人看守,但关押她们的人每周会去一至两次。她们两姐妹自一年前就被铁链锁在地下室,除了无法自由活动外,只有那个人去的时候才能得到勉强果腹的食物和水。   当然同时也伴随着残忍的虐待。   然而那个人已经两周没有出现了。她们逃过了被暴打的命运,却无法逃离饥饿与脱水的威胁。   西尔维娅在妹妹之前失去了意识,而等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仅没再觉得饥饿,反而身体轻盈,还能够出入自由。   为了找到帮手救出虚弱的佩姬,她独自逃了出来向邻居求救。   可想而知,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也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绝望的声音。   因为,她已经死了。   “所以,虐待你们的人到底是谁?”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季九看了眼前方在开车的福尔摩斯,轻声询问身边焦急的西尔维娅。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却没有答话。   福尔摩斯突然开口道:“摩尔夫人和她的前夫拥有两个女儿,离婚后孩子判给了摩尔夫人。”   季九心口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喂……”   男人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一年前,摩尔夫人曾向旁人透露将两个孩子送到了已移居加州的父亲身边,然而我们联系了摩尔先生,他表示完全不知道此事,警方至今也没有查到那两个女孩的下落。   “所以,如果你说的是正确的。”福尔摩斯从后视镜中看了季九一眼,“被困的很有可能就是摩尔夫人的女儿们。”   西尔维娅安静地听他说到最后,颤抖着闭上了眼。   季九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她向福尔摩斯寻求帮助的时候,也只是想多一份安全上的保障,完全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得到这种答案。   她无法想象这世上真的会有母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不仅将她们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甚至一不高兴就驱车来此打骂她们,完全将女儿变成了发泄愤怒的道具。   她这样做,即使被西尔维娅死后报复杀死也不意外。   “我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西尔维娅抬头看了眼季九,又飞快地低下头,“但我没有杀她。我那天去她那里只是想要求她救救佩姬。”   可是摩尔夫人那么诡异的死状,除了灵还有谁——或者什么——能做到呢?   季九沉默下来。   西尔维娅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人,有超能力的人。其中一个让她……自己掐死了自己。”   “超能力者?”季九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   车子在这时停了下来。   街道正对面站立着一座白色的房屋,与周围其他房子一样拥有一座入口花园,只是大概常年无人打理,所以门前略显破败。   西尔维娅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第一个从车内冲出,一眨眼消失在房屋门口。   季九跟在福尔摩斯后面到达主入口。门锁着,福尔摩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铁丝,动作熟练地□□门锁中。   季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用那铁丝鼓捣了几下,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咔哒声,门开了。   “……”   室内没有开灯,尽管外面犹带亮色,里面已是一片漆黑。白色的影子自楼梯转角一闪而过,季九连忙带着福尔摩斯下楼,果然还没走完楼梯,就看到了站在扶手下方的西尔维娅。   听见响动,女孩呆呆地看过来,一脸茫然:“不在……我和佩姬都不在……”   福尔摩斯一把按亮了电灯,整个地下室都在眼前一览无遗。   室内空荡荡的,四墙边摆着闲置的木架子,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蚂蚁都看不到。   西尔维娅怔了几秒,突然痛苦地抱住脑袋:“不可能!明明就在这里!我不可能认错!”   福尔摩斯听不见她的声音,却冷不防开口:“地面有一块明显的深色形状,证明确实有人在这里呆过,并且时间不会短。”   就在这时,西尔维娅猛然抬头,目光疯狂地指向楼上:“听到了!”   她像一阵风穿过楼板,一楼紧接着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季九只愣了一秒,当即冲到楼上,正好看到西尔维娅从后门飞出。   “你们要对佩姬做什么!放开她!”   怨气暴涨,女孩的怒吼在风中呼啸,如有实体般吹倒了一片林木。   屋后寒意逼人,季九迅速撞开后门跑出去,却发现三个黑影已倒在一片灌木丛中。西尔维娅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双手成爪,十指锋利如刃。   “西尔维娅!”   季九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女孩的双手狠狠掐住了其中两人的脖子。她脸上平静,手中猛一用力——   咔。   两个人头一偏,连挣扎都没有就咽了气。   季九眼睁睁看着两团白色从那两具身体里飘出,飞快升入了天空。暮色西沉,西尔维娅飘到了剩下的那人身边,慢慢俯下身,抱住了她的上半身。   “佩姬。”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刚才用光了所有力气,连身体也开始消散。   季九仍旧愣在原地,福尔摩斯快步上前,先查看了佩姬的情况,当机立断拨出急救电话,紧接着又移向新死的两具尸体。   奇怪的是,他们穿着截然不同的服装,身上却存在一处相同的标志——有六条蛇足的骷髅头。   “季小姐,可以请你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季九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侧。   西尔维娅依然垂头抱着佩姬,不断有光点从她体内冒出,她似乎觉得难受,脸色苍白,红色的眼泪不住滴落在佩姬脸上。   季九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念出往生咒。   咒文循环往复,如果能成形的话,一定如同金色的丝线,将西尔维娅团团围绕。她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一些,但更多的光点开始扩散。   少女闭了闭眼,突然抬起头来。   隔着那么远,季九却看到了她苍白的笑容。她弯着眼角,眼泪自眼眶滑落:“谢谢你。”   话音未落,光点如烟花炸裂,她的身体猝然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杀害摩尔夫人的动机下章会解释,当然很简单就是了【。 by一个依旧在熬夜码字脑子已经是浆糊的我   ☆、Episode.24   晚七点,这一般是季九的晚饭时间。然而约翰回到家中却没有看见餐厅和厨房的灯光,客厅也一片漆黑,整幢房子里只有地下室透出亮意。   他在楼梯口停留了片刻,才慢慢飘下去。   女生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最里面的训练室里。她靠着椅背跨坐在椅子上,从外间扑去的阴影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头顶,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昏暗中只有那双眼睛是亮的。   约翰不自觉停下脚步,季九却在这时转过头来。   她似乎还未从先前的思考中回过神,乌黑的眼睛里带着来不及褪去的空白,嘴角却率先勾起:“呀,欢迎回来。”   约翰忍不住皱了下眉,开口道:“你在烦恼。”   他进了训练室才发现季九一直在盯着那块靶子,她上次留下的枪眼还孤零零地留在最外环。   “之前遇到了什么,九?”男人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在训练室中散开,“你是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起回来的。”   季九垂下眼睑,视线从靶子上移到了自己搁在椅背上的手臂上:“没什么,只是在自我厌恶而已。”   约翰略一挑眉,没有接话。   季九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时间就在这片黑暗中缓慢流逝,半晌,她才重新开口,声音闷闷的:“说实话,你有没有觉得我挺没用的?”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季九感觉自己心中长出了一块石头。巨石压在她胸口,随着沉默的持续不断下降,不断沉重,终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问出口,约翰那么厉害的鬼肯定是觉得她一无是处只会添乱的,她竟然还要自取其辱。   季九把头埋得更低,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只露出勉强上扬的嘴角:“没事了,我……噫!”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被从椅子上拉起。约翰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楼上扯,季九甚至来不及收回震惊的表情已经站在了厨房里。   “干嘛???”   约翰按开了厨房的灯,将西装外套往椅背上一扔,上前打开冰箱门:“你想吃什么?”   季九还没整理好情绪,脑袋里一片木然:“没特别想吃的……”   “了解。”他说着拿出一包意大利面、上次用了一半的肉沫和番茄酱,犹豫几秒又加了个洋葱。   季九终于从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急忙上前:“我我我我来吧!”   约翰却空出一只手阻止了她,下巴一抬,撇撇餐桌:“你去坐着。”   季九立马乖乖坐了过去。   等等这发展不对啊?   她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约翰卷起袖子,将洋葱洗干净后一刀斩下。   ……妈呀!!!   洋葱汁一下子溅了出来,约翰连忙别开头,停顿几秒又皱起眉呛了一声:“咳咳!”   季九小心翼翼地移过去:“没事吧?还是我来……”   男人瞥她一眼,表情十分严肃:“去坐好。”   “……”季九只好又坐了回去。   这一次约翰吸取教训减轻了力道,切完洋葱时恰好肉沫也解冻完毕,他正要将两者一起放进锅里,季九急忙提醒:“先放洋葱!洋葱!”   “嗤”的一声,平底锅里冒出热气,洋葱的香味一下子弥漫出来。肉沫接着下锅,然后是番茄酱。   季九见他动作熟练,慢慢放下心来。   客厅的石英钟已经指向八点,食物的香气飘来,她终于觉得饿了,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喃喃自语:“如果我当时能阻止西尔维娅的话,那两个人就不用死了……”   他们虽然是绑架犯,可也罪不至死。而且西尔维娅欠下两条人命,肯定是没办法顺利转生了。   ……这两件事本该都可以避免。   一盘肉酱面被放到面前,季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哇!做完了?”   红色的肉酱浇在细面条上,腾腾热气扑上来,夹杂着番茄的酸味和洋葱的香气。   约翰一边将衬衫袖子放下,一边冲她示意:“吃吧。”   季九接过叉子,习惯性将肉酱拌开后卷起一叉塞进嘴里——   噫!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看约翰,对方挑挑眉,一脸无辜。   “你是不是……”季九嚼了几口,艰难地咽下,“没放盐?”   约翰冷不防笑了一声,但很快忍住,思考几秒后才答道:“看起来是的,抱歉。”   “没、没事!”季九自己加了盐进去,但是讲道理,他连芝士粉都撒了,竟然会忘记盐?!   这时,约翰突然开口道:“你看,你至少能做出一桌菜,味道也很不错,这方面就比很多人强。”   季九刚塞了一口意面,闻言慌忙吞下去,差点把自己呛到。   对方递来一杯水,低头看她:“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你缺少的就是应对突发状况的经验。”   季九不自觉放下餐具,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她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学点防身或者格斗技能会不会好点?”   约翰没接话,反而伸手撤走了她面前的意面,放下一颗糖果。   季九一愣,都忘了要拿回自己的晚饭:“哪来的糖?”   “书房里拿的。”他这样说着,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女生的头发柔软纤细,犹带着洗发水的果香。   “学习防身技能不是坏事,不过我建议你找一件合适的武器。”男人眉毛一挑,嘴角悄然勾起,“比如电|击|枪。”   可是这个只能用来对付活人吧,万一又遇到西尔维娅那样的情况呢?   自佩姬·摩尔被救出已经过去三天,这个问题依然在困扰着季九。   杀害摩尔夫人的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或者说,此案由于受到了某方面的压力而无法继续深入,福尔摩斯也被迫停止了调查。   但是他透露过,杀害摩尔夫人的凶手和当时计划绑走佩姬的两人属于同一组织。有很大的可能是摩尔夫人知道了那个组织的秘密而被灭口,他们绑走佩姬也是为了防止情报泄露。   至于那个组织是什么,目前还不好说。   但不管出于哪种情况,点上防身技能已经迫在眉睫。   季九最近正式开始健身计划,除了被易蓁怂恿在学校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会员卡,她天天晚上都会绕着住所附近的几个街区慢跑。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懒人,这还是季九自大学一年一次的八百米考试后,第一次这么努力地锻炼身体。   效果当然是有的,至少她现在不会在被摔几次后就气喘吁吁地爬不起来了。   这说的是格斗课,由约翰·毫不留情·里瑟先生亲自担任教练。地下原本的射击训练室里铺上了厚地毯,格斗课现在就在那里进行。   这几次课下来,季九也了解了不少近身格斗的诀窍,其中最主要的原则就是用最大的力量攻击敌人最脆弱的部位,但这些说来简单,实际运用起来还需要身体的各方面协调配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   今天她依旧被摔得七荤八素,却得到了约翰教练一句“有进步”。   “真的吗!”   季九刚刚还腰酸背痛,闻言立马满血原地复活,跃跃欲试地重新摆好进攻姿势。   约翰比了比手:“来吧。”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下盘却十分稳固。季九身材娇小因而行动灵活,这一次又被抓住了脚腕,她忽然灵机一动,借着对方手掌一跃而起,同时依靠身体旋转的力道,另一只脚用力踹向约翰颈部。   约翰以手臂抵挡,钳制住她脚腕的手不得不松开。季九上身向后一仰,右手成刀,猛然劈下。   叮咚——   门铃声却冷不防响起,季九吓得力道一松,整个人直愣愣地砸下。   又要摔了!   她自暴自弃地准备迎接第N次四脚朝天,却不料后背紧接着就碰到了柔软的身躯。落势一减,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凉意。   约翰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正好将季九接进怀里。季九下意识睁大了眼,眼底映出男人放大的正脸。   他垂头看着她,浅灰蓝的眸子里是倒映着天空的浅海颜色。   季九有些呆愣。   约翰挑了挑眉,嘴角一勾,声音里带着丝慵懒:“小心。”   “哦。”她木然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才跳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鼻尖蹭到对方胸前的衬衫,好像有什么味道飘过来,季九忍不住脸上发热,连忙垂下眼:“我去开门!”   说着就一溜烟冲上了楼。   客厅窗外停着一辆红色跑车,季九自然不认得这车型属于哪个牌子,但也知道那绝对是高级货,跑在街上呼呼拉风。   她一头雾水地打开门,下一秒就怔在了门口。   “嗨,女孩。”门外的男人摘下墨镜,一双星空般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我来接你吃大餐。”   季九眨眨眼,又眨眨眼,一脸懵逼:“斯塔克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还有大餐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这章十分感谢紫妃提供四叔做菜安慰法!呜呜呜不然我卡到今天都码不出来了大哭 如果有OOC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Episode.25   这次来的不仅仅只有托尼·斯塔克,布鲁斯·班纳也在。   斯塔克带着他们进了曼哈顿第五大道的一家法餐厅。他显然是常客了,尽管店内座无虚席,他们也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到一处僻静的位置落了座。   这是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室内到处可见低调的奢华,季九跟在后面偷偷打量四周,隐约看到几张熟面孔,都是银幕上赫赫有名的大明星。   斯塔克在前面道:“刚才说到哪了?”   “浩克在闹市里发疯了。”班纳博士有些受不了他的没有重点,干脆自己接了下去,“幸好托尼当时带着你给的符咒。”   季九已经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确定:“所以,那几张符帮上忙了?”   她先前确实也在新闻上看到了复仇者联盟不久前于斯科维亚救下一座城的报道,没想到她送给班纳博士的符咒竟然会在那时派上用处。   班纳确实也比上次见面时显得轻松,应道:“是的,多亏了你的帮助。”   季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这毕竟是和易蓁的男神们共进晚餐,她还是有些紧张。入座后就一直无意识挺直了脊背,双手端端正正地叠放在餐桌上,俨然一副认真小学生的模样。   斯塔克点完菜,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放轻松,季,我们可没打算把你抵在这里。”   季九连忙摇头:“我只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餐厅,不习惯而已。”她挠挠脸颊,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对了,那次给你们的言灵符也不多,要不我再画一些?不然对不起大英雄们请我的这顿饭啦。”   班纳看了斯塔克一眼,率先点头:“谢谢,那是最好的。”   季九比出个大拇指:“保证完成任务。”想了想又有些担忧,“但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博士最好不要太依赖这个。如果你害怕情绪一激动就无法控制浩克的话,不如练些修身养性的……太极之类?”   班纳愣了一下:“我在巴西学过一点,虽然不是太极。”   斯塔克笑出声来:“我倒是觉得不错。”季九分不清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竟然还问她,“你能当博士的教练吗?”   季九:“……”   讲道理,她看起来像是会打太极的人吗?   然而她还是认真想了想,“很遗憾我不会,但我可以问问家里,有长辈喜欢这个。网上应该也能找到教程。”   说话间前菜便上来了,季九铺好餐巾,先观察了其他两人如何吃饭,这才像模像样地拿起刀叉。   ……西餐礼仪本就麻烦,偏偏餐厅还这么高级,真是压力太大了!   她专心致志地和食物奋斗,忽然听对面的钢铁侠问了句:“顺便一说,我看你似乎也有烦恼,学校的课业吗?”   季九抬头,看到对方冲班纳抬了抬下巴,示意:“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可是拥有一位博士。”   “不是不是,”季九差点笑出来,急忙解释,“而且我学的心理学,不是班纳博士擅长的领域吧。”   布鲁斯·班纳送给斯塔克一个白眼,后者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但眼前两位毕竟是大名鼎鼎的超级英雄,在战斗方面自然很有经验,季九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其实是最近发生了点事情……我正苦恼该如何找到一种武器可以阻止灵,我是说,鬼魂。”她放下刀叉,低着头摸了摸鼻尖,脸上有些发热,“只有符咒似乎还是不够。”   斯塔克停顿了一下,表情也认真起来:“虽然我们都看不到你说的鬼魂,不过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这种现象是怎么产生的吗?”   “呃,我不能很好地解释,简单地说,鬼魂是一种意识,或者说,能量场的集合吧。”   其实自古以来这就没有确切的定义,季九只能根据自己的个人理解用科学可以阐述的方式来表达,“当能量足够强大,鬼魂也就可以碰到实物了,不过一般的灵没有那么强大的能量,所以普通人也就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   钢铁侠似乎对她的说法很感兴趣,席间又问了不少问题。班纳博士很少发表意见,却也听得很认真。   这还是季九第一次用这么科学严谨的态度和别人讨论灵的事情,只感觉十分玄妙,好像自己已经可以升级为神棍,加入骗吃骗喝行列了。   晚上回去后她还跟李小狼说起这事,却被嘲笑道:“我看你已经很习惯这些了,还要向长辈们保密吗?”   季九噎了好一会儿:“可能瞒不下去了……我觉得只能向老爹求助,问问他家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   小狼沉吟片刻,似是欣慰:“那样也好。”他听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笑了笑,“你也终于长大了。”   不行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季九十分嫌弃:“你这语气简直和我爹一样一样。”   李小狼:“……”   独自生活的确会让人成长。   仔细想想,搞不好是因为误打误撞有了那么厉害的守护灵,让她觉得不努力学习本事实在太对不起对方了。   而且纽约真的比大天|朝乱啊!在国内哪有可能天天走在路上见鬼的!   这天季九从教学楼出来时,刚好看到对面二楼厕所的窗户里伸出半个鬼影。   那只女鬼似乎很多年前就在那个厕所安了家,每天欢快地趴着窗户看楼下人来人往,嘴里还经常哼些一听就很古老的民谣自娱自乐。   见季九看她,她连忙抬高手臂使劲挥舞,还不忘寒暄:“下课了吗?”   季九勾勾嘴角点了个头,继续往学院外面走。   没想到刚出大门,她就在前方草坪边看到了一辆眼熟的红色超跑。车旁围满了学生,一个高大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只露出半个头顶。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什么,所有人突然齐刷刷地回头,季九被吓了一跳,呆愣着停住脚步,下意识也看了眼自己身后。   没人啊?总不至于那些人都在看她吧?   她不自觉挪开正门前的位置,正想着要不要和托尼·斯塔克打个招呼,对方的声音已经率先响起:“嘿,季!”   钢铁侠面前立马自动留出了一条路,他招招手,道:“有个东西要给你。”   季九一脸疑惑地走过去,人群倒是散了,但大部分人显然对她十分好奇,频频回头打量,害得她浑身不自在。   “您好,斯塔克先生,今天有您的讲座吗?”   男人耸耸肩,转身从副驾拿出个盒子:“和你们校领导谈奖学金的事,正好就把这个带来了。”   他说着把东西放进季九掌心,冲她一眨眼:“不打开看看吗?”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但没有包礼品纸也没有打蝴蝶结,显然不是斯塔克买来的礼物。季九仍然一头雾水,却还是听话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手表。   款式简洁大方,表盘方方正正,看上去普通又低调。   “这个……给我的?”   斯塔克应了一声,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表,解释道:“我根据上次你提过的‘灵是能量场’这个概念做了个电磁干扰装置,像这样打开。”   他指了指表盘右侧的第一个按钮示意季九,季九按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疑惑地看向斯塔克,还没开口,却听背后经过的学生中有人说了一句:“奇怪,我的手机突然没信号了。”   卧槽!   季九满脸震惊,斯塔克得意地帮她按了右侧第二个按钮:“OK,这样就关上了。怎么样?有用吗?”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季九点点头,却十分不好意思:“没想到您还记着那件事。”   “小事而已,况且我自己也有点兴趣。”托尼·斯塔克拍拍她肩膀,爽快道,“这就当是之后那些符咒的工资吧。”   季九发现,她可能一不小心抱住了一条大腿。   “那我就收下了……真的十分感谢。”她摸摸脑袋,笑道,“符也快画完了,这次的量应该能用很久吧。”   斯塔克道了声谢,拍拍车顶:“要回家吗?我送你。”   哇这么好!   虽然很想答应,但等下还要去学校附近的超市,季九只好拒绝了。   斯塔克俯身钻进车里,临走前冲她挥挥手,不忘道:“用过后记得告诉我效果如何。”   季九连声应下,看着红色超跑绝尘而去,才继续往超市的方向前进。   她顺便给自己戴上了新手表,一边走一边研究着。附近的学生还在议论刚刚钢铁侠来过的事。   “你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钢铁侠刚走,雷神也在这里降临了。”   “可索尔不是立马就离开了吗?”   “听说他在找人,应该是没找到。”   季九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八卦,一阵寒风突然从背后涌来。她连忙伸手压住裙角,一转头,那只厕所里的女鬼哭唧唧地扑上来,下一秒,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季小姐,有人欺负我!”   季九:“啊?”   女鬼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崩溃地控诉:“有个男人躲进了女厕,还非要我去医务室给他拿绷带,可我什么都碰不到啊!”   等等!   “他看得到你?”   男人?还女厕?又要绷带?   季九目瞪口呆地看着女鬼点了点头。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来晚了十分抱歉!昨天回家太累了倒头就睡了orz 然后有个重要通知   ☆、第26章 Episode. 女鬼名叫劳拉,在这所学校里也算是历史悠久的传说之一了,类似于日本鬼故事里常见的“厕所的花子”。 但事实上,她并不能碰到活人,甚至连物品都拿不起来,每天能做的也就是趴在窗口看看风景哼哼歌,最多晚上能量强的时候冲个厕所。 她一路领着季九往学院中走,一边哭一边指责对方态度恶劣,明明有求于她却摆出一副大爷样。 季九自己脑补了一番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有个男人受了伤躲进你的厕所?让你帮忙给他拿绷带包扎?” 劳拉不甘心地点点头,终于止住了哭声:“前面就是医务室了,要去吗?” “……还是去拿点药水和绷带吧。”季九叹了口气。 虽然那个人态度恶劣,但毕竟是个伤员,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一人一鬼拿了东西便返回厕所,劳拉站在门口指了指最里面的隔间,悄声道:“就在那里。” 季九点点头,在门外放了个清洁中的告示牌后才关上门往里走。 最里面的隔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劳拉已飘过去在门外喊道:“我把东西拿来了!快出来!” 她的态度算不上好,口气也很不耐烦,隔间门顿时被大力推开,砰的一声巨响,把季九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见一名穿着古怪、留着及肩发的男人铁青着脸往外迈出一步,二话不说抓向劳拉的脖子。 劳拉吓得一声尖叫,条件反射地往门口冲,却还是没快过对方的动作,竟被一把抓住了脚腕。 季九心头一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这不可能啊! 虽然太阳马上要落山了,但现在的劳拉还是没办法碰到实体,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抓住她的? 劳拉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尖叫都忘记了,哆哆嗦嗦地滞在半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季九。 那个男人好像这才注意到季九的存在。他偏头看过来,眼神倨傲,面色冰冷,抓着劳拉的右手继续用力。然而他无法移动左臂分毫,大概是肩膀处受了伤,鲜血几乎染红了他整条手臂,有一些从衣袖里淌出,滑过手掌,接二连三地滴落在地。 “你竟然把别人引来了?” 话虽对着劳拉,他却死盯着季九,眼睛里显出怒意。 劳拉使劲蹬腿,不甘心地解释:“可我碰不到东西啊!”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对方伤口,男人咧了咧嘴角,怒极反笑。 眼看着他又要有下一步动作,季九也来不及多想了,冲劳拉喊了句:“离远点!”飞快按下了手表上的启动按钮。 如果她没想错,那个男人应该是增强了自身与鬼魂接触的能量才能抓到劳拉,那么电磁干扰器多少能派上用处。 下一秒,只见那男人面色一僵,劳拉的身形也在同时变得模糊。季九一把扯住男人将他推出门外,厕所门一关,里面传来劳拉惊魂未定的喊叫:“刚才那是什么?!吓死我了!” 紧接着就毫无动静了。 而被她推出来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撞在窗台上,受伤的手臂刚好磕到墙面,他终于痛得叫出声来,愤怒地瞪向季九:“你做了什么,地球人?!” 季九:“……” 她好像又遇到中二少年……不,这次是中二青年了。 她苦恼地抓抓头发,歉意道:“呃……对不起,你能站起来吗?” 男人没理她,翻了个身坐在地上喘气。他看起来确实很辛苦,脸色也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汗珠。 但他仍旧恶狠狠地盯着季九。 季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走过去,将他半拖半拽地又拉进女卫中。 “你这样子会吓到别人的,我先帮你包扎。”季九关上门,一边将药水和绷带在洗手台上展开一边道,“劳拉做不到这事才让我来帮忙的,可你的脾气也太差了。” 男人送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恍若未闻地动了动右手,却立马皱起了眉。 季九拿了药水和棉球走上前:“有什么问题吗?”说着自动拉起他的袖子开始检查伤口。 不出所料,受伤的地方果然是在肩头,虽然他的衣服布料很厚,不过现在左边的袖子都要挂不住了,季九只一用力就撕了下来。 对方:“……” 他好像放弃了,靠在墙边任由她折腾。 季九非常小心地用消毒水先清理了伤口,又把周围已经干涸的污渍擦干净。她也说不上来这伤势是什么造成的,只好暂时贴上纱布再用绷带缠紧。 等她做完这些,男人突然开口道:“因为你的关系我现在失去了能力,你需要为我找一处藏身之地。” 季九站起身,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可我是为了救劳拉。” 男人勾勾嘴角,眼睛悄然眯起,像是想要遮住眼底的锐利:“我的伤势之所以加重,都是你的责任。我本来正在追捕犯罪者,现在不得不被迫中止,甚至有可能遭到对方反过来的报复。” “???” 啥? 他在追犯人? 季九将对方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也不觉得这人像警察。 总不至于她又碰到了那群扮演漫画人物惩恶扬善的人了吧? 上次她因为这个误会了彼得·帕克,这次又是谁? “……不要告诉我你也是什么超级英雄……” 对方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你们只知道复仇者联盟,地球上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 “……” 她还真知道一个。 这下子季九也拿不准了,她又蹲下来,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你叫什么?” “劳菲森。” 他眼神平静,声音平稳,呼吸也很规律,这说明他说的是真的。 虽然大概只是个姓氏。 季九叹了口气,苦恼地皱起眉:“我也不知道哪里适合你藏身,而且你这个样子又不方便移动,要不就留在厕所里?我去找劳拉,让她帮你注意一点。” 劳菲森立马面露不耐,好像被侮辱了一般:“你竟然让我呆在厕所里?!” ……这不就是你自己选的吗?!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季九觉得自己不能和中二病晚期的伤员一般见识,只好耐心地扯着笑道:“毕竟这里是学校,医务室总是难免有人去的,剩下的就是教室了?” 劳菲森没有说话。 “哎马上要天黑了,我得赶紧回家,不然家里有人会担心的。”季九站起身来,快走到门口时又补充了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至少今晚应该没人会来打扰你的。” 这时,劳菲森突然笑了一下:“我可以借住你家?” 季九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闻言停下动作,回头道:“这可不行……噫!” 原本还瘫坐在角落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身后,那张略显妖异的脸一下子放大,她条件反射地一弯腰,对方的右手正好从头顶抓过。 卧槽!电磁干扰器过时效了吗? 季九矮身一个扫腿,趁着对方躲避的同时顺势从门缝闪过,紧接着把门使劲一关,手里的言灵符已经贴上门框:“这扇门牢不可破!” 话音刚落,对面就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声。 她立马又甩出第二道符:“谁都不能进这个厕所也不能出来!” 撞击声接连不断,大概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才停下。 季九心有余悸地退到走廊上,看到劳拉战战兢兢地从楼下浮出半个身子,问道:“发、发生什么了?” 她看起来又要哭了:“我想回我的厕所……” 季九也是欲哭无泪,突然间想起路上听到的那个传闻——雷神降临在他们学校是为了找人。 ……厕所里的这个劳菲森,不会就是雷神索尔在找的人吧? …… 季九蹲在厕所门口整理思绪。 首先,她刚看了手表上的电磁干扰器,可以确定装置还在运行中。劳拉也躲得远远的,直到她按了关闭键才敢上前。 这说明电磁干扰器并没有失效,也许是劳菲森自己产生了免疫或者有了对抗的办法。 其次,现在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雷神要找的,如果搞错了让人家白来一趟未免尴尬。 “可如果是呢?” 劳拉眨巴眨巴眼睛,义愤填膺,“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好心帮他,他竟然还要对付我们!” 季九点点头:“也是啊,就算不是雷神在找的人,这么危险的超能力者?还是交给复仇者联盟比较好吧。” 她犹豫片刻,在走廊上给托尼·斯塔克打了个电话,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还发了定位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校园中亮起点点灯火,放眼望去仿佛星子落入海洋,在冬日的枯木间沉浮摇曳。 对面的教学楼里也陆续亮了灯,但这一层大概是因为有“厕所的花子”这类传闻,所以直到现在也没见人经过,走廊上的灯虽然自动点亮,周围的几间教室还全是黑的。 厕所里只偶尔会传来些声音,季九也不敢去看,生怕被对方逃出来,暂时只能和劳拉一起等着。 也不知道钢铁侠现在有没有联系上雷神。 季九刚冒出这个念头,旁边的劳拉突然叫了一声。她立马掏出言灵符对准厕所门,却发现对面依然没有动静,而劳拉望着窗外,就差眼冒爱心了:“季小姐,快看!有帅哥!” 季九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看帅哥,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往外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就愣住了:“约翰?” 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从外面飘进来,还不忘对劳拉笑了笑,这才转向季九:“我以为你在学校这么久又遇到了麻烦。” “啊……是,也不算。”季九说不明白,顺手指了指女厕的方向,“遇到个自称是超级英雄的人,我刚刚把他关进去,可能是雷神在找的,所以现在在等雷神过来。” 约翰挑了挑眉:“我知道你认识了钢铁侠,不知道你还认识雷神。” “我当然不认识……所以才联系了斯塔克先生让他转告。”季九说着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可能雷神比较难找吧。”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回身蹭到约翰身边,喜滋滋地道,“你知道吗,约翰?格斗还真不是白学的,我刚刚自己从里面逃了出来。哇这感觉真爽!” 约翰弯起嘴角,又抬高眉峰,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看上去竟显出几分宠溺:“听起来不错。” “哎,不过对方是个伤员,也没什么好自豪的。”季九自己先叹了口气,闲来无事又往门上加了张符纸,“继续加固。” “你又做了什么!” 气急败坏的男声再一次从里面传来,然而不等季九有所反应,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教学楼猛地摇晃起来。 劳拉吓得立马没了影,季九踉跄两步,被约翰拦腰捞起,直接从二楼带了下去。她刚在楼下的花坛边站稳,劳拉又跑了过来,焦急地道:“出事了!雷神索尔撞在厕所窗上了!” 季九:“……哦。” 她的锅。 她最初下在符咒上的言灵是,门牢不可破。 第二道是,谁都不能进也不能出。 最后一道是,继续加固。 季九忘了,除了门之外,厕所的四面墙、包括窗户,全部被施下了言灵,所以里面的劳菲森出不来,外面的人也同样进不去。 于是当雷神想从窗户直接飞进去的时候,一头撞在了窗玻璃上,撞得周围的墙面瞬间开裂,只有厕所四墙完好无损。 季九急急忙忙地冲到另一边,正好看见一头金发、身披斗篷的魁梧男人握着把锤子从地上站起。他揉了揉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二楼厕所,皱起了眉:“难道是洛基……” “对不起!”季九赶紧道歉,并向他说明了情况,“因为我动了些手脚,所以现在从外面也进不去。稍等一下,我立马搞定它。” 索尔闻言,反而露出丝笑容,宽慰道:“这没什么,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托尼说的人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女孩。” 季九:“???” 你们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她抓了抓头发,解释道:“其实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您在找的。” 索尔点点头:“我从窗户里看见了,是我的弟弟洛基。” ……不愧是神,连兄弟打架都这么厉害。 季九暗自咋舌,接道:“那就好。不过他也肯定看到你了,等下我一开门他一定会逃,所以您要做好准备。” 索尔干脆地应了声:“这个我明白。” 季九立马转身跑回二楼。 虽说受了刚才雷神的那一撞,这栋楼铁定需要翻修了,但这会儿还不影响使用。她一路跑到厕所门口,里面的动静反而没有了,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季九咬咬牙,一口气将那三张符一股脑撕下,飞身后退。几乎在同时,强烈的气流冲破门板,硬是将走廊的玻璃齐齐轰飞。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季九急忙往地上一趴,用手臂挡住脑袋。下一秒,她感觉到身体被人挡住,原本如雨点般的玻璃渣子很快就感受不到了。 这阵玻璃雨几秒后便停下,季九抬起头,正看到约翰也起身朝她伸出一只手。她拉着那只手站起,再往厕所里一看,天花板破了个大窟窿,窗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而洛基和索尔都已经不在了。 “这两兄弟可真是……”季九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走寻常路。” 但这下子教学楼里是彻底不能呆了,劳拉显得很伤心,坐在楼下哭丧着脸:“我最喜欢这里的厕所了,竟然就这样没了!” “学校里那么多厕所,总能再找到一个的。” 季九心想,别说厕所了,这幢楼都不知道能不能以这状态保存到明天。眼看着已经有人听到动静往这边赶来,为了避免被校方问责,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学校。 后来的事情季九是听易蓁说的。 那幢无辜被毁的教学楼由斯塔克工业出资重建了,所以学校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学生间一直津津乐道,传言雷神和洛基在楼内展开生死搏斗,场面精彩绝伦,以至于很多人十分后悔没能及时围观那难得一见的战斗画面。 季九表示,她在现场都没能看到。 这个学期过得飞快,一眨眼又要到期末了,之后就紧跟着圣诞和新年。 这次终于没有像上学期那样惊心动魄,不如说这一整个学期都相当平静,给了季九不少学习的时间。 但冬天到底难熬,再加上她本就体寒畏冷,复习阶段只好在家囤了一大堆食物,没有考试的日子坚决不出门。 季九的考试要一直持续到临近假期开始,前几门都结束得比较早,昨天下午考完后就只剩下最后一门,中间还有四天复习时间。 按照计划,复习进程是完全来得及的,然而今天一早季九一睁开眼,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姨妈”来了。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平时来姨妈照样活蹦乱跳,顶多就是腰酸无力,然而冬天一到,痛经也会随之到来。 季九心中大呼不好,连忙抓紧时间起床看书,然而没过半日,腹部果然胀痛起来。 这一痛就痛得排山倒海般气势汹汹,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别说复习了,连坐在书桌前都成问题。 约翰上楼时就看见她在椅子里蜷成一团,奄奄一息地把脸靠在书本上,眉头皱得死紧。季九脸色苍白,却还是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问道:“有热水吗……” 约翰难得愣了愣,才点头:“我去烧。” 他说完就去了厨房,季九继续趴在桌子上,痛得简直想自尽。 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床上躺尸去,可每每只要一动,肚子里就好像有千万根针在往里扎。她怕自己还没走到卧室就会先在走廊上倒下,最终选择继续缩在椅子上。 房中安静得很,楼下隐约传来厨具移动的声响。季九聚精会神地听着,大概是转移了注意力,身上稍微好受了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翰重新回到书房,除了一杯热水外,手里还多了一个扁平的小盒子。 他将水杯放到季九手边,却见她仍旧一动不动,只好从小盒子里抽出一板药片,抠了一粒到自己手心,直接递到她嘴边:“吃药。” 季九眯着眼,勉力问道:“什么药啊?” “止痛。” 男人的声音较平时更为低缓,季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没其他选择了,低头就着那只手将药片卷进嘴里,赶紧喝了口水吞下。 止痛药没有那么快起效,但热水还是带来了短暂的缓解。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因而没有注意到刚才约翰突然僵住,片刻后才默默收回手,左手拇指下意识在右手掌心蹭了一下。 他看着季九重新缩进椅子里,微一皱眉,低沉的声音重新响起:“我认为你现在该回房间睡觉。” 季九盯着课本,有些不甘心:“可是今天不看,后面几天我怕来不及。” “就以这种状态?”约翰叹了口气,撇撇嘴角,忽然俯身,“我送你回去。” 季九猝不及防,只觉凉意扑面而来。紧接着眼前一花,她下意识抱住了对方的脖子,依然缩得小小的:“你好歹打个招呼?” 约翰勾了勾唇,没有答话。 他身上总是带着寒气,可这时候季九竟然也不觉得冷,歪歪扭扭地靠在他胸前,突然道:“约翰,你对女孩子痛经这事怎么很了解的样子?” 男人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她一眼,才又继续前进:“你觉得呢?” ……想要调戏大叔还是很困难的。 季九耸耸肩:“你有几任女朋友?” 约翰好笑地挑起眉毛,干脆不再接话,进了卧室后,直接将她放到床边。 季九立马自觉地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张脸,一双乌黑的眼睛眨了眨:“我就睡一个小时,一定要叫醒我去复习。” 对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算不算答应了。 但她没有想下去。止痛药终于起了效果,肚子没有那么难受了,再加上室内暖气充足,她闭上眼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季九最后是被食物的香味叫醒的。 外面天色已经发暗,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房中灰蒙蒙的只余一片阴影。她打开台灯,过了好一会儿才揉着脑袋坐起身。 腹部还在痛,但好歹没那么厉害了,就是有点饿。 季九穿上拖鞋走出房门,循着飘来的气味一路下了楼梯,到厨房一看,约翰竟然正在灶台前忙碌。 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子一直卷到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那双很好看的手掀开锅盖,厨房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季九目瞪口呆:“你在做饭吗?” 她到现在还记着上次没放盐的意大利肉酱面呢! 约翰回头应了声,顺势关了火,将锅里的食物盛进浅碗中端到桌上:“坐吧。” 这次是一碗焖面,用了冰箱里就有的鸡肉和笋片。 季九十分诧异,举起筷子半晌都没动。 约翰解释道:“临时查到的中餐做法,但是没有食谱上说的豆角,我就换成了笋。” 季九点点头,鼓起勇气先夹了一片笋片——噫!她一下子睁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 味道竟然还可以? 她立马又试了面条。 这次显然没有忘记放盐,甚至可以说调味充分,面条里夹着鸡肉的鲜嫩和笋片的清甜,令她食指大开。 季九一边嚼着面条一边奇怪道:“这不是可以做好的吗?上次不会是故意的吧?” 约翰挑高了眉,笑了一下,显得十分无辜。 ……还真是啊?! 季九反倒无话可说,等着他把自己的那份也端上来才正式开吃。 两个人相对而坐,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石英钟滴答滴答走个不停。 有那么一瞬间,季九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在这里吃饭时的情景,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但其实半年时间也算不上长,两个人的生活却好像早就成了天经地义。 …… 圣诞节就这样到来了。 这是季九到纽约后遇到的第一个大节日,但她既不信教也没有过圣诞的传统,就约了易蓁一起在家里吃火锅。 为此她还觉得很对不起原土着居民约翰:“要不我给你装棵圣诞树?我看到地下室有以前用过的。” 虽然那棵树实在小得可怜。 约翰只是拍了拍她的发顶,笑得很随意:“我有个地方要去,你们自己庆祝就好。” 于是到了平安夜当晚,家里就只有季九和易蓁。两人用电饭煲做了个简易版火锅,使劲往里塞肉塞丸子,一顿饭下来双双吃撑。 饭后洗了锅碗,她们也不管外面天寒地冻,裹着大衣上天台放烟花。 夜已经深了,今天的纽约依然灯火璀璨,却不像平日里那样热闹。大概是本地人都在家和亲人过节,鲜少出门吃饭,大街上连辆车都看不到。 城市的角落里偶尔炸开烟花,火光自夜空划过,那声响飞快穿过街道,像回音久久不散。 季九和易蓁看了会儿别人放的礼花炮,自己也兴致勃勃地准备点小烟花来自娱自乐。 天台上风大,季九躲进背风处点火,忽听易蓁喊了句:“小九,你有客人吗?” “啊?”她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发现对方正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好像有人在敲门。” 季九连忙进了室内,果然听到了刚刚停止的电铃声。她快步冲下楼,从猫眼里看了眼就赶紧打开大门:“哇!你怎么会来?” 门外的少年裹着大衣,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颊。他抬起手挥了挥,腼腆地笑道:“呃,经过,散步经过。平安夜快乐,九。” 季九笑眯眯地将他请进门,也没有问他是怎么从皇后区散步到布鲁克林的:“吃过晚饭了吗?” “当然,和梅姨一起。”彼得·帕克将大衣挂上玄关的衣帽架,看到了底下的另一双女鞋,立马了然,“易也在吗?” “对啊,我们晚上一起吃了火锅。” 话刚说出,易蓁也从楼上跑了下来。她今天穿的是有鸟笼刺绣的红色连衣裙,说是为了配合圣诞红红火火的氛围。 见到彼得,她也显得很惊讶,隔了会儿看向季九,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到少年脸上:“不得了啊。” 彼得同样和她打了招呼,易蓁笑道:“这么冷的晚上还过来,你也太拼了。” 季九适时地插了一句:“跟家里人说过吗?” “说了。”少年摸摸脸颊,好像这时候才觉得不好意思。 易蓁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一眨眼:“我们正要去楼顶放烟花,要加入吗?” 这时燃放礼花的地方更多了,城市里随处可见此起彼伏的火光。他们三人也不甘示弱,在天台上摆了一排喷花类的锥形筒,把导火线接在一起。 彼得点燃了总线,飞快跑回另外两人边上。火花滋滋作响着冲向各个喷花筒,整一排几乎在同时涌出喷泉般的火光。光芒照亮了黑暗,火焰久久不息。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小喷泉才一个接一个停下,周围也重新归于寂静。 彼得·帕克不能久待,放完烟花后就又回家去了。易蓁跟季九一起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后,意味深长地将季九打量一番,看得季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干、干嘛?” 易蓁耸耸肩,笑得像只狐狸:“没干嘛啦,就是觉得你和小朋友关系真好啊,人家平安夜的大晚上还特意来看你。” “可能是觉得我一个人过节很可怜吧?”季九眨眨眼,十分感动,“呜呜呜现在很少有这么贴心的年轻人了!” 易蓁:“呸!” 两人这才进了屋里。 今天易蓁会在季九家留宿。此时也不早了,季九打发她去洗澡,自己把餐厅又收拾了一下。 谁知她刚打开灯走进去,就发现桌上多了个小礼盒——四四方方的一个扁盒子,用粉色的包装纸层层裹起,上面还缀了朵蝴蝶结。 季九拿起来看了看,见纸盒下还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送的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很过意不去,连忙给彼得发了条信息:「谢谢你的礼物!真抱歉我完全没有准备(?_?)」 对方回得很快:「没关系没关系。」 紧接着又是一条,像往常一样:「刚好在给梅姨准备礼物的时候看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季九这才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装,打开盒子,一枚造型可爱的招财猫挂件正安静地躺在灯光下。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回道:「太可爱了,我要立马把它挂到手机上!」 彼得这次回了十分简短的一句:「太好了。」 然而不礼尚往来显然不是季九的作风。所以圣诞结束后的第二天,部分商铺甚至还在放假,她就冲去了电子电器商场。 彼得·帕克对电子科技感兴趣,送电子产品总没错吧? 不过以防万一,季九还是叫上了约翰做参谋。 约翰对此表示很无奈,甚至兴趣缺缺:“u盘怎么样?” “这个谁都有吧。”季九一边在柜台旁转悠,一边烦恼,“他喜欢拍照,可是相机一类的我又买不起。 “你觉得录音笔可行吗?他那么聪明应该也用不到吧。 “耳机?哎呀这个要送就要送好的,可是好的我依然送不起!” 季·选择恐惧症·九在商场里转了一圈,结果越挑越气馁,只恨自己囊中羞涩。这时候恰好有电话打了进来,她也没看是谁,接起就道:“你好。” “嘿,季,有兴趣做兼职吗?” 咦咦咦? 略带些玩世不恭的独特嗓音,在季九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托尼·斯塔克了。她立马捧好了手机,疑惑道:“什么兼职?” 对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最近身边的伙伴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正巧是你擅长的领域。” ……超级英雄也会被鬼缠上? 季九一脸懵逼:“您确定是……呃,我是说,有鬼?” 斯塔克难得叹了口气:“你来看过就知道了。哦我的上帝!”话筒里立马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是撞击声和气流声。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声音才重新回来,却带上了几分喘息,“就是这样,你如果现在有空,我可以马上去你家接你……哦不!等等!那个不能摔!” 这通电话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季九反应了好一会儿,愣愣地看向约翰:“刚才那个杂音……好像是灵噪?” 真的假的?! 临时出了这事,她也不好在外面多呆,赶紧回家里准备了一打驱鬼符。没过一会儿,托尼·斯塔克的超跑便停在了门外——这一次不是之前的骚包红了,而是辆黑色法拉利。 季九就等在客厅里,见状马上开门出去。斯塔克也从驾驶座下来,亲自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 唯一奇怪的是,明明是个阴天,他却戴了副墨镜。 等到扣好安全带,季九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的眼睛怎么了?” 钢铁侠下意识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嘴角有不易察觉的抽搐:“那位制造骚乱的伙计,似乎非常喜欢恶作剧。” 跑车呼啸而出,飞快地穿过纽约最繁华地带。 还洋溢在圣诞气氛中的街道急速后退,随着距离的靠近,前方那座有着巨大a字标示的摩天大楼也显得越来越清晰。全透明的玻璃幕墙即使在阴天依然光彩夺目。 下一秒,底层幕墙倏然打开。 跑车不见减速,一个漂移滑入楼中,稳稳当当地停下。 灯光亮起,车门自动打开。季九抬头打量眼前明亮而宽敞的大厅,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托尼·斯塔克做出个“请”的手势,笑道:“欢迎来到复仇者大楼。”   ☆、第27章 Episode. 从电梯里出来时,季九率先看到了一扇通透的玻璃门,进门后便是客厅。 这个客厅几乎占据了整整一层,天光毫无遮挡地穿透落地窗,背后是挂画一般在眼前铺展的纽约市。 房中已经有人在了,季九粗略看了一眼,认出了站在沙发边的美国队长和坐在沙发上的黑寡妇,班纳博士也在,另外还有一名漂亮的年轻女生,看起来和彼得·帕克差不多年纪。 见他们进来,在场的超级英雄们纷纷站起看向门口,美国队长最先开口:“这位就是你说的灵媒吗,托尼?” 季九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托尼·斯塔克后面。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这点,冲她一眨眼,语气轻松地介绍道:“这是队长、娜塔莎、旺达,当然还有博士,你已经认识了。” 季九连忙点头,在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斯塔克便直奔主题:“ok,你进来之后有感受到什么吗?” 季九反而有些吃惊:“闹鬼的是这个房间?” 黑寡妇娜塔莎接话道:“准确的说是生活区,不过最厉害的一次确实是在这里发生的。” 这么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一路上来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季九回忆着进入大楼至今的感觉,问道:“可以跟我说说有什么现象吗?多不起眼的都可以。” 室内沉默了一下,像一声叹息。紧接着,坐在美国队长边上的年轻女生便开口道:“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的事,偶尔睡到半夜会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就只是看着吗?” 旺达点点头,大眼睛里带着疑惑:“什么也没发生。” “厨房和客厅里时不时会有东西被移动了位置。”美国队长回忆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没有人在意。” “剩下的就是今天了。”斯塔克在这时接上来,“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客厅里刚遭了秧,就像是一场飓风灾难!” 闻言娜塔莎忍不住笑出声来,瞥了一眼斯塔克的眼睛:“倒是没什么损失,除了托尼被打了一拳。” 季九同情地将目光投向钢铁侠,他把墨镜摘下后,眼角的淤青格外明显。 班纳博士摇摇头,似乎有些头疼:“干扰器对它不起作用。” 噫?干扰器? 季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急忙问道:“和斯塔克先生给我的那个一样吗?” 斯塔克耸耸肩:“没错。鉴于你说过它成功运作了,我就试了试。” ——然而这次没有成功。 季九疑惑地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电磁干扰器确实是有用的,至少对普通的灵是这样。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不是恶灵,毕竟它没有做出实质性的破坏行动,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恶作剧——除了它打了托尼·斯塔克一拳。 但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季九找不到它。 大家一起在客厅呆了好一会儿,除了让季九了解情况外,也是在等待那只鬼重新出现。然而它现在却十分安静,连一点痕迹都不肯露出来。 季九想了想,觉得这么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请斯塔克带她到其他地方转转。 复仇者大楼中的生活空间主要集中在上部,客厅连接着公共厨房和餐厅,楼下就是超级英雄们各自的卧室。 季九着重看了旺达的房间,女生站在房中向她介绍:“它有时候会站在床头,差不多是这个位置。” 季九大概感受了一下,问道:“你以前也能看到鬼魂吗?” 旺达露出遗憾的表情:“我不这样认为。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鬼魂这回事。” 季九摸摸鼻尖,又将她在的这一层打量了一番,依然毫无收获。 那只鬼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肯现身,又或者他在恶作剧了一番后其实已经离开? 眼看着就要天黑,这是对鬼来说最适合活动的时间,如果它今天还要出来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机会了。 于是季九征询了托尼·斯塔克的意见后,决定今晚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以防万一,她还是在所有人的卧室门上都贴了驱鬼符。 夜渐渐深了,大家努力装得很平常一样各自回房休息,只有季九一人留在客厅里。 落地窗外的纽约灯光璀璨,圣诞后的市中心又开始热闹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感受这座城市,脑海中却浮现中一个类似的画面。 ——是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约翰死前的景象。 季九忍不住叹了口气,然而不等这口气叹完,一股异样的感觉袭击了她。她毫不迟疑,转身就往楼下冲去。 这次季九没乘电梯,直接走了安全楼梯,刚冲进走廊,骤降的温度就刺激得她打了个冷战。走廊上的灯忽闪了一下,倏然熄灭。 季九不得不停下脚步,幸好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停留在旺达房门前的透明身影。 ——是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个和旺达差不多年纪的男生。 他穿着一身看不出材质的蓝灰色上衣,正用左手捂着右手,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季九,甚至忘记了要逃走。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说话。 就在这时,季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整个人一震,那个男生也像是被惊醒,猛然转身。 这下子季九也顾不得许多了,立马按下手表上的电磁干扰器开关。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同时一阵风从走廊上刮过,吹起了黏在门板上的符纸。长发被风吹乱,遮住了季九的视线,她一边拨开头发一边喊道:“约翰!跟住他!” 再去看时,对方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 “……” 电磁干扰器果然不管用。 但季九觉得不是仪器本身的问题,而是对方比较特殊。 现在问题来了……那家伙又去哪了? 考虑到刚才的风从她身边刮了过去,季九返身往楼梯走。约翰的气息紧接着出现在楼上,她立马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客厅那一层,谁知还没站稳,寒意便卷了过来。 前方的客厅里像是正被飓风袭击,质量轻的物体都飞了起来,在空中不停打转。约翰举着□□站在开阔处,警惕地侧耳倾听。 季九拿不准到底该不该进去,干脆停在了玻璃门外面。 就在这时,约翰突然扣下了扳机—— 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季九没听到声音,但是一道人影凭空跌了出来,被卷起在半空的那些东西随之纷纷落地。 季九:“……”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多想,她直接冲进了客厅。那个男生正捂着膝盖坐在地上,对着约翰控诉:“老家伙,你竟然真的开枪?” 约翰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别担心,很快就会痊愈。”他的声音带了点沙哑,依然像大提琴音般低沉优雅,“做鬼这点很方便。” 那个男生沉默了片刻,转向季九,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ok,你们抓到我了。” 季九反而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条件反射地先打了个招呼:“呃……你好。”说完这句,她也在他面前坐下,接着问道,“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生伸了伸腿,好像确实感觉好点了,翻身坐起:“皮特罗,我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将季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张了张嘴,“旺达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季九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所以旺达说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人影就是你吗?” 皮特罗双手撑着膝盖,简短地应了一声。 季九又问道:“你也是超级英雄?” 对方愣了愣:“可从没人这么说过我,不过我跑得比较快。” 见他状似要站起来,季九急忙道:“不用示范了!不过你既然是为了妹妹,为什么要恶作剧呢?我是说,你还打了斯塔克先生。” 皮特罗耸了耸肩,似乎有些困扰:“我本来没那个打算,只是突然有些生气。” “因为干扰器?” 他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嘴角:“被它打到可是很难受的。” 季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表,有些抱歉:“我刚才也用了,真对不起。” 闻言,皮特罗反而笑出声来,无所谓道:“没关系,我跑得够快。” 因为他实在没有恶意,季九也放松下来,跟着笑了笑:“不过既然事情都清楚了,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转生比较好。我的意思是,你得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皮特罗面色一僵,皱了皱眉。 季九也知道他是在担心妹妹,不由问了句:“关于旺达,你还有放心不下的事吗?” 男生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视线,隔了好久才长长地吐出口气:“他们对她很好。” 季九没有接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窗外月色明亮,霓虹灯光穿透落地窗映在皮特罗身上,他最终抓了抓头发,低着头道:“我不能留下她一个。” 旺达并不是一个人。 季九想要这么告诉他,但她说到底也没有这个立场。 就算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也该由复仇者中的某一位来说。因为他们才是旺达的同伴,也将成为今后的亲人。 季九苦恼着该如何接下去,不自觉将目光移向一旁沉默的约翰。 他已经收起了□□,正垂着手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她求助的目光,约翰突然说了句:“那么,你妹妹会为此感到高兴吗?” 两个人皆是一愣,皮特罗动了动嘴唇,眼中现出挣扎:“我……” 他正要说话,客厅门冷不防打开。男人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季,一切正常吗?刚才你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 季九心头一惊,与此同时疾风刮过,她的面前瞬间空无一人。 ……真·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快步走近的钢铁侠,幽怨道:“他被你吓跑了,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   ☆、第28章 Episode. “也就是说,他刚刚出现了。”钢铁侠这次用的是陈述句。 他站在门口,左右看了两眼,眉毛几不可查地一蹙:“情况怎么样?” 季九一边起身,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坦白道:“我想……他是你们都认识的人。” 她将刚刚遇到皮特罗的事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听完后的托尼·斯塔克坐在沙发上,单手拖着下巴,眉毛皱得更紧了。 见他正在思考,季九也没有说话。过了会儿,男人的声音才缓慢响起:“季,在你的认知中,死去的人如果留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与往常玩世不恭的语调不同,他此时的语气十分严肃。季九也不由得正襟危坐,回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但是普遍来说,灵……我是说鬼魂,终究不属于这里,如果他们一直留在活人的世界里,很容易对活人产生怨恨——怨恨什么您也可以想到。 “另一方面,灵属阴,本身就很容易聚集和吸收负面的东西——无论感情还是气息——就像人类毫无防备地站在强辐射下,久而久之可能就会产生不好的变化。” 她打量了下斯塔克的表情,又继续道,“当然这些都是十分刻板的知识,并不一定适用于每个人……呃,每个鬼魂。我不了解皮特罗的情况,所以不能说他会怎么样,就目前来看他还完全没有那个趋势。” 斯塔克应了声,从沙发上站起的同时伸了个懒腰。等他再次回头,脸上又重新绽开笑容:“无论如何,先去睡个好觉,季。这事我们明天再讨论。” 然而季九躺上床后仍不自觉思考着皮特罗说过的话,试图找出一个足够说服他投胎转世的理由。原本确实是困了,可越想越精神,反倒迟迟无法入睡。 这一结果导致她被闹钟吵醒时依然困得要命,感觉满脑子都是浆糊,差点忘记了身处何地。 等季九到达楼上的客厅区,其他人都已经在了。连接着餐厅的玻璃门正巧打开,打扮休闲的娜塔莎招招手,笑道:“来得正好,早饭准备好了。” 于是她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托尼·斯塔克推过来一盘果酱罐子,冲她扬扬下巴:“选你喜欢的。”说着从自己的碟子里切了块荷包蛋,继续和班纳博士讲话。 美国队长也刚到餐厅,见季九过去,还绅士地拉开一把椅子请她入座。 季九受宠若惊地坐下,顺势从旺达手里接过碟子和果汁。 这里的早餐十分丰盛,除了固定的面包、煎蛋和配菜外,还有一小块烤牛排。 娜塔莎站在吧台边,侧头问她:“来点热的?想要咖啡还是茶?” “啊,那就茶吧,谢谢。” 娜塔莎道了声“k”,端着三个杯子过来,将其中一杯茶放到她手边,另两杯咖啡一杯留给自己,一杯给了班纳博士。 博士原本在和斯塔克说话,接过杯子时十分自然地抬头冲娜塔莎笑了笑。 季九眨眨眼——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时,坐在旁边的旺达开口道:“季,昨晚发现了什么吗?” 餐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季九身上。这令她再次紧张起来,不由将目光投向托尼·斯塔克。 钢铁侠沉吟几秒,耸了耸肩:“再跟大家说一遍吧。” 这一次季九说得比较仔细,并且几乎一直观察着旺达的表情。当说到那只鬼就是皮特罗的时候,年轻女生显得十分激动。 她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现在还在吗?” 季九摇了摇头:“自从他昨晚逃走后我就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应该会在附近。他说,”季九突然卡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旺达看着她的眼睛,疑惑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皮特罗说了什么?” 季九却不敢再直视她,悄然移开了视线。她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果汁,才轻声接道:“‘我不能留下她一个。’” 旺达没有说话,默默转回头,好像有些怔愣。美国队长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季九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托尼·斯塔克的声音再次响起。 “季,有办法让旺达和皮特罗见面吗?”他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双手交叠在胸前,停顿了一下又看向旺达,“你们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说,不是吗?” 旺达看了他很久,眼底慢慢亮起光芒。她重新面向季九,期待地看着她:“请帮帮我们。” ……事情闹大了。 季九目瞪口呆:“我……这个……” 她半晌没说出个结果,美国队长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插话道:“我听说你们有一个什么……花露水?具备通灵的功效。” 季九:“??????” 她这下子彻底怔住了,钢铁侠也是一脸震惊:“花露水?” 班纳博士差点被咖啡呛到,犹豫了一下道:“呃……这应该只是谣传。” 季九连连点头:“花露水只有驱蚊止痒的功效,最多加一个清凉效果。” 餐厅中有一瞬的寂静。 下一秒,娜塔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美国队长低咳一声,像是尴尬,耳根竟然有些泛红。 斯塔克一边忍着笑,一边还一本正经地道:“这一点也不好笑,真的。” 季九:“……” 不过她现在确实不知道什么靠谱的通灵法,只好暂时回了趟家。 约翰在她到家后才显出身形,跟着进了书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真的打算让他们见面?” 季九正埋头翻书,只好抽空答了句:“讲道理,可以做决定的不是我。我只能帮助他们沟通,尽管我希望的是皮特罗能在和旺达谈过之后放下心结,投胎转世去。” 约翰无奈地撇撇嘴角,没再说下去。 季九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甚至她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 人死后本不该再在世间徘徊,只是对他们兄妹而言,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季九都在家里研究通灵的方法。 最直接的当然是让鬼魂附到灵媒身上,通过灵媒之口与生者交谈。 但这种做法对季九这种半吊子而言太危险,她本就是怕出问题才回家翻书的。 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却不是常见的办法。 季九是在一本很老旧的符咒书上见到的,上面只写了简单的提示:“显像符:作用于普通人,将灵之形态投射以显现于人眼,然无法真正使其实体化。” 概括地说,就是让一般人短时间内拥有灵媒的能力。不过即使看到了,本来碰不到摸不着的也照样碰不到摸不着。 季九“啪”一声合上书本,被灰尘呛得连声咳嗽,一边咳一边翻出纸笔画了好几张符,结束后立马给托尼·斯塔克打电话:“斯塔克先生,有个方法可以试试,我现在方便过去吗?” 一个小时不到,她就又回到了复仇者大楼。 和上次一样,季九一进客厅就发现其他人都在,旺达见她进来马上站起身,而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坐着一天未见的皮特罗。 年轻男生双手环胸,见到她时抬起右手挥了挥,还笑着嗨了一声。 季九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知道了她这次是干嘛来的。 “嗨,旺达。”季九看了皮特罗一眼,直接走到旺达面前,“请你站好不要动。”话音刚落,一张符纸自她掌心飞出,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女生背后。 旺达愣了一下,诧异道:“你做了什么?” 季九努努嘴,示意她:“转身试试。” 旺达一脸疑惑,却还是懵懂地转过了身。下一秒,她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巴,眼眶瞬间就红了。 此时天色已晚,城市中的灯光接二连三亮起。男生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前,恍如海市蜃楼,透出背后那一片光之海。 皮特罗还坐在沙发靠背上,脸上那看好戏似的笑容来不及收起,就立马凝固成了惊愕。 旺达急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想要拥抱他,却不料手臂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愣了愣,呆呆地低头看向手掌,皮特罗看了季九一眼:“认真的?” 季九点点头。 他反而笑了一声,困扰似地抓抓头发,这才张开双臂,对旺达说道:“来吧。” 旺达直接越过沙发扑了上去。 这一次,皮特罗将她接了个满怀。 “没想到吧,我的妹妹。” 旺达埋在他胸前,手臂有些颤抖。 “很高兴再见到你,皮特罗。” 斯塔克朝其他人扬了扬手,大家不约而同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客厅的玻璃门关上,所有声音都被留在了里面。 纽约的夜色像被落地窗框住,停留在最辉煌的那一瞬间。 其他人转移到了另一个休息区。他们虽然看不到皮特罗,也知道两兄妹此时一定有很多话要讲。 季九趴在阳台上,却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忍不住叹了口气。 娜塔莎给她递了杯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季九下意识摇头,但又觉得不对,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也很担心皮特罗如果不肯走,执意要留下来该怎么办。” “那样不好吗?”娜塔莎斜倚在窗边,低头冲她一笑,“如果旺达也是这么希望的,倒是未尝不可。” 季九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很有道理。 ……果然是超级英雄,想法就是前卫。 这时托尼·斯塔克也走了过来,冲她眨眨眼:“这次又帮了个大忙,季。作为兼职的报酬,有什么想要的吗?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好像是在……呃,电器商场?”他耸耸肩,又补充了一句,“我听到了商场广播。” ……这人什么耳朵?! 季九表示很震惊。 但她想了想,发现这几天一直在忙着这里的事,确实还没挑好送给彼得·帕克的礼物。而新年马上就要到了。 “说到这个,可以问一下您的建议吗,斯塔克先生?” 钢铁侠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您觉得什么礼物,不贵又实用、并且适合喜欢电子技术或者摄影的男生?” 托尼·斯塔克恍然大悟:“送给男朋友?” 季九:“并不是???”   ☆、第29章 Episode. 从电梯里出来时,季九率先看到了一扇通透的玻璃门,进门后便是客厅。 这个客厅几乎占据了整整一层,天光毫无遮挡地穿透落地窗,背后是挂画一般在眼前铺展的纽约市。 房中已经有人在了,季九粗略看了一眼,认出了站在沙发边的美国队长和坐在沙发上的黑寡妇,班纳博士也在,另外还有一名漂亮的年轻女生,看起来和彼得·帕克差不多年纪。 见他们进来,在场的超级英雄们纷纷站起看向门口,美国队长最先开口:“这位就是你说的灵媒吗,托尼?” 季九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托尼·斯塔克后面。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这点,冲她一眨眼,语气轻松地介绍道:“这是队长、娜塔莎、旺达,当然还有博士,你已经认识了。” 季九连忙点头,在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斯塔克便直奔主题:“ok,你进来之后有感受到什么吗?” 季九反而有些吃惊:“闹鬼的是这个房间?” 黑寡妇娜塔莎接话道:“准确的说是生活区,不过最厉害的一次确实是在这里发生的。” 这么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一路上来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季九回忆着进入大楼至今的感觉,问道:“可以跟我说说有什么现象吗?多不起眼的都可以。” 室内沉默了一下,像一声叹息。紧接着,坐在美国队长边上的年轻女生便开口道:“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的事,偶尔睡到半夜会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就只是看着吗?” 旺达点点头,大眼睛里带着疑惑:“什么也没发生。” “厨房和客厅里时不时会有东西被移动了位置。”美国队长回忆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没有人在意。” “剩下的就是今天了。”斯塔克在这时接上来,“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客厅里刚遭了殃,就像是一场飓风灾难!” 闻言娜塔莎忍不住笑出声来,瞥了一眼斯塔克的眼睛:“倒是没什么损失,除了托尼被打了一拳。” 季九同情地将目光投向钢铁侠,他把墨镜摘下后,眼角的淤青格外明显。 班纳博士摇摇头,似乎有些头疼:“干扰器对它不起作用。” 噫?干扰器? 季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急忙问道:“和斯塔克先生给我的那个一样吗?” 斯塔克耸耸肩:“没错。鉴于你说过它成功运作了,我就试了试。” ——然而这次没有成功。 季九疑惑地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电磁干扰器确实是有用的,至少对普通的灵是这样。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不是恶灵,毕竟它没有做出实质性的破坏行动,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恶作剧——除了它打了托尼·斯塔克一拳。 但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季九找不到它。 大家一起在客厅呆了好一会儿,除了让季九了解情况外,也是在等待那只鬼重新出现。然而它现在却十分安静,连一点痕迹都不肯露出来。 季九想了想,觉得这么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请斯塔克带她到其他地方转转。 复仇者大楼中的生活空间主要集中在上部,客厅连接着公共厨房和餐厅,楼下就是超级英雄们各自的卧室。 季九着重看了旺达的房间,女生站在房中向她介绍:“它有时候会站在床头,差不多是这个位置。” 季九大概感受了一下,问道:“你以前也能看到鬼魂吗?” 旺达露出遗憾的表情:“我不这样认为。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鬼魂这回事。” 季九摸摸鼻尖,又将她在的这一层打量了一番,依然毫无收获。 那只鬼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肯现身,又或者他在恶作剧了一番后其实已经离开? 眼看着就要天黑,这是对鬼来说最适合活动的时间,如果它今天还要出来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机会了。 于是季九征询了托尼·斯塔克的意见后,决定今晚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以防万一,她还是在所有人的卧室门上都贴了驱鬼符。 夜渐渐深了,大家努力装得很平常一样各自回房休息,只有季九一人留在客厅里。 落地窗外的纽约灯光璀璨,圣诞后的市中心又开始热闹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感受这座城市,脑海中却浮现中一个类似的画面。 ——是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约翰死前的景象。 季九忍不住叹了口气,然而不等这口气叹完,一股异样的感觉袭击了她。她毫不迟疑,转身就往楼下冲去。 这次季九没乘电梯,直接走了安全楼梯,刚冲进走廊,骤降的温度就刺激得她打了个冷战。走廊上的灯忽闪了一下,倏然熄灭。 季九不得不停下脚步,幸好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停留在旺达房门前的透明身影。 ——是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个和旺达差不多年纪的男生。 他穿着一身看不出材质的蓝灰色上衣,正用左手捂着右手,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季九,甚至忘记了要逃走。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说话。 就在这时,季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整个人一震,那个男生也像是被惊醒,猛然转身。 这下子季九也顾不得许多了,立马按下手表上的电磁干扰器开关。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同时一阵风从走廊上刮过,吹起了黏在门板上的符纸。长发被风吹乱,遮住了季九的视线,她一边拨开头发一边喊道:“约翰!跟住他!” 再去看时,对方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 “……” 电磁干扰器果然不管用。 但季九觉得不是仪器本身的问题,而是对方比较特殊。 现在问题来了……那家伙又去哪了? 考虑到刚才的风从她身边刮了过去,季九返身往楼梯走。约翰的气息紧接着出现在楼上,她立马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客厅那一层,谁知还没站稳,寒意便卷了过来。 前方的客厅里像是正被飓风袭击,质量轻的物体都飞了起来,在空中不停打转。约翰举着□□站在开阔处,警惕地侧耳倾听。 季九拿不准到底该不该进去,干脆停在了玻璃门外面。 就在这时,约翰突然扣下了扳机—— 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季九没听到声音,但是一道人影凭空跌了出来,被卷起在半空的那些东西随之纷纷落地。 季九:“……” 他是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多想,她直接冲进了客厅。那个男生正捂着膝盖坐在地上,对着约翰控诉:“老家伙,你竟然真的开枪?” 约翰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别担心,很快就会痊愈。”他的声音带了点沙哑,依然像大提琴音般低沉优雅,“做鬼这点很方便。” 那个男生沉默了片刻,转向季九,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ok,你们抓到我了。” 季九反而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条件反射地先打了个招呼:“呃……你好。”说完这句,她也在他面前坐下,接着问道,“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生伸了伸腿,好像确实感觉好点了,翻身坐起:“皮特罗,我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将季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张了张嘴,“旺达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季九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所以旺达说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人影就是你吗?” 皮特罗双手撑着膝盖,简短地应了一声。 季九又问道:“你也是超级英雄?” 对方愣了愣:“可从没人这么说过我,不过我跑得比较快。” 见他状似要站起来,季九急忙道:“不用示范了!不过你既然是为了妹妹,为什么要恶作剧呢?我是说,你还打了斯塔克先生。” 皮特罗耸了耸肩,似乎有些困扰:“我本来没那个打算,只是突然有些生气。” “因为干扰器?” 他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嘴角:“被它打到可是很难受的。” 季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表,有些抱歉:“我刚才也用了,真对不起。” 闻言,皮特罗反而笑出声来,无所谓道:“没关系,我跑得够快。” 因为他实在没有恶意,季九也放松下来,跟着笑了笑:“不过既然事情都清楚了,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转生比较好。我的意思是,你得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皮特罗面色一僵,皱了皱眉。 季九也知道他是在担心妹妹,不由问了句:“关于旺达,你还有放心不下的事吗?” 男生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视线,隔了好久才长长地吐出口气:“他们对她很好。” 季九没有接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第30章 Episode. ……这都是些什么事…… 原本在新年第一天冷清的街道上有公用电话突然响起这事已经够不符合常识的了,而电话里那个连身份都不肯表明的人还说需要她帮忙,让她现在在这里等一辆车。 季九一脸问号。 她询问地看向约翰,对方在听完全部对话后竟然一脸严肃地应道:“按她说的做。” 季九惊呆了:“你是认真的吗?” 约翰没有答话,转而将目光投向马路。因为人少,所以两人都很清楚地看到了一辆小轿车正转过路口,驶入了他们面前的这条岔路。 他挑了挑眉,惊讶中又带了丝了然:“是莱纳尔。” “嗯?” 季九觉得这名字听着很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直到那辆车在她面前的路边停下,一个胖乎乎的脑袋自驾驶座中探出。 “哦……我的……天……” 竟然是弗斯科警探,新年第一天就要上班? 而看到她站在这里,莱纳尔·弗斯科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皱起眉道:“你在逗我?竟然是个小姑娘?” 季九抽着嘴角,偷偷瞟了约翰一眼,他没有任何迟疑,催促道:“先上车。” 弗斯科几乎也在同时冲她招招手,一脸无奈:“上来吧。”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但毕竟来的人是个警察,季九也没办法,只好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立马启动,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开车的弗斯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弗斯科脸上满是疑问:“长岛,你连这都不知道?” 她就没有知道的东西啊!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短信跳进来——没有发件人号码,只有一句话:请将耳机与手机相连。我会和你说话。 这个形式让季九一下子想到了夏天时的诡异信息,那条写了“”的短信。 卧槽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她立马戴上耳机,通话中的图标也紧跟着亮起。 “嘿,上次给我发恶作剧短信的就是你吗!” 对方原本正要说话,被她这么一问只好停下来,答道:“是的,不过那不是恶作剧,只是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季九:“……” 那个冷静而淡然的女声继续道:“目的地将在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到达,你有足够的时间检查身上的装备,九。”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季九想要哭了,有谁出门吃顿饭还在身上带一堆符啊?! “我从不开玩笑,九。”对方仍旧波澜不惊,“那是栋传闻中的鬼屋,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助的原因。” 靠! 季九在心里低咒一声,直接抓住驾驶座的后背:“弗斯科警探,我需要回趟家!” “什么?!”男人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们在赶时间,小姐。” “我身上工具不够,必须回去拿。” 弗斯科飞快地看她一眼,最终叹了口气:“告诉我地址。” 幸好他们本就离季九家不远,季九拿了备用的各类符咒回到车上也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她路上还顺便给易蓁打了个电话,说是临时有事不能去吃午饭了。易蓁也没有多问,只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车子准时到达目的地。 这是位于长岛的一座度假屋,但是几度易主,现在已经近乎废置。房屋本是木结构,然而常年无人打理,在这种季节更是显得荒凉衰败。 弗斯科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边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季九紧接着闻到一股怪味,不等她询问,耳机里的声音再次说道:“屋子的温度再次下降了。你能看到什么,九?” 相比起季九,约翰的反应更加直接。他已经掏出了枪握在手中,警惕地朝屋子靠近。 季九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果然一进院子就感受到了异常的低温。明明不过一道院门之隔,且同在室外,温差却极为明显。 她忍不住裹紧了大衣,把脸埋进围巾里,又往屋门口走了几步。脚底踩到一根干枯的树枝,“啪”的一声响,约翰回头看了眼,停下脚步张了张嘴:“你……” “嘭——” 窗户像被谁使劲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季九整个人都僵住了,猛地望过去——一道看不清样貌的白影紧贴着窗玻璃,正用力敲打窗扇,脸部几乎都被压扁了。 心里咯噔一声,季九立马抓紧了驱鬼符不敢再动,却发现那只鬼并没有破窗而出,倒像是真的被玻璃挡住了一般,只能在里面不依不饶地敲窗。 就在这时,约翰叫了她一声,示意她上前:“你看这里。”屋门同样是木质,看得出来常年无人使用,然而门上的封条却像是刚刚被撕开,断裂处的痕迹依然可以完整拼合。 “觉不觉得和你符纸上的图案很像?” 季九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花纹。 两张封条本身十分普通,应该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此处不可进入,然而在空白处却各有一圈细小的图案,乍一看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些确确实实是正统的符文。 具有束缚、封印的效果。 此时门上的符咒已破,有人进去了。 可这样就又产生一个问题——既然门上的两张符已经没有效果,为什么那只、或者那些鬼还是出不来呢? 那就是说,还有其他地方的符在支撑着这个阵法?最重要的阵眼肯定还在。 季九急忙道:“约翰,帮我找找哪里还有这样的图案。” 约翰应了声便绕着房屋飞了出去,季九蹲在门口研究那个符的画法。 但是进去的人呢?这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并不好,进去了还能顺利出来吗?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让我帮忙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耳机里的声音答道:“是的。”顿了一下她又道,“我不确定根是不是也在里面。” 这可真是…… 季九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一共几个?” “人,两名。” “鬼,不确定……对吧?” 她叹了口气,却又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根还在。” “我很擅长学习,九。” 正说着,弗斯科也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见她一只手正比划什么,不由怪道:“你在干嘛?” “噫!等人?”季九站起身,同样奇怪地看向他手里那个大桶,“您拿的是什么?” 弗斯科一言难尽地摆了摆空着的那只手:“别提了,不知道为什么非让我准备狗血,还必须是黑狗。” 闻言,季九差点跳了起来,又惊又喜:“什么?!竟然有黑狗血?!” 紧急时刻简直是雪中送炭嘛! 她跑下台阶,又将弗斯科拉到了院子门外:“这是谁让您准备的?” “除了那机器还能有谁?”弗斯科疑惑地皱了皱眉,将她打量一番,“你不是它找来的?” ……机器? “我是因为有个人打电话让我来帮忙。” 季九有听没有懂,但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她只好先蹲下来,掏出空白符纸,以指沾血,飞快地画了几张驱鬼符塞给弗斯科:“您先收着这个。” “这什么鬼?” 对方非常嫌弃,却又不好意思丢掉,只能胡乱塞进西装口袋里。 季九没有解释,重新低下头,依样画葫芦地将门上那个封印符描了下来。 刚画完一张,约翰也回来了,冲她点点头,沉声道:“屋顶四角各一张,四面墙也各有一张,前后门都有两张封条,后门的还完好无损。” 这下子情况清楚了,季九有了点底气,将新符画完捏在手里,准备打开干扰器:“约翰,稍微离远点。” 莱纳尔·弗斯科忽然一怔,表情猛然变得严肃:“约翰?你在跟谁说话?” ……槽,要露馅。 季九一下子想不到该如何圆过去,干脆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同样很严肃地看着弗斯科道:“警探,从现在开始手机将暂时无法使用,请注意一下。” “啥?手机又怎么了?” 与此同时,耳机中的声音也再次响起:“九,那样我将无法看到……” “本来你也看不到那些东西。”季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果断按下手表上的电磁干扰器。 耳机里嗞的一声响,世界安静了。 约翰率先一步到达门口,握着枪冲她撇了撇头。 季九几乎和他同时说出:“我们走。” 约翰一下子冲进了木屋,季九紧握着符咒拉开木门,顿时被迎面扑来的阴冷气息刺激得一个哆嗦。 殿后的弗斯科警探倒吸了口气,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里面怎么比外面还冷。”见季九站在门口不进去,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下,“怎么不走?” 不是季九不想走,而是里面实在太挤了。 柱子下、墙边、窗台上、屋梁上,几乎随处可见白色的影子。虽然大部分看不清样貌,但季九明显感受到了自各个角落涌来的视线,他们的窃窃私语就像回音一般环绕在屋内。 “有人来了。” “又有人来了。” “抢了他们的身体。” “抢了就能离开这里。” “嘻嘻嘻。” “太好了。” “太好了。” “嘻嘻嘻。” 眼看着约翰已经上了二楼,季九只好毛骨悚然地往里迈了一步。那群白影立马蠢蠢欲动地涌过来,最前面的突然张开了嘴,污浊的冷气像刀子一样袭来。 季九握紧驱鬼符正要掷出,却见它冷不防动作一滞,那透明的身体在距离她两米不到的地方变得模糊,如同平静的湖面落下一颗石子,不停泛起涟漪。 她立即将符咒扔了出去,那只鬼叫也没叫,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其他鬼魂顿时停住脚步,又议论起来。 “看得到我们。” “她看得到我们。” 群鬼警惕地注视着他们,却没再动作。季九趁着这个机会拉起弗斯科就往二楼冲,没想到还没跑完楼梯,上面突然传来一连串枪声。 突突突突突。 然而弗斯科显然是什么都没听到,见她停在半路还奇怪道:“又怎么了?” 这时,约翰从楼梯口探出上身,一只手仍在不停射击,另一边肩上似乎正扛着什么:“我找到他们了!走!” 二楼明显气氛不对,连一楼的群鬼也开始暴躁起来。 季九焦急道:“根呢?她在不在?” 弗斯科大惊失色,终于爆了粗口:“该死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两个人影接连从头顶落下,季九手忙脚乱地扶住一个,另一个被弗斯科接住。 正被季九扶着肩膀的长发女人皱了皱眉,竟然转醒过来。她吃力地扫了季九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下方,看到弗斯科时咧开嘴笑了:“嗨,莱纳尔。” 弗斯科翻了个白眼:“我的新年都泡汤了,有人给我算加班费吗?” “除了芬奇可没人发工资。”长发女人勾勾嘴角,冷静地接道,“不过现在最好赶紧离开这里,伙计们。” 然而约翰还没有下来。 不仅如此,一楼的群鬼们发现自己的目标即将被带走,也不再忌惮干扰器的作用,纷纷围到了楼梯口,张牙舞爪地往四人扑来。 楼上楼下加起来完全不是可以消灭的数量了!难怪之前的人要把这屋子整个封起来! 明明入口就在距离楼梯不远的地方,几人却无法动弹。上面不停传来激烈的枪声,楼板间也响起了灵噪。木屋在群鬼的暴动下不停颤抖,好像随时都会分崩瓦解。 季九咬紧了嘴唇,不再犹豫,手中飞出三张封印符。符纸分别落在群鬼包围圈的外头,连成一个三角,被三角箍住的白影仿佛受到了惊吓,开始疯狂地往外涌,却纷纷撞在什么东西上不得脱身。 鬼哭声此起彼伏,季九看向弗斯科:“警探,您能从这里跳下去吗?” 弗斯科一脸疑惑,但大概也是感受到了此时的异常,到底没有多问,直接跳了下去。季九顺手扔出几张驱鬼符打跑了边上的小鬼,又将他刚刚扛着的男人递下去。 弗斯科接过一个,抬头道:“把肖也扔给我,你自己呢?” 季九把长发女人交给弗斯科,自己蹲下身,撑着楼梯一跃,稳稳当当站在了一楼:“还好还好,不是太高。” 但里面确实不能再呆了,她接过肖,和弗斯科一起往门外跑,出门的瞬间朝二楼大喊道:“我要封屋子了!” 一道冷风呼啸而过,季九看到了其中浅灰蓝的眼睛,几乎同时将门一合,封印符紧跟其后—— 咔哒。 门锁落定,里面凄厉的哭声好像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耳边重新变得安静,冬天的风竟然还让人觉出几分温暖。 直到将肖和那个昏迷的男人放到车里,季九才松了口气,顺便关掉了电磁干扰器。这时她发现他们之中又多了个人——或者该说是鬼。 和前一次看到时不太一样,这时的根非常虚弱,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加单薄了。但她还是第一时间钻进车里,首先查看了肖的情况。 对方正在闭目养神,呼吸均匀而平静。 注意到季九的视线,她回过头来,甜甜地笑了一下。 那个相同的声音,也在季九的耳机里响起。 “谢谢你,九。” 季九笑得同样开心:“那么,现在有空为我答疑解惑了吧?”   ☆、第31章 Episode. 根停下动作,眉角一挑,眼睛眯起少许。 下一秒,她便出现在季九面前,亲昵地勾住她的肩膀,道:“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那些的,亲爱的。” 她靠得很近,美丽的脸上带着狡黠又神秘的笑容,语气轻松又随意。 季九看着她苍白的脸,仍旧忍不住皱了皱眉:“尽管你这么说……”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接下去,正准备坐回车里的弗斯科在门边停下脚步,拍着驾驶座车顶催促道:“嘿,你走不走?” 季九连忙应了声,自觉将后座让给两位伤员,自己坐进了副驾。 约翰和根都没有跟上来。两道透明的身影在那幢鬼屋前说了几句话,根冲他们挥挥手,紧接着就一起消失了踪影。 假日的高速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的影子,弗斯科将车开得很快,脸上的表情明显比来时轻松。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突然开口:“有谁给我解释下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季九一愣,还没来得及答话,后座率先响起一个虚弱的女声:“如你所见,这个号码被人绑进了那栋屋子,我进去救他结果受到了攻击。” 说到这里,肖支撑着坐起身,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季九:“这女孩是怎么回事?” “你醒着?”弗斯科飞快地往后一瞥,又继续开车,“鬼知道。机器让我去个地方,结果就接到了这家伙。” 季九:“……” 她突然有些理解根为什么不愿向她解释了——前情提要实在太长。 那两人见她不说话,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再谈论下去。车内重新安静下来,此时的气氛反而让季九不知该如何发表疑问。 不过根据现在得到的信息,这两人应该是和根以及约翰曾经共事过,他们现在仍在处理着——用约翰的话说,是拯救他人——的工作。 而他们上面的指挥者,或者说是发号施令的人,就是那个“机器”了吧。 她有种预感,自己应该在这里打住。万一了解得太多,结果被逼着跟他们一起干活怎么办? 沉默一直持续到季九到家。 弗斯科警探把她送到路口后就赶着送车上另外两人去医治,季九之前已经确定他们没有被附身的迹象,只是身体虚弱,所以也就没有多说,告辞后自己回了家。 没想到她一进门竟然闻到了食物的气味,而厨房里正传来切菜的声音。 “噫噫噫?” 季九立马冲向里屋,一眼就看到了此时站在操作台边上的男人。他听到声音也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处理青椒。 “对了,你吃这个吗?” 季九:“……不吃。” 约翰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却有笑意:“别挑食。” 那还问她?! 季九快步走近,噼里啪啦地问道:“你刚回来的?怎么这就做起饭来了?” 男人一边将切好的青椒装进碗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她:“你不是错过了午饭吗?” 季九张了张嘴,竟一下子吐不出话来。她垂头眨眨眼,一种痒痒的、却又温暖的感觉正从心底爬上来,漫过胸口,挤到了喉咙,令她稍感窒息。 大提琴音一般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道:“空着的话帮我个忙。” 季九连忙应道:“要做什么?” “先去洗手。”约翰努努下巴,看着她卷起袖子往水槽边走,继续道,“如果虾已经解冻完了,就都拿过来。” 季九这才发现水槽里正放着那盒她买来却还没开封的冷冻虾,这会儿冰化得差不多了,她把虾都拿出来用清水冲洗一遍,装进碟子里。 约翰将平底锅放到灶台上,开了火,倒入橄榄油,放入洋葱炒香后朝她伸出手:“虾。” 季九把整个碟子都递过去,他勾勾嘴角,将虾也倒入锅中。 “呲——”的一声,油烟都冒了起来,季九率先抬起手,打开了他头顶的油烟机开关。露在外面的小臂从男人发尖擦过,一股不同于空气的凉意钻进毛孔,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她连忙收回手,将袖子拉下,又搓了搓胳膊。 约翰奇怪地看了看她:“冷吗?” “没有没有。”她摇摇头,转而道,“还有其他要帮忙的吗?” “给我个空盘子。” 季九随手拿了一个干净的,约翰接过后将大虾盛出,又把青椒和番茄块倒入锅中继续炒,炒完加水加调料,再加了两杯米。 水沸后又等了会儿,他才将虾和之前就清理过的贝类铺进锅中。 季九这才想起来问了句:“海鲜饭?” 约翰盖上锅盖调至中火,不置可否:“以前做过,比较顺手。” 也幸亏她这个仓鼠病囤了足够的食材在冰箱里。 季九偷偷笑出声来,脸上浮起胭脂般的红色,原本平淡无奇的脸一下子变得生动。她眨眨眼,乌黑的眼底像是带着星光:“我之前真是没想过你竟然这么居家。” 约翰撇撇嘴角,像是无话可说:“逼不得已。” “因为以前的工作?” 他没有接话,季九停顿片刻,深吸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关于之前的事,我是因为信任你才会帮忙的,但我不想一直被卷进麻烦里,所以不想知道更多了。” 约翰难得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就笑起来。 和以往淡定冷静的笑容不太一样,这次他嘴角的弧度明显更深,说话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正确的决定。” 那只冰冷的手掌落在头上时,心里痒痒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季九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但并不讨厌,下意识还蹭了蹭。 约翰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笑,随后收回手转向灶台查看锅中的情况,又过了几分钟才关上火:“可以把碗拿出来了。” 季九从碗柜里找出两套餐具放到餐桌上,又在中间放了木制垫板。约翰将锅放到垫板上,示意她可以吃了。 她点点头,却率先给他盛了一碗,又把刚点上的香插上去。 季九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笑道:“新年快乐!” 不过对季九来说,真正的春节要到2月。 虽然这时并没有假期,但唐人街会有传统活动和表演。这一次易蓁一本正经地嘱咐她:“千万不要又临时有事啊!” 她绝对不在春节干白工! 季九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约好了大年初一这天一起去唐人街看游|行。 这是她在国外的第一个新年。 往年季家总是一起过年的,分散在大江南北的亲戚们会在除夕这天赶到甬城的老宅里,一起吃年夜饭,之后和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聊天。 他们这些小辈不屑也不擅长参与长辈们的话题,往往会围在一起放鞭炮,近年来更是乐衷于看着春晚刷微博的吐槽段子。 然而今年只有季九一个人刷微博吐槽了,而且因为时差原因,等她起床时,春晚直播已经放完一大半,再过不久就要到国内的零点倒计时。 房间里安静得很,电视里却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就连微博上也是一派欢乐,刷新不断。 季九有气无力地趴在沙发上刷直播,没想到越刷心情越低落。 微信上不停有群发的贺年短信,她一个个点过去回复,基本不会再收到回音。只有家里的太后给她发语音,问她中午吃了什么,背后传来嘈杂的鞭炮声。 季九默默地打出一行文字:煮了饺子。虽然算是早饭。 太后十分惊讶:“你会自己包饺子了?” 速冻的嘛,唐人街能买到啦。 “这倒是,纽约是不是也节日气氛很浓啊?” 季九看了眼窗外一如往常的街道,树木依然光秃秃的,天气倒是很好,阳光穿透云层撒下一片金色,一辆车呼啸着从门口经过,外面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应该是吧,我明天会去看游|行来着。 “那你今天怎么过啊?” 季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要是说“一个人过呗”,太后绝对会顺势扯出那个话题——让你不找对象! 这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吗? 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对话演绎了一遍,季九避重就轻地回道:反正不是一个人,但我也还要做作业。 一听这个,太后的语气就软了下来:“嗯,好好学习,也要注意休息。” 放心啦! 季九叹了口气,干脆放下手机去了地下室。 自从开始练习格斗技巧,她每次心情郁闷了都会下来练一练,出过汗后整个人也会变得轻松。 季九一个人练了会儿基本功,一转头发现约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正靠在门口看她,末了漫不经心地提醒道:“老毛病,力道不够。” 季九耸耸肩,就地坐下休息:“要实战试试吗?” 约翰挑唇一笑:“我没问题。”说着便走上前,在快到她面前时突然一脚踢来。 季九就地一滚避开,顺势站起,忿忿不平地道:“竟然搞偷袭!” “你们不是有个成语,叫兵不厌诈?”约翰脚下不停,手上紧跟着就是一拳。 季九快要气死了:“才不是这么用的!” 然而她身形再灵活,也跟不上这么不放水的攻势,没办法只能改守为攻,拳脚并用地打过去。 “砰!” 肩膀被压到地上,季九踹了半天也挣脱不开,最终放弃地躺成了个大字型。 约翰将手臂横在她两肩前,解释道:“注意着力点。” 他说话时是没有呼吸的,但不知是不是位置的关系,季九觉得脸上痒痒的,连温度都升了起来。 他离得太近了,灰蓝色的眸子浅到透明,好像连瞳孔的纹理都已清晰可见。 可他本来就是透明的,视线穿过他就能看见头顶的天花板。 季九有些出神,约翰叹了口气,顺手将她一把拉起。 “想家了?” 季九愣了一下:“啊?” 对方撇撇嘴角,示意楼上:“我见到你在看节目,今天是中国的新年?” 季九无奈地笑起来,伤脑筋地抓着头发道:“也不是那么严重,还没习惯而已。” 约翰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垂头观察着她的表情。末了拍拍她的肩膀,才重新开口:“天黑后上屋顶一趟。” 季九:“???” 对方却不肯再多说,只是笑了一下,率先离开了地下室。 月黑风高……要干嘛?   ☆、第32章 Episode. 被约翰这么一说,季九反而很想知道屋顶上发生了什么。 她跑上顶楼打算偷偷出去看一眼,谁知通往天台的房门竟然被从对面锁住了,别说打开,连道门缝都没有。 她无计可施,只好又回到楼下继续刷微博上的春晚吐槽。 这个下午,约翰始终不见踪影。 凭着两人之间的感应,季九发现他其实出去过一趟,四点左右才回到楼上,之后就一直呆到了晚饭时间。 天终于黑了,季九再也按捺不住,又一次来到顶层。 天台上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她试着将手按在门把上,轻轻转动—— 门开了,朦胧的光亮自门缝间透出。 虽然天台上本就装了灯,但她刚才并没有开灯,而且脚边的光线也与原本的灯光不同。它们是红色的,其中又夹杂着晕开的橙色,比起灯光更像是火焰的光芒,光看着就让人感觉温暖。 季九一头雾水地推开了房门。 橙红的光芒扑面而来,如同艳丽的潮水,将整个天台淹没。在这份明亮下,外面的世界如同笼罩在黑暗中,远近的灯光都变得微不足道。 眼前的天台焕然一新,四角竖起长杆拉出了三排灯笼。灯笼里还真的点上了蜡烛,透过红色灯笼纸能看到里面随风摇曳的火光。 季九呼吸一滞,忍不住睁大了眼。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一声低鸣,一道白光划破对面的夜空,“砰”一声绽开巨大银莲。莲花瓣碎裂的瞬间,三排灯笼下齐齐升起火光,银色的花火汇成一片瀑布,腾空而起又汹涌坠落。火星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连地面好似都跟着燃烧起来。 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这片银光中转过身,他透明的身体里映出那一片璀璨光华,仿佛海市蜃楼,又如同镜中幻像,眼前的景象好像全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季九突然鼻子发酸,不知道为何竟感觉十分难过。 她站在门口,茫然地注视着对面。对方浅灰蓝的眼睛也被火光染成了银白,间或又夹杂橙红,明灭不定。 约翰张了张嘴,就在这时,远处冷不防一声炮响,他的声音即刻被盖在了下面。他停下来,眉角一挑,冲季九示意道:“过来。” 季九这才回神,小心翼翼地走进天台。 那三排瀑布此时已燃放得差不多,只留下烧焦了尖顶的包装盒。约翰指着远处越来越多的烟花,道:“唐人街今晚有礼花表演,零点应该还有一场。” 季九有些吃惊:“你还知道这个?” 约翰不置可否地笑笑:“不过我猜零点时你大概不会想上来。” 季九咧嘴一笑,不自觉往他身边靠近一步:“半夜很冷了嘛。”说完停了一会儿,她才又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约翰勾勾嘴角,越过他的脸能够看到,又是一朵礼花在夜空绽放。 “确实花了不少时间。” 季九:“???” 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约翰撇了下嘴角,忍着笑道:“放轻松,我确定不会引起骚乱。” 他摆明了不想解释,季九沉默半晌,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追问。 唐人街的礼花仍在绽放,夜空中光亮不断,花火转瞬即逝。 季九偷偷看了眼约翰,男人的侧脸被灯笼中透出的红光穿过,温柔下依然藏着如常的波澜不惊。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曾经看过的漫画中也有类似的桥段。 同样是灵的主人公在独白中说,他们就像烟火一样,上升、发光,最终一定会变成碎屑而离散。 那么,身边的这个人总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吗? 那天晚上季九做了个梦,但她并没有梦到自己的守护灵。 梦里是童年的老宅,视线十分昏暗,好像到处都蒙了层黑纱,全然没有记忆中的阳光明媚。 她漫无目的地走,发现自己也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嘻嘻笑起来,非常非常近,简直如同从她身上发出的一般:“我回来了哦,小梓~” 季九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一秒又跌回被窝。 ……头好晕。 外面仍是暗的,她摸到床头灯打开,矮柜的闹钟显示时间为六点不到。她摸了摸额头,竟然摸到一手冷汗,指尖也带着几分颤抖。 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来刚才梦见了什么,直觉是个噩梦,让她有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 门外传来敲门声,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出什么事了?” “啊?”季九应了一声,赤着脚下床开门,“没事啊?” 约翰正站在外面,看到她的脸时飞快皱了下眉:“你刚才尖叫了。” ……哦…… 季九动了动嘴唇,低下头摸着脑袋道:“好像是做了噩梦,但又记不清了。” 约翰往卧室里看了一眼,眉峰这才舒展开来:“既然没事,继续睡吧。”说着拍拍她肩膀,算是个安慰。 季九点点头,又走回床上躺下,等到约翰关上门离开才重新闭上眼。 在温暖的灯光中,她很快睡着了。这一次一觉无梦,直到闹钟尖叫着将她吵醒。 天光已然大亮,到九点了。 今天是农历大年初一,季九和易蓁约好了要去唐人街过年。她正在洗漱,易蓁就来了,手里又是一个大袋子,并且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来吧!今天我们都穿红裙子,红红火火过新年!” ……这个人还能救吗? 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季九也就随她去了。 这次是一条印有徽章图案的红色竖条纹连衣裙,小高腰,同色内衬,胸前还有枚配套徽章。 易蓁一口一句“罗塞特可是ap神款哦”“幸好我当年明智下手得早”“不过我都是隔着衬衫穿的你不会嫌弃吧?” 季九全程淡定脸。 等她们折腾着换完小裙子,刚好赶上唐人街的活动开始。 原本就忙碌的街道在今天更是人满为患,大街上正在进行舞狮舞龙表演,两边全是围观人群,华人和老外都有,所有人都打扮得非常有节日气氛。 易蓁站在入口处看着手机,叫住季九:“等一下,还有个人要来。” “嗯?你朋友吗?” 易蓁晃了晃手指,神秘地笑道:“来了你就知道了。” 她刚说完,人群中便传来一声:“九!”两人一齐望去,只见一名少年用力朝她们挥挥手,艰难地越过人群跑来,“对不起,我来晚了。谢谢你邀请我,易。” 季九:“???” 易蓁叫了彼得·帕克?却没有提前通知她? 易蓁不会看上人家小朋友了吧?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那两人,他们寒暄了两句,易蓁先回过头冲季九招招手:“走吧。” 季九急忙跟上去,趁着彼得被舞狮表演吸引了注意,凑到好友耳边飞快道:“人家还是高中生啊?!” 易蓁一脸不解:“我知道啊?” “那你还对他下手!” “哈???” 季九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易蓁怔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笑得差点被自己呛到:“我的上帝!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她伸出食指往季九胳膊上使劲一戳:“虽然我觉得姐弟恋并没有问题,但我是年上派!” 季九拖长音调“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你喜欢大叔啊?” 易蓁哼了声,看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过我看你很适合年下的,真的不考虑考虑那边的少年吗?” “哎呀不要乱说。”季九摆摆手,“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哪有男女关系会纯洁!” 这时彼得又从人群里钻了回来,兴奋地对她们道:“哇这真是太酷了!你们在中国时也会看这种节目吗?是不是更加丰富精彩?” 季九想到每年的春晚,也不知那算不算。 易蓁为他解释道:“电视上会有全国性的联欢节目,我们一般就看那个。至于你说的这种活动,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彼得一脸惊叹,又低下头查看刚刚拍下的照片。季九跟着看了眼,发现他的相机上装着之前托尼·斯塔克出品的修图装置。 看得出来他挺喜欢的,虽然在这件事上并没她什么功劳,季九还是觉得高兴。 正想着,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显示来电人是——托尼·斯塔克。 季九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她连忙接起,只听那边欢快地问道:“嘿,季,你是不是在唐人街?入口附近?” 季九一边往周围张望,一边答道:“是啊,您也在吗?” 钢铁侠笑了声,接道:“抬头看。” 抬头? 季九将视线移向高处,一旁的易蓁见状也跟着抬起头,奇怪道:“你在找什……妈呀!” 她一声惊叫,却立马又捂住了嘴。 季九也发现了站在楼顶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人竖起食指挡在唇前,还飞了个媚眼。 易蓁直接捂住脸,激动到就地阵亡。 季九:“……” “您在哪里干什么?” “路上经过。”他说着,顺手指了指边上那身材魁梧的金发男人,“这家伙竟然要停下来抓什么宠物小精灵。” 季九震惊地张大了嘴:“那是……雷神吗?” 托尼·斯塔克肯定了她的猜测,紧跟着又十分不屑地加上一句:“这垃圾游戏竟然也有人玩?” …… …… 怎么就不能玩了啊!   ☆、第33章 Episode. 春节过后纽约突然下了场雪,雪化之后气温就开始缓慢回升了。到了三月,已经能够感受到微弱的春意,中央公园里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个学期季九依然有课程调研,今天正好下午没课,就跟几个组员一起跑来做问卷调查。 现在是季节交替之时,太阳照到的地方温暖如春日,阴影下却依然寒风料峭。大家都喜欢呆在大都会博物馆后面的草坪上,这里视野开阔,距离水域也很近,经常能看见人和动物在这里运动。 季九事先让约翰从高处侦查了一圈,确定湖边人群最密集,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果然看到不少人正拿着手机来来回回地在树林和湖泊之间走动。 她自然明白那些人在玩什么,因为她虽然手上没拿着,但包里也开着go在孵蛋。季九就一边发问卷,一边和接受调查者聊聊游戏套个近乎,果然很快就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有两个女生来送问卷时还问她:“你知道吗?听说索尔最近经常会出现在这一带。” 季九愣了愣:“雷神?” “对啊。”其中一个道,“我们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也玩游戏。” 季九:“……” 那两个女生表示自己就是雷神的粉丝,正激动地讨论着这事,冷不防一道风刮过,季九手上没抓稳,一大半问卷被风卷起,顿时纷纷扬扬地飞了一地。 她也顾不上说话了,急忙蹲下身捡,那两个女生也过来帮忙,先帮她去找飞远的那些。这时,一双男人的手拿着问卷递到了她面前:“我很抱歉,这些也是你的吧?” 一听这个声音,季九立马抬头,金色及肩发的男人半蹲在地,顺手又抓住一张被风吹起的纸张。 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对方也认出了她:“你是上次……厕所的那个?” 什么叫厕所的那个! 季九决定自动忽略这个定义,问道:“您来这里是……有任务吗?” 但雷神并没有穿那套带披风的战甲,而是非常日常的连帽衫和牛仔裤,难道是潜伏任务? 谁知索尔笑道:“你不知道那个游戏吗?可以捕捉小精灵……” 话音未落,他突然起身,眼神凛冽地盯住一个方向,甚至伸手将季九往身后一挡。季九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紧接着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嘿,放轻松。” 穿着西装的男鬼弯腰将一叠问卷放到地上,冲远处努努嘴:“就剩下那两个女孩的份了。” 季九连忙解释道:“这位是约翰,我的守护灵。” 索尔这才放松下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是我误会了。” “没有没有。” 然而她的声音紧接着就被两道女高音淹没了。那两个帮忙捡问卷纸的女生一脸惊喜地望着这边,激动得连a4纸都没能遮住笑脸。 她们飞快地跑过来将问卷塞进季九怀里,齐齐看着索尔道:“可以和我们合影吗?” 雷神爽快地点了下头,态度十分和蔼:“当然。” 两个女生再次尖叫起来,其中一人将手机递给季九,还冲她眨眨眼:“请多拍几张。” 季九拿着手机调整了半天,先拍了三个人的合影,又单独拍了两人各自与雷神的合影。末了,她们还非常热情地招呼她:“你也一起来吧!” “不用啦,这样就没人给你们拍照了。” 两个女生这才放弃,最后和索尔握了握手,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她们走的时候季九还听见一人难掩兴奋地道:“上帝啊我不想洗手了!” “没想到做个问卷竟然还能遇到索尔!我以后一定要多做问卷!” 季九:“???” 她以后发问卷调查是不是可以带上这些大英雄站街啊?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季九的目光,索尔奇怪地看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季九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在考虑如何快速有效地发问卷。” 闻言,索尔一本正经地应了声:“说到这个,作为刚才的赔礼,需要我帮忙吗?” 卧槽真的?! 季九受宠若惊,但又觉得让人家大英雄帮自己发问卷实在太不好意思,正在心里做天人交战,索尔已经先一步从她手中接过了问卷:“这里都是吗?哪些是还没完成的?” “啊大部分已经填过了!只有上面这一半还需要分发。”她说着又拿回了四分之一,“毕竟是我的工作,还是给我留一半吧。” 索尔笑起来,安慰似地道:“正好我也多走动一下,可以孵化精灵蛋。” 季九点点头:“确实,一直飞的话是不计数的。” “ok,我很快回来,在这里等我。”说完这句,雷神咻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季九愣了半秒,急得大叫:“您跑这么快也是不能孵蛋的啊!”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反正季九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继续留在广场上发问卷。 才发了没几张,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犬吠,不是很响,反倒有种亲昵的味道,原本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的约翰猛地侧了个身,看向季九身后。 季九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见一只军犬模样的中型犬兴冲冲地跑上来,站在约翰面前使劲摇晃着尾巴。 牵着绳的主人出声道:“嘿,又见面了。” 其实一只狗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不停甩尾巴这件事着实令人浮想联翩,但对方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季九心中吃惊,跟着抬头看去,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肖。 棕色长发的女性冲她一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而跟在后面的根从肖肩上探出头,朝季九招招手,笑容亲切甜美:“很高兴再见到你。” 季九也跟着笑了笑,下意识又将目光移向那只军犬。 约翰正半蹲在地,伸手抚摸它背后的皮毛,小家伙十分享受的样子,吐着舌头一直将脑袋往他脸上蹭。 约翰难得笑得非常开心:“好孩子。” 肖突然开口道:“那是约翰?” “!!!” 季九浑身一僵,猛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噫?您、您在说什么?” 脑子飞快转动着,她觉得自己必须想出一个借口搪塞过去,然而对方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的打算:“我知道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见季九越来越震惊,她勾了下嘴角,大概是想让表情轻松一些,“而且以小熊这个反应来看也不会有别人了。” 季九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机器’告诉你的?” 肖抬眉摇了摇头,表情无辜:“当然不是,我也有自己的渠道。”她紧跟着笑了一下,这个表情竟然有些柔和,“我能够感觉到,她……根,现在就在旁边吧?” 季九忍不住看向她身后,根摊摊手,像是无可奈何,嘴角仍挂着笑意。 季九挠挠脸颊,终于应了一声。 肖点着头,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转头漫无目的地在周围看了一圈,又收回视线,飞快地道:“现在有时间吗?” “嗯?”虽然一头雾水,季九还是接道,“除了发问卷倒是也没有其他的事。” 对方想了想,摸摸鼻子:“我……” 她显得非常犹豫,然而根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看了季九一眼,突然向她靠近。 季九心中一惊,直觉想要后退。就在这时,约翰却伸出手臂,挡住了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沉声道:“嘿,别这样。” 根挑唇一笑,歪了歪头:“看来你很护着这个女孩。” 约翰也跟着她笑笑,不置可否。 反倒是季九一脸状况外,将这三人一番打量:“呃……究竟发生了什么?” 肖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脱口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让根……” 话才开了个头,一道男声冷不防插入两人之间,雷神索尔拿着一叠a4纸出现在季九面前,见状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的问卷……遇到麻烦了吗?” “没事。”季九伸手接过问卷,感激道,“谢谢您的帮助,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很疑惑,您跑那么快,孵蛋器上真的有反应吗?” 被她这么一说,索尔立马点开页面查看,随即就见他面色一僵:“没有?” 季九捂着脸崩溃道:“果然还是太快了……我记得只有时速15千米以下的移动才会被记录。” 索尔滞了片刻,叹出口气:“谢谢提醒。我还是步行吧。” 他作势准备离开,然而转身时皱了下眉,飞快地瞥了眼在场的另外一人两鬼,犹豫一秒后拍了拍季九的肩膀:“注意安全。” 季九点了点头:“谢谢。” 雷神迈开步子往湖边去了,很快就听那一带响起欢呼声,季九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来,问肖:“抱歉,刚才没有听清楚,您本来想说什么?” 肖无所谓地耸耸肩,别开脸深吸了口气,又转回来摇头道:“没什么,别在意。” 反倒是根有些意外,但脸上很快浮起惊喜的笑容,伸开双臂给了肖一个拥抱:“谢谢你,萨姆恩。” 肖并没有听见,依然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只是眉毛颤了一下,仿佛被风吹动的蝶翼。 季九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约翰,正看见他垂下眼睑移开了视线。 而小熊依然乖巧地坐在地上,吐着舌头望着他们,黑眼睛闪闪发亮。 约翰蹲下身,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很轻:“好好跟着肖。” 小熊“汪”地叫了一声,好像真的听到了。   ☆、第34章 Episode. 季九后来还将发问卷调查结果偶遇雷神这事告诉了易蓁。 易蓁此时正在准备毕业答辩,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听说这事后捶胸顿足:“我也想去浪啊!还能偶遇男神!” “我是正正经经去干活的好吗!”季九啼笑皆非,“而且你男神也太多了吧……设计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又要改改改。”易蓁在电话里无力叹息,“而且我最近太倒霉了,钱包不知道是被偷还是自己弄丢了,怎么都找不到。” 季九大惊失色:“钱包丢了?” “对啊,虽然里面没什么现金,但放了张这里的□□,我刚打电话挂失了,周末前还要去重新办一张。”易蓁想了想,问道,“要不要陪我一起去?之后我们可以一起逛街,我太需要室外的新鲜空气了!” 季九自然答应了,正好周五下午她们都没有课,上午在学校里碰面后就一起先去银行补办新卡。 虽然是工作日下午,银行里依旧有不少人,轮到易蓁还有一会儿。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等,季九见易蓁在和家里发微信,也突然想起来一事:“说起来,我表哥好像最近要来美国玩。” 易蓁“咦”了一声,偏头看向她:“是你说过在日本的那位?” 季九点点头:“他今年硕士毕业,这会儿正好有假期。不过我猜他要先带着我表嫂回趟国,估计没这么快过来。” 易蓁以手掩面:“你这对表哥夫妻也□□爱了,他们到时候一起过来岂不是分分钟撒你一地狗粮?” 季九:“……” 她好像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 说话间,叫号屏幕上显示到了易蓁的号码,易蓁拿着材料前往柜台,季九便随手打开了一个刚下载的广播节目打发时间。 银行大堂内十分安静,等候区的人们都在各干各的,只有柜台边飘来几不可闻的对话声。耳机里的广播正谈到日本天团□□ap宣布解散这事,两位主持细数几年来该团体的种种解散传闻以及八卦,季九听到兴头上,耳边却突然静了一秒,紧接着转为一个冷静平淡的女声:“九,听我说。” 卧槽又来? 然而不等季九答话,对方已径自说了下去:“你的十点钟方向有一根柱子,现在移动到那后面,你有五秒钟的时间。” 季九一脸茫然,却又不敢贸贸然将耳机摘下,只好悄声问道:“为什么?你要找什么吗?” “五,” 靠! 季九非常想要骂人,然而机器的语气实在太严肃了,令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认真对待。 “四,” 她急忙将自己和易蓁的包都揽进怀里,快速起身走向左前方的那根柱子。 “三,” 只是她原本坐在等候区的中间,两旁都已有人入座,这会儿出去实在有些麻烦。 “二,” “抱歉抱歉,谢谢。” 季九一边和旁人道歉,一边加快了脚步。 “一。” 她一头扎进柱子后面,与此同时,一伙人强行从大门外鱼贯而入,大堂中一下子响起惊叫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吼道:“所有人!双手抱住后脑,蹲下!” “咔嚓” 枪械上膛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伙蒙面人分成两列站在大堂中,分别用机枪指着两边的人群。而刚刚说话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拿枪的家伙,一起指着柜台。 庆幸的是,季九这个位置正好在他们的死角,此时又隐藏在阴影中,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然而易蓁的状况却不容乐观,她本就在柜台边上,这时只能抱着头蹲下,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季九也知道她一定怕得要命。 “把门关上!” 为首的不知对谁喊了一声,自动卷帘门跟着轰然落地,隔绝了街道外传来的喧哗,大厅中瞬间死寂无比。 这种阵仗无论谁都是第一次见,季九吓得浑身僵硬,双手不停地抖,摸了好久才确认包里一共有五张言灵符和五张驱鬼符。 ……但这些能有多少用就不知道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劫匪们已经将柜台那侧的客人都赶到了两边。易蓁哆哆嗦嗦地蹲在了靠近季九这一侧的人群中,幸好她今天穿的是条纯色长裙,不像往日那样打眼,劫匪们似乎也有烦恼的事情,因而很少注意被他们拿枪指着的这些人。 易蓁趁机在人群中寻找季九的身影,然而她头刚抬了一下,就被对面一个蒙面人用枪指着喝道:“低头!” 她吓得立马缩成了一团,季九心里也跟着一紧。 奇怪的是,那伙人进来后已经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立刻向柜台员工要钱,反而在确认控制住了所有人之后才慢悠悠地晃到柜台前,非常随意地对里面一名女员工道:“好了,把现金都拿出来。” 后面立马有人跟着扔上一只麻布袋,女员工连声应是,却已经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了。 季九一直观察着绑匪的行动,机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到:“向你的左侧移动。” “现在?”她很不想开口,生怕暴露自己,可机器的指示实在令她无法理解,“我的朋友还在这里,我至少要先将她救出来。” 机器沉默了一秒,重复道:“移动,九。人质不会有事。” 季九没有动。 她躲在阴影中不停地深呼吸,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最终只好按着机器说的贴着墙站了起来。 此时大堂中的劫匪共有十五人,三人巡逻,剩下的十二人分为两队监视人质。以她一己之力,根本就没有救出易蓁的可能性。 季九一点一点地向左侧前进。 “停在这里,推开这扇门。” 十分轻的一声电子音,她停下脚步,毫不费力地一推,原本紧闭的防盗门竟然应声而开。然而这一动静也立刻引起了绑匪的注意,她立马钻进门后,听见几道脚步声跟了上来。 “往前,直走。” 这下子是真的没办法了,季九拔腿就跑,防盗门后传来沉重的闷响,像是有人正气急败坏地撞门。等她跑过拐角,那几个人的脚步声也从防盗门后奔了进来。 “站住!什么人!” 季九从不知道银行内部竟然如此弯弯绕绕,她跟着机器的指令不停狂奔,却怎么都甩不掉那些人。每次她转弯的时候,那些人也会恰好转弯,好几次子弹都擦着她打在墙角上。 ……等等,她为什么非得听机器的? 她可以把约翰叫过来啊! 季九被自己气死了,顿时大叫一声:“约翰!” 闻言,后面的人更是来了精神,喝道:“快!截住她!” 季九闪身躲进了垃圾桶后面。 追兵从转角出现的同时,约翰也浮现在她身侧的走廊上。他手里只拿了把□□,左手掌托着枪托,双脚前后错开一点,淡定地扣下扳机。 悄无声息的一击,灵力汇成的子弹已经飞了出去,气流咻咻两下击中迎面追来的两个男人,他们痛呼一声,抱住膝盖跌倒在地。 季九松了口气,刚想起身,耳机里忽然又道:“五点钟方向。” 她想也没想,掏出言灵符便甩了出去:“静止!” 符纸贴上男人手腕,他开枪的动作猛然停下。两人的距离只有两米不到,季九向前一步,飞身而起踢掉了他的枪,顺势将他往墙边一推。 那人还保持着开枪时狠厉的表情,眼中却一片惊慌。 季九深吸了口气,和约翰说明情况,想了想道:“请帮我保护好易蓁,可以吗?” 男人皱了下眉:“你呢?” “就算你已经来了,我们也就只有两人,对付一个团伙肯定会顾此失彼。所以我现在要去找警察帮忙。”季九抿了抿唇,脸色苍白,却仍在故作镇定,“没事的,追兵都干掉了,她会帮我出去的。” 她说着指了指耳机,约翰了然,这才点头应道:“我负责大堂。” 季九脸上终于浮现笑意,她抬起手臂抹了把眼睛,再抬头时,乌黑的瞳仁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我走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约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上,也紧跟着向大堂移动。 同一时间,银行门外。 警车呼啸着停满了几乎整条街道,纽约警察局的警监特白厄斯·葛莱森正拿着对讲机站在银行正对面的路边,对讲机中传来狙击手已各就各位的回应。 葛莱森面色凝重地注视着紧闭的银行大门,夏洛克·福尔摩斯和乔恩·华生从警车队后面走近,福尔摩斯双手插着外套口袋,率先开口:“现在的情况是?” 另一边的马库斯·贝尔接道:“劫匪挟持了银行内的所有人,除了工作人员外,目前得知还有三十二名顾客。警方已经提出交涉,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福尔摩斯眯起眼皱了皱眉,像是有些疑惑。而华生先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难道他们不是为了钱来的吗?” “不,金钱肯定也是其中的原因,不然他们会选择人群更集中的地方,像是商场。”福尔摩斯飞快地说道。 葛来森头痛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总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率先将人质解救……嗯?”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头发的东方女生毫无预兆地自银行后跑了出来。 正因为现在整座银行都被警察包围,她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离得近的警察第一时间围了上去,女生焦急地和他说了什么,片刻后,那名警察便将她带到了葛来森面前。 她此时长发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睛却非常明亮,步伐也不显慌乱。 福尔摩斯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季小姐?” “啊,福尔摩斯先生,华生也在。”季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将目光落在葛来森身上,“您好,您就是警监吗?我刚刚从银行里逃出来,那是个备用出入口,因为没有使用电子设备,所以可以从里面手动打开。 “我出来的时候将门留了条缝,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但是……”她咬了咬嘴唇,谨慎地看他一眼,“所有人……我的朋友也在里面,我希望您可以保证那些人的安全。” 葛来森面上一喜,果断道:“当然。”他朝身边的警员招了招手,又对季九道,“不过你不需要再冒险了,接下来的交给我们。” 这时机器已经没在和她说话了,季九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像大鼓一样不停被敲响的声音。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仿佛即刻要爆炸。 她只能选择相信警察。 葛来森很快带人从她出来的地方潜了进去,季九站在街对面看着银行大门,华生给她拿了条毛毯,披在她肩头。 她道了声谢,依然目不转睛地盯住前方。 福尔摩斯问道:“他们在劫持人质的时候说过什么?” 季九一边回忆,一边将那些人从进门到她离开这段时间内的行动和对话都复述了一遍,福尔摩斯听完像是确信了什么,点点头:“他们果然有想要交易的对象,但不是纽约警察局。”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这个判断,一道火焰陡然自高空射向银行大楼。“轰”的一声,热浪滚滚,那坚硬的铁门上硬是多出一个洞口。 紧接着,手持盾牌的男人、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性、一身红衣的少女,以及她身边的少年鬼魂,接二连三地从洞口跳了进去。一名季九没见过的红脸男人也随之从天而降,淡定优雅地迈过洞口。 季九眉心一抽,抬头的同时正看到钢铁侠呼啸着撞上本就破损的卷帘铁门,又在那上面撞出个更大的破洞。 与此同时,潜入的警察队伍也到达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季九:你们大乱斗竟然不带我? 在外面干等还是蛮憋屈的→_→   ☆、第35章 Episode. 复仇者联盟直接破门而入,这一突发状况同样惊呆了守在外面的警察。 季九听到近旁有人在呼叫葛莱森警监,询问是否可以突入,对讲机中却传来对方刻意压低的紧绷声线:“两名匪徒各劫持了一名人质,你们守好出入口。” 福尔摩斯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转向华生:“我觉得这时候该你上场了。” 华生一脸震惊:“你是认真的吗?” 季九看看他们俩,又看看破损的银行大门,悄悄往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随即飞快地从洞口爬进了银行。 钢铁侠的声音紧接着传入耳中:“嘿,听我说,你们已经拿到了……那样东西,现在放开人质,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成交?” 他说话的对象是这伙匪徒中为首的家伙。其他人都已被警方控制起来,只有他和另外一人劫持了两名白人女性。 他们一人拿枪顶着人质的脑袋,一人用匕首抵着人质的脖子,即使已被复仇者联盟和警察重重包围,却依旧显得十分镇定。 然而人质已经被吓坏了,其中一人甚至无声地哭了起来。 为首的劫匪恍若未觉,冷笑道:“你没有听懂吗?我要所有人都让开。” 双方依然僵持不下。 这时美国队长飞快地对钢铁侠说了什么,钢铁侠没有答话,但冲着后方的葛莱森警监摆了摆垂在身侧的左手。 警监会意,往后退至特警队伍中交代了几句,其中一半警察立马先将刚解救出来的人质从后备通道护送出去。 季九在其中发现了易蓁的身影,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她松出口气,准备赶紧出去和好友汇合,正想招呼约翰,却注意到皮特罗先靠了过来。 “我见那个酷男在就猜你也会在附近。”男生难得表情严肃,双眉微微皱着,“你有没有觉得那两名劫匪身上有违和的地方?” 违和? 季九又将目光移向包围圈中,那两人还是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动作,但被皮特罗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哪里感觉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季九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们身上带着股若有似无的阴气,却又不是被附身,倒像是长时间相处后沾上的。 约翰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接道:“你也发现了。” 皮特罗挑了挑眉:“嘿伙计,刚才的枪法挺帅啊。哪里搞来的ar?” 约翰冲他撇撇嘴角,转向季九:“我在其他人进来前听到了一些对话,他们的首领不在这里。” “啊?”季九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但这时没人注意她,只有旺达吃惊地看过来,使劲眨眼示意她快离开。 约翰随即看了眼钢铁侠的方向,问出的话却是对着皮特罗:“他们从你们手上拿了什么?” 不等皮特罗答话,季九轻声道:“不管拿了什么,那东西肯定不会在这里……最大的可能是在他们的首领手上?” 皮特罗跟着应了一声。 “所以……” 两只鬼竟然同时将目光对准了季九,她瞬间压力山大:“你们别这么看我……我会告诉斯塔克先生的!” 可是总要先把人质救出来吧?如果真的就这么放他们离开,那两个人还有平安归来的可能性吗? 季九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到钢铁侠后方,没想到美国队长率先发现了她,震惊之余皱着眉焦急地冲她摆手。 季九干脆弯着腰躲在钢铁侠身后,小声将她刚才和皮特罗以及约翰的猜测告诉了美国队长。他愣了一下,转向钢铁侠:“你听到了吗,托尼?” 托尼·斯塔克没有答话,却突然卸下了战甲,以毫无防备的姿态冲那两名绑匪举起双手:“okok,我放弃,你们走吧。” 其他人都没料到他会有这反应,却由不得钢铁侠和美国队长都退到了一边,硬是将通往银行大门的路让了出来。 绑匪大概也愣了愣,才道:“让外面的警察都撤走,你们也出去!” 拿枪的那个突然把枪口往人质额角一顶,吓得那名女性尖叫起来。而她这么一叫,另一名人质更是脸色惨白,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两人的眼中都是绝望。她们不约而同地死盯着警察和复仇者联盟,发现他们真的准备撤退时,被枪指着的那人蓦地破口大骂。 “畜生!胆小鬼!救我啊!为什么不救我!” 托尼·斯塔克皱了下眉,但仍没有停下脚步。他脸色凝重地站到街道上,虽然低着头,目光仍紧跟着绑匪和人质。 骂声仍在继续,季九听得心烦意乱,一股无名火腾地升了起来。 这时,绑匪也走到了他们原先开来的车边,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们上车,他们却毫无预兆地快步上前,敲开了紧邻的一辆小车车窗。 警报声大作,两人不为所动,直接将人质推进车中,迅速驱车离开。 小车驶上街道的同时,约翰便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斯塔克当即换上战甲,飞至半空确认目标方位。 美国队长携着盾冲向大马路,紧跟车后。 而皮特罗早就消失了踪影,其他人也以各自的方式追上目标。几秒钟之后,银行门口就只剩下了季九一人。 “???” 季九一脸懵逼。 所以她到底是干嘛来的? 一个小时后,季九又进了警察局,时隔八个月,再一次做了笔录。 她在这里才终于和易蓁见上面。 易蓁的状态比她想象中要好,还活蹦乱跳地抱怨:“真是吓死我了!以后都不敢去银行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季九转着圈打量,问道,“你跑去哪里了?我当时怎么都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季九只说自己刚好在柱子后面没被绑匪发现,所以在最开始就被警察找到并带了出去。 易蓁不疑有他,转而道:“我刚才看到后来被歹徒挟持走的两个人已经救回来了,听说是复仇者联盟做的,他们真的好厉害!” 季九跟着点头。 她还听说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砸烂了那两个人开走的车,逼得他们又在半途换了一辆。 “可还是被歹徒逃走了,最重要的头头没能抓到也太可惜了。”易蓁连声叹息,又道,“不抓住他们总觉得很不安。” 季九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肯定很快就抓回来了。” 从警察局离开后,季九先回了趟家。约翰没有回来过,但她知道他已经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季九立即接通了托尼·斯塔克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便开门见山地道:“斯塔克先生,您知道那伙人的藏身地了吗?” 电话那端的声音略有停滞:“有电波故障,不过已经锁定了大致区域。” 季九“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您出发了吗?能不能捎我一程?” “什么???”斯塔克毫不掩饰他的吃惊,“恐怕这事不是你的领域,季。” 季九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渐渐灰暗下来的天色抓抓头发:“很不凑巧,我之前去过那个地方。那里……”她停顿了一下,“不好对付。” …… 目标地点位于长岛。 正因为上次来过,所以这一次约翰停下来之后她立马就察觉了。 季九从远处的树林里望着前方亮灯的木屋,先前阴森寒冷的鬼屋如今也涌动着点点人气,但天黑下来之后,阴气也跟着浓烈起来,隔着大老远已能感受得到。 为了处理那一屋子鬼,她来之前还做了些准备。但这会儿真的发现屋子里竟然住了人后,她又有些不确定了——什么样的人能和那些鬼和谐相处呢? 今天见到的两个劫匪并没有被附身,但根据上次的经历,那木屋里的鬼巴不得早点找到替身以便离开,到底为什么最后却放过了他们? 光想也得不出结果,时间一到,复仇者联盟准备行动。 季九在他们出发前和斯塔克提了这鬼屋的事,让所有人都带上了电磁干扰器。皮特罗因此离得远远地,干脆先一步冲进了鬼屋。 屋子里灯光一闪,忽然间一片漆黑。惨白的鬼影不停在窗子上掠过,里面随即响起接连不断的枪声,但除了季九之外没有其他人听到。 复仇者联盟直接从正门杀了进去,季九跟在最后,发现木屋上的符明显少了,只留下后门的一对。 也就是说,屋里的人知道这是鬼屋。 他们选择这里就是为了利用那些鬼吗?难道他们也有灵媒? “咔嚓” 念头戛然而止,暗夜中陡然传来清脆的枯枝断裂声。 季九身体一僵,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都竖了起来。 阴寒的气息顺着林风飘至身侧,她慢慢起身,却不敢回头,只将视线移至面前的窗玻璃上。 屋内的打斗声已经开始平息,此时只剩下零星的几声痛呼。想必复仇者联盟已经找到了他们丢失的东西,所以没有人关注屋外的情况。 季九一动也不敢动,漆黑的玻璃上倒映出一个男人的上半身,他将□□对准了她的脑袋,随手解开保险。 “找到你了,灵媒小姐。”   ☆、第36章 Episode. 映在窗上的那张脸苍白而无血色,乍看与屋内的鬼影毫无二致,竟一点也不像是个活人。 他面无表情地抬了抬□□,语气却绅士得恍如旧时代的贵族:“不要紧张,我没有伤害你的打算。” 季九警惕着他的动作,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过身。 男人审视般看着她,忽然勾了下嘴唇:“能在我们发出邀请之前先见到你,我感到十分荣幸。” 什么? 然而比起这句话,更令她震惊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的阴气。 和与鬼长时间相处而沾上的情况不同,这股气息很明显是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这只有一个可能——他被附身了。 所以现在在说话的是那只鬼吗? 季九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问道:“请问你是?”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示意她上前:“现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跟我走……” 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后退一步,□□同时指向半空。砰的一声,二楼窗户应声而碎,他脚下也多出个弹孔。 一道高大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季九面前。他抬手一拦,将她挡到身后,轻声笑了笑:“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男人眼神微变,表情却仍旧镇定自若:“我不介意让你一起。” 约翰撇了撇头:“我可没有和附在别人身上的家伙合作的兴趣。” “那么,我很遗憾。”对方毫无预兆地扣下了扳机。 约翰当即揽过季九肩膀,带着她退向转角,同时侧身反击。枪声不绝于耳,忽然,他低哼一声,颇为意外地捂住了手臂。 季九吓了一跳,扯着约翰躲进墙角的阴影。他的小臂中了一枪,虽然没有流血,却留下一个窟窿,明显是刚刚被子弹穿过,看着非常痛。 而他只是那样轻地哼了一声。 季九下意识咬住嘴唇,仿佛自己的手臂也正隐隐作疼。她又是担忧又是不解地问道:“他竟然打中你了?” 约翰压低声音回了一句:“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子弹。”说着,他将枪换到左手,挺直后背再次准备攻击。 男人的影子从转角后露了出来。 季九紧紧攥住符咒,准备试试强行将那只鬼从他的“身体”里拖出来。 然而对方也停下了脚步,寂静的夜里传来十分清晰的一记上膛声。 “咔哒” 季九不由屏住了呼吸,谁知就在这时,头顶的窗户陡然被阴风震裂,一片白影毫无预兆地朝她扑来。 她急忙向后躲闪,约翰当即转身开出一枪,那只鬼魂被打中头部,立刻消失了踪影,然而,他们的后背也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季九听到了子弹飞出的声响,她只来得及看清划过黑夜的火星,硝烟味便已近在咫尺。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身体却像是有了意识般朝约翰扑去:“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男声传入耳中:“雷帝召来——” 雷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打在季九面前。强光瞬间照亮了夜色,也将那子弹化为灰烬。 季九惊呆了,怔怔地将目光投向声源处,一名颀长清瘦的男生自黑暗中跑近,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剑。 “季九?”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季九立马跳了起来:“小狼?!” 自正门飘来的灯光照亮了他棕色的短发,男生的面貌也变得清晰起来。他微皱着眉,似乎对此时的状况十分不解:“你这是……?” 他刚说完,一阵风刮过,皮特罗出现在季九和约翰面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季九回答之前,约翰先一步追着刚才的男人冲了出去,皮特罗下意识跟上:“还有剩下的?” 两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屋后,季九对着李小狼傻笑了两秒,突然道:“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小狼反而显得比她更奇怪:“难道不是你说的?” 季九:“啊???” 见她一脸茫然,李小狼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和小樱今天下午刚到纽约,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给你打了电话但没有人接,我就发了短信告诉你我们先回布鲁克林的住处。”他停顿一下,眯了眯眼,“这里有鬼?” 她这位表哥的直觉真是……太厉害了。 季九抓抓头发,算是默认了。 李小狼的目光下意识移向屋后:“但刚才的……” “是被鬼附身的人。”季九跟着往转角走了几步,这附近的阴气此时都消失得差不多了,问题只剩下刚刚那个男人。 约翰和皮特罗也不知道追着那人去了哪里,她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回来,干脆打开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叠符纸,顺手给了小狼一部分。 李小狼:“……” 季九讨好地冲他笑道:“帮我个忙!这些符咒还是我新画的,主要是超度的功能。可以帮我把它们贴到屋顶上去吗?至少要四个方位都贴一张。” 李小狼嘴角一抽,却还是飞身而起,在窗台上两番借力,轻松跃上了屋顶。 然而他刚走了几步,一道人影也随之从二楼翻了上去。季九先看清了对方手里的盾,急忙叫道:“队长!那是我表哥,他是来帮忙的!” 美国队长动作一滞,迟疑片刻后自屋顶一跃而下,落在了季九面前。“我还以为是剩下的敌人。”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又抬头看了眼,才道,“之前外面有声音,旺达说皮特罗已经来解决了,一切顺利吗?” “他去追那个人了,应该很快会回来吧。” 季九刚说完,皮特罗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被跑了。”他停在美国队长旁边,面有不甘地喘着气道,“竟然是斯特拉克。” 是复仇者联盟知道的人? 季九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美国队长,对方脸上也露出明显吃惊的神情。但他很快收住,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隔了几秒,他才接下去道,“里面已经解决,麻烦你做收尾工作了。” “哦哦没问题,我也正准备开始。”季九着手往外墙上贴符纸,顺便叫住皮特罗,“你别进去,小心被一起超度了。还有约翰。” 穿着西装的男人刚好出现在她身后,她回头看了看他的手臂,皱着眉问,“伤势怎么样?” 约翰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她明显不放心,但考虑到手头的工作,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转个身又去贴另一面墙。 皮特罗看了约翰一眼,脸上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八卦:“她怎么知道你就在这里。” 约翰嘴角一勾,眉峰微微挑起,浅灰蓝的眼睛里似乎藏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皮特罗见他不说话,恍然道:“嘿,是那么回事啊!你还真是……”他勾住对方肩膀,颇为佩服地道,“挺酷的,我说真的。” 约翰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他半晌,默默拍掉了肩膀上的那只胳膊:“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说话间,季九已经绕着房子将符纸贴完一圈。她顺便确认了没有逃出去的鬼魂,以及屋内剩下的鬼魂数量,思考一番后点点头:“那样的话,这些符咒的量应该够了。” 等到所有人都从木屋中出来,她在前门贴上最后一张符,往上面注入灵力——符纸们相互感应,灵力顺着四墙蔓延至屋顶,最终覆盖了整幢房屋。 原本漆黑的室内忽然间亮起萤光点点,细碎的绿色穿过屋顶,如同一只只萤火虫,接二连三地飞向天空。 夜空繁星如豆,那些光点好像也与它们融为了一体。 …… 这间多年鬼屋总算被清理干净,再加上复仇者联盟也找回了他们先前被盗的东西,回程的路上气氛轻松不少。 季九先前消耗了太多灵力,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被李小狼叫醒,她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家门口。 客厅的灯亮着,显然是有人在的。两人和送他们回来的托尼·斯塔克道过谢后,便前后进了门。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里面的人开心地跑出来。季九没想到她竟会穿着围裙,愣了一下,才招呼道:“好久不见了,小樱。” 木之本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推着她往厨房走:“小狼说你去除灵了,那一定很累吧?我做了晚饭哦。”她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做得比较简单,你别嫌弃哦。” 这时候已经挺晚了,季九确实还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桌子上摆了三盘蛋包饭,正冒着热气,饭香混合着鸡蛋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胃口大开。 季九感动得都要哭了,一把抱住小樱的脖子使劲往她脸上蹭:“呜呜呜还是你对我最好啦!” 李小狼拎起她的衣领,二话不说将两人分开:“先去洗手,再来吃饭。” “哼!” 季九冲他做了个鬼脸,小跑着冲进洗手间。 趁着这会儿功夫,她把约翰叫出来,先给他治疗枪伤,顺便问起了那个被皮特罗称作“斯特拉克”的男人。 约翰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季九一本正经地分析:“只有得到了充分的情报,我下次才能躲开啊,哎虽然我也是遇到了这么多事之后才明白过来。” 为了应对那些突发情况,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所以情报也是必须的。 约翰长出口气,算是默认了:“似乎是一个叫做‘九头蛇’的组织,被附身的那人身上有六条蛇尾的骷髅头标志。” 六条蛇尾的骷髅头…… 季九总觉得之前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见过。 “总之,以后见到那些人都得绕着走。” 但斯特拉克是不是九头蛇的成员呢? 如果是,他之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要找她的是斯特拉克个人还是九头蛇? 他或者他们又为什么盯上了她? 他们想要利用灵媒的能力做什么? …… 问题实在太多了,越是往下想,季九越是觉得浑身发寒。 虽然经此一事,近期那些人也不敢太嚣张,但为了之后的安全,她必须想出一个更好的防身对策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应该改名叫灵媒系统升级史【不 以及终于写到了主线_(:3∠)_不过本来也没什么主线就是了【ntm 然而小狼表哥终于上线了!   ☆、第37章 Episode. 今天累了一天,收拾完厨房季九就打算直接回房洗漱睡觉。谁知她还没上楼,李小狼却拿着东西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季九奇怪道:“你不是去整理房间了吗?” “有个东西要给你。”李小狼应了一声,将一个长木盒和几本书递到她面前,“姨夫让我带来的。” “我老爹?” 季九下意识接过,拿着盒子翻看了两眼,扑面而来一股木香。 这木盒大概比钢笔盒大了一圈,质量很轻,表面刻有精致的花纹,看上去很有些年代的样子。 她觉得还挺好看的,好奇道:“是什么呀?” “姨夫没说。” 李小狼示意她自己看,季九便随手打开了木盒——盒子里铺着厚实的红布,只有中间凹下去一块,竟躺着一串用红线串起的铜板。 季九:“???” 她疑惑地皱起了眉,不解地看向自家表哥:“他大老远的就让你带这个?” 李小狼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是上一代灵媒年纪大了,就把这个留给你。”顿了一下他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了句,“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们说过守护灵的事了?” “所以,我爹觉得我可能会需要这个?”季九将铜板从盒子里拎出,对着灯光仔细打量。铜板共有七枚,每一枚分别与最中间的红绳相连,大概也可以单独卸下。她认不出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但保养得很好,到现在依旧光泽如新。 “这要怎么用……集齐七枚召唤神龙吗?” 李小狼当即斜了她一眼:“看看书上怎么写的。” 那些书竟然是历代大家长的笔记。 季九以前也听说过,季家每一代大家长往往都是那一辈中最厉害的灵媒。 然而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她来说就像民间故事一样遥远。现在因为灵媒不再那么常见,其中能够自愿继承的更是少之又少,渐渐地大家也就不再拘泥于灵媒这个身份,能成为大家长的反而是没有灵力的人。 近几任大家长里,只有她爷爷的姐姐,也就是她姑祖母是那一代的灵媒。 这几本书里果然有姑祖母的笔记。 季九想了想,总之先把铜板串和书都收了起来:“谢啦小狼,还麻烦你大老远带来。” 李小狼笑了一下,拍拍她肩膀:“没什么。早点睡吧。” “嗯!”季九欢快地应下,跟着他一起往楼上走,“我家太后有说什么吗?我把守护灵的事告诉我爹的时候,我都听到她在后面大笑了!哇这个人也太过分了吧?” 李小狼忍俊不禁:“阿姨让我督促你学习,不要明年毕不了业。” 季九:“……” 太后果然还是很过分! 季九原本已经打算了要早睡,但拿了笔记和那串铜板后到底是忍不住,洗完澡就坐在床上研究起来。 说是研究,长辈们的笔记简直堪称小说,她完全看得津津有味。 有的讲到这串铜板曾被一分为七,由家族中七位灵媒分别掌管;有的讲到曾遇久攻不下的厉鬼,季家只用一枚铜板就将其退治;有的干脆都没提铜板的事,讲起了自己四处游历的见闻。 倒是姑祖母在笔记中提到一件事,引起了季九的注意——因为那说的就是她童年时撞鬼后差点丧命的事。 她当时虽已记事,但距今到底年代久远,而且出事后意识不清,所以一直也不记得最后是谁救了她。 没想到正是姑祖母,并且用的还是这串铜板。 姑祖母的记录一直十分简洁,对这件事也只是寥寥几句写了驱鬼过程。但在页面的最后,她像是后来才补上的,写了这么一句。 “梓不宜入此道。” 季九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仿佛满头热情一下子被冷水浇灭,她呆坐了好一会儿,立即合上笔记钻进了被窝。 这一次,季九睡着得很快。 意识沉入黑暗的时候,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然而身体如同浸入了水中,沉沉浮浮,那声音也就远远近近,只能分辨出唯一一句完整的话是—— “不要相信她哦,小梓~” 之后反而一夜无梦,以至于第二天季九起床时已将那个声音忘得一干二净。 她洗漱完下了楼,见李小狼已经晨跑归来,小樱正在准备早餐。 两人异口同声地招呼她过去吃饭,反而让她十分不好意思:“你们怎么都这么早,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想去水族馆哦。”小樱兴冲冲地接道,“小九也一起来吧?正好周末不是吗?” 李小狼附和着点点头。 季九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确实也没有去过,便应下了。 目的地是纽约水族馆。 它位于布鲁克林的康尼岛上,拥有百年历史,一年四季都游客不断。今天恰逢周六,更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出行,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季九作为一只电灯泡,非常自觉自动地跟在小狼和小樱后面,努力想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但耐不住小樱的热情,两人一路下来合影无数,反倒是让小狼沦为了摄影师。 到达鲨鱼厅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 鲨鱼厅是目前经过的最大一个展厅,高度足有两层,上方还接入了天光,随着水波晃动,室内也光影斑驳,如梦似幻。 有那么一瞬间,季九忽然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情侣都喜欢来水族馆。 现在大概不是喂食的时间,所以鲨鱼们都显得悠然自得,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在水中晃来晃去。 不少人挤在水槽前与鲨鱼合照,她找了个借口留下那两人独处,自己也慢悠悠走到了前面。 “约翰,你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过了几秒,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也许。” 虽然用了不确定的口气,但季九觉得他应该是来过的。不然他就会直接否认了吧? 她转头看他一眼,约翰无辜地弯了弯嘴角,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吃鱼。” 季九:“……”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以后找男朋友绝对不能找个这样子的啊快记住! 趁着没人注意,季九气呼呼地一拳挥出,约翰顺势抬手,以掌心挡住她的拳头:“放轻松,九。” 还笑!还笑! 她更生气了,几乎想抬脚踹,却见约翰的目光突然盯住了水槽。他迟疑了一下,随即抓住她的拳头,将她拉近身前一转—— 季九心跳一滞,还没来得及感到紧张,紧接着看到了水槽中,正慢慢飘向他们的透明身影。 “……”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你们这个国家怎么就能有这么多鬼呢?” 季九实在想不明白,幽怨地抬头看向身后。约翰垂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谁知道。” 她只好重新将目光移向前方,那只鬼也显得很意外,惊喜地贴着玻璃和他们招手。鲨鱼们像是也注意到了他的行动,纷纷侧过身来对着水槽外,引起现场一片惊呼。 季九下意识摸了把刚刚挂在包上的铜钱串,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快到水槽玻璃前时,对方却脸色一变,急忙摆手:“太近了太近了。” 季九只好停住脚步,那只鬼随即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你就是那个灵媒吧?我听其他的鬼说起过,身上有这种东西肯定不会错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串铜钱上,季九心下了然,便点点头,轻声道:“你怎么会在那里面?” 对方摸摸脑袋,哈哈笑起来:“因为我以前是鲨鱼槽的负责人吧,又是死在这里的。”季九怔了怔,听他继续道,“不过能和这些小朋友们一起玩还是很开心的。” 季九“哦”了一声:“那就好,慢慢玩。” “等等!等等!”见她要走,那只鬼焦急道,“我有事请你帮忙,一件小事!” 季九停下动作看他一眼:“还要看我做不做得到哦。” 对方忙不迭点头:“很简单的!因为我现在被困在水槽里出不去,所以希望你能帮我写一封匿名信。” “信?” “对。”男人深吸了口气,语速也下意识放慢,“三年前我死在这个水槽里,大家都以为是意外,可事实上不是。 “我被人打晕了放在水槽上方的吊桥上,虽然当时我意识不清,但也知道是戴维斯干的。他将吊桥护栏上的小门用卫生纸缠住,将我的身体靠在小门上,等到卫生纸被正上方通水管上滴落的水珠融化,我就跌进了桥下的水槽,而他却正好有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当时有警察怀疑过他杀的可能性,但因为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很充分,这件事就以意外事故结案了。 “我不甘心。不仅仅是我,那个时候吃掉了我身体的吉米也不得不被安乐死后进行解剖,而戴维斯却紧接着当上了馆长。” 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原本说好要公平竞争馆长职位的,那个混蛋却做出这样的事!” “你先冷静下来!”季九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希望我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乔伊,乔伊·赖特。”男人挫败地低下头,几秒后复又抬起,脸上重新露出友好的笑容,“你只需要将我刚才说的写进信里寄给警察,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 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难,季九想了想:“纽约警察局就可以吗?” 见她松口,乔伊连连点头:“太感谢了!你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甜,亲爱的!” ……亲爱的就算了! 季九无力地摆摆手:“我就当个信差,警察管不管我就不知道了。” “没问题!” 季九点点头,便和乔伊告辞离开。谁知对方话音刚落,她紧接着一头撞到了背后一个男生的身上。 那人正将相机镜头对着鲨鱼水槽,因而也没有注意有人走近。被这么一撞,相机从他手里脱落,他立马伸手去捞,以异于常人的速度将机身稳稳接住。 两个人同时愣了愣,紧接着,季九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有些微卷的短发,和底下被光影照亮的蜜色眼眸。 “彼得?” “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件出自青崎有吾的《水族馆杀人事件》,哇这本我要推荐,第一次看本格看出少女心来,太可爱啦! 稍微简化了,原本的案件要更复杂一些。   ☆、第38章 Episode. 彼得·帕克是一个人来水族馆的。 季九左右看了看,发现他周围确实没有类似的同龄人在,还颇感意外:“就你自己吗?我还以为铁定是来约会的?” “不不不!”彼得忙不迭地摆手,解释道,“作业,是为了作业。” “那不是很可惜吗……难道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季九一脸理所当然,彼得被噎了一下,一时接不上话,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决定转移话题:“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不是朋友。”季九朝人群中张望一番,正巧看到小狼和小樱往这边走来,顺势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和他的未婚妻。” 彼得先是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抱着相机伸出右手:“你、你们好。” 他说得这么认真,反而让季九有些不好意思。李小狼奇怪地看她一眼,小樱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小狼也跟着应了声,转向季九:“要走吗?” 季九福至心灵,忽然站到彼得身边道:“我跟朋友聊几句,你们先走吧,到时候我会追上去的!” 彼得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季九抬头冲他眨了下眼,他立马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小狼倒是没什么反应,小樱善解人意地道:“也是呢,那我们在前面的休息区等你,记得保持联系哦。”她笑了笑,才冲两人挥手暂别,“我准备了便当,等下也叫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吧。” 季九连声应是,目送着那两人走出鲨鱼厅后,冲彼得比了比水槽的方向:“你们的作业就是拍鱼?” 彼得将相机递给她看,随口道:“你真贴心,九,还特意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哇,你太聪明了!”季九赞赏地比了个大拇指,凑过去看他拍完的照片。 里面什么都有,除了每个展厅的鱼类,还有水槽前各式各样的参观者。她突然发现,原来看着这些鱼类时,每个人的表情也都很不一样。 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微笑,也有人在思考,在烦恼,在放空。 “彼得,你这个作业的主题是什么?” 少年耸了耸肩:“还没决定,我这次只是来取材,嗯顺便还能卖些照片给报社。”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要给你来一张吗?” “这里就算了。”季九摇摇头,余光瞥见水槽里的乔伊正跟着鲨鱼一起游泳,忍不住笑了一声,“万一拍到灵异照片怎么办。” “灵异照片?”彼得皱着眉一脸疑惑,“你是认真的吗?” 季九笑而不语:“我打算向前走啦,要一起吗?” “嘿!等一下!” 彼得抱着相机跟上她,季九边走边问:“你听说过吗?这座水族馆里曾经出过事故,好像是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你连这个都知道?等等,我有印象。”彼得想了一下,思考着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跌进水槽意外身亡的那事?” 季九有些意外,点了点头:“你还真知道啊?能跟我具体说说吗?” 彼得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对这种事感兴趣吗?” “呃……也不算感兴趣。就是刚刚听人说起就是在鲨鱼水槽,所以有点好奇吧……” 少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硬是将笑声压了下去,重新开口:“三年前的新闻应该还能在网上搜到,我来看看。”他说着就打开了手机浏览器,飞快地输入关键词,“嗯,纽约水族馆……日期日期,找到了!” 他直接将手机递到季九面前,季九大致一翻,果然如乔伊所说,媒体将那事当做了意外进行报道。 其他几个网站上也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有一篇报道下方附了张小图,是当时负责此案的警官照片。 好巧不巧的,抓拍这张照片时,一个胖乎乎的警察正从那位警官身后经过。那个人三年过去也没什么变化,季九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莱纳尔·弗斯科。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她只要把乔伊说的情况写进匿名信里,将信送给弗斯科就行。他是当时的办案人员,至少不会直接忽视信上的内容。 至于能不能找到凶手……这都过了三年了…… 季九埋头往前走,胳膊忽然被人扯了一把。她不解地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彼得:“怎么了?” 少年面色严肃,示意她看前面。 他们目前所在的展馆连接着一个小型的室外广场,穿过广场就是海豚表演的场地。然而本该往前的人群像是突然受了惊,纷纷往来路奔逃,还有人拼命大喊:“快走!快走!” 彼得伸手抓住一个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急着逃跑,气喘吁吁地留下一句:“总之是个怪物,你们也快逃吧!” 彼得·帕克沉默片刻,将季九转过身往外一推,自己一边摘背包一边往厕所方向跑了出去。 季九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被人群吞没,一时间进退两难。而且她到现在也没看见小狼和小樱,但是算时间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外面,是遇到了那个怪物还是已经去了其他地方呢?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立马给小狼打电话,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 小樱那边也是如此。 季九不再犹豫,拔腿就往广场的方向跑:“约翰,你先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人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几乎同时,建筑物剧烈摇晃了一下,尖叫声四起,几乎所有人都在抱着头往外跑,只剩下季九逆着人潮艰难前进。 她费了好一会儿工夫终于挪到门边,一阵寒意袭来,地面再次震了一下,野兽的咆哮声从门缝中清晰传来。 季九愣了愣,慢慢地抬起头。 厚重的防火门上有两块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广场上的情景。一片晶莹的白色映入眼帘,在这阳春三月,日光明媚,室外可见之处却完全被冰层覆盖,一条通体透明的冰龙盘踞其上,愤怒地四处喷着冷气。 季九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纽约寒冷的冬日,或许更加夸张,即使在室内都已呵气成霜。 然而这种情况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季九搓着手一筹莫展,又联系不上小狼和小樱,急得只能在门后不停转圈。 约翰倒是已经到达了室外,用ar连续射击,可冰龙却不为所动,被击中的地方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这时,一道红蓝相间的身影从高处掠下,蜘蛛侠绕着冰龙转了一圈,同时朝它射出数道蛛丝,一眨眼就将龙身紧紧缠住。 冰龙仰天长啸,忽然巨翼一展,一下子就将身上的束缚尽数崩断。 蜘蛛侠吃惊地喊道:“嘿伙计!你的力气真大啊!试试这个怎么样?” 他飞身自冰龙身侧掠过,蛛丝挂在了龙翼上,他反身用力一扯,冰翼应声而断。 巨龙吃痛般嚎叫起来,长尾猛地一甩,竟一下子打在蜘蛛侠身上,直接将他掀飞出去。 妈呀! 季九也待不住了,用力握住门把正要开门——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广场一角响起:“火神召来!” 冰层瞬间被火焰点燃,广场的原貌重新展现,露出台阶下青翠葱茏的草坪。 正要起身的蜘蛛侠见状一愣,将目光移向季九盲点中的台阶背后。 两道身影跳上最高处,李小狼一手握持长剑,一手扶着木之本樱。小樱高举星之杖,将一张卡牌高高抛起,以杖尖击中。 柔和却有力的女声随之响起:“火牌!” 火焰自牌中展翅而起,如凤凰与冰龙相撞,紧接着化作几股火舌缠住冰龙双翼,又自头部袭向尾尖。火焰紧紧收拢,下一秒,冰龙变细变小,倏忽碎裂,化作了升腾的蒸汽。 这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剩余的冰层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最后只在地面留下一滩水迹。 小樱像是松了口气,收回卡牌朝小狼笑笑,两人一起顺着台阶回到地面。 室外的温度明显回升了,季九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立马打开门冲出去:“小樱!小狼!你们没事吧?” “咦?小九你怎么也在这里?”小樱吃惊地眨眨眼,随即笑道,“我们完全没问题哦。” 季九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连声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是什么啊?” “没有感觉到魔法的痕迹。”小狼皱着眉,又看了眼那滩水迹,“但是有种能量,也许是不同于魔法的另一种系统。” 没有人说话,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季九听得一知半解,又不知从何问起,忽然间一个声音吃惊地插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太酷了!火焰竟然会从卡牌中冒出来!我的天哪!” 三个人一齐回头,只见蜘蛛侠稍息立正,挥了挥右手,“嗨,所以你们是东方的巫师吗?” 季九:“……” 装得还挺像。 李小狼沉默片刻,看着她道:“你那个朋友呢?” 季九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解释:“他、他……我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难去了!” 小狼挑了下眉,越过她看向远处的蜘蛛侠。 对方招招手,猛然一跃而起,荡着蛛丝消失在建筑物后。 李小狼也就没再问下去,小樱笑道:“好啦,我们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吃午饭吧。” “我去找他回来!” 季九干笑两声,推开门重新回到展厅。门一关上,彼得·帕克就背着书包从厕所那边冲出来,激动道:“你的表哥表嫂竟然是巫师吗?难道九你也……” “打住打住!”季九打断他的话,认真道,“他们是魔法师,准确地说,我表哥是道家的术士。” 彼得点点头,同样认真地回道,“像哈利·波特那样?” 季九:“……” 少看点漫画小说吧,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终于不是钢铁侠一脸excuse me了233333   ☆、第39章 Episode. 虽说突发事件很快得到了解决,也没有人员伤亡,但水族馆还是被迫闭馆修整,游客们也不得不提前离开。 季九他们出门时,一帮记者忽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上来,一下子将四人团团围住,闪光灯不停对着小狼和小樱狂闪,其中还夹杂着混乱的问话声。 “请问你们就是解决了此次事件的两位吗?” “听说那头怪兽全身都是冰,这事是真的吗?” “能够对付那样的怪物,你们用了什么办法?” “请问二位和复仇者联盟是什么关系?” …… 小樱被问得晕头转向,小狼将她护在身侧,一脸不耐烦地对记者道:“请你们让一让。” 甚至还有记者将话筒递到季九面前,问道:“你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吗?那你也看到了那个怪物?” 季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是要搞事情啊。 就在这时,旁边冷不防伸过来一只手,挡开了记者们的视线。 彼得·帕克一脸认真地高声道:“你们找错人了,那两位还在里面没出来!” 底下猛然一静,记者们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问道:“你能确定吗?” 彼得连连点头:“确定!我很确定!” 说着就拽起季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季九猝不及防地“哇”了一声,急忙朝小狼和小樱示意,两人也立即跟着突出重围。 等他们终于走到水族馆门口,正见一辆车停到路边,人群里突然响起欢呼声,很多女生一下子涌了上去。 那架势跟之前的记者也没什么差别了。 季九好奇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车门刚好打开,一名高大健硕的年轻男性从副驾上走下,驾驶座的方向下来一名穿着黑衣的红发女性。 那两人也正巧看到了她,黑寡妇率先冲她笑了笑,美国队长惊讶道:“季?你也在这里?” 季九当即一愣,感觉围观群众的目光也跟着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见两人走近,她连忙点头:“周末出来玩的,二位是为了之前的事故吗?” 美国队长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恍然:“我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不会是你……” “不不不!”季九连连摆手,“我什么也没干!”她本想说是旁边那两位高手的杰作,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转而道,“犯人不会又是上次那伙人吧?” 美国队长眉毛微蹙:“现在还不能确定。” 娜塔莎接道:“季,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看到的情况吗?” 季九从善如流地描述了那条冰龙是什么样子,马上要说到另外三人围攻冰龙的时候,李小狼猛地咳了一声,彼得也在旁边冲她挤眉弄眼,季九立马收住:“呃……然后我们就逃跑啦?” 娜塔莎:“……” 她看了众人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季九脸上,“所以这次确定和幽灵没有关系,对吧?” “嗯,现场确实没有。” “谢谢你的情报。”娜塔莎直起身,没再继续问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吧,你们就不需要担心了。” 季九笑了笑,目送着她和美国队长转身往水族馆入口行去。两人的交谈声隐隐传来,似乎提到了“斯特拉克”这个名字。 难道真的是上次那些人的组织干的?可他们弄来这条冰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水族馆回来之后,季九拜托了约翰去打听情况,而她自己则决定先搞定乔伊的那件事。 网上能找到的线索都找了,她还请华生帮忙调查了纽约水族馆现任馆长的个人信息,据说戴维斯馆长和乔伊生前曾是好友,在三年前都是竞争馆长的热门人选。 听说本来乔伊更有希望成为馆长,但因为他意外身亡,最后戴维斯就顺理成章地获得了这个职位。 警方也怀疑戴维斯有杀人动机,不过戴维斯平日里为人正派,给周围人的印象极好,再加上乔伊掉入鲨鱼水槽时他正在海豚馆喂食,所以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 这就是目前能得到的所有信息了,季九还是决定先把匿名信写好了寄给弗斯科,他那边应该还能找到三年前存留的线索。 不过怎么把信送出去是个问题。 毕竟对方是警察,只要有心,根据邮戳顺藤摸瓜找到寄信人也不是难事。季九实在不想继续找借口编造知道这事的原因,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他发现。 那就只有直接放进警察局信箱或者弗斯科本人的办公桌上这两条路了。 但警察局附近可想而知都是摄像头,让她自己去放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约翰,我们也出去散个步呀?” 吃过晚饭,小狼和小樱出去体验纽约的夜景了,季九在他们出门后没一会儿就把约翰叫了过来,殷勤地说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如果她身后有条尾巴,那现在一定摇得异常欢快。 约翰一副了然的样子,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是勤劳善良的普通公民,不会干坏事的。”季九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你老朋友的,让他有个立功的机会喽?” 约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我也一起。”季九将信塞进自己包里,不由分说先往门外走去,“顺便我也想问问上次那条冰龙的事怎么样了。” 约翰从后面跟上来,低声道:“调查结果,似乎整个事件只是一次意外。” “意外?”季九照例用耳机作为掩护,但还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可龙是怎么出来的?” 约翰不置可否地笑道:“能力失控的结果。” 夜风吹来,寒意突然加重,季九猛地打了个冷战,深觉不可思议:“有超能力的人?” 她想起来上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是在摩尔夫人被害一案上。 是了,当时要绑走佩姬的那两人身上就有印着六条蛇足的骷髅头标记。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在水族馆失控的那个能力者,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这几件事连在一起实在细思恐极,季九不敢再想下去,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想把心里的不安都甩出去。 约翰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她下意识抬头,看到对方直视着她的眼睛,笑道:“别担心。” 季九忽然就冷静下来,或者说,是因为眼前都被那双浅灰蓝的眸子占领了。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垂下视线,用手指蹭了蹭脸颊。脸上有些热,头顶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双手的触感,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此时纽约警察局的大楼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会儿警察局里肯定还有人在值班,每一层至少都有一扇窗内亮着灯。 季九观察了一下,问约翰:“你知道弗斯科警探办公桌的位置吗?哪里进去比较近?” 约翰撇撇脑袋,示意大楼右侧的窗口。 季九慢悠悠地绕过去,选择了不会被监控拍到,又能看清那扇窗的位置站定,将信交给他:“别吓到别人啊。” 约翰好笑地看她一眼,接过信后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大楼。他选择了没开灯的窗户,先伸出一只手从里面打开一条窗缝,让信封从缝隙里钻过,接着再合上窗,之后也依旧如法炮制。 季九等在外面有些无聊,便又掏出手机玩pokemon go。虽然这里也没什么稀有精灵能抓,但不远处就有一个补给站,她每隔三分钟刷一次,刷了至少有十次,约翰终于从警察局一楼飘了出来。 “哇,你也太慢了吧!”季九瞪大眼表示控诉。 约翰撇撇嘴角,无辜道:“找证据花了点时间。” “证据?” 男人点点头,示意她边走边说:“我去档案室查了那个案子的信息,还有当时案发现场存留的物证。我把可能有帮助的也一起放在莱纳尔桌上了。” 季九:“……” 谢天谢地她选择了不会被发现寄信人信息的方式,不然要她怎么解释连证据都能找出来的这事啊! 不过这样也确实加大了破案的可能性,季九心里还是感激的:“你觉得弗斯科警探多久能破案?” 约翰笑着挑起眉峰,正要回答,正对着季九的公用电话冷不防响了起来。 季九嘴角一抽,几乎没有多想:“又是那家伙啊?” 约翰往旁边让开一步,看着她上前接起电话。紧接着,女生那细长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问道:“机器说了什么?” 季九挂上话筒,一头雾水地回答道:“她说,立即去港口。” 港口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可不近,光在地铁上的时间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此时工人们都下班了,整个区域空无一人,只剩下被路灯光染红的街道,再远一点是漆黑的水面,浪潮声清晰可闻。 季九到了港口,手机上便出现如何继续前行的提示。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她心里多少有些发怵,只好低声和约翰说话:“你说她让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约翰警惕地跟着她,忽然竖起食指比出个噤声的手势。 季九立马停下脚步,跟着他侧耳倾听——不知哪里竟有隐约的犬吠声传来。 约翰显然也听见了,脸色忽然一变,下一秒就飞快地朝那边跑去。季九也急忙跟上,没过一会儿,前方出现一排排罗列整齐的集装箱。 “咚——” 非常响亮的一记碰撞声,一道黑影随即撞在了集装箱上。 季九猛然止住,将自己藏进最近的集装箱后。 一个胖乎乎的人影从地上爬了起来,犬吠声也终于近在咫尺。 手机上的指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季九看着暗下的屏幕,再看看前方狼狈的人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不就是莱纳尔·弗斯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重要通知厚!   ☆、第40章 Episode. 路灯的光芒落在两排集装箱中间,硬是在阴影中切割出一道亮线。 弗斯科站在光线的这端,抬手一抹嘴角,还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 其他人就站在另一端,有人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语气嘲讽而冷冽。从投在地上的影子来看,对方明显不止一人。 季九有些懵逼——这机器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让她对付鬼也算说得过去,可要对付人???还是一帮??? 她们是不是该再谈一谈了? 她还在整理思路,约翰却已先冲了过去。 他掏出□□就是几下连击,原本站在弗斯科对面的几人瞬间倒地,一个个抱着膝盖满地打滚。 弗斯科一下子睁大了眼,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他突然激动起来,朝着集装箱后大声道:“嘿!是你吗?搭档?” 约翰明显动作一滞。季九看到他半抬着手,仍保持着警惕的防御姿势,脸上却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弗斯科的视线事实上正对着他,然而却从他脸上穿了过去。在那视线的尽头,季九犹豫了一下,不得不站出来:“我很抱歉。” 弗斯科警探面色一僵,失望之色迅速代替了刚才的惊喜。他看着季九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哦,枪法不错。”顿了一下,才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接到了机器的电话。”季九勾了勾嘴角,“警探,你不觉得她很过分吗?来之前竟然连要干什么都不告诉我?” 弗斯科牵起刚从角落跑出来的小熊,竟然十分认同地道:“太对了,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个号码会惹出什么见鬼的事来。小熊,走!” 军犬飞快地跑起来,季九跟着他们边跑边问:“这次又要救什么人的命了?” “一个小男孩,准确地说,”弗斯科扯了扯嘴角,“一个还是小男孩的黑客。” 季九:“???” “所以被他黑了的人要报复他?跟一个小男孩较什么劲啊……” 小熊渐渐放慢脚步,左右嗅了嗅,最后在一只单独的集装箱前停了下来。 弗斯科给枪上膛,慢慢靠到门边:“他惹了立陶宛黑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跟他们还有点过节。” 话音刚落,手机接连震动,季九下意识念道:“九点钟方向。” “什么?!”弗斯科大叫一声,但手比大脑的反应更快,子弹当即就射中了正准备偷袭他们的一人。 “三点钟方向。” 在弗斯科转身之前,对方已应声而倒。约翰走到那人身边,把他掉在地上的|□□一脚踢到季九脚边。 季九怔了怔,看到男人勾勾嘴角,示意她拿起来:“有总比没有好。” 她俯身将枪捡起,然而枪托握在掌心时,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但愿不会派上用场。” 短信又一次跳了出来:“三点,五点,九点。” 来的人越来越多,弗斯科和约翰忙着应付他们,而小熊停在集装箱前大声吠叫,季九顶着枪林弹雨冲到小熊旁边,声音几乎被枪声淹没:“什么什么?人在里面吗?” 弗斯科和约翰异口同声道:“把门打开!” 怎么开啊! 她看着手里的枪,犹豫了一下,终于退开两步将枪口对准门锁,解开保险,义无反顾地扣下扳机。 “砰”“咔哒” 门锁应声落地,后坐力震得季九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她深吸口气,一头冲进房中,背后紧跟着子弹砸在门板上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雨点。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季九还是愣了一下。 房间里竟然没有人,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两把空椅子,其中一把旁边散着一堆绳子,根据椅子上残留的温度判断,两人应该都还没走多久。 她四处摸索了一番,在阴影中找到一扇隐蔽的小门。门缝一开,室内闷热的空气一下散去,咸湿的海风迎面扑来。 外面的枪声依然密密麻麻,弗斯科和约翰那边显然情况胶着。季九握紧了枪,又确认了口袋里还有几张符咒可用,拔腿追了上去。 如果她没猜错,现在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原本在房间里的那个人能够将弗斯科口中的“号码”带走。而想要离开港口,从刚才的房间出来只有一条路径。 没过一会儿,前方果然出现两道人影。高个子的男人扯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快步前行,时不时朝后张望。 季九立马选了条小路,用最快的速度抄到二人前面,随即屏息静气躲在阴影中,垂首注视着地面上的动静。 高个子男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又细又长,先是一个头顶,接着是整个脑袋,之后是上半身……就在他的鞋面也出现在视线中时,季九当即甩出早已准备好的言灵符,贴在了对方额头:不许动!” 那个人猛然顿住,保持了一个怪异的前进姿势,另一只手还死死握着男孩的胳膊。男孩子一脸震惊地看向季九,眼睛里立马闪出泪光:“救我!” 季九用力将他的胳膊从男人手中拽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其他的原因,五指之间的温度格外低,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握紧对方的手走进小路。 她一边给弗斯科打电话一边对男孩解释道:“现在出去有可能会遇到那些人的同伙,所以我们先去找可以帮助你的警察,之后的等他……” 话音戛然而止,季九蓦地停下脚步,瞳孔猝然收缩。 一把手|枪抵住了她的腰。 “把你的枪扔了。” 她放开手,枪一下子掉在地上。背后立马伸过来一只脚,将它远远踢开。那只脚的尺寸显然不是属于成年人的,而从脚下的影子来看,也没有第三个人接近。 那就是说—— 男孩子软糯的声音随之响起,却带着与这年龄毫不相称的阴森:“我很抱歉,不过我可不能跟你走。” 季九浑身冰凉,她终于明白过来刚才的寒意并不是来自自身,也不是错觉,而是因为这个男孩本就体温偏低。 这种不正常的现象只有在被灵附身的时候才会出现——本人没有死亡,但身体却被灵控制了。 季九定了定神,眼睑悄然垂下:“你是什么人?” “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就是本·米勒了,而他的才能也将属于我。”抵在腰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对方声音含笑,从下而上将季九好一番打量,“我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如果把你干掉,制造出本也已经被害的假象,我岂不是可以彻底从人前消失,安心做我的boss了?” 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受害者,他才是幕后黑手! 季九不动神色地将手指伸进口袋里,就在这时,对方突然解开了保险:“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过你身上有危险的气息,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砰——" 枪声乍起,一篷鲜血在夜空中散开。 这声音同样出现在远处集装箱前的弗斯科和约翰耳边。偷袭的众人已经被解决,弗斯科正打算进集装箱中一探究竟,却不料打开门竟连季九都不在里面。 枪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弗斯科愣了半晌,循着声音冲出去,约翰比他更快地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本·米勒皱着眉,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对手。黑发女生好像突然间换了个人,那双乌黑的眼睛笑着眯起,嘴角也愉快上扬,原本平淡的脸孔竟一下子变得娇媚。 她用手指碰了下腰间的伤口,艳丽的红色很快在她指尖绽放。 她忽然又笑了一下,那个笑冰冷又甜蜜,本心头一震,随即见她猛地挥出一串铜钱,沾血的指尖抓起一枚钱币用力一扯。 一收一放间,那枚钱币重重打在男孩胸前,男孩不由自主后退,光影变幻,一道透明的身影瞬间从他体内掉了出来。 那是个成年男性,他面色阴翳地看季九一眼,当即要再钻进本身体内,季九却以从未有过的快速出现在他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同时踩住了他的手:“有失才有得对不对。” 女生笑得他毛骨悚然,男鬼大叫起来:“你不是她!我们何必互相为难!” “哎呀你竟然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她笑容更盛,随手将刚才抛出的硬币捡起,重新挂上铜钱串。男鬼见状竟一下子尖叫着挣扎起来:“快住手!停下!” 女生将食指竖在唇前,轻声细语地道:“不要吵醒小梓哦。” 七枚铜钱高高扬起—— “九!” 女生动作一顿,就连那个男鬼也睁大了眼,忘记了反抗。 铜钱定在半空,季九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立马放开踩在对方手上的那只脚,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她还是不忘掏出言灵符将他定住,这才回头。 约翰站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疑惑地皱着眉看着这幅情景。真正的本·米勒依然昏迷不醒,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一个人解决的?” 季九想了想,觉得不是很确定:“反应过来就是这样了?” 男人的目光忽然停在她腰间,季九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巨大的痛楚席卷而来,她浑身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幸好约翰及时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九忍着痛,自己也没有答案。腰部在近距离被子弹划破,她为什么直到看见之前都毫无感觉呢?这太可怕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男鬼,他本就惨白的脸更加苍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犬吠声冷不防自小巷外传来,弗斯科牵着小熊气喘吁吁地冲到季九面前,一脚正好从男鬼肚子上踩下去:“你竟然搞定了?该死的,你得赶紧去包扎!” 季九垂头看了眼有苦说不出的男鬼,示意约翰先把他带上,自己乖乖点了点头:“本怎么办?” “我会带他去安全的地方,不过那帮人想必也不敢再惹事了。”弗斯科将本抱起,转身又对她撇撇下巴,“总之,我先送你去医院。”   ☆、41.Episode. 季九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莫名其妙被打了一枪,结果到了医院急诊遇上医生们全都在忙,连实习医生都不见踪影。 看她伤势不重,护士给她止了个血,让她耐心等人来,放下工具就去忙其他的了。 “……” 季九躺在急诊室里按着自己腰部的伤口和房门大眼瞪小眼。 现在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约翰拎着附身在本身上的那只鬼进来找她,顺手关上房门:“这是吉米。” 吉米面如死灰,却还很倔强地说: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诶你还真的有内幕可以提供啊……”季九有些吃惊,她原本也说不准这事到底是不是个人行为,但听他这么一说,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和斯特拉克有关。 不过这人不认识她…… 季九眼珠子一转,突然面向约翰道:“你觉得他会认识斯特拉克先生吗?” 两只鬼都是一愣。 约翰皱皱眉,没有接话。季九抢先道:“他上次说找我,但又没说是什么事,也不说他是干嘛的,我本想问清楚了再考虑一下他的提议,现在找不到人那也没办法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吉米,“我的眼睛是不是会对你们有帮助?这才是他要找我的原因?” 吉米茫然地看她半晌,猛地又恢复了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我明白了。”季九掏出了超度符,“既然你是无关人员,我这就送你去投胎转世。” 吉米脸上一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慌得六神无主。但他现在只能说话不能动,急得哇哇大叫:“我警告你!你这么做了一定会触怒九头蛇……!” 说话声一滞,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约翰突然挑了挑眉,按住他的脑袋直接往前一送——符纸准确贴上吉米的额头,他的身体顿时从头至脚化为绿点,迅速飘出窗外不见了踪影。 季九不可思议地看着约翰:“我只是想先威胁一下???” 约翰拍拍手,理所当然道:“他很明显不知道更多,我猜测他的行为只是一个实验。” “实验?” “斯特拉克自己附身在了别人身上,也许他想要确认这是否可以被广泛使用。” “比如说,吉米借此发现他能够读取本的记忆让自己也拥有了黑客的能力?” 季九目瞪口呆。约翰应了一声,将装有工具的小车推到她床边:“把外套脱了。” “咦咦咦干什么!”季九猛然坐起,却不料狠狠扯到了伤口,痛得她又跌回了床上。 约翰忍着笑意,从托盘里拿出消毒液:“或者你想要继续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医生?” 季九:“……” 她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脱了外套,将信将疑地在床上坐好:“你还会包扎?” 约翰没有接话,直接撩起她衣服下摆:“自己拿好。” 突如其来的凉意使得季九倒抽一口凉气,她抓着衣摆不自在地动了动,脸上开始升温:“要、要不还是等医生来吧?” 约翰弯着腰查看她的伤势,先用双氧水清理了伤口,接着又用碘酊、酒精进行消毒。 这样处理过后的伤口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划伤加上轻微灼伤,不需要缝合,就是最开始出血太多有些可怕。 约翰抬头看她一眼,浅色的眸子里藏了零星笑意:“放轻松,并不严重。” 听他这么一说,季九总算松了口气。约翰重新低下头,用棉球蘸了生理盐水凑近伤口:“忍一下。” 话音刚落,一股刺痛陡然袭来,季九整个人瞬间崩紧,但还是没忍住蹦出一声短促的呻吟。 给点心理准备啊! 她有苦说不出,皱着脸等着痛意消减。可那凉飕飕的刺痛一直不退,她只能盯着约翰转移注意力。 他的动作看起来相当娴熟,不是受过专门训练就是经常做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腰上的神经太敏锐,尽管明白对方的手指并没有直接接触到自己的皮肤,季九还是不停地冒鸡皮疙瘩。 每每有微凉的气息擦过,心里就像有只猫爪在挠,有些痒又有些疼。 心里一动,她下意识伸出手去,碰到了男人的头发。 约翰动作一顿,奇怪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季九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马收回手,故作镇定道:“我就试试手感,别在意,你继续。” 约翰撇撇嘴角,将绷带固定好剪去多余的部分,终于直起身道:“好了。” 季九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整理好里面的上衣再穿上外套:“那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家了?” 约翰将所有东西都放回原位,顺手扶了她一把:“不过你的表哥表嫂应该也已经到了。” “对哦……”季九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苦恼地看着衣服上的血迹,“就说接了个委托结果一不小心被鬼抓伤了?” 约翰不置可否:“总之,我们先走吧。” 季九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离开了急诊室。从医院门口经过时,她不经意瞥见大门顶端的电子摄像头,一点红色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如果没有记错,某一次约翰说到他以前的工作时曾下意识看了眼附近的摄像头。而且每一次她接到机器的电话,也都是在监控能拍到的地方,那是不是说……城市里的摄像头就是机器的眼睛? 所以她无处不在。 季九猛地停下脚步,对着头顶的监控飞快说了一句:“那么,你能帮我找到斯特拉克的组织吗?你帮我,我才能帮你。”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回到家时,一楼的灯果然亮着。 季九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这一身,犹豫了很久是从天台走还是从正门走,最后还是选择了正门。 ……从天台走万一被发现了,显得更加做贼心虚。 进了门,她立刻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一路上都小心翼翼,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眼看着马上就能到房间了,季九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就在这时,楼梯口的房门突然打开,李小狼捧着水杯从里面走了出来。 季九:“……” 两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了数秒,李小狼的目光落在她腰间,顿时眉头一皱:“你……” “有个委托!”季九急忙插话,抢先解释道,“然后遇到了点麻烦,所以不小心……只是意外而已啦。” 小狼依然皱着眉,但没有追根究底,隐约仿佛叹了口气:“伤口处理过了吗?” “嗯,去过医院了。” 李小狼点点头,正色道:“我知道这些情况无法避免,不过小心为上。”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了句,“姨父给你的东西能用吗?” 季九突然“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这个,今晚被袭击的时候身体突然就自己动起来了,等回过神来,我发现手里正拿着那串铜钱。” 李小狼也愣了愣:“你不记得有没有用过?” 季九又回忆了一下:“现在想想……好像用过,我手里还有那个触感在。你能从上面感觉到什么吗?”她将铜钱从口袋里摸出来,提着靠近李小狼,男生仔细地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像这种东西上面难免会附着着法力,我感觉不到异常。” 季九点点头,放在手里左右翻看:“我也是,上面散发着的气息都是季家的,同个源头的东西因为很接近所以容易相互影响,我就猜测是不是这个原因。” 小狼沉吟片刻,语气也跟着放缓:“这东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要想太多。你快先去洗一洗,早点休息吧。” “好好好,那就先说晚安啦!” 过了小狼这一关,季九总算是松了口气,洗完澡就直接睡觉了。 接下来的一周,季九正常去学校上课,而小狼和小樱这两个有假的人天天在外面玩。她羡慕得不行,回家还要继续奋斗作业。 伤口倒是恢复得很好,有一天她在公园里碰到弗斯科遛狗,对方还问了她情况如何。季九表示了感谢,本想问问水族馆那事,但又找不到不会引起怀疑的借口,只好作罢。 案件的结果她是后来在新闻上看到的,正像乔伊说的那样,现任馆长戴维斯杀害了他并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然而最终在警方的努力下案件时隔三年得以告破。 标题正下方还有一张弗斯科逮捕戴维斯时的正面照,别提有多风光了。 案件既然破了,季九就又去了趟水族馆。多亏了上次出事后的优惠政策,她这次进去几乎没花钱。 近来仍旧有人在讨论冰龙事件的发展,据说后来复仇者联盟在附近发现了一具从内到外都被冻住的尸体,然而无法判明死者究竟是不是事件的受害者。 水族馆倒是没有受影响,恢复营业后依然游人如织。鲨鱼厅也同样受欢迎,水槽前始终站满了人。 季九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面,隔着玻璃仔仔细细地在水中搜寻,里面除了四处游动的鲨鱼外,并没有乔伊的身影。她又站了一会儿,身边的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乔伊始终不曾出现。 季九这才打道回府,然而从她进入地铁站开始,一股奇怪的视线忽然出现在身后,甚至跟着她上了地铁。 她被盯得坐立不安,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假装抹润唇膏,另一只手不停转动着镜片观察周围,却始终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而当她回头装作看站名时,那股视线忽然从车厢里消失,等她移开目光又会再次出现。 季九受不了了,随便找个站就近下车。确认对方也跟着她来到了站台后,季九当即叫来约翰。没一会儿,约翰揪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准确地说,是只瘦弱的年轻男鬼。 这人年纪和她差不多,鼻梁上架了副眼镜,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如果再随身携带一本笔记本,像极了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坐下来写代码的程序员。 季九头疼地捂住脑袋:“就是你一直跟着我?” “我、我不是变态!只是不确定你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个灵媒。”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还站在他身后的约翰,点点头,“现在我确定了。” 季九:“……” 她突然想起了最初遇到查尔斯的日子,那会儿可真是和平啊。 “他们是谁?”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在给她打广告啊真是谢谢了! 那只鬼摇摇头:“跟我一样的一些家伙。你知道,我们很少能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季九嘴角一抽。 他急忙道,“等等!我真的有事找你!所以才跟别人,呃,别的鬼打听能帮我的人!” 约翰忽然低声插了一句:“你……是不是出现在最近的寻人启事上?” 男鬼愣了愣,点头道:“新闻上确实有。” 季九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看看约翰又看看那只鬼,最终转向约翰:“什么新闻?” 约翰抬高了眉毛,似乎同样有些吃惊。他将目光落在季九脸上,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复仇者联盟的调查。” 季九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只男鬼紧跟着接道:“我就是那个被冰冻的人。”   ☆、42.Episode. 季九重新坐上地铁,但是目的地改变。她刚打电话联系上了托尼·斯塔克,决定这就先去一趟复仇者大楼。 同行的自然还有委托人(鬼)——他自称戴夫,平日里还真就是个宅男。然而他只记得自己某一日晚上出门购物,走到半路突然就没有了意识,等反应过来时正在大街上飘飘荡荡。 他还是后来在电视上看到新闻,这才知道自己被冻成了一根冰柱子。 戴夫当天就去了趟警局的停尸房。 这是他第一次进纽约警察局,并且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地到了停放着自己尸体的冷柜边。不过以他的能力还碰不到实体物品,所以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法医带着别人来看他。 当时他就坐在解剖台上,穿着白大褂的胖法医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的是一名身材强壮、身穿皮夹克的年轻男性。 戴夫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激动得直接从台子上跳了起来,差点从天花板上飘出去。 他也曾幻想过能变成像美国队长那样的英雄,甚至为此去了无数次位于史密森尼博物馆中的美国队长陈列室,家里也贴满了这个人的海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看到自己的偶像。 即使这会儿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鬼,戴夫仍旧激动地围着美国队长打转,一会儿碰碰他的头发,一会儿摸摸他的肌肉——当然了,在场的法医和队长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戴夫听到美国队长在向法医确认死亡原因,法医非常确定,死因就是由于寒冷而导致的身体机能丧失。只不过和美国队长当年被冻在冰层下的情况不同,戴夫只是一般人的身体素质,甚至有可能更差,所以从内而外都被冻伤,已经确认死亡。 戴夫沉默地在边上听两人说话,好像他们在谈论的根本是与他无关的事。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要帮助自己的偶像查明自己死亡的真相! 这正是戴夫找到季九的原因。 季九听他说到这里,感觉已经看完一篇“小透明暗恋心爱的大大,死后仍要帮他破案缉凶“的人鬼情未了耽美文开头。 戴夫仍在一本正经地分析:“问题是,我当时是在晚上出门的,我记得非常清楚。而且我家也不在水族馆附近,为什么最后却会在那里被发现呢?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水族馆旁边究竟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冰龙出现后又轻易消失,会不会就是为了转移视线?” “冰龙那个事情嘛……”季九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它不是自己消失的,是被消灭了。” 戴夫停顿了一下:“哦。”接着又继续道,“那也不能排除它其实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那里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我觉得你可以将这个观点转告队长,一定会对他有帮助的。” 季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这就已经能看到复仇者大楼了,戴夫明显激动起来,不停地在季九身边飞上飞下:“我以前只要出来就一定会过来!你看,这幢楼依然那么雄伟挺拔!” 季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能她真的缺少那份责任心和正义感,所以当了二十多年缩头乌龟,直到现在也不见得真长进了多少。 她最初只是为了自保才开始学习各种技能,如今想的也不过是不要给别人多添麻烦。 尤其是约翰。 季九愣了愣,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 ……为什么要说“尤其”是他? 自己出事的话不是给家里添的麻烦更多吗? 她托着下巴翻来覆去地想,这时戴夫大叫一声,激动得尾音发颤:“天哪!天哪天哪!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有这么一天!能站在距离这幢大楼这么近的地方!” 季九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复仇者大楼的入口近在眼前。 她正准备告诉斯塔克他们已经到了,大门竟然应声而开,穿着便装的钢铁侠一派悠闲地站在电梯口冲她招手,脸上堆满笑容:“嘿,季!欢迎!” 季九急忙上前道:“您好,谢谢您同意让我过来。” 她在之前的通话中已经和斯塔克简单说明过情况,对方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顺带着往她周围打量一番,说不清楚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所以,冻在冰柱里的那家伙也在?” 季九瞥了眼戴夫,他在斯塔克身边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神情倒是没有提到美国队长时那么激动难耐,就是语气里透露出十足的羡慕:“可恶!身材竟然真的这么好!” 季九:“……” 她装作没看见,默默收回视线,转向斯塔克:“请问美国队长在吗?因为我听说这个案件是他在负责的。” 斯塔克应了一声,示意她先上楼:“他们都在外面,不过我已经联系过队长和娜塔莎了,队长马上就会到。” “真的吗!所以这次我可以直接和队长说话了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季九忍着隐隐发涨的额角,终于坐电梯上到了客厅层。斯塔克刚一进去,自动打开的玻璃门内就飘出皮特罗的身影:“嘿!最近还好吗?哇哦这就是要找队长的家伙?” 他的目光从戴夫身上转了两圈,紧接着转向身后:“旺达,你把符藏哪去了?” “在房间里,有用吗?”穿着红衣的年轻女孩闻声出现在门口,她对季九笑笑,紧跟着也看到了站在电梯边上的戴夫,“这位是?” 看样子旺达并不知道季九此次前来的原因,估计是皮特罗偷听了斯塔克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将消息告诉自己的妹妹。 季九急忙向旺达解释了来意,她立马了然:“那么队长应该会需要用到,我回去拿。” “谢谢,我这次出来也确实没带这个。”季九有些歉意,“你们现在还够用吗?下次我再补一些?” 旺达回头一笑,笑容明亮而青春:“谢谢。” 皮特罗领着季九和戴夫走进客厅,斯塔克刚刚结束了通话,对他们道:“队长也到了,再给他……”话音未落,电梯门上又是叮的一声,美国队长风尘仆仆地走出来,径直进到客厅:“嗨,我来迟了抱歉。” 不等季九答话,戴夫欢呼一声冲上前,一把握住队长的右手——尽管并没有真的握住——他仍旧十分感动地连声道:“终于见到你了队长!我一定会为您提供一切有可能的线索!请务必抓住害死我的真凶!” 季九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美国队长还十分友好地朝她伸出手:“托尼说你有情报可以提供?” 季九点了点头,但对方的手上还握着一只手,她实在无从下手:“呃……事实上,情报正和您握着手。” 美国队长猛地一震,这时旺达拿着显像符从楼下回来了,托尼·斯塔克接过两张,把其中一张直接贴在了队长的后脑勺上。 美国队长:“……” 季九:“……” 旺达:“……” 皮特罗吹了声口哨。 季九记得很清楚,她之前说明过符咒并不一定非贴在脑袋上,电视里说的都是骗人的啊? 斯塔克却仿佛毫无察觉,随意地往沙发靠背上一坐,示意其他人也坐下谈:“嘿,别紧张,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是吗?” 戴夫的身影此时已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他正紧握着美国队长的右手,不明白为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像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皮特罗拍拍他肩膀,十分好心地解释:“伙计,习惯就好。” 戴夫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下子松开手连退数步,紧张得话都说不顺了:“我、我我我……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太激动了!”他一边搓着裤子口袋,一边尴尬地解释,如果他还活着,想必此时已经满脸通红,“真的……我我我……” 美国队长笑了笑,温和地道:“我只是没想到能亲眼看见……我是说,我昨天还去了停尸房,这个感觉有些……奇妙。” 季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斯塔克拍了拍手,直接开门见山道:“好了好了,现在让我们听听受害者的证词,你见到犯人了吗?” 戴夫接下来说的和他告诉季九的内容基本一致,美国队长听完后也是眉头深锁,想不明白事情的缘由:“我去水族馆那一带查看过,发现尸体的地方应该是案发现场没错。”顿了一下,他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戴夫为难地低下头:“我很抱歉。” 客厅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试图接上中间缺失的断片。 考虑到冰龙的不寻常,戴夫的死也许是个意外,但绝不是正常案件。难以想象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有这样一个——甚至不止一个——拥有超常能力的人存在,而那个人已经危害到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美国队长忽然抬头道:“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失去意识的吗?” 戴夫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重重地点头:“记得!” 美国队长撕下后脑勺的符纸握进掌心,顺带着瞪了斯塔克一眼,随即对戴夫道:“请带我去那里看一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说完,他像是又想到什么,转向季九,“以防万一,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咦?哦,没有问题啊。”季九回答得很干脆,同时翻了翻包里的工具,确定足够应付一般的突发情况。 两人一鬼从复仇者大楼出发,由美国队长开车、戴夫指路,最后来到了布鲁克林与皇后区交界处的一个社区附近。 这一带都是居民区,沿路能看到一些便民设施和小超市。他们沿着大路直行,开进了一条岔路,最后在一条更为狭窄的小巷口停了下来。 面前的这条路只有两端各有一盏路灯,在白天依然黑漆漆的,且最多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行,车子绝对开不进去。 戴夫率先从车子里飘出,站到小巷中间四处看了看,确定道:“没错,就是这里。我还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垃圾桶。” 在这种地方,无论是谁消失都不会引起注意。而戴夫又是一人独居,难怪至今都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也没有人将他和冰龙事件中的受害者联系在一起。 美国队长停了车也走进小巷中仔细检查,季九跟在他后面,左看看右瞧瞧,猛然发现约翰竟悄无声息地现出了身影。 他不是一直表现得不想被发现吗? 怎么突然出来了? 然而在美国队长注意到之前,他已经在墙角蹲了下来。这个位置刚好被垃圾桶遮住,所以连戴夫也没发现他的存在。 约翰随手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拨拉着什么,忽然顿了顿,朝季九招招手。季九连忙凑过去,小声道:“怎么了?” 他从墙根捡起了一块类似布料的东西,非常小,并且就在垃圾附近,所以十分不明显。约翰看着季九的眼睛,将布料放进她手里,轻声道:“交给美国队长,可能会有用。” 季九应了声,从墙边站起时正好美国队长也回过头来,奇怪道:“那里有什么吗,季?” 她急忙上前将布料递给他,男人先是疑惑,随即眉头一皱,脸色也立马变得复杂:“这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季九直觉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眼中的光芒与往常相比,少了几分冷静。   ☆、43.Episode. 季九还没来得及问上句话,站在美国队长身后的戴夫忽然叫了一声。他指着那块不起眼的布料,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手按着脑袋,瞳孔急剧放大又猝然缩小:“我、我对它有印象!” 美国队长立即回神,紧张地问道:“你想起来了?” 戴夫依然抱着头,试图回忆:“有一点!我记得……我记得有人抓着我的手臂,然后我们上了一辆车!他的衣袖就是这种材质……” 从这里被带走了吗? 季九下意识看向美国队长,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又将目光落在掌心,右手猛地握紧成拳:“上车!我先送你回去。”他飞快地说了一句,已迅速回到车旁,打开了后座车门。 季九忙不迭钻进车里,刚一坐稳,美国队长也坐进驾驶室启动了车辆。他们一路上风驰电掣地回到复仇者大楼,队长将季九和戴夫留下后,自车窗里嘱咐道:“安全起见,你暂时留在这里。我去处理接下来的问题。” 见季九点头,他笑了一下,很快就驱车消失了踪影。 一人一鬼站在楼下望着长街尽头,戴夫像是不敢置信,崩溃地抓着头发大叫:“我也可以帮上你的队长!带上我啊!” 话音未落,他已朝车辆离开的方向冲了出去。 季九来不及阻拦,只能也拔腿跟上,然而戴夫越飞越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激动起来。 此时正是上下班高峰时期,路上车流如织,夕阳的残光擦过信号灯洒满一地。他已飞至马路中央,浑身沐浴在夕照之下,竟毫无预兆地抱住脑袋放声惨叫。 那声音如此尖锐,混合着车流的噪音,像一把把刀切割着季九的耳膜。她顿时捂住了耳朵,几乎头痛得站不住脚。 这突然之间又是什么事啊!? 连约翰也自己跑了出来,一伸手挡在她面前,警惕道:“戴夫要异变了。” 季九根本没有回应的余力,她用一只手勉强堵着耳朵,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约翰回头看她一眼,冷不防抬起手臂,将双手手掌按在了她耳边。 季九愣了愣,睁大了眼看着这个男人。对方始终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近乎透明的双眸温柔地注视着她,隐隐藏了抹笑意:“这样?” 也许是鬼魂真的能隔绝鬼魂的影响,又也许根本就是心理作用,季九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好像噪音真的变小了。耳廓从对方手掌上擦过时,除了一如既往的微凉温度,她似乎感受到了那只掌心的触感,还有指腹上粗糙的薄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停了下来,听不到戴夫的叫声,也没有车辆的流动,连来往的行人都静止了。 然而下一秒,指尖碰到微凉的铜钱,耳旁的轰鸣声陡然变轻,时间也重新开始转动。 一股不详而冰冷的气息袭向身体的每个细胞,季九猛地抬头,只见冰层正顺着道路疯狂蔓延,由地面爬上两侧的大楼,一眨眼就将整个十字路口变成了冰雕的世界。 行人们尖叫着四处逃散,赶在被冰层抓住之前躲进了最近的店铺中,只有戴夫摇摇晃晃地置身冰层之上,他的身体也被冰块覆盖了,像是穿了一件冰做的盔甲。他却仿佛根本未曾察觉到这些,依然翘首眺望着美国队长离开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我也要成为英雄……我也要成为像队长一样的英雄……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呢……为什么我不可以?!” 季九深吸一口气,立马钻进被冰冻住的车流中。 地冻路滑,她不得不扶靠着周围的车辆靠近马路中央。眼看着就快到戴夫脚边了,她一脚跳上距离对方最近的车顶,同时迅速解开手中的铜钱串,将其中五枚用力抛出—— 那五枚铜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一一落在戴夫身侧,以他为圆心划出一只半球体。戴夫双目赤红,仰天长啸,但这一次他的声音被罩在了半球中,随着他喊叫喷出的冷气也纷纷撞在球面上,硬是把无形的屏障也变成了冰壳。 季九松了口气,却不知如何解决脚下的情况。她手执两张言灵符,正犹豫着要不要扔出去,一道红光陡然自对面飞来。 她被人一把抱住,以极快的速度从车顶飞离,吓得她顿时大叫了一声,言灵符也掉了出去。 啊啊啊不管了! “融化——” 符纸贴在了她原本站立的车顶上,如同春日的第一抹阳光落进雪地,冰层以此为中心开始融化。 季九眼前一花,之后就站在了某幢高楼的天台上。穿着红色战甲的钢铁侠悬浮在她对面的街道正上方,对着底下喷出火焰。 “等等——”季九吓得立马扑到了栏杆上,然而钢铁侠的火焰并没有直接接触冰层,而是用余温融化了冰冻的街道。 这整个过程不过数秒,车辆又恢复了自由,信号灯跳了一下,由红转绿,行人们贴着店铺的落地窗纷纷往外张望。 几分钟之前还忙碌喧闹的街道此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见了被冰冻的半球形。 托尼·斯塔克的声音从钢铁战甲中传出:“所以,那家伙在球里面?”他略一停顿,干脆飞快地瞥了眼季九,“这就是冰龙事件的犯人?” 季九艰难地点了下脑袋。犹豫片刻,她还是补充道:“事实上,那里面的只有戴夫。” 饶是钢铁侠也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自街角突入。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以至于季九只看清一只机械手臂飞快地挥向包裹住戴夫的半球。 半球瞬间飞出老远,五枚铜钱失去了着力点纷纷落地。然而冰球没有被砸碎,在即将掉到地上的前一秒,那只手臂的主人接住了它,将它连同里面的戴夫一起抱起,跑向另一条街道。 这次季九看到了,对方是名有着棕色及肩发的高大男性,左手被机械手臂代替,行动十分敏捷。 钢铁侠低斥一声,立马追了上去,季九站在屋顶上干着急,只能看着那道红色身影钻进车流之中。但那个机械手臂的男人似乎根本无心战斗,直接躲进了一辆大卡车里,连人带车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钢铁侠动作一滞,猛然回头。 季九觉得他好像在看自己,不由也转头四顾,周围除了风太大几乎吹得她站不住脚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而自己身上—— 她的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点。 那是狙击步枪的红外准线。 季九心头一惊,指尖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对方的目的应该只是牵制钢铁侠罢了。 “约翰?”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瞬间,对面房顶上传来一声闷哼。人体倒地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自家守护灵从防护栏后直起身,手里还拿了把步枪。 季九听到他说了一声:“不错的枪。”紧接着随手将枪扔在了地上。 她冲约翰比了个大拇指,向钢铁侠的方向挥手示意已经搞定,谁知对方还是焦急地飞了回来。 “你没事?”斯塔克一在屋顶上站定,就从战甲中走出来,拉住季九打量一番,季九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很好啦。” 斯塔克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往常的轻松笑意:“不错。” 季九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尴尬道:“对不起,妨碍你追捕犯人了……” 钢铁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还是我把你放在这里的呢。” 被他这么一说,季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挠了挠脸颊,问道:“我们现在可以下去了吗?我还得回收我的铜钱。” 托尼·斯塔克:“……什么?铜钱?” 这解释起来实在很麻烦,所以季九也没有解释,找齐了那五枚铜钱后就先和斯塔克一起回到复仇者大楼。没过多久,美国队长和黑寡妇也陆续到达。 根据黑寡妇的调查,那日有目击者注意到戴夫和一个及肩发的高个子男人一起驱车离开,但戴夫看起来完全是出于自愿,并没有被胁迫的迹象。 只是当时灯光昏暗,目击者只能确定那个高个子男人有一条机械手臂,而没有看到正脸。 如此一来,冰龙事件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明显了。 真正的犯人实际上就是戴夫,冰龙大概是他能力失控的结果,而他自己也因此死于非命。只是他不知何故忘记了这件事,记忆只停留在从那条巷子里离开时的情景。 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回忆起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不想面对无法成为超级英雄的事实。 无论如何,他把自己关在了那条漆黑的小巷中,至死都没有出来。 “结果,戴夫还是被巴基带走了。” 美国队长叹了一声,娜塔莎拍拍他的肩膀,转向季九:“这次多亏你了,季,干得不错。” 季九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其实要不是戴夫那时候突然发狂,他们也许到现在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只是依旧有太多的信息隐藏在黑暗中,她甚至怀疑,那个装了机械手臂的男人会不会也和斯特拉克有关呢?他带走戴夫又是为了什么? 从复仇者大楼回家的路上,季九下意识看了眼信号灯上的监控摄像头。那点红色依然安静地亮在黑暗中,而机器自那之后还没有跟她说过话。 但如果今天这事真的和斯特拉克有关,她也必然不能独善其身。 有一个阴谋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酝酿着,要保护好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 先下手为强。   ☆、44.Episode. 虽说什么斯特拉克,什么超能力,什么见鬼的组织,一个个都很有来头又让人防不胜防,但现在都比不上那个最大的问题——季九又要、又要、又要考试了! 李小狼和木之本樱在纽约停留了两周,正好在她闭关复习前回了日本。接下来的时间季九天天埋在书本堆里,同时还要赶报告,根本无暇分心,只能让约翰稍微留意一下有可能相关的消息。 不过她虽有了点想法,也没觉得能马上就有进展。 那一定是个非常庞大的组织,即使是复仇者联盟目前也只抓到了它的小尾巴。而从上次他们对戴夫的处理来看,他们现在应该也不想和复仇者联盟发生正面冲突。 就如同被逐渐热烈起来的阳光晒化了一般,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又潜伏回了深处,临近夏天的纽约反而变得平静。 一连在家待了一周,除了吃喝拉撒的时间,季九几乎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之余的娱乐活动就是刷刷微博或者看两集泡面番。 当然晨跑还是没有落下的,晚饭后也会稍微练习一下控制铜钱串的方法。她最近的兴趣就是研究新功能的符咒,顺带开发与铜钱的搭配使用方式。 今天实在在楼下憋得受不了,季九摸上天台打算透透气,没想到一开门就听外面有人笑道:“不是复习要来不及了吗?” 像大提琴一样低沉的声线在黄昏下飘荡,仿佛因为染上了夕照而显得尤其温柔。季九略有些出神,将房门又推开一些,才注意到约翰正站在护栏旁俯瞰街道。 他靠着护栏侧过身来,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暮春的暖风摇摇晃晃,他却像是静止在时光中的画像,眼底的颜色是水彩画的淡蓝。 季九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休息一下嘛,今天顺便就在楼顶上练习好了。”她也跟着趴到护栏上,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外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哇——我闻到夏天的气味了。” 身边的男人忍俊不禁:“夏天竟然会有气味?” “当然有啊。”季九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下,直起身道,“特别是这种时候,就是夹了点肥皂味的风的气息。” 约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季九顿时鼓起了腮帮子,不满道:“你一点都没注意过吗?比如春天是种懒洋洋的阳光的味道,秋天又是湿漉漉的、刚刚贴到鼻子尖的凉意,冬天就更清楚了,很多人都会说冰雪的味道不是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约翰的表情,对方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连声音里也带了抹诧异:“你能分得这么清楚?” 季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你愿意说我太闲的话我也没办法。” 约翰摇了摇头,勾起一边嘴角,看着她的眼睛道:“相反,我觉得这很厉害。” “是、是吗?”他这么坦白,反而让季九不好意思起来。她低头挠了挠脸颊,又抬头道,“你也可以感受一下啊,气味还是能闻到的吧?” 女生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的眼珠像两颗剔透的黑曜石,要十分仔细才能看到其中更为漆黑的瞳孔。约翰垂头望进她眼中,那里面倒映着天边的余晖,仿佛黑夜中绽放的烟火。 他忽然想起春节在天台上的那场烟花。 当时这个女孩子走在灯笼红色的烛光下,整个人好像都被染成了红色,只有眼睛是黑的。就是这片与夜色一样深沉的浓黑,将生与死的界限都模糊了。在她眼中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呢?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去。 季九吃了一惊,看着约翰的手掌不偏不倚落在头顶,轻柔地往脑后抚了一下,紧接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啥?这是鼓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吗? 季九疑惑地歪了歪头,脸颊刚好碰到他往回收的手背,一股凉风在皮肤上擦过,突如其来的战栗像电流一样爬过心尖,从胸口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摸了下胳膊。 季九沉默几秒,轻咳一声转开了话题:“正好你在这里,其实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约翰应了一声,季九立马掏出一张符纸:“就是这个,我试着想了个新的符,主要是防御功能,应该可以阻止外界的攻击,但我现在无法确定这个防御力度的极限……所以能帮我测一下吗?” 约翰皱起了眉,像是不太确定:“你是希望我攻击你?你用这个防御?” “bingo!”季九打了个根本没响起来的响指,跑到屋顶中间摆好架势,一脸豪气万丈,“我准备好了,开始吧!先就用普通的身体攻击试试?” 约翰无奈地摇摇头:“你确定要这样做?” “当然了,药物研究还有临床实验呢?”季九拍拍胸脯,示意他尽管放马过来,口中低声道,“结!” 肉眼并不能看到任何变化,然而空气确实有了微妙的异动。约翰迟疑几秒,最终还是用力飞起一脚踹出。 “!” 小腿踢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空气震了一下,他的脚没能继续前进,被迫收了回来。 季九像是想起什么,面带尴尬:“是不是……会疼……” 约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应该提前说这个。” 但事实上,他用了很大的力道,痛感却没有想象中强烈,不如说,只占了本该反作用回来的百分之十左右。 思考片刻,他干脆拔出了手枪,直接将枪口对准前方。 拔枪的时候,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长久以来的漠然冷不防溢了出来。季九忍不住一愣,尽管知道那把枪并没有真的对着自己,她还是有些心惊,以及、微妙的难过。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在周围的屏障上,空气中产生了比刚才更厉害的震荡,但紧接着,那股力道不知被什么吸收了,眨眼消逝无踪。 连季九都有些吃惊:“咦咦咦?” 一看她这个表情,约翰立马猜到了原因:“你不知道它能吸收攻击?” “这个应该是……意外收获吧?”季九想了想,“我参考的是那天用五枚铜钱阻止戴夫时,它们形成的阵法图案,没记错的话,当时戴夫的攻击没有被吸收啊?” 约翰点点头,想了想才答:“也许是没能完全吸收。”停顿片刻,他忽然问道,“从里面呢?” “实物肯定是可以穿透的,这点没有问题。”季九拿起两枚铜钱,放在手中掂了掂,“你最好把耳朵捂起来。” 约翰疑惑地挑了挑眉,但依然照做了。季九这才将铜钱分别捏在两手中,非常轻地相互摩擦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两秒的事情,一股嗡鸣声如同磅礴的飓风,倏忽自身侧擦过。如果不是提前有准备,这种声音足够令听到的对象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约翰暗吃一惊,等那声音完全消失才放下手:“这也是你新想出来的?” “这个是笔记里面的。”季九笑了笑,赶紧道,“而且因为我听不到,所以不能确定威力如何。虽然刚才控制了力道……会不会觉得恶心头晕什么的?” 约翰摇了下头,笑出声来:“这倒不会,不过恐怕会让鬼魂无法行动。” 季九不明觉厉:“感觉和斯塔克先生做出来的电磁干扰器很像?” 原理肯定是不一样的。但科学与非科学间的区别实在让人无法解释,也不会有人深究。 这次试验的最终结果,一道符能够支撑手枪的连续射击,两道叠加能够支撑住ar的攻击,以此类推。 季九对这效果还是满意的,然而一看时间,竟然足足花了两个小时。她吓得立马逃回书房,关上门继续啃书。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考试结束。 那天也正好是易蓁的毕业典礼,季九从考场出来后先去了趟花店,随即直奔建筑学院,易蓁穿着浅蓝色的硕士服,长发披肩,少了往常穿小裙子时的甜美气质,显得特别青春优雅。 季九连忙把花束送上去,易蓁惊喜地连声道谢,接过后又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今天的建筑学院充满了欢呼声,即使是不认识的家长也会热情地向毕业生祝贺,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易蓁拉着季九一起在校园里合影留念,季九很舍不得:“下学期开始我就要一个人上课了呜呜呜!” “别不开心啦。”易蓁扯扯她脸皮,笑道,“我还要在纽约找工作呢,虽然不在学校里,但依然在一个城市嘛。” 季九叹了口气,又听她继续道,“暑假怎么安排呀?我们去加州玩吧!” 闻言,季九顿时长叹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要上课啊!暑假竟然还安排短期课程,学校简直不是人!” 易蓁故作惋惜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没绷住,大笑道:“哈哈哈你又不是没上过。可惜了,我就自己去吧。” “呸!我也不在纽约。”季九翻出邮件,直接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这个项目要去拉斯维加斯。” 易蓁沉默片刻,缓慢地问道:“六月?拉斯维加斯?” “……你就不要再说了。” 季九欲哭无泪。 但是这位导师是系里非常着名也尤其受欢迎的教授,在犯罪心理方面颇有心得。 听说这次的项目会有机会与拉斯维加斯的犯罪调查研究室交流,系里的学生几乎为此挤破了脑袋,季九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刚刚好达到了这位导师的删选要求,还真被选中了。 易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正好我去加州也会经过,干脆先跟你一起去拉斯维加斯玩几天,再去加州吧。” 季九愤怒道:“我不是去玩的!”   ☆、45.Episode. 6月初,季九和易蓁一起在拉斯维加斯落了地。 因为导师要求学生们自行到拉斯维加斯集合,所以她这次提前了两天到达,以便在课程开始前多陪易蓁玩一会儿,同时也先熟悉熟悉这座城市。 这座内达华州最大的城市因位于沙漠边缘而常年高温,这个季节更是干燥炎热,只有夜晚能恢复一丝凉爽。因而拉斯维加斯的夜生活相当丰富,褪去白天的浮躁后,被灯光装点的街道热闹非凡,随处可见欢声笑语的人群。 当然,都已经到了赌城,肯定是要去赌场参观一下的。 两人在唐人街吃饭时,听老板推荐了一家游客比较常去的赌场,正好距离她们住的地方也不远,饭后就打算去逛一逛。 易蓁先前念本科的时候曾经和同学一起去过当地的小赌场,当然最多只玩了老虎机。用她的话来说,这种地方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果然两人刚一进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喧闹声打个正着,音乐声和人声掺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仿佛汹涌的海浪,一个劲地要将人卷入潮水中心。 季九跟着易蓁在人群中穿梭。虽然她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但因为客人和工作人员中都有不少亚洲面孔,她几乎感觉不到紧张。而且后面刚刚进来一个□□的中老年旅行团,大叔大妈们正热烈地讨论着该去哪里玩些什么,让她有种已经回到国内的错觉。 这家赌场在当地似乎也很有名气,里面的项目也不少。易蓁正坐下打算玩一把老虎机,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欢呼。 那声音几乎盖过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周围人纷纷朝源头望去,只见最边上的那台老虎机旁不知不觉已围了一圈人,隐约能看到有个人淡定地坐在人群中按下确定键,屏幕上转动的三条图案陆续停下,三个相同的美元标志连成一条。 围观人员再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喊声。 易蓁问了旁边一个女生,回过头来冲季九道:“听说他这是第三把头等奖了!卧槽运气也太好了吧?!” 季九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真的假的?头等奖有多少啊?” “我不清楚,至少有几百万吧?还要乘以三!” 没过一会儿,工作人员也过来了。那个男人这才停下,跟着他去领奖金。 他们从面前经过时,季九不由多看了两眼,对方还非常年轻,跟她差不多年纪,是个无论怎么看都其貌不扬的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淡然,即使中了这么大的奖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直接了,这个年轻人下意识也瞥了她一眼,紧接着,就见他猛然停下脚步,极为热情地招呼道:“嗨,你好吗?” 季九:“???” 她一头雾水地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对方的目光还真就落在她身上,不由更为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年轻人应得理所当然,态度特别熟稔:“你叫什么名字?” “呃……你可以叫我九。”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来,季九尴尬极了,向旁边的易蓁求救,易蓁也是一脸茫然:“你们认识?” 当然不认识啊!这人谁啊?! 季九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上前一步,开心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卢卡。你是游客吗?” 易蓁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打圆场:“请问你找我朋友有什么事吗?” 就连为他带路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催促道:“先生,我们是不是先去领奖……” 卢卡露出遗憾的表情,抓抓脑袋,飞快地对工作人员说了句:“给我一分钟。”随即走近季九面前,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一串电话号码,直接塞到她手里:“保持联系。” 季九:“……” 她干笑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卢卡拍了拍她的手臂,正要转身离开,冷不防又回过头,竟张开手臂要拥抱她。 靠啊! 季九瞪大了眼,身体却反应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腰上陡然传来一股力道,她像是被谁往后一揽,正好从那年轻人的双臂间擦过,躲开了。 卢卡疑惑地看着自己扑空的双臂,恍然大悟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不过你实在太可爱了,我们可以先相处一下吗?” “呃对不起,我恐怕……” 可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对方挥挥手,跟着工作人员走开了。 季九:“……” 易蓁:“……”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谁都反应不过来。 先前碰到的中老年旅行团里有人打趣道:“哎呀,人家刚刚中了大奖,小姑娘有福嘞!” md这是灾难吧! 季九哭笑不得,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易蓁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那人有病吧?别理他,我们回去好了,拉斯维加斯这么大,出了赌场难道还能再遇见吗。” 季九无奈点头:“但愿别再碰到了。” 易蓁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安慰道:“没事没事,不要去想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是怎么躲过的那个拥抱?反应真快。” “咦?”季九愣了一下,“你没看到有人拉我?” 易蓁比她更惊奇:“当时你背后没人啊?” 季九:“……哦。” 幸好回去的这一路上没再遇到卢卡,两人都松了口气。 到酒店洗漱完后已经将近深夜,易蓁在房间里做面膜,季九就独自来阳台上吹风。夜风凉爽,丝毫没有白天残酷的暑意,眼前的城市仍旧灯火辉煌,市中心更是亮如白昼。 季九趴在栏杆上,小声地笑道:“刚才谢谢啦。” 一抹冷风掠过,男人透明的身影出现在身旁。即使在这么热的夏天里,他也依然是不变的西装长裤。季九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笑意更甚:“有你在,我都不需要空调了。” 约翰挑起眉梢,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嘴角,像是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辜:“但愿这不是主要用途。” “哈哈当然不会啦,你还能帮我挡烂桃花呢。”季九眨眨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不过之前真是被吓到了,你们美国人也太直接了吧?!” 约翰一撇嘴角,看着她道:“我恐怕那家伙是意大利人,至少有意大利口音。” 季九耸耸肩,不置可否:“我接下来还要呆三周呢,可不想再见到他了。” 约翰笑了笑,没有答话。 易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九,睡了吗?哇竟然已经一点了!” 季九应了一声,拉开阳台门。约翰站在外面没有动,她回头一笑,声音很轻:“晚安。” 身后没有回音,等她关上门的时候,才隐约听到一句:“好梦。” 你也是。 季九心想。 不过她确实不清楚灵是不是也需要睡眠。普通人通过睡觉来补充能量,而灵的能量来自夜晚的阴气,也许他们就算睡觉也会选择在白天。 更何况作为守护灵,主要的能量来源是契约者的灵力。 她一边想着一边钻进被窝,易蓁关了灯,躺在床上刷微博。刷了会儿突然转头问她:“小九,我能把今晚上的事发给北美吐槽君投稿吗?” 季九无所谓地应道:“我ok啊。” “那我就写啦!”易蓁一边打开备忘录编辑文字,一边跟她吐槽,“你说我们也算遇到过不少老外了,这么奇葩的还是第一个。这算是对你一见钟情吗?”季九无力吐槽,只好呵呵。 易蓁编辑完往私信里一发,也关上手机睡觉。 室内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嗡嗡的运转声。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室外,似乎有一群年轻男女从楼下经过,欢笑声也被窗户挡在了外面。 季九很快就睡着了,然而闭上眼没多久,她又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似乎是厨房,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号的菜刀,握在手心里紧了紧,随即背在身后往外走去。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她明知是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却对房间的布局、装饰了然于胸。季九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部主人公第一视角的电影,跟着镜头小心翼翼地前进,最后站定在一间卧室门外。 房里正传来激烈的摇滚乐声,声音之大,几乎连地板都跟着震动起来。 她知道即使敲门也不会有回应,便直接转开了门把。 一名年轻男生在房中又蹦又跳,跟着乐声不停摇摆。直到她站到了男生身后,对方才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倒把季九吓了一跳。 那张脸和卢卡一模一样,只是要年轻一点,大概是高中或者刚上大学时的样子。他张口说了什么,季九没有听清,只觉藏在背后的手心不停出汗。 见她没有反应,男生皱了皱眉,准备去关音响。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竟一下子把对方扑倒在地。 男生面朝下趴在地上,大声喊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同时不停挥舞着手臂试图起身。然而乐曲声实在太响了,所有声音都被盖在了下面。 她面无表情地举起菜刀,用力刺了下去。 一下,两下。 季九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 她害怕极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会被警察抓住的!会坐牢,会一辈子都不见天日,怎么办!怎么办! 鲜血溅在脸颊上,还有湿漉漉的液体从眼眶滑落,她抬手抹了一把,从已经断气的男生身上站起。 对方趴在一地血泊中,一动不动。她突然惊慌起来,踉踉跄跄地后退,转身冲出房门。然而就在转弯的时候,从隔壁房间又走出一个人,她一不小心一头撞上。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用力而清晰的喊叫:“九!” 季九猛然睁开眼,在似曾相识的天花板下,男人熟悉的面孔正悬在眼前。他微皱着眉,浅灰蓝的眼底带了几分急切。 见她醒来,约翰放低了音量,注视着她的眼睛又道了一句:“你还好吗,九?” 季九茫然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下意识伸出手,下一秒,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冰凉而没有实体的身躯,却在这一刻显得那样温暖。   ☆、46.Episode. 约翰的动作略有一滞。 他恍惚迟疑了几秒,才缓慢地将手掌落在季九背后,轻轻拍了两下:“好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柔和低缓,如同初春第一抹融化冰雪的暖风。狂跳的心脏跟着平静下来,季九闭着眼深吸了两口气,终于从那个血腥的梦境中脱离,回到现实。 然而身体依旧沉甸甸的,好像被塞了好多石头,连手脚都几乎抬不起来。她皱着眉靠在对方身上,听到男人的语气又陡然变得严肃:“出来!” 她无法控制地浑身一颤,用了好大力气才终于说出句话:“约翰,可以把我的背包拿过来吗?就在椅子上。” 约翰应了一声,扶着她坐好:“我去拿。” 等他起身,季九顺势挪到床边,支撑着也站了起来。 这一连串动作惊醒了隔壁床的易蓁,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奇怪道:“几点了?你要起床了吗?” 季九连忙道:“我去下洗手间,抱歉吵醒你了,继续睡吧。” 易蓁侧个身,又把脸埋了进去。 季九拖着沉重的步伐好不容易挪进洗手间,约翰正好将背包递进来。他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地道:“有东西在……” “我知道。”季九十分简短地应着,接过包掏出一串铜钱,紧接着,抓住一枚铜币就不由分说往胸口一按—— 一道透明的影子冷不防从她身体里跌了出来。 约翰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捞,直接抓住了对方的双臂。季九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狠泼了两捧冷水,撑着洗面池长出了口气:“好了,轻松多了。” 身体恢复了自主权,她抹掉脸上的水珠,转过身看向那个影子——果然是个年轻女孩,和她在梦中看到的卢卡差不多年纪。 女孩身形娇小,怎么都没法挣脱约翰的束缚,只好在门边缩成一团,可怜又无措地看着季九。 季九扯了下嘴角,正要开口,她忽然抢先道:“我只是想你帮我!” “哈。”季九一大早遇到这种事,心情差得要命,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你就上我身?你问过我意见了吗?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帮你?!” 女孩恐惧地又往墙边一缩,声音更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她说着看了眼约翰,“我是说,我昨天看到他出现在你身后,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 “那又怎样?” 季九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在狭窄的浴室里来回踱步,“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看了什么啊?该死的!” 闻言,约翰一皱眉,看着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季九猛地瞪向那个女孩,吓得对方又缩了一下。 季九十分纳闷,这么胆怯的女生到底哪来的勇气杀人呢?而她在那之后又遇到了什么,才会最终变成这个样子? 她皱着眉冷静了一会儿,终于叹出口气,看着那女孩道:“好吧,你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其他的稍后再说。” 女孩愣了愣,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我叫伊莲娜,很小的时候就和父母一起移民来到了美国。” 念高中的时候,她认识了同样是意大利裔的卢卡兄弟。 就像季九在梦境中看到的一样,那两兄弟是一对同卵双胞胎,不仅外貌相似到父母都难以分清,甚至连性格也没有相差太多。 但伊莲娜却可以分得出来,也许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弟弟卢卡,所以对他的一言一行总是十分关注,而哥哥路易吉则多少给她难以接近的感觉。 伊莲娜和卢卡顺理成章地从高二那年开始了交往。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假期总会到处去玩,然而在他们刚上大学的那一年,悲剧发生了。 一切源于一张彩票。 卢卡上了大学后就时常会买彩票。他喜欢音乐,曾表示有了钱一定要搞一支乐队,带着乐队一起在全世界巡回演出。 那一天,他竟然真的中奖了。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伊莲娜当然也为他开心。然而没过多久,卢卡突然给她发了条分手短信,表示自己要去周游世界了,不想再和她继续下去。言辞间冷漠得就像是个陌生人。 伊莲娜无法接受,多次去找卢卡却连人影都见不着,反而是哥哥路易吉劝她不要伤心,还给卢卡找了好多借口,差点就让她相信了卢卡是真的以事业为重,不想拖累了她。 但谁都没有料到,就在那天回去的路上,伊莲娜终于在街口看到了卢卡。他就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和他乐队里新招的女队员旁若无人地接吻。 伊莲娜永远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是个和现在一样炎热的六月。她汗流浃背地站在烈日下,却浑身冰凉。 第二天,她又去了趟卢卡家。 她知道卢卡就在房间里,因而故意对路易吉说了不会再去打扰的话,同时偷出了一把备用钥匙。 她对他们家实在太熟悉了,更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转移备用钥匙的习惯。 第三天,她用偷来的钥匙进入了两兄弟的公寓,并用厨房里的菜刀杀死了卢卡。 季九听到这里,听得一头雾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等一下,你说被你杀死的、你的男友是卢卡,那昨晚在赌场里的……?” 伊莲娜抿了抿嘴唇,显得紧张起来:“他是……路易吉。” 噫??? 女孩继续道:“我杀了卢卡后从房间里逃出来,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路易吉也刚好从他房里出来。他看到了我。” 伊莲娜下意识咬住嘴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案发现场。 “我当时浑身是血,他立刻明白过来,却反而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不要慌张,他会处理这些的。 “我早已做好了去坐牢的准备,听他这么说却又燃起一丝希望。在他的建议下,我们把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分装在书包里,把现场布置成抢劫杀人的样子。因为怕被邻居看到我先前进来时的样子引起警方怀疑,之后我们假装亲密地从门口离开,再将那些值钱的东西统统藏起来。 “晚上路易吉回到家后报了警,警察果然将这件事当作了入室抢劫杀人案。我是被叫去问话时才知道警方把受害人误认为了路易吉,而卢卡成了活下来的那个。当时双胞胎的父母都不在美国,更何况他们本来也分不清谁是谁,路易吉一口咬定自己是卢卡,就没有人再怀疑。 “我不知道后来有没有进行dna检测,也许确实运气不错,警察很快锁定了一名嫌疑人。我们在那个人被捕后决定离开纽约。路易吉……我是说卢卡,他领走了彩票的奖金和先前藏起来的东西,带着我一起前往拉斯维加斯。 “当时我真的以为新生活就要从此开始,我又可以和卢卡在一起了。但是某个晚上我睡着之后……” 伊莲娜的叙述突然停下来,她茫然地看着地砖,低声道,“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我发现自己在沙漠里,身体轻飘飘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城市里,但没有人看得到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死了。 “我找到了卢卡,天天跟着他,看他进出赌场,过着富裕的生活。我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那天晚上看到了你们。” 伊莲娜的目光落在约翰身上,最终沉默下来。季九靠着墙思考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事实上,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伊莲娜愣了一下,点点头:“但是……” 季九打断她,问道:“你的尸体在哪里?带我去。” 伊莲娜一脸惊愕:“可是白天我怕……” “难道你要让我大晚上跟你去沙漠里吗?”季九比她更愕然,“更何况拜你所赐我从来没起得这么早过,趁着太阳刚升起,阴气还没完全散去,我们速战速决。” 半个小时后,季九给易蓁留了张条子,和伊莲娜一起出了门。 临走前她还是向前台借了把大黑伞,顶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撑着伞走了出去。伊莲娜在伞下显得精神好很多,还反过来安慰道:“我偶尔也会在白天跟着卢卡,应该没有关系吧?” 季九没有理她,埋头赶路,在经过五金店时顺便买了一把大铲子。 从城市到沙漠肯定是要开车的,但她不会开也没有车,只能坐公交到沙漠边境,再跟着伊莲娜的指示沿着车行路线慢慢前进。 尽管天亮才没多久,但沙漠里已经非常燥热。这时候季九就十分庆幸自己借了这把大伞,不仅可以阻挡逐渐热烈起来的阳光,还能抵抗风沙。 伊莲娜一边走一边感应着方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低呼一声,从伞下跑了出去。 季九赶紧跟上,只见她已在几米远处停下,指着脚下毫无异样的平地,面色凝重道:“就是这里。” 约翰拿着铲子率先上前,照着伊莲娜指示的位置直接一铲挖了下去。 伊莲娜被他吓了一跳,着急道:“别碰坏了我的身体!” 约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在这种地方埋了五年,恐怕已经是骨架了。” 季九也走到了他们后面,一边给约翰撑伞一边道:“不需要都挖出来,差不多能看到,让我有个借口报警就行了。” 约翰应了声,再次用力铲下。连续几次后,铲子不知撞到了什么,冷不防发出“咚”的一声。 季九急忙蹲下,用手掌拂开尘土,下面露出一块木板。 难道是棺材? 她正想着该怎么做,却听一道引擎声由远而近,没一会儿就在她身边的大路上停了下来。 背后传来一个略带腼腆的男声:“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季九连忙起身,只见一名棕色短发的年轻人正从越野车的副驾中探出头,说话间还疑惑地往她脚下看了一眼。 季九张了张嘴,这时后车窗也打开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眯着眼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又低头在自己手里的平板上一划,诧异道:“季小姐?” 季九:“您是?” 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镜:“我是亚伯·格林。很高兴提前见到你。” 卧槽? 季九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就说老爷子怎么这么面熟,这不就是她暑期课程的导师吗?! 老爷子指了指前座,介绍道:“霍奇纳先生和瑞德博士。” 季九急忙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而最初和她搭话的年轻人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身后:“你在寻宝吗?” “呃……差不多。”她干笑一声,“不过,我好像挖到了奇怪的东西。” 在心理学教授、以及很有可能也是相关领域专业人士的三人面前撒谎,季九感觉压力山大。   ☆、47.Episode. 警车自沙漠外呼啸而来,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坑洞周围已拉起了警戒线。一组鉴证人员刚刚到场,年长者边拍照边描述着现场状态,年轻的那位跟在旁边做记录。 季九撑着伞站在警戒线外做笔录,警察还没开口问,之前帮助季九挖开了木板的瑞德博士从现场走过来,友善地冲她笑了一下,道:“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伊莲娜跟在他后面飘过来,紧张地钻进伞下,在季九背后小声而急促地道:“他和那个霍奇纳竟然都是fbi!他们发现你撒谎了!怎么办啊?” 季九叹了口气,她也没觉得能瞒骗过去。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前辈,她这种战斗力为五的渣渣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看样子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她对瑞德点点头,下意识看了眼两人身旁的警察。瑞德了然,在将那人支走后才放缓了语调重新开口,大概是希望自己看起来足够友善:“可以告诉我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吗?” 季九不自觉看向那被他们挖开的坑洞,她几乎还能闻到从木棺中溢出的霉味,充满了腐烂和潮湿的气息,伊莲娜的身体静静躺在里面,早已变成了白骨。 她深吸了口气,直视着瑞德的眼睛,低声道:“我知道这事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我并不认识她。” 瑞德不解地皱了下眉,季九继续说下去,“很抱歉之前没有说出实话,因为……我只是因为一个噩梦才来这里的。” “噩梦?”瑞德明显表现出疑惑,季九并不避开他的视线,应了一声,“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应该过来看一看。” 年轻男人沉吟片刻,忽然问:“可以说说你梦到了什么吗?” 看得出来他正将信将疑,季九直接把伊莲娜和她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末了犹豫着道:“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和我昨晚在赌场遇见了那个卢卡有关。” 瑞德停下来想了一下,又问道:“你说这种情况以前也遇到过?” “最近的一次还是在纽约的时候吧。”季九思考了一下,“是银行抢劫案。我可以算是因此逃过一劫,还给当时在外面的警察指了路。” “是三月的那次?” 季九应道:“对,18日,是个周五,我陪朋友去补办银行卡,正好我们那天下午都没有课。” 这些当然都是实话,就算警察们不相信要去查证,也都找得到事实根据。至于鬼魂之类的……还是不要说出来吓人了。 瑞德并没有表示相不相信,但季九看得出来他也未曾将她当作嫌疑人。在了解了情况后,他就又回到现场去了。 格林教授负着手,慢吞吞地走过来:“季小姐,你之前也遇到过这种现场?” 季九仔细回忆了一下,感觉至少能把大都会博物馆那一次算上:“嗯,有过一两次。我的运气……不太好。” 教授看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向现场:“那两位就是课程开始时将为我们做演讲的客人,他们负责的较多是连环性案件。” 也就是说,伊莲娜的事最终还是会由拉斯维加斯当地警方来处理吧。 这之后没过多久,季九就被通知可以离开。她乐得轻松,和导师打过招呼便原路返回了。倒是伊莲娜着急地嚷着:“我们就这么走了?不要一直跟着吗?” 季九直到走出很远,才不耐烦道:“你可以自己去跟着破案进度,我才没那么空呢。”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当初杀害了卢卡的人是伊莲娜,那么最后坐牢的所谓抢劫犯究竟是不是真的无辜? 她忽然问道:“你说之前住在纽约?所以卢卡是在纽约被杀的?” 伊莲娜愣了愣,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 季九翻给她一个白眼,边走边在手机上搜索当年的新闻。 五年前的事找起来还不是很困难。死者的确被确认为双胞胎中的哥哥,也就是路易吉,其中有报道描述了当时的案发现场,除了财物被洗劫一空外,尸体背后多处中刀,与季九在梦中所见完全一致。 她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此时就在纽约的华生的电话。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道:“华生,你知道五年前的一个入室抢劫杀人案吗?被害者是名大一学生。”她根据报道上的内容提供了更确切的信息,最后道,“那个凶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犯下过其他案件,不过这件事我怀疑不是他做的。” “等等,让我先查一下。”那边传来打字的声音,华生很快接道,“被害人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是的。”季九又道,“我看了报道,如果真的像描述中说的被害人是从背后被连刺数刀,比起抢劫杀人更像是仇杀或者情杀,凶手肯定是带着极大的愤怒才会那样做的。而且犯人若是在盗窃途中被发现才要灭口,被害者也应该是身前中刀,不该是身后吧?” 听华生没有反对,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所以我想说,真正的犯人抓到了吗?我没看到后来的报道。” 华生停顿片刻,听声音像是又确认了一些信息,这才应道:“我现在就去。” 季九看了眼时间,现在刚过十点,易蓁这会儿肯定还没起床。她自己考虑了一会儿,又问约翰:“刚才在现场能听到法医初步判断的死因吗?” 约翰耸耸肩:“很难确定,至少骨架上没有伤痕。” 季九有些犯难了:“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见见卢卡……我是说路易吉,听他怎么说?” 这次伊莲娜倒是安静了,约翰瞥她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我喜欢直接的。” 季九找到了昨晚路易吉留下的号码,给他打了电话。 对方显得非常惊喜,尽管睡意朦胧,还是立刻答应了现在就出门见面。 季九把地方约在了华人街的一家咖啡馆,一方面她对这里相对熟悉,另一方面外面人多,对方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到了约定的时间,路易吉果然兴冲冲地过来了。 最先发现的还是伊莲娜。她立马躲到了季九身后,胆怯又谨慎地打量着对方,小声道:“果然是他。” 季九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一眼,路易吉已经站到了桌边,作势要跟她行贴面礼,她直接躲过了:“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才叫你出来的。” 路易吉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说得对,互相了解也是必须的。” 这一人一鬼怎么都这么奇葩? 季九在心里低啐一声,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我见到了伊莲娜,路易吉。” 对面的笑容陡然僵住,年轻人一点一点地从菜单上抬起视线,在看到季九的同时,他又笑起来:“你在说什么?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特意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我谁都没有看到啊。” 季九摇摇头,似笑非笑地道:“伊莲娜已经被找到了,我觉得你现在立马去自首可能还赶得上。” 路易吉长叹一口气,将菜单放回了桌上。他摇摇头,十分惋惜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是离开吧。” 他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实在可疑,季九渐渐开始相信伊莲娜了:“让我猜猜看,伊莲娜杀了卢卡后,你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呢?本来你们都已经做出了入室抢劫的样子,谁倒在哪里都不意外,为什么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特意调换身份? “听伊莲娜的说法,你肯定不是在报警后才临时起意的,反而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当时事发突然,你也不会想太多,第一个念头会是什么呢?是卢卡的奖金吗?” 听到这里,路易吉的眼神倏然变暗,季九知道自己蒙对了。 “既然是为了奖金,带着卢卡的女朋友终究是风险,而且还不得不和她平分赃物。我想你之所以带伊莲娜离开纽约,除了避风头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平白无故失踪一个人,只要你不去报警,谁都不会发现对不对? “果然,伊莲娜就那样在沙漠里呆了五年,但是……”季九话锋一转,眯着眼笑起来,“你猜猜,我明明昨天还不认识你,为什么今天去了趟沙漠就知道你们的事了?” 闻言,路易吉脸色陡变:“你在开玩笑,我确认了她已经断气后才……!” 他意识到不对,立马住嘴,但已经迟了,季九身后猛然爆发出一股寒意,伊莲娜愤怒地跃起半空,那股怨气震得天花板嗡嗡作响:“果然是你!” 她说着俯冲而下,双手恶狠狠地挥向路易吉。然而就在指尖马上要碰到对方眼睛的瞬间,伊莲娜身形一滞,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约翰站在她身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放轻松,年轻人。” 季九眼都不眨地看着路易吉,而他已经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这……这是……” “是这样的,我觉得有两个选择。”季九努力露出安抚的笑容,竖起食指比了个“1”,“你去自首,我说服伊莲娜;或者,”她接着竖起中指,“就让伊莲娜跟着你?” 路易吉张了张口,铁青的嘴唇不停开合。片刻后,他颓然趴到桌上,声音里像是夹着哽咽:“我、我会自首的……” 季九满意地呼出口气,站起身来:“这样最好。”她退出座位,转身走向收银台。 这时,背后冷不防响起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她还来不及回头,只听约翰大喝一声:“趴下!” 季九条件反射地矮身往墙边一靠,与此同时,一颗子弹自发梢擦过,狠狠砸进前方地板。角落里爆发出其他客人的尖叫,伊莲娜也被吓得抱住了脑袋,重新挣脱了约翰的束缚。 季九急忙起身,毫不迟疑地对着伊莲娜甩出一张超度符。女生顿时化作点点绿光,而她自己却也暴露在了路易吉的枪口之下。 那就只能看看是子弹的速度快还是符咒起效的速度快了。 季九不由攥紧了守符。 就在这时,另一道枪声响起,路易吉猛地跪倒在地。约翰上前一步,直接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季九愣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发展,整个咖啡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路易吉抱着膝盖躺在地上呻吟。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重新站起,服务生这才率先上前问道:“需、需要报警吗?” 季九点了下头,将符咒又收进包里:“大概还需要救护车。” ……这下子,铁定能送他进监狱了。   ☆、48.Episode. 这起案件在拉斯维加斯引起了小范围的议论。 被害者尸体时隔五年刚被发现,嫌疑人当天就以故意杀人未遂被逮捕,膝盖上不仅多了莫名其妙的伤,在他行凶时咖啡厅中甚至出现了心灵现象。 拉斯维加斯警方对此不置一言。随着案件的调查,五年前发生在纽约的旧案也被翻了出来,华生为此还特意来了趟拉斯维加斯。 当季九在警局里遇到她和夏洛克·福尔摩斯时,果不其然看到了福尔摩斯脸上了然的表情。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倒是华生问了几个与案件有关的问题,末了,像是开玩笑那般问道:“不过,你怎么这么巧刚好遇上了犯人?” 季九也很无奈:“我当时只是很好奇路易吉在中奖后的冷静,才多看了两眼,谁知道引来一朵烂桃花,还开出了这种刺激的剧情。” 华生笑着摇摇头:“我刚刚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无论如何,以后多加小心,万一真的受伤就不好了。” 季九感动地连声应是。 这时,福尔摩斯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季小姐,你不觉得你太信任他们的话了吗?” 他们?是说鬼魂吗? 季九迟疑了好一会儿,在心中回忆以往的经历。等她想要开口时,去往机场的大巴已经到站。 她目送着两人上车远行,只好偏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疑惑道:“我有吗?” 虚空中的身影耸了耸肩,没有答话。 当季九终于应付完了警察,格林教授的暑期课程也正式开始,易蓁在之后的一天便启程前往加州度假了。 这次课程的主题在先前的课程描述中就有说明,概括起来就是实地接触案件及其中有关的各方人员,最后任选角度完成一篇论文。 第一天,大家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集合,下午观看了一部讲述鉴证科、侧写师如何与警察相互配合从而顺利破案的纪录片。 第二天一早,季九就见到了之前教授提过会来为他们做演讲的瑞德博士和霍奇纳探员。 虽然之前就知道他们是fbi,但季九也是这会儿听了导师介绍才知道两人都属于行为分析部,简而言之都是真正的心理侧写师。而瑞德博士更是与他们年纪相仿,却已经拿到了三个博士学位、两个学士学位。 第一个演讲正是由他负责。 瑞德博士讲述了几起他直接参与的案子。案件本身就十分引人入胜声,即使他的语言并不通俗易懂,在场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最前排的几位学霸们更是埋头记笔记,像是恨不得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最后到了提问环节,有人冷不防问道:“瑞德博士,可以谈谈你对前几天在沙漠里发现的女尸案有什么看法吗?我听说凶手是为了独吞赃款而杀害了同谋,那么,他为什么还将她装在棺木里而不是直接抛尸呢?” 听到这个问题,季九不自觉就将目光落在了瑞德身上。年轻男人握着话筒思考了片刻,依旧注视着提问的学生,答道:“凶手本人是十分冷静的类型,但在感情的表达方面又很直接。除了避免尸体在短时间内被翻出来的可能性,我认为他内心对被害者存在着一种幻想。这也是他当初选择与被害者成为同谋的第一原因。” “不是因为彩票的奖金吗?” “所以在弟弟和杀死弟弟的凶手之间他选择了凶手?” 底下议论纷纷,瑞德无辜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大家停下,只好看向后方讲台边的霍奇纳和格林教授。 格林教授接过他的话筒,轻咳一声:“休息十五分钟。”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大概是被刚才的问题引起了兴趣,所有人几乎都在谈论路易吉的那个案件。 季九赶在别人让自己发表意见前从教室里躲了出来,谁知来到自动贩卖机前,正好遇上也出来买咖啡的教授三人组。 霍奇纳探员先友好地冲她笑了笑,瑞德博士背着斜挎包走在他身后,倒是和他们这些学生没什么两样。格林教授抬抬老花镜,点头道:“季小姐。” 季九急忙向三人问好,并客套地表示了对他们之前的帮助的谢意。 格林教授微微一笑:“我们刚刚还在说沙漠女尸的案子,季小姐是第一发现人,不知道对此案有什么想法?” 老狐狸,非要问! 季九无语了半晌,只好接道:“我后来和路易吉谈过,他在听到伊莲娜的名字时总是反应很大。瑞德博士也说他在感情的表达上十分直接,所以我对他在意伊莲娜这点并没有疑问,他之所以用了棺木,也许还有内疚的心理?我记得发现尸体时,伊莲娜的脸部盖了一张类似手帕还是枕巾的布料。” 教授满意地点点头,霍奇纳笑道:“没想到那种状态下季小姐还能发现这点。” “其实是刚刚想起来啦……给自己增强论据而已。”季九取出自己的咖啡,让到一边,“我买完了,你们请。”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来问了句,“瑞德博士,你觉得路易吉在提议帮助伊莲娜的时候,是真的只是想要帮助她吗?” 瑞德闻声回头,想了一下后很快应道:“是的,不过我只能说这代表了他现在的心情。” 季九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些事情就算让伊莲娜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任何结果。 下午是参观行程,由教授带领学生们进入拉斯维加斯监狱的部分可开放区域。 因为之后会需要学生们自行前来与嫌疑人甚至已经入狱的犯人进行交流,今天算是提前熟悉场地和操作流程。 尽管这不是关押重刑犯人的监狱,季九还是觉得自家教授太牛逼——不仅能请到fbi做讲座,还能带学生进这种地方,难怪是犯罪心理方面的大牛。 他们的主要目的地是会谈区域,这里有数个会谈室,从走廊上就能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这时候正好有几个在使用中,最近的这间里面坐了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他对面是个律师模样的女人,两人正对着桌上的文件交谈着。 季九本来只是粗略瞥了一眼,但余光里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已再次移了过去。 房间里没有阳光直射,只有从玻璃外漫射进入的光线,因而视野并不明亮。那个中年男人带着手铐,趴在桌子上仔细听律师说话。谁都没有发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伏靠在他肩头,垂眸看着这两人交谈,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少女也抬起了头。 季九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堪堪躲开了与她的对视。 对方像是有些疑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接着又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两人身上。 季九立马跟上其他人向下一个目的地移动。 幸好接下来这一路没再撞上任何鬼,天黑之后也没见那少女找过来,看样子对方当时真的没有发现她。 松了口气的同时,季九多少有些在意,为什么那只鬼要缠着那个男人呢?而那个男人的身体状态并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魂近身的影响。 正好第三天又要去趟监狱,这次是让学生们定下自己的课题,所以要分组与事先联系好的犯人进行交流。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拿到手的资料中正好有前天那个中年男人。他是因为盗窃罪被判入狱的。 资料上提到,这位犯人的特殊性在于,他是一起恶性杀人案的第一发现人。在那起案件中,与他同住一个社区的一家四口惨遭杀害,而他作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非但没有报警,还将被害者家中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不过鉴于他有自首行为,目前检方正在考虑减刑。 季九一边研究资料,一边在外面等着轮到自己。忽然一股凉风从墙内涌出,飘了一会儿后在她身后不远停了下来。 那气息比空调冷气还要给力,旁边有同学低声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假装没有发现,继续低头看资料。那股气息在人群中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来到了她面前。 “嗨。” 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对方没有气馁,直接凑到了她眼底,伸出一只手挥了挥:“你好?” 见季九依然没有反应,她状似挫败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哎,这就没办法了。” 阴气陡然逼近,季九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立马将手伸进口袋准备掏符,然而在那之前,一只手已迅速挡在了她面前。 少女立刻停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你一直不理我呀。” 卧槽?!那你就要上我身?拉斯维加斯的鬼都这么不讲理啊?! 季九目瞪口呆,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说话,心中叫苦不迭。 约翰回头看她一眼,冲那少女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别紧张。”少女连连摆手,“我听说了之前伊莲娜的事,是你帮助了她吧?我也有类似的困难,所以……” 季九忍不住头痛地按住了太阳穴——她这义务工从纽约做到拉斯维加斯来了。   ☆、49.Episode. 在进会谈室之前,季九还是摸了下口袋,里面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铜钱串果然是在的。 如果没有记错,之前在纽约时就因为这个原因,乔伊和戴夫都不能离她太近,但看今天这少女的表现倒像是没有感觉似的。 总不至于是铜钱串到了拉斯维加斯就不管用了吧? 季九这组的第一位会谈对象便是被少女缠上的中年男人——卡尔·克里夫。 他们进去的时候,卡尔正揉着脖子,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季九不由看了眼正和他们一同进门的少女,对方恍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转眼又伏到了男人肩上。 卡尔紧跟着一皱眉,疲劳地捏了捏眉心。 季九看不下去了,朝约翰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和少女谈谈心,自己这边也尽快开始了与卡尔的交谈。 因为这一次的目的只是先让学生对调查对象有一个明确而直接的了解,所以主要是由卡尔说明他的案件。 事件本身与资料上的描述并无差别,但季九注意到,当卡尔说到他发现菲尔德一家被害时,有一个非常奇妙的微表情,像是怜悯又像是得意,而正与约翰说着话的少女冷不防回头看了他一眼,浅色的眼底划过一抹无机质的光芒。 季九觉得,她可能知道少女为什么要缠着卡尔了。 等卡尔说完,便是自由提问环节,季九在其他人都问完后才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和菲尔德家各成员的关系如何吗?” 卡尔愣了愣,如实道:“因为同住一个社区,大家在路上经常会遇到,但是也就只有这样了。”他垂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下,这才抬头,“不过小孩子们还挺喜欢和我一起玩的,所以我和菲尔德家的两姐弟比较熟悉,这算吗?” 季九笑了笑,合上笔记本:“谢谢回答,我没有问题了。” 出来的时候,同组的同学小声地问她:“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你怀疑他是菲尔德灭门案的凶手?” 一旁有人接道:“凶手还没抓住,也不是没可能啊。” 季九摆摆手,十分随意:“没有啦,我只是单纯想把背景条件了解清楚而已。” 之后还有两名犯人需要会见,不过季九觉得她也不用多考虑了,最方便的选项就是卡尔·克里夫,在完成论文的同时顺带帮帮那名少女鬼,也算一举两得。 午休时间,她特意找了个不会被人注意的地方向约翰询问那名少女的情况。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少女正是菲尔德家被害的大女儿贝蒂。 据贝蒂回忆,案件发生当晚,他们全家已经睡下,但她还没有睡着,所以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那个声音先去了父母的主卧,没过一会儿又出来了。她以为是父亲,便没有多想,迷迷糊糊间听到那人进了弟弟的房间,最后来到她的房门口。 当那个人推门进去时,她惊醒过来,紧接着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卡尔。 那个男人握着刀,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毫不犹豫地抹断了她的脖子。 她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咽了气,死后怨气无法平息,又看到卡尔仅仅被当作了抢劫犯还能得到减刑,无奈之下只能一直缠着卡尔。 “所以,她希望真凶伏法?”季九咬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问道。 约翰顺手给她递了瓶矿泉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的原话是,让卡尔伏法。” 季九接过水,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说呢……和之前的路易吉比起来,卡尔对菲尔德一家确实存在微妙的看好戏的态度,可提到两姐弟时又表现出了惋惜的心情,不像是贝蒂描述中能下手那么果断的类型。” 约翰点头表示了赞同:“我先去找找证据。” “我也问问教授能不能跟进那个案子。” 季九说完便准备回去,谁知一转身发现不远处站了个人。他原本像是已打算离开,这会儿只好尴尬地停下来,冲她打了个招呼:“嗨。” 季九看到天空飘来两个大字——完蛋。 “瑞德博士。”她笑了笑,“你也来这里打电话吗?” 对方略显疑惑,但态度放松下来:“我听到你在说案子,已经决定好选择哪个方向了吗?” 季九连忙应道:”嗯,我想选卡尔·克里夫。不过杀害菲尔德一家的凶手还没抓到吧?真的不是他吗?” 一说到工作内容,瑞德的语气立马有了力度,连声调都略有抬高:“现场有二度进入的痕迹,至少有两个人在那晚到过那个家里。类似的案件之前还有一起,但那里只有一名凶手的痕迹。” 这竟然还是个连环灭门案? 季九吓了一跳:“所以卡尔的出现,只是个意外?” 瑞德点点头,顺势看了下时间:“午休快要结束了。” 季九应了声,跟他一起回到集合地点。等到课题分组结束,她才向教授询问了菲尔德案的情况,并表达了想向负责此案的警探收集信息的意愿。 格林教授倒是同意了她的提议,说第二天给她确切回复。 于是第三天下午课程结束后,季九带着教授的推荐信,却摸到了鉴证科。 正好是约定的时间,季九到达没多久,就有一名白人女性出来将她接了进去。 那人边走边道:“我是凯瑟琳,格林教授说你是为了菲尔德家的案子来的?” 季九连忙说明来意:“是的,为了课题,我觉得多了解一些背景比较重要。” 凯瑟琳倒也没有多问,领着她径直走入一间类似会议室的地方。 房间里摆放着几排椅子,正对着椅子的墙边竖了一面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现场的照片,即使画面都很小,依然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还好上面没有尸体照片,季九这才敢大着胆子拍照记录。研究了一会儿后,她回头问道:“瑞德博士说现场有二度进入的痕迹,请问哪些可以看出呢?” 凯瑟琳上前指着其中一张道:“这里,这是女儿贝蒂房间的照片,你能看到窗下有个脚印,是踩到血泊后沾上的。这个位置距离床边有一米左右,但是他没再靠近,紧接着就靠着墙边离开了。” 血泊里确实没有脚印的痕迹,凶手肯定是在形成这个血泊之前就离开了。另一方面,如果卡尔是凶手,这个距离也没有办法将贝蒂杀害。 “而且我们在贝蒂房间下面的花园里找到了一个烟头,说明有人曾在此等待。对比得知那确实是属于卡尔的。” 结合这两点,也就是说卡尔很有可能是从窗户进入的? 那就和贝蒂的证词有了明显出入。 季九皱皱眉,继续认真地做笔记。 出乎意料的是,虽说卡尔将菲尔德家洗劫一空,却没有动孩子的房间。“因为他认为小孩子的房间里不会有值钱的东西吗?” “也许吧。”凯瑟琳不置可否,在等着季九做记录的过程中,也专注地打量着黑板上的照片,“不过两个孩子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却没有被带走。” 季九动作一顿,脑海中划过什么,但是太快了,她没来得及抓住。 这之后她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将所有照片梳理清楚。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卡尔只是在案发后带走了菲尔德夫妇所有值钱的东西,但没有证据显示他杀了人。而在他自己的表述中,也没有撒谎的痕迹。 只是当晚他为什么要到菲尔德家去呢? 而且直接等在贝蒂的房间下,是和贝蒂有过什么约定吗? 既然如此,贝蒂又为什么要坚持是卡尔杀了她和她的家人? 撒这个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离开鉴证科时太阳刚刚落山,血红的夕照洒了一地,白日的暑意仍旧充斥着整个城市。 季九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身上竟硬是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按照瑞德所说,此次案件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如果卡尔背上那么多条人命,最后被执行死刑也是有可能的。 结合贝蒂至今对卡尔所做的事……她是真的要卡尔的命!?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据卡尔所言,他们理应关系很好才对啊? 无论如何,现在得先阻止她! 季九心里着急,想着先将约翰叫回来一起商量对策,然而她凝神感觉了一下,却发现他出现在监狱附近的位置。 不是说要去警察局打听消息吗?不会是直接去找贝蒂了吧? 天色眼看着要暗下来了,再过不久阴气就会盖过阳气。 心中陡然涌上不好的预感,季九看了眼监狱的方向,呼唤未果,只好拔腿往那边跑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赶到目的地,周围气氛骤变,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男人的身影猛地自虚空中跌出,季九当即睁大了眼停下脚步。不等她说话,对方纵身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往街边一躲—— 撕拉—— 像是有一只利爪在地面上划过,马路上赫然多出五道裂痕。   ☆、50.Episode. 眼前飞沙走石,六月的天气却寒意逼人。 本就将亮未亮的路灯接连发出噼啪声,迅速闪了一下便又归于沉默。阴云笼罩了街道,就连街边高耸的办公楼都没能折射出天光。 季九好不容易从约翰怀里探出头,被这幅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是遇到了什么?” 男人用后背挡住飞溅的沙石,一手扶着墙面起身,另一手仍护着她。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季九疑惑地偏头一看,竟发现他身上多出了好些伤痕。 她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仔细打量,那些伤都是擦伤或划伤,手臂、身前、背后,连脸上都有几道,严重的甚至切破了外套和衬衫,深入肌肤。 这种伤绝不是人能做到的,就算是普通的鬼也…… 季九脸色一变,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腕:“厉鬼?你不是去找贝蒂了吗?” 话音刚落,一股气流毫无预兆地自头顶袭来,她眼疾手快地甩出一枚守符,张开的结界瞬间与气流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掀起滚滚尘土,震得道路两侧的玻璃哗啦作响。 气流应声散开,结界却也紧跟着碎裂。一抹透明的少女身影在尚未平息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季九眯起眼望向上方,疑惑地问了句:“贝蒂?” 那身影一言不答,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办公楼中。 见状,约翰突然拉起季九将她推向街道中心,同时举起ar就是一番连击。 一只鬼手刚刚从墙中伸出就被打得东倒西歪,下一秒,少女透明的身影从墙内滚了出来,顺势靠到了路灯旁。 季九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音。 对方的样子并没有改变,然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得不像是刚刚从枪口下躲开。一双浅色的眼眸已渐显沉黑,偶尔有无机质的光芒闪过,像尖锐的刀光。 那只厉鬼,正是贝蒂。 季九多少有些意外,但奇怪的是,竟没有觉得过分吃惊。她很快冷静下来,迅速意识到了之前大概发生过什么。 但是,贝蒂是早就成了厉鬼,还是才变成这样的呢? 从时间上来看,案件发生也没有很久,就算她一死就化作了厉鬼,也没可能现在就有这么强大的能力。更别提她之前还是很正常的样子。 可最开始时,她确实对铜钱没有反应……或者说是,装作没有反应? “贝蒂!” 季九突然开口,约翰诧异地看她一眼,提醒道:“她现在很危险。” 闻言,贝蒂咧开嘴笑了:“我已经说过,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就这么想当英雄吗?” 季九忍不住皱了下眉:“贝蒂,卡尔没有杀害你和你的家人。就算你想报仇,也不应该找他。真凶一定会被找到的。” “真凶?”贝蒂无辜地看向她,“我当然知道真凶是谁。” 季九无奈地重复:“不是卡尔。” 贝蒂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和她说话十分吃力,不由摇了摇头:“那又如何?我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对真凶报仇,我想要的只有卡尔。” 季九一愣,却见那少女歪头一笑,苍白的嘴唇勾出一个甚至能称得上娇媚的弧度:“我喜欢他呀,所以我要他来陪我。”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季九不由自主睁大了眼,恍惚听到耳边充满了噪音。 “你在说什么?” 贝蒂向前走了一步,约翰立马警觉地挡在两人之间。她却又停下来,耐心道:“用我自己的办法实在太慢了,所以我才找你帮忙的。明明只需要将我告诉你的那些转告警察就可以,为什么非要去查呢?你以为自己是谁,难道真的能查到新线索? “看来他的情报也不够准确,你并没有那么信任向你求助的鬼不是吗?亏我还表现得那么无害。” 他? 季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然而不等她开口再问,贝蒂猛地纵身一跃,跃至半空,对着她抬高了右臂:“所以,我找到了新的办法!” 季九再次扔出守符,然而这一次的攻势明显比之前高出一个等级,一张符已然无法支撑,不等她使用第二张符,掌风已经逼到了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约翰的身影蓦然冲入。躲避已经来不及,他迅速将季九挡在身下,硬是用自己的身体接下了那一爪。 季九浑身一僵,只听头顶传来一声闷哼,脑中突然变成了空白。 她的脑袋被约翰按在胸前,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感觉到了眼前陡然紧绷的身体。她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将手掌移到男人背后,却又被按下。 “我没事。”约翰吸了口气,顺势按住她肩膀,将自己的身体移开。 季九急得眼眶都红了,心跳得厉害,呼吸越来越急促,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嗡嗡作响的脑海中仿佛有声音传来,她晃晃头,紧接着看到贝蒂浮在半空,幸灾乐祸地笑道:“把身体让给我怎么样?你和他就都不用受伤了。” 季九愤怒地看着她,忽然往前两步,往地上甩出一叠符纸。 贝蒂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放弃挣扎了吗?把武器都……”话音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季九身后,发现一个以约翰为圆心的半球悄然升起,将男人密不透风地包围其中。 对方似乎也极为吃惊,皱着眉喊道:“九!” 季九把身上所有的守符都用在了这个结界上,其中充沛的灵力甚至从他全身的伤口中渗进体内,虽然速度缓慢,但约翰明显感觉到了伤势正在恢复。 他不赞同地再次喊道:“让这个停下,九!” 季九像是没有听到,右手一扬,掌心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那串铜钱:“我没试过这个,如果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了……我先说声抱歉。” 约翰站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十分严肃,同时充满了遗憾与怜悯。而注视着她的贝蒂却慢慢张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季九猛一挥手,七枚铜钱咔啦作响,她手中的东西忽然越变越长,眨眼间竟连成一条通体漆黑的长锁链。 贝蒂见势不妙,先发制人,接连朝着地面发出猛烈攻势。锋利的爪刀噼里啪啦砸在约翰头顶,那结界却纹丝不动。 季九一边前进一边挥动锁链,所有飞向她的攻击都被反击回去,又紧跟着砸在地上,像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看起来沉重的链条在她手中轻若鸿毛,好像她在挥动着的依然是最初那一串铜钱。 见势不妙,贝蒂当即往办公楼中钻去。谁知她刚动了一下,蛇一样冰凉的东西就缠上了脚腕。 下一秒,一股力道拉着她重重砸上地面。 “哗啦——” 尘土飞扬,仿佛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昏暗的天光颤抖了一下,路灯猝然亮起,办公楼的窗户里也跟着漫出灯光。 夜幕不知何时已经降临,这座城市的喧嚣再一次涌入耳畔。 贝蒂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背上如同被压了千斤重物,让她分毫都无法移动。 脚步声慢悠悠地靠近,首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一双浅蓝色的帆布鞋。她不甘心地抬头,紧接着,看到了女生脸上神秘莫测的笑容。 她恍若被扼住了喉咙,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季九微蹙着眉蹲下身,将一张符贴到她身上,手里的锁链又重新变回了铜钱。 “贝蒂。”季九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下去,“是谁给了你这种力量?” 贝蒂一怔,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季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眉头皱得更紧:“是斯特拉克吗?” 少女眼中闪过一瞬的疑惑,但她立马弯起嘴角,意味深长道:“我不关心那些,也许是你说的那个人,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季九叹了口气,最终点点头,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符咒贴到了她身后。 绿色的光点从四肢开始蔓延,贝蒂大惊失色,但依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迅速消散。 季九垂着眼蹲在她身边,嘴里默念着什么,她听着听着,觉得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记起了什么,脑中豁然开朗。 少女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季九这才站起身,耳边冷不防响起极轻的一声:“快了。” 那声音里夹杂着喜悦和怀念,更重要的,竟然还是中文。 她愣了愣,转头四顾,却只看到还被困在结界中的约翰。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季九顾不上多想,急忙跑过去解除了结界。约翰沉默地收起武器,只问了一句:“有受伤吗?” 她摇摇头,反而担忧地扶住他:“我们赶紧回去,我帮你治疗。” 约翰没有拒绝,拍拍她脑袋,低声道:“谢谢。” 季九却笑不出来,一直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说’谢谢’才对,多亏了你刚才那样保护我。” 约翰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等季九转身往回走,他才不易察觉地眯了下眼。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这个女生身上的某种变化。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   ☆、51.Episode. 小梓,小梓。 季九听到有人在叫她。 那声音十分熟悉,或者说是让人怀念,如同从遥远的山谷中飘来,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槐花香气。 但是会这样叫她的人并不多,她怎么都想不起声音的主人会是谁,只好跟着传来的方向举目望去—— 眼前竟是老家大宅的庭院。 院中花香漫溢,树木也郁郁葱葱,虽然光线不似夏日,耳边却充斥着重重蝉鸣。 她记得这面墙外有一株百年之龄的槐树,尽管谁都说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在季家的老宅外,却又像是约定俗成一样从没想过要将它移走或是砍伐。 然而槐树到底是积阴聚鬼气,大人们从不允许季九靠近。季九在这方面也很听话,甚至连远远看两眼都不会做。 但从这个院子里,多少能望见那棵大槐树的树冠。 “小梓。” 那声音忽然变得很近,季九急忙抬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正坐在墙头,晃动着双腿笑眯眯看向她:“小梓,玩捉迷藏吗?” 她长得可真好看,脸颊粉嫩又白皙,眼眸漆黑如墨,嘴唇艳丽胜血,梳着个双髻,像从画里走出的童女。 季九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对方已顺着说了下去:“哎呀,你现在长大了,应该也不喜欢这种游戏了吧?” 她从墙头跳下,季九这才发现槐树的树梢已悄然伸进了院墙,就摇摇晃晃地搭在她刚刚坐着的地方。 女孩子一步一步往前,身形也跟着一点一点拔高,最终长成了和她一样的高度。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像是在对着照镜子一般打量季九:“我要是还活着,就是这样子了吧。”说着,她又跳开去,在池塘边的青石地面上转了个圈,“小梓你怎么不早点学法术呢?都是你的错,我这么晚才醒过来。一、二、三……快要二十年了吧?” 女孩子停下脚步,蓦然扭头望向季九,那漆黑的眼睛几乎和她如出一辙,却更深更暗:“我好想你的。” 季九心头一震,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能抓住什么的那个瞬间,耳旁铃声大作,她像是整个人都在往外飞,紧接着身体一沉,铃声变得更加清晰。 季九挣扎着伸出手,先摸到了手机,这才睁开眼,按掉闹铃。 她头痛欲裂地坐起身,揉着额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个和卡尔的谈话。 虽然贝蒂的事情解决了,可论文还要继续写的啊。 菲尔德一家的案子据说已经有了进展,卡尔在其中也提供了相关线索,季九这趟主要就是去问这些的。 出事的两个社区相距甚远,被害者之间也互不相识,从现场的情况也可以基本判断不是熟人作案,犯人应该是能够自由进出不同的社区又不会引起怀疑的人。 季九从监狱出来后顺路拐了一下,特意去了菲尔德家。正门入口处依然拦着警戒线,整幢房子死气沉沉的,经过的路人也都目不斜视。 她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打算离开。刚要走,脚边的灌木丛里发出嘶啦一声,一道黑影飞快地从面前窜了过去。 季九吓了一跳,仔细看才发现是一只野猫。小家伙重新钻进菲尔德家的花园,用力在花丛中扒拉了两下,突然往后一滚,一条结冰的草叶从阴影中掉了出来。 噫?现在可是六月啊? 她奇怪地蹲下身打量那片叶子,它确确实实被冰住了,这会儿在阳光直射下才冒出一点点水迹。 什么样的冰才能这么结实啊? 季九不可思议地用手碰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陡然想起当初的戴夫。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 ……应该不会吧? 这里可是拉斯维加斯啊? 但这事她也不知道该和谁说,除了告诉约翰让他多注意外,只能自己留心。 之后再没有其他发现,季九就直接回了住处。 她这次住的地方是airbnb上找来的。房东这个月正好要出差,又担心花园没人照料,就发了短租信息并表示如果能够帮她照顾花草就减一半房租。 季九一算,这一栋房子的租金也没比普通酒店贵多少,就直接联系房东租下来了。 她回到住处时,正好遇上隔壁一家三口回家。那对年轻夫妇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儿,□□岁大,每次看到季九都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季九也笑眯眯地回道:“出去玩了吗?” “是呀,因为家里没电了。” “没电了?” 女主人解释道:“预约了检修时间,应该马上就会来修了。” 说话间修理人员就开车来了,季九目送几人进门,拿了工具准备收拾花园。 街角好像有人影闪过,她警觉地抬头,发现不远处停下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前座的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这是什么情况? 她假装没有发现,继续手中的工作,嘴里低声说了句:“约翰,你能知道他们是谁吗?” 几分钟后,约翰回来道:“警察。看样子他们怀疑凶手的下个目标会在这个社区。” 季九:“???” 她可是一个人住的别吓她啊! 这下子她也不敢在外面多呆了,早早收拾完庭院就进了屋子,将门窗统统从里面反锁。 一直到睡觉前都平安无事。 季九查完了资料正准备去洗漱,忽听隔壁一阵喧哗,整个街区的灯都亮了起来。屋后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她连忙跑过去探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人影跳进隔壁人家的后花园。 与此同时,屋前的道路上传来急促的警笛声。 卧槽卧槽卧槽! 难道是连环灭门案的凶手出现了? 季九还没想清楚,约翰已从她身边闪过,迅速穿墙而出。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诡异的冰草叶,她一边摇头,一边也带着家伙跟了上去。 犯人刚好从她屋后经过,沿着小路不停奔跑。那一看就是个男人,似乎对这一代很熟悉,知道哪里是小路哪里又会连接大路。 但约翰的速度比他更快,没一会儿就追到了射击范围内。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对着那人膝盖就是一发—— 咔。 一条冰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犯人身后,子弹紧紧嵌入冰中,停下了前进的趋势。下一刻,犯人也止住了脚步,却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季九和约翰都愣了愣,季九立马躲进阴影里,发现有一个人从巷口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衫,整个人恍若与黑暗融为一体。 “嘿,莫里亚蒂找你。” 犯人没有接话,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谁?” “我是……”那人犹豫了一下,自豪地说道,“我现在是个英雄了。” 季九身体一僵,觉得这语气格外耳熟。她暗暗捏紧了符咒,准备来个出其不意,约翰却先一步跳到了犯人身后。 正在说话的男人语声一顿,忽然扬起手。温度骤降,冰雾沿着街道迅速弥漫,细长的冰凌凭空出现在那人手边,随着他手指一动,毫不迟疑地向约翰射去。 季九飞快地抛出两枚守符,冰凌与结界相撞,顿时碎裂四溅,约翰趁机一矮身,已扣下扳机。 犯人低呼一声,跪倒在地。 连帽衫男人这才诧异地将视线移到季九身上,像是疑惑:“你是……那位灵媒小姐?” 季九也皱紧了眉,迟疑着问道:“戴夫吗?” 对方没有吭声,时间仿佛停滞了,唯独冰冷的空气依旧蔓延。 季九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未知的紧张从胸口一下子涌向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戴夫猛地冲了过来。约翰当即挡到她面前,没想到对方却俯身抓住了倒地的犯人,拉起他就往外跑。 约翰迅速跟上,而戴夫也钻进了更隐蔽的巷子里,三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不见。 季九先走到巷子外面,此处有了些微灯光,能隐隐听到外面跑动的人声。她正考虑着可以通知警察围捕的方向,冷不防听见背后传来一股风声。 她下意识抬手反挡,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一声:“让开!” 身体像是被什么人用力往后一扯,一个女孩子飞身上前,与她擦肩而过。下一秒,她看到自己握紧了铜钱串,一把通体血红的镰刀拉长变细,“铛——”的一声,挡住了当头落下的机械手臂。 一名及肩发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疑惑。 女生借力往上一推,在男人后退的同时手持镰刀纵身跃起,刀刃猩红锃亮,直取目标要害。 男人下意识抬臂抵挡,却在即将碰到镰刀时猛然下蹲,紧接着往后一滚站起。 镰刀重重砸进墙里,硬是劈出了一道大口子。 “哎呀,可惜。”女生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用力,又将镰刀拔了出来。她反手一挥,动作干净狠厉,“你是那个谁派来的人?老外的名字还真难念。” 男人沉默不语,她耸耸肩,忽然笑道:“那么,做个交易如何?” …… 同一时刻,街道的另一侧。 戴夫见势不妙,急得大叫:“你在这里追我的时候,灵媒小姐搞不好已经被抓走了!” 约翰不由停下攻击,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戴夫得意道:“冬日战士!他就等着这个机会!有了灵媒,将有更多新的英雄加入我们!” 约翰举起ar,代表了自己的态度。 他的射击更加猛烈,戴夫拖着另一个人实在来不及躲藏,干脆将犯人狠狠扔到约翰面前:“他是你的了!” 自己趁机逃了出去。 攻击终于平静,约翰没有再去追戴夫,将犯人拖出小巷后便加快速度季九身边赶去。 近了,很近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就在先前分开的小巷中。 转过一个弯,女生的背影果然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周围没有别人,约翰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可不等这口气完全吐出,他就看到了对方手里的镰刀。 在上一次,那明明是锁链。 他下意识一皱眉,停住了脚步。 “九?” 男人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夜色中,女生顿了顿,右手一挥,镰刀在她手里变回七枚铜钱。她慢慢地转过身,漆黑的眼眸又沉又暗,也像镰刀一样弯起。 “你好,约翰。” 这是全然不属于季九的笑容。   ☆、52.Episode. 刚收起的枪重新出现在手中,约翰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女生,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你是谁?” 对方歪歪头,嘴角露出笑来。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一下子变得娇媚而艳丽。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了吗?” 约翰面色一凛,眸光也跟着变暗:“你是她身体里的那个……九在哪里?” 女生不置可否,反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轻轻一眨眼:“嘘——我好不容易能自由行动,当然要先把她藏起来。” 话音未落,枪口已抵到了额头。她无辜地抬高目光,冲约翰耸耸肩,面上却毫无紧张之色:“为什么这么担心她?只要这个身体不死,你就还是守护灵。别说你现在无法伤害我,就算真的能开枪,你就不怕伤到了小梓?” 约翰虚了下眼,语带疑惑:“梓?你是她家里的……” 她似乎很开心看到他这个表情,咯咯笑起来:“所以,我比她更厉害哦,跟着我比她更好吧?“她抬手将枪口拨到一边,转过身慢慢地走进小路,“既然你没有意见,我们可以回去了。” 约翰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折转方向回到那名犯人旁边,拖着他走向大路。 外面人声喧哗,警灯红光闪烁,女生站在阴影里看了一眼,黑色的眼睛中冷光泠泠,却波澜不惊。 破案的消息在第二天传遍了整个拉斯维加斯。 犯人是一名电路维修工人,在工作的同时一直物色着目标。他喜欢年轻的女孩子,选择的具是有女儿的家庭。 他先杀掉女孩子的亲人,扮演与她相依为命的年长者的角色,最后再将她也杀害。 警方没有具体说明犯人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动机,但有媒体透露,他年少时就失去了双亲,曾有一名相差数岁的妹妹。妹妹后来在意外中去世,生前只有十五岁。 而被他杀害的少女中,最年长的也只有十五岁。 听到这则新闻时,约翰刚刚回到季九的住处,女生正在餐桌边吃早饭。 季九是个能睡到中午绝不会一早就起床的人,所以在听到电视的声音时,他就知道了——真正的季九还没有回来。 现在的季九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和果酱,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个时代的变态可真多,嗯不如说是变成变态的机会多了。” 约翰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去?” “嗯?回去?”季九笑了笑,手中晃动着银闪闪的餐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周?两周?如果小梓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我也没办法的~” 约翰警觉地一皱眉:“你究竟把她藏哪里去了?” 他的话才刚说完,对方已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季九踮起脚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从他颊边滑过:“我原来呆着的地方。”她的声音很轻,脸靠得极近,慵懒的呼吸随着吐出的音节拂在脸上。 说完这句,她仿佛突然兴致高涨起来,顺势将两手都伸到他背后,整个人都扑上来蹭了一下:“明明有这样一个素质优秀的守护灵,小梓竟然也不好好利用。她真的以为只是养一个食客吗?” 女生的身体十分柔软,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混合了果酱的香甜和洗面奶的干爽,发梢间又有洗发露的奶香味。 约翰猝不及防地一僵,脑海中却闪过另一张笑脸。 明明是同样的五官,她笑起来时干净明媚,恍如四月里奶白色的阳光,温柔到让人觉得一伸手就会散开。 他知道的,每次看着她笑,自己也会变得平静,好像她就是拥有那种理所当然的力量。 某种从未意识到的感觉正悄然浮起。 对方却迅速放开了手,一边后退一边说道:“这样吧,课程还剩下一周多,趁着还没回纽约,我要你帮我查查……那两个人的名字怎么念来着……莫里亚蒂?还有斯特拉克?”季九重新回到餐桌边坐下,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眼睛再一次落在电视屏幕上,“我想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有他们想做什么。” 约翰沉默片刻,从她眼前消失了踪影。 季九继续看着电视吃早饭。 阳光从窗外泄入,映出花园里的姹紫嫣红。屋内好像一直没人进出,播音员的声音始终抑扬顿挫。 她吃完面包舔了下手指,被阳光照亮的半张脸上忽然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了身体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接下来的这一周里约翰经常不在,季九天天在外头逛,所幸最后还是把论文写出来了,只是给分那天被格林教授格外复杂地打量着说了句:“这篇论文可以写得更好。” 她可不管分数有多少,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到纽约。 没想到飞机刚落地还没多久,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直接把她困在了火车站。 当然坐地铁回去是没有问题的,但从地铁站到家还有段距离,比起在那等,她选择更宽敞而且有座位的火车站。 先前的一个月里,纽约发生了一起比较轰动的枪击案。行凶者在周末人流最多的时刻冲到一家商场门口,对着往来行人疯狂扫射。尽管马上就被赶来制止的蜘蛛侠制服,但仍造成了十数人伤亡。 有关这起案件的报道现在仍在报纸上出现,季九看到时眼睛一亮,突然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声音里带着夹杂了惊喜的诧异:“九?” “嗨,彼得。”她尽量学着原本季九的语气和他说话,听起来诚恳又可怜,“你现在有空吗?我被大雨困在中央火车站了,能不能请你送把伞来?” 彼得·帕克连声应道:“没问题没问题!你在火车站是吗?我马上就到!”说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已挂了电话。 季九满意地勾起嘴角,心安理得地拖着箱子在商业区逛了起来。不过附近总共也就那么几家店,她很快就失去了新鲜感,站在一家文具店的橱窗外盘算起今后的计划。 约翰查到的可用信息比她想象中多。斯特拉克虽然频频搞事,他自己却不在纽约,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还没有做大动作的打算。 而莫里亚蒂现在在监狱,之前拉斯维加斯的犯人是她曾经的组织成员。 至于这两人的关系,暂时还看不出端倪。 也不知道她那天的提议是不是真的被带给了斯特拉克,不过他若确实需要灵媒的能力,自然是会答应的。 正想着,电话响了,果然是彼得·帕克的。少年在里面问道:“九?你在哪个地方?我已经到火车站了。” “我在一家文具店门口。”她把文具店的名字报给他,对方立马了然,几分钟后便带着伞出现在了她面前的大厅中。 少年迎面跑过来,看起来似乎比一个月前又长高了不少。 他脸上带着显然易见的笑容,可就在即将靠近时,那笑容顿了一下,他好像疑惑似地皱了皱眉,将她重新打量一番后才小跑着靠近:“九?” 季九心中暗惊,脸上却仍旧笑吟吟的:“怎么了?才一个月就认不出来了吗?” 彼得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伞递给她。季九伸手接过:“呀,谢谢你特意给我送伞。” 外面的雨仍旧很大,他应该是坐地铁过来的,肩膀上却还是留下了深色的水渍。季九拿伞时顺势在他肩头掸了掸,“这里淋湿了。” 彼得不自在地一僵,连忙问道:“你刚刚从拉斯维加斯回来?那里很热吧?你知道,拉斯维加斯被沙漠包围了,夏天特别干燥。” “你不是知道吗?”季九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往地铁站走,“上课总是很累的,没有办法。” 彼得跟上来:“我送你回家,箱子给我吧。”说着已接过行李箱走到了旁边。 季九乐得轻松,也没有拒绝,很随意地开口道:“我看到了报纸,你又解决了一起事件?” 少年背影一顿,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下去:“可仍旧有人……” 季九走过去,发现他垂着头皱紧了眉,脸上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忧愁。她思考了一下这时候该有的说辞,试探着道:“这个不是你的错。” 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季九自己也怔了怔,立马假装咳嗽,止住了话头。 彼得闻声看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感冒?是不是淋了雨的关系?” “被呛到了。”季九摆摆手示意没事,决定转移这个话题,“哦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等到家找给你哦。” 彼得立马惊喜道:“哇你真是太好了!果然是九!” 女生慢慢勾起嘴角,不置可否:“那当然了。” 坐上地铁后很快就到了布鲁克林的家里,然而这一路上雨势瓢泼,两人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身上多少被淋湿了。 季九把彼得请进门,放了行李后刚准备下楼,却见约翰拿了两条毛巾从浴室里出来,直接把东西递到她面前:“拿着。” “哎呀。”季九反应过来,“你还真了解小梓的风格,我差点就忘了。” 男人恍若未闻地回身进了书房,她拿着毛巾一蹦一跳地下楼,将其中一条递给彼得:“擦一擦,你连头发都打湿了。” 少年连忙接过,胡乱地在头上抹了一把。 季九眯了眯眼,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从他手里拿过毛巾往沙发上一跪,双手已往他头顶伸去:“我帮你。”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可以自己来!” 彼得顿时手忙脚乱地往旁边挪,一直挪到了沙发边上,同时按着毛巾使劲地在头上揉。 季九看得哈哈直笑,冷不防朝楼上望了一眼,起身道:“差点忘了要给你的东西,我去拿下来。” 楼梯口站着约翰。 见她上楼,他不赞同地往客厅方向一瞥,提醒道:“不要太过分。” 季九晃了晃手指,压低声音笑起来:“我喜欢年轻的男孩子有什么问题吗?他比你可有趣多了。” 男人没再说话。 她像是得逞一般,笑得更加开心:“反正还在下雨,留他吃饭吧。”   ☆、53.Episode. 季九现在十分生气,又很莫名其妙。 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受到了偷袭,准备防御的时候却被人从后一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站在了梦里那花园中。 还是老家大宅的院子,有水有石,花木繁茂,不过从回廊下往外看,怎么都看不到那棵有百年之龄的老槐树。 光线灰蒙蒙的,像是进入了太阳落山后正要入夜的阶段。天空却很明亮,头顶的云朵仿佛一片连着一片的海市蜃楼,又如同一块接着一块的电影屏幕,正轮番向她展示着另一个季九眼中的世界。 季九目瞪口呆。 她竟然已经回到纽约了? 那家伙到底用她的身体对约翰干了什么啊啊啊啊!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调戏年轻人!!!! 不行她必须得回去! 季九着急地往外走,可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加快脚步,院门始终不远不近地立在前方——绕过池塘,它在牡丹花丛后;经过牡丹花丛,它掩于海棠树下;而过了海棠树,它依然还在青石路的最尽头。 像是鬼打墙,但季九知道不是。 她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从廊边传来一个女声:“老九。” 季九下意识想要回头,可转念一想,也不知道来者是人是鬼,万一随便答应惹来了麻烦……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她装作没听见,但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能看到那人——原来不止一人。 刚才说话的是个年轻妇人,手里牵了个小女孩,两人的穿着打扮都像是清末民初那时候的样子。 季九心中奇怪,看着那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走近,语气听起来相当熟悉:“老九,找你好一会儿了,我家老三好像又被鬼缠上了。” 她说着,低头示意那小女孩拉起衣袖,小女孩应了一声,乖巧地将袖子卷起来,递到季九面前。 季九并没有动,但还是留心看了一眼。女孩子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有四道指印,青紫色的,像是被谁很用力地抓了一把。 那女人继续道:“我是看不到,但云娥既然说了,我就想着找你来瞧瞧,毕竟你们都是能看到那些东西的。怎么样?这事好办吗?” 停顿了大概有两三秒钟时间,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来:“二嫂,你觉得有我办不成的事吗?” 那声音竟然就在季九耳边,但她身边明明已经没有别人了?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不动声色地往路边挪了几步,被称作二嫂的女人完全没有察觉,小女孩云娥仰着脸,目光就落在她刚刚的位置,像是正认真听人说话。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云娥,你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说过话,都告诉九姑姑好不好?” 云娥点点头,脆生生地接道:“我昨天去了后山……”稚嫩的童音在寂静的花园中回荡,那两人的身影渐渐变薄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季九的鸡皮疙瘩又冒了起来。 云娥,云娥。 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一男一女从院门那边走了进来。他们绕过假山,沿着池边往长廊上走,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女人低声道:“你说老七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槐树种在本宅旁边,这不是……” 男人连忙“嘘”了一声,不忘打量四周,确定没人才一脸严肃地接道:“有人猜测啊,老七是想用那树养老九的魂魄。哎,虽然老九年纪轻轻就得急病死了,但我们好歹是灵媒世家,哪能这么做呢?” 女人无奈摇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情深我能理解,可万一搞不好,老九作祟……” “你可别乱说啊!啧,真是的!老九那性子还真不是没可能!你去问问云娥,她见过她九姑姑没有?” 这下子季九想起来了——她是在姑祖母的笔记中看到云娥这个名字的。 姑祖母曾以此落款,写道:“梓不宜此道。”后书,“季云娥。” 季云娥是姑祖母的大名,难道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她口中的九姑姑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只出现了声音,却看不到人像? 天色一动不动,明明又过去很久,光线始终还是那副灰蒙蒙的样子,仿佛这整座花园都被一层轻纱蒙在里面。 季九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念头像雨后春笋似地一个个冒了出来。 难道说,这不是梦……花园其实就是个结界? 那么,这个结界是为了什么才存在的?它想要困住谁呢?另一个九吗? 如果真是那样,眼前出现的人物大概就是那个九的记忆了。不难想象,她年少早夭,之后靠着兄长种下的槐树聚阴养气留在了人间,没有去投胎。 可她后来是怎么到这个结界里来的?那个好几次出现在梦中的女孩子就是姑祖母的九姑姑吗? 靠啊老祖宗抢了她身体! 季九愤怒地往出口猛冲,但院门始终随着她的前进不断后退,不管多用力就是到不了。她跑得气喘吁吁,干脆往假山下一坐,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办法。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既然这个花园是结界,那自然也会有法阵和阵眼。 阵眼会是什么呢? 她抬头望向院墙,槐树的树冠依然不知所踪,而云层中的画面倒是有了变化,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吧。 现实世界里,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约翰察觉到了那微弱的波动。 要说的话,就像是一粒石子刚刚打在水面,石子落了下去,但涟漪一层一层地漾开,搅乱了平静的空气。 窗外刚刚发亮,这个季九就算再喜欢早起也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他在卧室外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这才走了进去。 季九果然在睡觉。 她睡着时的样子倒是和原本一样,眼睛闭得紧紧的,眉毛稍稍聚拢,身体像只猫一样蜷起。 看起来有点可怜。 约翰往前走了几步,眼眸微沉。 尽管很微弱,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属于季九本身的气息。 ——她就在这个身体里。 有了把握,他压低声音,弯下腰很轻地叫道:“嘿,九。你在那儿吗?” 略带沙哑的微凉声线像清晨的第一抹冷风,轻飘飘地从床头拂过。女生突然动了一下,眉头皱了皱,像是正在挣扎。过了会儿,她缓慢地撑开眼皮,黑眼睛里犹带着水汽:“约翰?” 季九的声音里满是睡意,还有浓浓的鼻音。她支起上半身,有点疑惑地用手背揉了揉眼:“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动作一顿,凑近她面前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季九歪了歪脑袋,无辜地看他一眼,忽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咯咯笑起来:“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真抱歉不是你的九。” 约翰脸上的表情明显冷下来,他无奈地拉开脖子上那双手,将她又按回床上。季九打着呵欠问道:“几点啦?” “六点。”约翰瞟向时钟,补充道,“零五分。” “嗯还有点时间……”季九又钻回被窝里,抱着枕头滚了两圈,停在大床正中央,“我要继续睡个回笼觉,可以请你出去了吗?” 再去看时,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扬起个得逞的笑容,眼中却已睡意全无:“你比我想象中有本事呢小梓,看来我也得提前行动起来了。” 这一次她难得睡到了九点多才下楼,简单吃过早餐后便出了门。到曼哈顿时她还特意绕了路,以便不用从复仇者大楼前经过。 七月的纽约炎热异常,阳光直射下的街道甚至让人觉得会冒烟,也只有阴影里头残留了几分凉意。 季九选的这条路两侧种满了树,树荫茂盛喜人,因而路边也有很多咖啡店,人行道上搭出了阳伞,几乎每家店都人满为患。 她刚刚从一家看上去还很高级的店门口路过,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嘿,季!” 那声音她听着耳熟,很快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得到答案的同时,脸上也扬起笑容:“你好。”她转过身,看到对方也正走过来,“有约会吗,斯塔克先生?” 男人耸耸肩,随意地说道:“休息一下,你在赶时间?” “嗯,算是吧……”她干笑一声,想着必须赶紧避开这人,就随口说了一句。托尼·斯塔克拍拍她肩膀,爽快道:“本想邀你一起喝杯咖啡,既然这样,我送你?” “……”季九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才不会穿帮,但目的地肯定是不能告诉他的。 她沉默片刻,手指一动,一张言灵符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第二张随即贴在第一张背后,第一张就轻飘飘地钻到了路旁停着的一辆卡车上。 她动了动嘴唇:“怪兽。” 斯塔克没有听清,侧头问道:“嗯?” 就在这时,那辆卡车忽然自动立起。 道路上顿时传来接连不断的急刹车声,它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好像在找人,车门和轮胎连成的手臂一样的前肢在金属车身上不停拍打,发出响亮刺耳的撞击声。 安逸的人群中爆发出尖叫,男女老少纷纷抱头逃窜,有的躲进店里,有的拔腿就跑,季九也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墙边闪避,见状,托尼·斯塔克反而奇怪地看她一眼:“你……” 他偏了下头,最终没说出下文,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卡车怪兽身上:“看来只能等会儿再送你了。” 男人转过身,与此同时,双手已装备上了钢铁战衣的金属手臂。在他跑向卡车怪兽的过程中,腿部也装备上了战甲。 斯塔克一跃而起,直接一拳打中了怪兽的头部。卡车轰然倒地,不停发出急促的喇叭声,作势又要站起。然而它刚抬起一条腿,却不知为何攻势一滞,下一秒,只见它的身体分崩离析,所有部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在这场瓢泼大雨般的金属零件中,两张长方形纸条翩然落下。 托尼·斯塔克脸色一变,当即一把抓过。他下意识转头望向季九站立的地方,却发现那名女生一脸苍白地靠在墙角,一手捂着头,一手死死抠着墙面,竟硬是在墙上留下了五道指痕。   ☆、54.Episode. 她听到很多很多的声音。 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星光从身边掠过,每一颗星星里都有一个人在说话——有赞赏,有指责,有关怀,也有恐惧。 和这个季九不同,那个九是在万众瞩目中成长起来的。她天资聪颖,明艳张扬,年仅十五便学有所成,俨然是整个家族关注的焦点。 她从不畏惧鬼怪,甚至在那时的她眼中,生死并无区别。 这样的人,在风华正茂之时,却死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 也许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了生与死之间的鸿沟吧。 于是她藏身于槐树之中,在接下来的近百年里一直耐心等待,直到遇见了年幼的季九。 …… 季九猛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她急促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样,就那么往身后一靠。 墙面硬邦邦的,还被太阳晒得滚烫,她硌得难受,慢慢顺着墙面滑下来,却被不知谁扶了一把。 在看到靠近的胸膛时,对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季,你还好吗?” 她眨眨眼,立马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急忙抬头:“啊!是的!我没事!没有人受伤吧?” “都没事。”斯塔克迟疑了一秒,将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符纸递到她面前,试探着道,“我发现了这个。” 季九垂头一看,无力地应道:“抱歉,这两张确实是我的东西。我稍微有点……”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又实在不想被当成双重人格,焦急得把头发都抓乱了,“遇到了点麻烦,我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或者,我是说,她。” “她?”斯塔克诧异地将她打量一番,却反而像是验证了什么,语气缓和下来,还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季九想了一下,问道:“那……方便送我回家吗?我得赶快回去找些东西。” “当然。”斯塔克一偏脑袋,示意道,“我们走。” 骚包红超跑奔驰在曼哈顿的街道上,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季九怔怔望着这片繁华街景,五指下意识握拢又松开,终于感受到了身体带来的实感。 她长长吐了口气,靠回座椅上。 身上累得要命,好像力气都被抽走了,但每一条神经仍旧绷得紧紧的,丝毫无法放松。 她现在回忆刚才那个过程,只记得一瞬间极度膨胀的怒气,却想不到到底是在哪里触到了开关,一下子就又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换回来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那个声音说道:“时间还多的是,我不着急。” 她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获得胜利,那个九一定还在哪里看着她,伺机等待着她松懈精神的时候。 她必须赶在那之前找到应对的办法,无论是逃离结界的关键,还是将那个九赶出体外的对策,甚至是消灭…… 很快,跑车就停在了季九家门口。季九道过谢,一下车就急急忙忙地冲进玄关,一边准备上楼一边喊道:“约翰?你在吗?帮我找……” 话还没说完,那个透明的身影便出现在楼梯前。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起伏,依然和平时一样冷静镇定,只有眼睛微微睁大,低沉的声音里多了一分犹疑。 “九?” 季九没有多想,在经过他面前时应了一声:“嗯?啊,书……” 下一秒,她感觉到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约翰的右手从她身侧擦过,紧跟着落在背后,几乎没有用力就将她按进了怀里。他弯下腰来,单手拥着她,脑袋贴近,说话的声音就在耳畔:“欢迎回来。” 偏低偏冷的声线像一根琴弦,凉丝丝地在她心尖勾出一道痕迹。她被笼罩在迎面扑来的凉意中,沁人肺腑的气息顺着鼻腔、毛孔一股脑地钻进身体,但意外的是,她竟不觉得冷。 她心想,这就是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吗? 可鬼怎么会有气味呢? 季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不仅仅是脸,整个人都越来越热。 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下一刻就要变成红烧季九,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来推开这个拥抱。 西方人果然很直接哦……看来她的守护灵还是蛮认可自己的嘛。 然而与其说是欣慰和感动,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正自心头膨胀。先是孤独的甜蜜,再是微弱的酸涩,最后都混合在一起,发酵成不可言说的贪恋。 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抬了抬,她偷偷地吸了口气,鼻息间都是冰凉的空气。 手掌最终还是又落回来,她越过男人肩膀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出口的声音意外很镇定:“哦,嗯,谢谢。” 出乎意料的是,约翰没有立刻放手。 在沉默的这两三秒中,季九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紧张极了,就算明白对方应该听不见,但她还是生怕引起什么误会。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着一大叔心跳加速,血流加快是不是不太对劲? 这个念头才刚出来,环抱着自己的凉意也退开了。季九反而愣了愣,紧接着听约翰问道:“你说要找什么?” “啊!差点忘了!”季九一拍脑袋,着急道,“我要找资料!只要和灵媒有关系的都可以!你负责英文版我负责中文版!”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首先翻出了和铜钱串一起来的笔记,一边翻一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她爹似乎很意外女儿会特意将电话打到他的号码上,接起来就问:“闺女?” “爹!问你个问题!”季九开门见山,“你知道姑祖母的九姑姑,也就是爷爷的九姑姑?你的姑祖母?……的事情吗?” 父上大人愣了愣,疑惑道:“我知道得不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这个啊……”总觉得她要是实话实说了,家里那两位一定会担心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糊地回道,“有个事可能和这位祖宗有点关系,所以我先问问情况。” 父上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你遇上什么了?” “没遇上什么啦……”季九故意用了十分轻松的语气,“你上次不是让小狼给我带了笔记和铜钱串吗?我看的时候有几个地方不明白而已。”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语气重新变得轻松,“是不是在你姑祖母的笔记里看到的?听说姑姑和她关系很好的。”父上说着笑了笑,慢悠悠地道,“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她和你一样,因为在家族同辈里排行老九,所以经常被小九小九地叫。” 明明是老九。 季九在心里吐了个槽,旁敲侧击地接道:“我听说老宅外面的槐树就是她去世后才种起来的?我以前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其他人不敢靠近又不肯砍了它。” 说到这个,父上立马止住了笑,正色道:“老祖宗种的树谁敢随便砍?你也见过啊,就是你曾祖父那一辈的大家长,你以前都叫七太爷的。” 这祖祖辈辈一大串称谓都快把季九绕晕了,她这才发现,原来七太爷就是“老七”。 她还隐约记得那是位非常和善的老人,一直活到百岁仍精神矍铄。每次她回老家,七太爷都会给她一大口袋的零食糖果。 “说起来,现在的大家长,你堂伯父,还是七太爷的亲孙子呢。” 季九心里一惊,感觉自己就快抓住重点了,急忙问:“堂伯父见过九……九太奶奶吗?” “哪里,那位祖宗去得太早了。”父上连声叹气,“你七太爷那时候也年轻,都没成家吧。” 季九沉默了很久,将脑海里七零八落的碎片一一拼起,然而拼图依然是不完整的,她直觉还是缺失了最重要的那一块。 这时,一个十分遥远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像回声一样,一圈一圈地荡开:“就算你都打听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 季九猛然回神,几乎下意识问道:“爹!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很厉害的鬼……你还记得是谁帮我祓除的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片刻后答道:“你姑祖母,对对,不会错。” 季九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下去,鸡皮疙瘩一个个冒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一字一句问道:“铜钱串和笔记也是她给你的吗?” “这倒不是,那东西原来在你堂伯父那儿,当然是他让我带给你的。” 季九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结束这通电话的,等反应过来时,她在椅子上蜷成一团,正疲惫地用双手按着额头。 约翰将几本书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低声询问:“你还好吗?” 仔细听,那声音里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偏冷的音调里也泛出一抹暖色。 季九摆摆手,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可能发现了家族里的某种秘密,觉得三观有点不太好。”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 她小时候遇到的鬼就是那个九,当年她被缠上,姑祖母大概是念于旧情而没有将那个九彻底袚除,只是关在了她身体里。 她自己并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但姑祖母明白,她能力的增长也会让那个九成长,所以放任她什么都不学,其他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以为这件事能够这样翻篇,没想到季九在纽约遇到了太多事,结果还是不得不学起来,那个九也跟着一天天得到力量,最终冲破了结界,依然想要抢夺她的身体。 也许同为季家的灵媒,她们太相似了。 如果大家长不知道那个九的存在,将铜钱交给季九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那一切好说;如果他知道还这样做…… “你看,他们根本不关心你。” “闭嘴!” 季九终于忍无可忍地骂了出来,约翰顿时崩直了身体,警惕道:“她在和你说话?” 季九仰头看他一眼,很快又垂下脑袋,点点头,又摇摇头。约翰沉默片刻,放缓了语调:“累的话,不如先去休息。” “我怕我睡着了她就会跑出来。” 她的声音闷闷的,约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掌放到了她头顶,很轻地拍了拍:“总不能一直不睡,我会看着。” 闻言,季九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猛地趴到书桌上,在书堆里翻找了好一阵,翻出一本旧书来,指着翻开的那一页凑到他面前,道,“你要不要学学这个?不用符咒,直接画个阵法注入灵力就可以。如果在找到办法前她又出来了,也可以不让她出去乱跑啊。 “当然了,”她转头又看向摆满了书桌的各种典籍,咬牙切齿的,“我一定会找出解决她的办法的。”   ☆、55.Episode.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季九一直在努力寻找将那个九拉出体外的办法。 因为和一般的附身不一样,那个灵魂已经在她身体里呆了太久,且总是藏于深处,是无法简单用铜钱逼出来的。 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以致于书上也没有记载。无奈之下季九只好向自家父上要了姑祖母的电话,决定亲自问问。 为此,她还特意算好了时间,选择了国内的早晨,据说是姑祖母早饭后休息散步的时间。然而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她依旧忍不住紧张起来,就连握着手机的掌心里都开始冒汗。 就在这时,话筒里传来“咔”的一声响,电话被接起。 “是小梓吧。” 老人的声音温厚而慈爱,听起来又铿锵有力,看样子姑祖母身体依然不错。 季九应了一声:“姑祖母好,我有件事想要请教您,所以跟爸爸要了您的联系方式。” 姑祖母缓慢地应道:“听说铜钱被送去你那儿时,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她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不忍,“对不起,小梓。” 季九反而愣了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潜藏心底的委屈突然爆发,她无措地抿紧嘴唇,实在不敢开口接话,生怕被听出异常。 肩上一重,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后面递来一张纸巾。 季九迟疑了一瞬,最终摇摇头,没有接。她深吸口气,正色道:“姑祖母,请告诉我让她离开的方法。” 电话那端只剩下沉默的呼吸声。大概足足过了五秒,对方才接道:“很遗憾我做不到。当年正是因为没有办法,才选择了将她封在你体内。” 这个答案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 季九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在反应过来前声音便先响起:“她……这么厉害?” 她急忙捂住嘴,但无论心里的那个声音,还是电话那头的声音,都没有给她回答。 季九轻咳一声,考虑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时,姑祖母却沉吟着,又缓缓开口:“九姑姑生前就很厉害,更不要说死后又过了百年。我到现在为止,估计也只是她当时的水平吧。” 屋外有车驶过,引擎声与阳光一同落在窗台上。背后的石英钟一下一下,缓慢地继续前进。 季九呆了有一会儿,才低声应了一句。 她知道自己身体里的那位祖宗很厉害,却不知道她有这么厉害——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身体了吧。 但这个身体,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去。 这本就是她的,她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姑祖母,我也不会让步的。” 女生的声音坚定有力,老人顿了顿,应道:“能帮上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不过,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她的声音十分温和,温和到竟让人觉出几分孤寂。 季九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先一步接上:“不到逼不得已的情况,我不会用最后手段的。我知道魂飞魄散意味着什么。” 姑祖母沉沉地叹息一声:“谢谢,真是抱歉了。” 之后,季九仔细询问了当年她做下结界时的整个过程,包括阵法、道具、咒语,不管有用没用统统记下来。 这一整天,她几乎都在书房里查资料研究阵型,而意外的是,总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个声音,今天一次也没出现过。 …… 她是直接看到她的。 这一次的少女长发披散,眉目间仍带着天真又娇俏的笑容。她晃动着双腿坐在槐树树干上,从树丛间漏下的阳光穿过她透明的身体,一直落在树下的草地上。 这时,一名年轻女性从远处经过。她下意识往槐树上看了一眼,脚步一顿,干脆调转方向往那走去。 少女歪了歪头,很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哎呀,工作结束了吗?云娥。” 这时的季云娥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身上的青涩和稚嫩也全然转为了冷静与淡然。她仰头看着树梢,半晌,道:“今晚似乎有蟹粉狮子头。“ “哇真的吗!我要吃!” 少女立马双脚勾住树干,轻飘飘地落下来,像一片染上阳光的薄雾。季云娥点点头,一直没有起伏的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做完了带给你。” 少女转了个圈,乌黑的眼睛越过她落在后面那座大宅的屋顶上,冷光倏然划过:“也对,被看到就不好了。” …… 槐树一天天长大,季云娥也一天天老去了。 当槐树枝终于够到院墙的那一天,少女顺着树梢跳到墙头,听到了从花园里传来的跳动声。 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努力地在空地上练习跳绳,动作还很笨拙。她甩一下绳子,自己再往前一跳,双马尾也跟着蹦了蹦,循环往复。 少女看着看着,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没想到小女孩却听见了声音,疑惑地抬头看过来。紧接着,她双眼睁大,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好奇与新鲜感。 少女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女孩也急忙用小手捂住嘴巴,点点头。 少女思考了一秒,问道:“你是……小梓吗?” 小女孩移开手掌,眨巴眨巴眼:“嗯,你叫什么?” “哎,按辈分我可是你曾祖奶奶了。”少女挑唇一笑,爽快地挥了挥手,“算了,随便叫吧。” …… 依然是在老家大宅的花园里,但除了院外的那棵大槐树,其他景色似乎都被黑暗覆盖了。 十五岁的少女坐在墙头,背后是茂密的槐树枝。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又百无聊赖地往半空一扔,垂头看过来,乌黑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呀,看了那么多有什么感想吗,小梓。” 季九从那似走马灯又似情景剧的回忆中移开目光,抬头没好气地回道:“小时候差点把我害死的那只鬼果然是你。” “你看你什么都不记得。”少女拂了下裙摆,依然晃动着双腿,语气欢快,“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也只是做了和现在一样的事而已。你又不会死。” “有区别吗?即使身体是我的,灵魂不是我,那就不是我。” 少女想了想,忽然从墙头跳下,站到了季九面前。季九眯了下眼,没有动。 对方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个圈:“那我也没办法了,就看谁的本事更大吧。”她回眸一笑,笑容璀璨,“我是不怕多等几天的,但你要不要先把想干的事都干了?” 季九怒极反笑:“说得好像我一定会输一样。” 少女摇了摇头,慢慢消失在墙后:“结果很快就能知道了。这下子,云娥也帮不了你。” …… 余音自耳边远去,季九迷迷糊糊地转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肩上不知何时盖了条薄毯,她伸手拉住,抬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浅灰蓝的眼睛。 约翰开门进来,微微一顿,低声道:“你应该回房间里睡。” “啊哈哈没有注意到……”季九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你给我的毯子,现在什么时间了?我还打算去趟超市的。” 约翰往一楼看了眼,回道:“太阳快要下山了。” “哦!正好正好,我去准备出门。” 季九从座椅上跳起来,直接回房换了衣服抹好防晒,拉上小推车前往最近的大超市。 这个时间虽然人多,好在已经没那么热了。季九边走边盘算着晚饭的菜单,不时问道:“我刚学来一个新菜单,要不要试试?或者做蒜香烤茄子也不错,我开始怀念大学时后门的烧烤摊了。” 最近季九出门约翰都会同行,所以在没人的地方,他总会自动接过推车的任务。闻言,他只是应了两声,季九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一眼,发现他也正扭头观察着什么。 “怎么了?” 男人停顿了两秒才收回视线,却略一挑眉,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 ……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不过附近没有感觉到任何可疑的气息,而且他既然这样说,那就代表跟他们没关系咯? 季九也就随口一应,继续向超市前进。 她果然还是买了茄子和蒜,顺带接下来一周的食材,又装了满满两大袋。然而等她结完账,将东西都挂上小推车后,约翰竟然不见了。 ……人去哪了?被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吓走了吗? 季九拖着小推车往出口走,谁知才没多远,就看到他站在转角处,表情严肃,嘴巴一开一合,像是正和谁说话。 一只鬼,能和什么说话呢? 她连忙加快步伐,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号码跳了出来。” “所以你们才出现在这里。”约翰了然地一颔首,语声很低,“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 “我很高兴听你这样说,不过肖可不知道。她……” 女声戛然而止,约翰猛地回头,季九反倒被他吓了一跳,无辜地眨眨眼:“是根吗?抱歉打断你们了。” 卷发女人的透明身影从墙角飘出来,她甜甜地笑了一下,语气轻松:“没事,只是正好遇到了,就请约翰帮个忙。” 季九点点头,瞟了眼自家的守护灵:“就是以前的那种工作?呃……我听到你们提起了谁的号码。” 约翰叹了口气,迅速接上:“别担心,我不会……走远。” 根飞快地将目光移到他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外:“哦约翰……” 约翰打断她,注视着季九道:“都结束了?我们回去。” “嗯,好。” 季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法细究他们对话中的细节,只好跟着出了超市。 快走远时,她下意识回头又往门内看去,根正站在自动玻璃门后,而肖竟然也出现在拥挤的人群中。她面无表情地顺着人流朝外走,一侧头,目光就撞了上来。 季九连忙收回了视线。 ……等等,等等哦。 她突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虽说机器已经很久没和她说话了,但是肖和根都出现在她面前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 如果这可以解释为她们要保护的对象也在这个超市里,那准备给她们帮忙的约翰要怎么做到不离她很远又能同时注意到那个号码呢? 除非那个号码…… 是她?!   ☆、56.Episode. 季九非常地想不明白。 暑假从拉斯维加斯回来之后她就成天宅在家里,一周最多只会出门两趟——一趟是去超市采购食材,一趟是跟易蓁逛街吃饭,且后者还要看易蓁加不加班。 在这种状况下,她要怎么才能遇上危险呢? 最大的可能性也就只剩下此时在她身体里的家伙了。 那个九就要行动了吗? 季九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晚上回家干脆多做了道菜,除了蒜香烤茄子和高升排骨外,还加了小炒肉片。 约翰给她打下手,帮忙切了肉片,她直接往盘子里加入盐、胡椒粉、色拉油、淀粉,腌制的过程中顺便把已经处理好的排骨下锅炸上一遍,倒入料酒、生抽、醋、冰糖和一点点水。 等到排骨开始收汁,肉片也腌制得差不多了。约翰刚刚切好黄瓜片,疑惑地将盘子端到她手边,道:“你真的要把它和肉放在一起?” “当然。”季九将肉片滑入锅内,变色后立马取出,油中放入葱姜蒜末爆炒,再入肉片,加料酒和醋,最后下黄瓜片快速翻炒,关火盛盘。 排骨火候正好,烤箱里的茄子也刚刚到时间。 这一顿饭吃得季九非常满足,约翰洗碗的时候她站在旁边洗水果,笑着打趣:“要是被抢走了身体,以后就吃不到好东西了。” 约翰偏头看她,勾了勾嘴角:“会没事的。” 季九应了一声,看着外面已然全黑的天色,忽然道:“不用去看看你要保护的那个号码吗?” 约翰将一只碟子放到晾碗架上,含糊地接道:“稍后就去。” 季九沉默片刻,又问了一句:“其实我有个疑惑,这种任务是当天有效还是长期的?” 约翰愣了愣,半是好笑半是认真地道:“一般来说,第二天会进行重置。” “这样……”季九狐疑地点点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今天的号码真的不是我?” 男人动作一顿,几秒后干脆收回手,转过身来:“九,听我说……” “哗啦——” 外面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正对着厨房的后院光线一暗,紧接着,一道抢声划破黑暗。 季九心头一滞,约翰也瞬间绷直了身体,掏出□□握在手中。他将季九拉到身后,警惕地靠到墙边往窗外望去。 谁知就在这时,窗玻璃竟应声而裂,一道黑影在四溅的碎片中纵身入内。约翰立马将枪口对准了那人,稍一凝神,当即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灵力形成的无形子弹直冲黑影飞去,对方像是能看到一样,出其不意地抬起手臂直接一挡——这次季九看清了,那是一只金属手臂。 她当即拽下铜钱串握进掌心,与此同时,守符已经飞出,就在那只手臂抓向季九的同时,结界打开,透明的屏障与金属手掌狠狠撞在一起,硬是将手的主人往后弹开数步。 明亮的灯光洒下来,映出室内一片狼藉。碗碟的碎片混在玻璃渣里,撒了一地,及肩发的年轻男人就站在这片碎片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季九。 不知为何,季九觉得格外紧张,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她非常不安。她能确定这个人看不到约翰,不过奇怪的是,也许是出于本能,他感觉到了约翰的存在。 男人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些奇怪,但立马又冲了上来。约翰猛地将季九一按,自己也同时矮身,下一秒,金属手臂便打破了结界,狠狠撞在季九身后的墙壁上。 靠啊这是要花钱修的啊!还有那些碗筷!还有窗玻璃! 季九被约翰拉着一路跑到后门,一边崩溃一边开门往外冲。对方也紧追不舍,一直跟着到了街上。 他冷不防开口:“按照约定,我来带你去。” 声音低沉麻木,像纯粹的机械音。 ……季九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了。 “嘿,你听着。”她转过身,警惕地停下脚步,尽量维持着镇定,“不管之前她……我是说,我……跟你提过什么交易,都是不作数的。我不会跟你走,明白吗?” 话音未落,一串枪声自黑暗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子弹像不要钱似的往男人身上砸。浓浓的硝烟味中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停顿了一下,她稍微压低音量,喊道,“嘿,莱纳尔,你在哪?” 约翰将季九推进墙角,抓着枪的双手按住她肩膀,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面色冷静又凝重:“躲在这里,不要出去,可以做到吗?” 季九迟疑着道:“他是斯特拉克的手下吧?” 约翰略一颔首:“我知道他,冬日战士。” “那他肯定有对付你的武器啊。”季九着急起来,“就像之前能打中你的那种子弹。” 闻言,约翰竟然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脑袋:“不用担心那个,九,我能处理好。”说完这句,他便不再理会,直接冲了上去。 在肖的攻击掩护下,约翰很快就到了冬日战士附近,对方靠在一辆小车后面,不知从何处也得到了一把重型机枪,对着肖的位置展开反击。 正当约翰准备出其不意出手制服时,他冷不防挥开手臂,那沉重的金属臂膀呼啸着扫向约翰,逼得约翰不得不后退防御,以更快的速度发动攻击。 季九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不说能不能制服这位冬日战士,就算真的打败了他,难道要交给警察吗?她要怎么解释呢?警方会相信吗? 另一方面,既然他是斯特拉克的人,是不是还是应该提前联系一下复仇者联盟? 枪声不绝于耳,附近的居民估计也被吓到了,灯亮着,却没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季九思索片刻,决定打电话告诉托尼·斯塔克。 然而在她掏出手机的瞬间,那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的时间到了,小梓。” 季九猛地一怔,感觉身体正被人用力地往后扯,她急忙定住心神,用尽最大的力气挥开那双手—— 枪声冷不防消失了,眼前是一片只有黑色的世界。 也许不能这样说,因为还是能看到隐约的光芒,好像萤火虫的光点,又仿佛自天穹落下的星子,燃烧着,跳跃着,映亮了这片无垠的黑暗。 视野尽头立着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和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季九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住眼前这名少女。对方脸上习惯性挂着笑容,但看起来不太开心,有点像闹脾气的小孩子。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挡住我。”少女扯了扯嘴角,率先开口。 季九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 她曾试想过这样的情况,也考虑了好几种对策,没想到最好用的还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现在她必须在这里控制住她,不能让这人顶着她的身体出去干坏事。 少女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打败我吗?不妨试试。” 季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反问:“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当你从小便不曾失败,自然也能这么自信了。”少女歪头一笑,身影冷不防出现在季九面前,季九条件反射地抬手格挡,在挥开抓上来的那只手时,另一只手也牢牢钳住了对方的下手。 少女顺势转身,借力一个翻转,双腿已经踢来。季九不得不放开她,后退躲闪。对方轻笑一声,双手平展,下一秒,一把通体赤红的镰刀出现在她掌心。 季九心中暗惊,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她甚至没有对冷热的感知,只能感觉到不断逼近的压迫感。 不等作出反应,那把镰刀已重重劈下。 季九纵身往旁边跃开,就地一滚,刚刚站起,那锋利的刀刃又一次近在眼前。来不及了,她抬起右手飞快地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符咒,直接注入灵力。 “吭——” 镰刀砸在什么东西上,发出沉闷的钝响。少女愣了愣,怪道:“你竟然已经能直接作出结界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季九双手不停,连画两道驱鬼符,与此同时飞身上前,右手在虚空中一抓,那七枚铜钱竟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这不可能!” 少女忽然间怒气大涨,长发几乎都被掀起。她挥舞着镰刀劈向季九,这一次用力更猛。 季九不得不停住攻势,转而侧身躲避。镰刀呼啸着砸在地上,整片黑暗好像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少女深吸了口气,将镰刀拔起:“我说……” 话未说完,一条锁链迎面飞来,她下意识用镰刀一挡,锁链即刻翻卷着缠住了长柄。她面色一沉,几乎要忘记刚刚想说什么。 季九连忙喘了口气,率先道:“我们谈一谈。” “谈?”少女眯了眯眼,笑道,“谈什么?” 两方对峙着,锁链依然紧缠着镰刀,她们彼此间隔了一定距离,却谁都不敢先放松警惕。 季九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我的身体对不对?” 少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在我身体里待了那么多年,所以才想急着出来不是吗?那就先出来,身体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对方站在黑暗里,点点萤光自她脸颊飘过,勾勒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之后再说?”她哼了一声,语气里尽是小女生的娇气,“我很中意你的身体,不要其他的。” 这已经是当代熊孩子的作风了! 季九的声音不自觉冷下来。“你把我留在这里,不怕我直接干掉你,夺回自己的身体吗?你能做的,我自然也能做。” 她的耐心所剩无几,如果再不谈成,她怕自己将要违背与姑祖母的约定,不得不实施最后手段了。 长久战,她绝不是对手,必须速战速决。 “如果像你所说真的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 少女动了动嘴唇,却没有接话。庞大的沉默在黑暗中弥漫,恍惚连沉默都有了回声。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嘴角倏地勾起:“那就……” 镰刀上的力道猛然加大,季九心道不妙,当即将锁链一收——还是晚了,突如其来的大力压住她的后背,将她狠狠按在了地上。 “我说了,我很中意你,不仅是身体。” 少女的声音慢慢靠近,她的双脚随之出现在眼前。 “我不会杀死你,但可以把你钉在这里,这样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啊对了,这个是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握住季九的右手,牵住了铜钱串的红线。 “乖啦,放手吧。” 季九咬住嘴唇,故意紧握住铜钱串,左手却悄无声息地挪向身侧。指尖吃力地移动,一笔一画地勾勒出她曾经画在守符上的纹样,只在一处有了微妙的改变。 少女显然没有察觉,正当她刚刚抽出整串铜钱准备起身的刹那,季九左手按在身侧,陡然喝道:“缚!”   ☆、57.Episode. “缚!” 耀目的白光自地底升起,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光芒照亮了铜钱串,七条锁链形状的光带呼啸着从铜钱中窜出,一下子将那少女紧紧缠住。 少女大惊失色,第一次露出紧张又惊慌的表情,一边呼喊一边奋力挣扎:“你!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季九忍不住勾起嘴角,得逞地一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有个提议。” 话音刚落,七条锁链光芒一闪,下一秒,它们连带着被困住的少女一起,迅速收回了铜钱中。 季九背上一轻,身体终于又重新恢复了自由。她揉着肩膀站起身,一伸手铜钱便落进她掌心。 白光慢慢地暗下来,周围再次浸入幽寂的黑暗。 “放我出去!靠!” 铜钱动了动,像是有人从里面猛踹了一脚。季九将它牢牢握住,在上面画出当年姑祖母用于结界上的阵法。图案转瞬即逝,铜钱安静了片刻,更猛烈地晃动起来。 “你竟然把我关在这里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季九一边将铜钱缠到手腕上,一边理所当然地道:“难不成我还要把你继续留在我身体里?我之前提了建议,你不听,那我只好按自己想的做了。” 她气急败坏地吼:“建议?什么建议?你说了吗?!” 季九皱起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 “你!”对方显然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沉默半晌,最后哼了一声,再也没发出声音。 季九也就没往下说,起身朝远处的槐树走去。 那棵树看起来很远,却一会儿就走到了。她将手心贴到树干上,默念道:“破。” 视野由黑转灰,然后,微弱的光亮从翕动着的眼睑间透了进来。 季九挣扎了好一会儿,无奈刚才用了太多灵力,身上一下子使不上劲。她动动手指又动动脚踝,往旁边翻了个身—— “咚” “痛——” 这下子整个人都摔清醒了,季九在狭窄的缝隙中摸索着站起,一手按住脑袋,一手撑在最近的软垫上,汽油的气味和嗡鸣的引擎声一同闯入感知。 她在车上? 季九眯缝着眼打量四周,此时的环境像是中型车的后部车厢,两侧的车窗都覆上了遮光膜,因此里面光线极暗,也看不清外面的样子。 而她与驾驶室之间隔了一道结实的挡板,挡板最上方有个小窗户,此时关得严严实实,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在开车。 不过很显然,会这样对待她的人肯定不是出于善意。所以,她是被冬日战士抓住了?昨天她失去意识后又发生了什么? 季九深吸口气,坐回座位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现在身上除了这串铜钱什么也没有,通讯工具是不要想了,就连白纸都找不到。 她试着寻找约翰当前的位置,却发现本应理所当然存在的感知此时变得极为微弱,微弱到只够她判断对方仍旧存在,却完全搞不清楚彼此之间的距离。 如果约翰那边也是这个情况,那事情可真闹大了…… “车里有屏蔽灵感的东西。” 少女的声音从手腕上响起,季九颇有些诧异,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对方听起来比刚才冷静了些,但仍旧咬牙切齿的:“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把我封进这里?” 季九沉默了片刻,站起来拉了拉车门把手——果然拉不动。车窗也被锁住了,整个车厢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 她晃了晃手腕,突然开口:“是,在和姑祖母打完电话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所以才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研究结界和阵法。 “但我一旦说出来或者做出有这个倾向的行动,你就会发现,结果我始终只是在心里构思,无法实践。”她停顿一下,微微一笑,“就像之前你一个人不知要去哪里,我也只能猜测,你是不是想要寻找接头人呢?我们现在要去的会不会就是那个地方?” 少女哼了声:“我可不觉得。”紧接着铜钱晃了晃,她忽然大叫起来,“你竟然把封印设置成了只有你能解?我干!” “哎别爆粗嘛。”季九双手托腮,苦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快想想要怎么逃出去,万一我挂了,你就只能永远呆在铜钱里了。” 少女终于被她气笑了:“你很淡定啊,竟然还知道威胁我。” “毕竟我一个人打不过。” “……” 车厢里重归静默,车子依然在疾驰,照这个速度来看,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离开纽约市区。 就在这时,铜钱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把你那个结解了,有它在我动不了。” 季九也没有多问,随手一拉红绳,铜钱串便慢悠悠地舒展开来。它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先直起腰身,接着活动了下筋骨,最后轻轻一跃,飞向挡板上的那个小窗。 季九很想提醒她上面根本没有足够让铜钱通过的缝隙,却见她贴在上面,将最细的一根红绳往缝隙里塞进去一点,又塞进去一点。 过了会儿,她抽出线翻身一跃,落在坐垫上,做出个双手环胸的姿势:“连法术都不能用,烦死了。” ……你要是不憋屈,憋屈的就是她了。 季九摊了摊手,提醒道:“所以你知道了什么?” 铜钱安静了数秒,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高速公路,而且天亮了。我看目的地根本不在纽约。” “几个人?” “两个,大个子也在。”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综合一下现在的情况,季九可以想象,最后他们要去的就算不是斯特拉克的老巢,也是他现在藏身的地方。如果真到了那里,肯定不会只有斯特拉克一人,甚至很有可能看到他的鬼魂大军。 当然能将计就计发现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敌人是很好,可寡不敌众,她一旦进去就铁定不用想再出来了。 要不,在到达之前逃走;要不,直接混进去。 现今只有这两条路可选了。 “干脆混入敌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想得倒是很美。”铜钱不屑地接过话头,同时将最上面那枚转向她。季九几乎能想象对方已经翻了好个白眼,“你以为他们会给你往外传递情报的机会?” 确实不太可能,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的。而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季九分析道:“斯特拉克只是想要我灵媒的本事,虽然我觉得他比较希望我是活的,但实在不行弄死了,是不是也能继续使用这个身体?”说到这里,她也看了眼手边的铜钱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比如说,你。” 铜钱明显怔了怔。 她继续道:“当然我死了你也无法从铜钱上离开了,这个我们之前讨论过。” “闭嘴。”铜钱愤愤地憋出一句话,干脆又站了起来,“你的身体只能我来用,别的鬼想都不要想。你靠边,我试试这……!” 汽车陡然一个急转,季九猝不及防,根本没能抓住头顶的把手,直接往前一扑,脑袋重重撞在前面的挡板上,撞得她眼冒金星,站都站不起来。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车子不停地左拐右突,时而冲刺时而急刹,她就算抓住了把手也依然被摔得东倒西歪。而那串铜钱更可怜,不停地在车窗、挡板和座椅上来回撞击,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紧紧缠到季九手腕上,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结。 又一次急刹车后,车子以更快的速度开始狂奔。就在这时,车顶上冷不防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车子猛地右转,那东西顿时“砰”一下撞在了车窗上。 到底怎么回事? 季九靠着另一边,紧紧盯住车窗上映出的模糊黑影。紧接着,车子终于彻彻底底停下,那黑影也因为惯性飞了出去。 枪声自驾驶座里响起,前挡风玻璃碎得稀里哗啦。前方的两人似乎没有离开车的打算,一边开枪一边再次启动了车辆。 下一秒,季九看到了从后面钻进来的一张人脸。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子,就被捂住嘴巴按下了脑袋。 男人冲她略一挑眉,低声道:“先别动。” 他刚说完,车顶就被掀了起来 。 季九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面圆形盾牌自头顶飞过,约翰随即揽住她,将她拦腰抱起,直接飞出了车厢。 背后,美国队长和冬日战士已经打在了一起,两人的身影从车前打至隔离带,又从隔离带打进了路边的荒地。 一人高的野草不断被压倒,**和金属的撞击声久久不散。季九很快就无法再找到那两人的身影,而剩下一人端着枪直接朝她冲来。 枪林弹雨迎面飞来,可在高速公路上哪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季九低头一看,铜钱串竟然不在自己身边。她立马对着车内叫道:“喂!快过来!” 约翰挡在她面前,奇怪地侧了下头:“你在和谁说……” “说”字还未结束,那个端着枪的那人突然“哎呦”叫了一声,往前一扑差点倒地。拜此所赐,密集的子弹也跟着停住,定睛一看,竟是一串铜钱从他背后飞上来,又用尾部在他手上狠狠一甩。 男人像赶苍蝇一样猛挥手臂,铜钱串向上躲了一下,随即直直飞向季九,落在了她手中。 就连约翰也诧异地睁大了眼:“这是……” “是她。”季九简单地应了句,手上一握,铜钱串立马拉长变粗,化作一条漆黑的锁链。锁链舞动起来,仿佛轻到没有重量,却将子弹纷纷打飞。 与此同时,一把弯曲的刀刃自漩涡中冲出,刀光一闪,子弹像是卡了壳,下一秒,那把枪已经一分为二。 对方呆了一瞬,但立马反应过来,果断扔掉枪,纵身往车旁一跃,镰刀紧接着便狠狠砸进他背后的车身里。 约翰趁机上前,两下打碎了他的膝盖。 季九这才将锁链收回,想起来问道:“呃……美国队长怎么会来这里?” 虽然美国队长现在已经连人影都找不着了,约翰还是看了眼公路下那片野草地,一边将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绑住,一边道:“他在找冬日战士。” “所以发现了我?”季九吃惊地眨巴眨巴眼,“可他看不到你,你们怎么合作的?” 约翰应道:“他带了你画的符。” 这么一想就连起来了。 “肖呢?昨晚……”季九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我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约翰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勾了勾一边嘴角:“她有新的号码要处理。莱纳尔应该快到了。” 这样说着,他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脑袋。季九本想点头,但头顶的手掌又移到了她脸侧。 男人的掌心自颊边擦过,指腹小心地摩挲了一下。 可能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吧。 季九心想。 但她不敢移开视线,因为对方看着她的目光实在太过专注,像山林中满月的银辉正在盛放。 她感觉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踮起脚,吻到了约翰的脸颊。   ☆、58.Episode. 唇瓣上传来冰凉却柔软的感知——不是真实的触感,但又好像的确碰到了皮肤,伴随着那股凉意,电流自嘴唇蔓延,一下子流窜全身。 噫——她干了什么!? 季九被自己惊呆了,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的手还按在对方的手臂上,这会儿只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的感知都被放大,连掌心也跟着变得僵硬。 然而箭已出弦,当然不可能再收回去。 季九怔愣了两秒,镇定地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嗯,谢谢你,这次确实辛苦了。” 她甚至不敢和约翰对视,但移开目光又显得自己心虚,最终只好硬着头皮看过去。谁知对方只是挑了挑眉,表情特别无辜,浅色的眸子里依然波澜不惊。 有那么一瞬间,季九感到了挫败。紧接着,那股挫败就变成了控制不住的失落。 约翰笑了笑,嘴边是个温柔的弧度:“不客气。” 季九张了张嘴:“哦。” 她直觉应该再说些什么,可脑子里仍旧是空白的,就连一个音节都没冒出来。 就在这时,熟悉的乐曲声突然响起。 季九吓了一跳,失控的大脑终于重启了:“哇!这不是我做手机铃声的那首歌吗?” 刚说完,她就见约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机,递到她面前:“的确是你的。” 季九:“……” 她伸手接过,上面却是个未知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那头立马传出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季小姐吗?我是罗杰斯。” “队长?”季九反应过来,惊喜道,“你那边已经没事了吗?” 美国队长应了声:“是的,你还在原来的地方吗?我过去接你。不过我这里……”他顿了顿,“可能有点远。” 季九:“……没关系。” 答应了在原地等美国队长过来后,她才想起约翰之前提过莱纳尔也已经在路上了。季九连忙给他打电话,谁知还没接通,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嘎吱一声停到了路边。 车门打开,胖乎乎的身影握着枪跑上来:“嘿!你怎么样?” 季九收回手机,挠了挠脸颊:“谢谢,我没事。”她侧过身,将背后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敌人示意给他看,“这里解决了一个。” 见状,莱纳尔松了口气,一边将□□收回身后,一边准备掏手铐。 季九继续道:“美国队长去追另外一人了,不过马上就会过来。” “什么?美国队长?”莱纳尔顿时停下了脚步,一脸匪夷所思,“你竟然还和他们扯上了关系?” 季九无言以对,只能耸了耸肩:“这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莱纳尔眯着眼睛想了几秒,又把手铐收了回去:“既然是复仇者联盟在盯着的家伙,警察拿他没办法,让队长带走吧。” 正说着,美国队长一个人回来了。 季九奇怪地看向他身后,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后忍不住问道:“冬日战士呢?” 队长迟疑了一下,答道:“他晕过去了,所以我把他留在车里。”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莱纳尔身上,“这位是?” “警察。”莱纳尔亮出他的证件,轻车熟路地补充,“我经过时看到这里出了点状况,就停下来问问。” 美国队长点点头:“谢谢,我会处理好的。” 莱纳尔也跟着一本正经地颔首,派头倒是做得很足:“既然是你们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便准备离开,不料队长忽然道:“警探现在有急事吗?” 莱纳尔狐疑地停下脚步:“没什么。” 队长指了指他身后被捆住的那人,解释道:“安全起见,我认为最好将他们两人分开,你能够押送这人吗?我负责巴……我是说,另外一人。” 反正来都来了,莱纳尔也就顺理成章地应下了这活。 季九和他坐一辆车回去,上车前美国队长过来拍拍她肩膀,嘱咐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过在回家前可以先到复仇者大楼说明一下情况吗? 季九应道:“没问题。” 回去的一路很顺利,莱纳尔将人送到后就自行离开了,季九跟着美国队长一起上了电梯。 这时冬日战士已经清醒过来,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男人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不过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又有些许不同。季九正偷偷观察他,电梯“叮”地响了一声,门开了。 黑寡妇娜塔莎已经等在门外,见他们出来便立即上前,低声向美国队长询问情况。队长回头示意道:“季小姐先交给你了。” 娜塔莎应了声,转头冲季九一笑:“来,我带你去客厅休息。” 季九点点头,和她一起目送着美国队长与冬日战士一起消失在走廊另一侧。 娜塔莎一边领着季九往客厅走,一边问道:“听说你被绑走,大家都吓了一跳,你知道原因吗?” 季九犹豫了一下:“大概知道一些,只是不够详细。” 娜塔莎回头看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只好补充道:“他们应该是看中了我灵媒的能力,但是要用这个能力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希望能从冬日战士口中知道具体内容吧。” “恐怕这有点难。”娜塔莎露出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 季九不由疑惑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应该就是负责这项任务的,因为每次来抓我的人都是他。” 娜塔莎拍拍她的肩膀,迟疑了几秒,才道:“他现在没有自己的意识,看队长回来怎么说吧。”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客厅,刚要进门,后来传来托尼·斯塔克的声音:“嘿,季!一切都好吗?” 季九连忙回头应道:“还不错。” 斯塔克明显是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t恤上沾了好多金属碎屑。他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走近,开门见山道:“来吧,我们先谈正事。” 这一次,季九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全部简单说了一遍,综合复仇者联盟这边已经知晓的信息,斯特拉克的目的其实已昭然若揭。 他在试图建立一支强大而不死的队伍。 他似乎进行了很多实验,一开始使用普通人的灵魂附身到有杰出能力的人身上,就像季九曾经为机器处理过的那个天才少年黑客的情况; 同时他还在进行着——开发普通人的超能力——这项实验,戴夫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但也许正是通过戴夫死后引发的事件,他发现只要有了能力者的灵魂,无论身体损失多少,他的资源依然是不断的。 “近来在其他地区也发生了几起与之前纽约水族馆的冰龙事件很像的事故,不难怀疑斯特拉克已经将重心转移到这上面来了。” 斯塔克捧了杯咖啡靠在桌边,冲季九一挑眉,“所以他急着得到你。毕竟你站在我们这边的话,他可就麻烦了。” 季九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可能站在他那边啊。” 娜塔莎拍拍她后背,笑着安慰道:“我们当然知道。” 不过这次的事情,季九觉得也有自家这老祖宗的责任在。要不是她随便跟人家谈交易,斯特拉克应该不会这么早动手。 而他这次不仅失败了,还损失了冬日战士,会不会干脆加快行动? 季九越想越担心,问道:“我们是不是最好赶在他的军队完成之前把他一网打尽?但凭我自己始终查不到他在哪里。” “你说的没错。”斯塔克点点头,将咖啡杯放到桌上,“不过,不要太紧张,季。我们已经牵制住他了。” 他没有再说更多,然而看着那双眼睛,季九不知不觉也跟着放下心来。 既然钢铁侠都这么说了,她自然选择相信他。 等其他人都回来后,他们又谈了些关于之后方向性的话题。最后,季九在复仇者大楼里吃了午饭才由托尼·斯塔克送回家。 一进家门,她连鞋子都没换,累得差点直接趴倒在地。约翰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这才将她堪堪扶住:“还能自己走吗?” 季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抬头道:“回房睡一觉就好。” 谁知一抬头,目光冷不防撞上了对方的,她脑子里先是空白,紧接着迅速闪过了上午的那个吻。 其实对西方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吻再正常不过吧?可她就是在意得不行!嘴唇上似乎到现在还残留着当时那柔软又冰凉的感觉。 一股酥麻感瞬间爬遍全身,季九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却仍故作镇定地道:“你也从昨晚开始就没休息了,补充一□□力吧。” 约翰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拉过她的手臂:“我先扶你上去。” 要在平时,季九肯定是会拒绝的。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娇气,连从大门口到卧室的这段路都能走不动。 但今天的她好像真的变娇气了。 她开始享受这个靠近的瞬间,男人身上冰凉的温度抹去了室外的炎热,而他沉静的气息让她格外安心。 只不过是被搀扶着而已,心脏就忍不住狂跳起来,就连嘴角也不由自主想要勾起。她偷偷瞟了一眼,男人的侧脸就在头顶。 从仰视的角度看,他的眼睛里满是光辉,像星子,又像琉璃。 约翰将她送到房间门口,还体贴地为她开了门。季九立马收回目光,挥挥手表示自己这就进去:“那就晚安啦 。” 男人忍俊不禁,却还是顺着说道:“好梦。” 季九堆着笑连连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她就猛地扑倒在床,像发泄什么一般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 妈呀!事情真的闹大了! 她,季九,喜欢上了,自己的,守护灵! 而对方,还是一大叔!   ☆、59.Episode. 一旦意识到后,季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当然知道喜欢一只鬼是毫无前途的,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关系甚至还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地存在下去,打破现在的平衡只会让双方徒增尴尬而已。 季九自己苦恼了很多天,还是决定找易蓁商量一下。 两人约了星期天一起吃午饭,临出发前季九到地下室找约翰,没找到,上楼一看才发现他在书房里看书。 今天外面风大,他把窗户开了条缝,靠着书架边的梯子就看了起来。凉风吹起了薄纱窗帘,一抹倾斜的阳光擦着窗棂落在他头顶,像是在那道身影上又加了层雾气,使他看起来格外不真实。 季九忍不住停下脚步,甚至连呼吸声都跟着放轻。心里痒痒的,她直觉想要靠得更近,却又不敢继续往前,生怕搅乱了眼前的这份平静。 就在这时,约翰侧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浅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他的嘴角跟着扬起:“有事?” 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股沉静,被阳光一照,似乎隐约多出些暖意。 季九点点头,也不自觉放柔了音调:“我要出去一下,想说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约翰挑挑眉毛,明显有些诧异。 季九只好继续道:“呃,因为要谈些……女生之间的事。” 约翰顿时勾了下唇角,像是在忍住笑意:“我知道了,有事再叫我。” 季九应了声,赶紧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书?” 闻言,对方撇撇嘴角,将书封侧过来面向她。季九一看,上面最大的文字竟然是一行汉字——中文入门基础。 季九:“……”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道:“你在学中文?” “如你所见。”约翰耸了耸肩,但没有多做解释。他将书放在窗台上,顺势走过来,“现在出门?” “啊……嗯。”季九一边往外走,一边仍不甘心地继续道,“不用特意学也没关系啊,我英语没那么差吧?不是一直都能顺利交流的吗。” 约翰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语声含笑:“只是打发时间。好了,你要迟到了。” 季九一颗心又跟着狂跳起来,连忙加快脚步走到门口:“那我走了,晚饭前会回来。” 外面阳光绚烂,八月的天充满了暑意。她目不斜视地走出老远,这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男人透明的身影刚刚转过去,很快便穿过闭合的大门消失不见。 季九到达餐厅时,易蓁也刚好到。她坐在靠窗的两人座位上朝她招手,笑容满面:“小九,这边这边!” 两人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季九在暑假里自然清闲,但易蓁刚开始工作,几乎天天加班,难得周末休息也已经累成了一滩泥,根本没心思出门。 季九打趣她:“感谢您老人家大慈大悲愿意来听我唠叨。” 易蓁豪气万丈地摆着手道:“哪里哪里,为您排忧解难是小的的荣幸。”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易蓁调侃道:“既然有八卦听我当然要来啦,工作真是累死人了,调节一下嘛。” 季九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甩她一脸菜单的冲动:“我恨你!” 易蓁哈哈大笑:“点菜吧点菜吧!”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季九便跟她说起了自己最近的烦恼:“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跟在我身边的帮手吗?” 易蓁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指那个……呃,总之是我看不到的那位对吧?” 季九点了点头,艰难地继续:“我……”她张开嘴,又停下来,深吸了两口气,“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噗——” 易蓁嘴里的那口水完全贡献给了桌面。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将水迹擦干,这才抬头问道:“不是开玩笑的吧?” 季九面色凝重:“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确实不像。”易蓁不由正襟危坐,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她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我觉得这个吧,实在不太靠谱。” 季九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才想问问你有什么建议。” 易蓁也为难道:“你要是喜欢的是个活人,我肯定百分之两百支持你去追。大叔又怎么了,这根本不是问题!”她抓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一边考虑着一边继续,“哎问题是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他。就算像你说的,他也能碰到东西,可到底不是人啊。说点长远的实际的,你永远也不能把他介绍给亲人朋友,不能结婚,不能有……” “等等,结婚什么的未免也太长远了吧。”季九忍不住打断她,“何况他会不会喜欢我还是个问题呢。” 易蓁正色道:“我当然是以两情相悦为前提的嘛。”停顿片刻,她提议,“要不你先试着别见他?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呢。” “我看悬。”季九摇摇头,“我们之间……怎么说呢,有种契约关系,他一般都不会离我太远。我这次还是借口说要跟你谈女生间的话题才让他别跟着的。” 说了这么多,菜也一道道都上来了。易蓁叹息着拿起筷子:“先吃饭。”她夹了块猪蹄,盯着看了半天,忽然道,“还有一个办法,你干脆交个男朋友吧。” 季九刚喝了口汤,闻言苦着脸道:“这……不太好吧?” 易蓁头头是道地分析:“反正你也没打算和你家大叔在一起对吧?那就试试呗,人家分手了也有用下一段恋情抚平伤痕的说法呢。” 季九一脸迷茫:“我也不是分手啊?” “差不多了,一恋爱就失恋,可怜的孩子。”她伸出左手拍了拍季九脸颊,“你不是说过你娘也在催你?刚好下周有个聚餐,你也来吧,就当多认识认识新朋友也不错。” 季九想了想,好像一时半会儿确实也没其他办法,但还是很犹豫:“真的要这样做?” 易蓁一本正经地点头:“趁着你还没有泥足深陷。” 聚餐在周六,都是易蓁之前系里的同学,不过因为可以自带同伴,所以人数不少。其中还有好些是季九以前去蹭建筑系专教时就认识的,一来二去也算熟悉。 虽说名为聚餐,但看大家的样子显然也将它当成了一次相亲会。酒过三巡,已经能看出好几对像是要成功的样子了。 易蓁凑到季九耳边小声问道:“有没有看得上的?” 季九无奈摇头:“作为一名颜控,我压力很大。” 易蓁拍着她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很好奇你家大叔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这个颜控竟然看上了?” 季九看了她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红酒杯上:“要论长相,确实挺帅的,一看就成熟稳重。不过他虽然看上去酷酷的,实际上却又很温柔。毕竟年龄也大了,肯定交过几个女朋友,所以感觉上还挺懂女生的。” 易蓁愣了半天,憋出一句:“真的完全是你的菜。” 季九摊摊手,仰头将最后一点红酒一饮而尽。 这时,一名不认识的亚洲男生端着个酒杯朝二人走近。还没说话,他脸已经红了,又是尴尬又是无措地看着季九道:“不好意思,刚刚听到你们在说中文,是中国人吗?” 季九点点头:“是的,请问有事吗?” 那男生先松了口气,接着更紧张起来:“就是,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他抓抓头,下意识看了眼远处,“我输了,所以可以帮我喝杯酒吗?啊!当然你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杯子。” 易蓁笑道:“哇塞!这是你的大冒险还是我们的啊?” 男生显得更尴尬了,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干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季九扭头往他刚过来的地方看了看,那一群几乎都是男生,各个都好奇地望着他们,有的在给他鼓劲,有的在起哄,但无一例外都是好看戏的表情。 季九叹了口气:“安全起见,我喝自己这边的酒吧。”她起身拿来一旁还未喝完的红酒瓶,往自己杯里又倒了些,分两口喝完,示意他:“这样可以吗?” 那男生怔了好一会儿,像是不相信似地看看她再看看空杯子,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了!”说完也不等季九反应,就一溜烟跑了回去。 远处传来热烈的掌声,易蓁撇撇嘴,教育她:“你人也太好了吧?!” 季九笑了笑:“看他怪可怜的。” 聚餐以此为尾声宣告结束,季九和易蓁在车站等车时,竟然又碰到了那群男生。还是易蓁先戳了戳她胳膊,压低声音道:“喂!他要过来了。” 季九刚说了句“什么”,转头正好看到之前向她们搭话的那男生在同伴的怂恿下走过来。他抓着头发,脸颊依然红彤彤的:“你好,那个……我朋友说好像在学校里见过你们。你们也是C大的吗??” 季九和易蓁面面相觑:“是的。” 男生看起来松了口气:“那以后在学校里还有机会碰到,可以加个微信吗?电话也行……” 易蓁一边打量他一边笑道:“我的也要?” 男生愣了愣,没有答话,脸却更红了。 季九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发现易蓁使劲朝她挤眉弄眼,口型像是在说:“先观望一下呗。” 不过就留个微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拒绝倒是显得自己太高冷了。 季九想了会儿,掏出手机:“那扫个二维码?” 男生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说着赶紧加了好友,补充道,“我叫夏一,夏天的下,一二三的一。” 季九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巧,我是季九,不过算是个小名吧。” 夏一的表情放松下来,看起来很高兴:“哈哈,我是大名。” 他们没说几句,公交来了,季九先和易蓁上了车,路上时易蓁不停感慨:“这也算是意外收获啊?” 季九这会儿酒劲上来了,脑袋晕乎乎的有些困,意识却反而更加兴奋:“谁知道呢。” “长得斯斯文文的也不难看,就是性格有点弱。”易蓁说了一句,转头看她,忽然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季九摇摇头:“还没到那个程度啦。” 易蓁担忧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我可以让大叔来接。”季九看了眼显示屏上的站台名,解释道,“你马上就到站了,送我回去还得再折回来,多麻烦。” 易蓁还是迟疑了几秒,才应道:“那……好吧。你先把大叔叫过来。” 季九终于别了她一眼:“叫过来吓唬你吗?” 最后她还是等到易蓁下车才叫了约翰。对方出现在刚才易蓁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没事,一点点晕罢了。”这会儿人少,也没人注意到季九的疑似自言自语。 约翰笑了笑,低头注视着她道:“先睡一觉?到家还需要时间。” 这点路要放在平时,季九刷会儿微博看几页小说就到了。但这次她不知为何没有拒绝,心里想着要和这人保持距离,脑袋却不由自主一歪,靠到了男人肩上。 “那借你肩膀一用。” 她闭上眼,头顶大概是蹭到了对方的下巴,冰凉的、坚硬中又带些柔软的触感传过来。黑暗中,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意识像是都集中在了那里,整具身体只剩下这个脑袋是活着的。 她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没过一会儿,意识果然开始模糊了。 隐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季九支吾着哼了两声,已经没有力气答话。 对方侧了下脑袋,她感到一股凉意变得明显,轻飘飘地在她头顶压了一下,但又不像是平常被摸头时的触感。 那会是什么呢?如同蜻蜓点水,却更长久一些。 在陷入更深的睡眠前,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如此依赖这个人,万一以后再也无法离开他了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看新出现的名字就知道是路人炮灰了所以不要在意(你   ☆、60.Episode. 比起暑假的最开始两个月,整个八月相当平静,日子在一成不变中过去,直到开学前一周,季九接到彼得·帕克的电话,说是在皇后区靠近布鲁克林的位置新修了一座游泳馆,这一周的工作日免费开放,问她要不要叫上易蓁一起去。 季九表示易蓁要上班肯定是去不了的,彼得迟疑了一下,有些遗憾地问道:“那你呢?” 季九最近正处于在家坐立不安的状态,一方面总是不由自主在意约翰的去向,一方面又想尽量避免两人独处好不暴露自己那点小心思。她想着有个机会出门玩总好过在家胡思乱想,便欣然答应了。 日子定在周四,季九到达时见彼得已经在了,下意识又看看时间:“抱歉,我迟到了吗?” 少年连连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没有没有,是我没算好时间,到得早了。” 两人从游泳馆大门进去,穿过一个大厅后便是售票处。领来免费票券刷过检票机,男女更衣室就在通道的两边。 进门前,彼得还特意叮嘱道:“我……就在入口等你?” 季九比了个“OK”的手势,跟着后面的人进了更衣室。 虽说是免费开放日,但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里面人还不算多。有的已经游完,正裹着浴巾在梳妆镜前吹头发;有的刚刚换完泳衣,呼朋引伴地往泳池走。 季九将随身行李先塞进保险柜里,再拿着泳衣去更衣间换上。不过毕竟是女生,整理起来总是比男生慢的,等她进到泳池,彼得已经把自己泡在了靠近入口的池子里。 不等季九开口,他便像是感应到了一般转过身,惊喜道:“你的泳衣很适合你!” 季九今天穿的是套分体式的泳衣,整体采用了荷叶边的元素,可爱中隐约还带了几分稚气。 她一边调整着游泳眼镜的位置,一边走到泳池边,闻言笑着打趣道:“不觉得太孩子气了吗?” 彼得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因为九看起来还像是未成年人,所以我并没有那种感觉。” 季九哭笑不得地道:“那还真是谢谢了。” 她说着下到泳池里,听彼得问道:“你会游泳吗?” “会啊。”季九挺起胸膛,自豪地说,“我们初中升高中的体育考试里就有游泳这个选项,我可是拿了满分的。” 彼得果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哇太酷了!” 季九那时候为了考试几乎每周都要去家附近的游泳馆练习,当然基本上只能周末去,而周末又是人最多的日子。 她还记得有一次游到中途时,被从前面横穿的一人用手肘狠狠打了一记,整个人当场就懵了,脑袋一阵一阵地疼,差点被送去医院检查。 从此之后她就不太敢在人多的地方游泳。 这个泳池面积不小,从入口往里依次加深,深水区可达2.2米。不过浅水区人普遍集中,季九放不开,只能沿着岸边随便游两下,彼得却是精力旺盛,在深水区来来回回游了好几圈,这会儿又从自由泳换成了蛙泳。 季九扑腾累了,停下来趴在池沿上休息。 她这个地方正对着落地玻璃,外面是一个大花园,位于游泳馆两翼的包围之中。夏日的阳光照得满园金灿灿的,偶尔有鸟类从上空飞过,灰黑色的影子像蝴蝶般转瞬即逝。 季九正盯着一只落在草坪上的鸽子发呆,目光一偏,却发现落地窗边有道熟悉的身影。 在这满满都是穿着泳衣泳裤的人群中,只有他穿着白衬衫、浅灰色西装和长裤,脚上还蹬着皮鞋。 然而除了季九,没有人能看到他。他甚至没能在阳光中留下影子。 季九仰着头,下巴搁在叠放的手臂上,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茫然。约翰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也许是外面光线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那目光遥远又深邃,像是来自星空的彼方,穿过了数十、数百、乃至数万光年的距离。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者更远。 她不自觉收回目光,心情忽然又低落起来。 季九快要被这个心情忽高忽低的自己搞疯了,一生气,干脆一脑袋扎进水里,睁着眼让大脑放空。 不经意间看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人游了过来,她只好钻出水面,往旁边让了些,长长地吸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没吸完,季九冷不防被人从后一揽,她连退数步,直接靠在了池壁上,而一个男人正从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游过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季九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背后的约翰低声说了句:“小心。” 她下意识将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觉皮肤中浸透了对方手掌的触感,就连西装袖子的质感都残留了下来。 这时彼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看她摸着肚子发呆,不由焦急道:“九!你被撞到了?”不等季九答话,他又扭头看着刚刚那人离开的方向,皱起眉道,“嘿!你是小孩子吗!” 没有人理他。季九摆摆手,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完全没有被碰到。” 彼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遇到那种人真是扫兴。” 季九耸了耸肩,无奈一笑:“没办法,总会有素质低的人。” 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兴致,他们在晚饭前离开游泳馆,回去的路上季九顺便请彼得吃了顿简餐,算是感谢他邀自己来玩。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季九在回去之后的第二天,竟然感冒了。 最开始其实并不严重,只是有些鼻塞加喷嚏,季九吃了几片感冒药,本以为过几天就会好,却不料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到了第三天晚上,她觉得头晕难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怎么都使不上劲,只好给自己量了□□温。 ……太棒了,38度5。 她记得自己还带了退烧药,但因为不像感冒药常用,就放在医药箱里了,但医药箱……貌似在一楼。 没办法,季九只能下楼去找。 短短一层楼的距离,这时候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下到一楼,她不得不又停下来,靠着扶手缓了缓,才继续朝放医药箱的柜子进发。 但是没等她走上几步,约翰从后面跟了下来,二话没说先扶住她的肩膀,才问道:“你发烧了?” 季九有气无力地回道:“我带了药。” 约翰皱起了眉,声音却又不由自主放缓:“放在哪了?我去拿。” “在医药箱里,但是上面只有中文……哇!” 话还没说完,季九忽觉身体一轻,紧接着,就被约翰拦腰抱在了怀里。 她喉咙里卡着后半句话,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硬是憋了好半天。而在这片刻里,约翰已抱着她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你需要休息。” “可是药……” 约翰垂头看她:“我把箱子拿上去,你自己找,ok?” 季九沉默地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缩起身子,靠到他胸前。 她想,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近的距离了,如果他还活着,她一定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但现在耳边安静得很,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因此紧张,也许对他来说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吧。 脸颊烫得要命,她突然庆幸自己在发烧,即使脸红也不会被发现。 季九干脆抱住他脖子,开玩笑地说:“你身上凉飕飕的,倒是给我降温了。” 约翰无奈地瞥她一眼,打开房门进了卧室。 他将季九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起身时看到了放在床头的体温计,又拿过来递给她:“先测一下温度。” “刚刚测了……”虽然这样说着,季九还是乖乖将体温计含进嘴里,目送着他走出房外。 心脏依然跳得飞快,她很担心现在测出来的温度会比刚才还要高,不过没等结果出来,约翰已经拎着医药箱回到了楼上,另一只手里还有杯热水。 季九连忙拿出体温计一看,没有变化,依然是38度5。 约翰看着这温度,眉间褶皱更深。他将水递到季九手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收回桌上:“你还没有吃饭,饭后再吃药。” 季九窝在被窝里,半张脸都埋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竟显得格外水润:“我想喝粥,最好是瘦肉粥,一直熬到黏糊糊的,出锅了再撒点葱花……” 她虽然生病了,胃口倒是不错。 约翰好笑地摇摇头,俯身将她散乱的刘海拨到一边:“好吧,不过需要点时间。” 季九隔着被子,嘿嘿直笑:“你太好啦!” 煮粥自然没法很快完成,等待的过程中季九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意识忽远忽近,也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过了多久,她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醒,堵塞的鼻子隐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吃饭了。” 季九挣扎着撑开眼皮,任由对方将自己扶起来坐好。她使劲揉了揉双眼,看见约翰已经端起了碗,这才清醒过来,急忙道:“我自己可以!” 她接过碗和勺子,热气顿时扑面而来。虽然她现在鼻子失灵了,但光看这碗粥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她舀了一勺,吹几下再塞进嘴里,含糊地问:“你竟然真的会做这个……” “看了菜谱。”约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将退烧药、感冒药和热水都摆到床头。 季九“哦”地应了声,埋头喝粥,不知不觉就将一整碗都消灭了。饭后吃了药,约翰又扶她躺下,将被子整整齐齐掖好。 季九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张成熟俊朗的脸就在眼前,她甚至能清楚数出他睫毛的数量。他浅灰蓝的眼睛此时看来格外温柔,倒映着灯光,仿佛藏了两泓深山里的清泉。 “好好睡觉,有事叫我。” 约翰抚摸着她的发顶,声音比平时更低,却多了几丝暖意。 季九将勾起的嘴角藏在被子里,这才闭上眼,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61.Episode. 季九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并且还不是自己睡醒的,而是被易蓁的电话叫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睡得太久还是烧依然没退,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也没仔细听易蓁在问什么,只是机械地应了几句。 易蓁忽然停下来,疑惑地问道:“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怎么了?” “感冒了。”说着,季九就十分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她随手抽了张纸巾擦鼻子,听易蓁惊道:“热感冒?那可不容易好,你自己有药吗?我家里倒是有一些。” 季九连忙接上:“我有我有,昨天睡前都吃了,你不要担心啦。” “那就行,你先好好躺着,我晚上要是能按时下班就去找你。” 听易蓁这样说,季九还是很感动的,但一想到她那不停加班的工作,实在不忍心让她再跑这一趟:“我真没问题,睡一觉已经好很多了。” “我给你带好吃的呀。”易蓁笑着道,“总之你就不要担心了,记得准时吃药啊。” 季九连声应是,结束通话后又在床上坐了会儿,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窗外早已光芒万丈,楼下偶尔有车子开过,引擎声夹杂着鸟鸣一同挤入窗缝。她摸摸额头,自我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便起床准备洗漱。 谁知她刚一开门,就迎面对上一只正要落下来的手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 “睡醒了?”约翰收回手,垂头看着她,声音又低又缓,“现在感觉如何?” 季九眨了眨眼,下意识想后退一些拉开距离,然而在那之前,对方忽然靠近,右手顺势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季九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手掌柔软而冰凉,说实话十分舒服。但就是这份冰凉,偏偏让她脸上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约翰微微皱眉,疑惑道:“温度还有一点高,体温计呢?” “在床头。”季九连忙侧身一指,顺理成章地离开那只手,往门口蹭了蹭,“先洗漱完再说吧……” 约翰无奈地撇了下嘴角,像是妥协般道:“好吧,我去准备早饭。昨天剩下的粥可以吗?” 季九已经钻进了不远处的浴室,关门前露出一只手挥了挥:“没问题没问题,谢啦。” 直到浴室的门完全关上,她才一手按着洗面台,一手捂住脸,挫败得几乎想要哀嚎——淡定点啊季九!要是继续这样反应强烈,那些小心思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把脸对着镜子,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做到一半,手腕上的铜钱串里冷不防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我真是服了你了。” “什么?”季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怪道,“你这段时间一直没开口,我还以为你面壁思过去了。“ 少女却一下子笑出声来:“小梓,喜欢上一只鬼的感觉如何?你看,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身体让给我。” 季九翻了个白眼,对这个话题已然不耐烦:“这是两码事,连因果关系都没有,请不要混为一谈好吗?” “呵呵。” 少女没再接话,季九往牙刷上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一时间,整个浴室里只剩下细细的沙沙声,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时,季九正吐出最后一口泡沫,将漱口水喝进嘴里。 “小梓,想不想知道那个大叔是怎么看待你的?” “噗——” 漱口水一下子都喷了出来,季九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才缓过气来,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什么?” “嗯?事情本来很简单,那家伙……” “九?” 少女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她立刻停住,再没说下去。外面传来约翰低沉缓慢的话音,“你想在房间吃早饭还是在楼下?” 季九擦着嘴角,扬声回道:“去楼下吧。” 约翰应了声,又说道:“那我将药也带下去。” 得到季九的回复后,他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季九收回视线,发现自己竟有些紧张,心跳也略显激烈,就像是正在干什么坏事似的。 她深吸了口气,捏着毛巾看着镜子里自己手腕上的那串铜钱,低声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少女哼了声,仿佛突然间没有了兴致,语调也漫不经心的:“没什么,现在不想说了。” 季九:“……” 吊人胃口又不说是很不道德的! ……不过她这位老祖宗什么时候道德过? 反正死活不是重要的事,季九也没有追问下去,洗完脸便下楼去吃早饭。 她现在的脸色可比昨晚好多了,虽然依旧白惨惨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至少有了些活力。 约翰正在往桌上摆勺子,见季九下来,勾了下嘴角:“可以吃饭了。” 季九道过谢,坐下舀了一口,又抬头道:“你不吃早饭吗?” “没有关系。”约翰挑挑眉,坐在她对面开始翻看报纸。 阳光从正对着他们的客厅中传来,窗玻璃被照得格外明亮,几乎能映出落在上面的树影。零落的影子揉碎在撒入室内的金光里,跟着不时拂过的微风轻轻摇曳。 整栋屋子仿佛都随之安静下来,只有石英钟的声音规律而持久,像永恒不变的细语。 季九低着头喝粥,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对面。 约翰依然专注在报纸的内容上,此时已经翻到最中间一页。这种时候的他往往不会有什么表情,因而整张脸都透出一股不言而喻的冷酷。 也许说冷酷并不确切,只是淡定到某种程度后,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季九悄悄地望着他,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以前的经历,做过什么工作,喜欢过什么人,又为了谁而眷恋人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想一一从他嘴里听到。 那些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如今全都浮上心头, 她垂下视线,漫不经心地摆弄勺子,这时,约翰却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穿过整张桌子,落在她脸上:“吃完了?” 在他望过来的瞬间,那张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眼底的光芒轻轻摇曳,如同阳光在水面沉浮。 季九摇了摇头,连忙加快速度:“马上!” “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约翰挑挑眉,又收回视线,“不要忘了吃药。” 季九乖乖应是,手腕上的铜钱竟自己颤了一下,像是人在憋笑时的那种颤抖。她不自觉多看了一眼,但老祖宗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一个劲地笑。 直到她吃完饭回到房间,少女的声音才再次从铜钱里传来:“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呢?他对你可好得很。” 季九本来不想理她,听她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要解释:“我没有怕……只是不想以后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铜钱不以为然,“如今早就是恋爱自由的年代了,更何况还是两情相悦的事情。” “两情相悦?”季九嗤之以鼻,“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把身体给你,所以这些都省省吧。” 话音刚落,铜钱猛地往她手腕上一撞,愤愤地道:“不信就算了。” 季九:“……” 到了下午,季九的体温终于下来了,只有一点点低烧还未完全退去。她嫌房间里闷,搬了电脑下楼,一边上网一边看约翰练习射击。 快到五点时,彼得·帕克意外造访。 季九从猫眼里看到他时格外惊讶,连忙开门让人进来。彼得一手拎了袋苹果,一手托着盒披萨,跟在她身后焦急地问道:“我听说你生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发烧吗?或者咳嗽?真的很抱歉,一定是那天去游泳感冒了,都是我的错。” “停!停!”季九好笑地回头,打断他,“这跟游泳没关系啦,一年生一次病很正常的。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少年挠挠头:“是易告诉我的。”说着他将苹果和披萨往前递了递,问道,“我想你应该没精力自己做饭,就带了这个。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你真的太体贴了。”季九啧啧称赞,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先放到桌子上,“哇披萨还是热的呢。” 彼得低头笑笑:“买的时候刚出炉,想要现在吃吗?” 季九点点头:“趁热吃吧。那你呢?” “哦我答应了梅婶要回家吃晚饭。”彼得做了个“请”的动作,“她说今晚要让我尝尝新学的菜式,总之谢天谢地不再是肉丸了。” 季九忍俊不禁,不过还是洗了些水果招待他。 “哦你是病人应该多休息!”彼得本想阻止,但季九已经洗完了苹果和橙子,他只好先一步抢过水果刀,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这架势好像季九已经病到生活无法自理,季九也没办法,就坐到桌边打开了披萨盒子。 食物的香气一股脑冒出来,撒满了吞拿鱼的意式披萨看起来口味清淡,却让食欲还未完全恢复的季九食指大动。 她拿起一块咬上一口,吞拿鱼的鲜味和芝士的浓香一直渗入口腔。 “哇这个味道真不错。” 彼得切完橙子和苹果端到餐桌上,自己也在季九旁边的座位坐下。他羞涩地笑了笑,看上去挺高兴的:“你喜欢就好。” 季九很快就解决了这顿晚餐。 而彼得刚吃完两瓣橙子,见状将碟子往她面前推了两下,说:“生病的时候最好多补充维生素。”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水果,倒是把那一碟子都解决完了。因为要在晚饭前赶回去,彼得便告辞准备离开。 季九将他送到门口,下楼梯时他还不忘叮嘱道:“请记得好好吃药,一定不要再着凉了。有问题的话,我很乐意帮助。” 季九感激地目送他走远,少年的身影在西斜的阳光中渐渐成为一抹黑色,她这时忽然发现,对方过了一个暑假好像长高不少,已经逐渐显出成熟男性的魅力了。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关门进屋,冷不防听人说道:“他是个好男孩。” 季九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说着就看到约翰靠在楼梯转角处,微垂眼睑,像是有话要说。 季九不由停下脚步,等着他继续。 男人勾了下唇角,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了过去:“九,我认为他……”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 季九被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只见矮柜上的手机正卖力地一边震动一边歌唱。 约翰止住话头,却毫无懊恼之色,反而示意她先接电话。季九疑惑地看他一眼,走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托尼·斯塔克的名字。 这个时间会是什么事呢? 这么想着,她已按下接听键,满含笑意的男声随即传来:“嘿,季,可以请你帮个忙吗?作为灵媒。” 季九:“???” 又来?   ☆、62.Episode. 托尼·斯塔克在电话里简单讲述了委托内容。 事实上,遇到麻烦的不是他,也不是复仇者联盟,而是他的一位熟人。 那位熟人近来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醒后疲乏脱力,本以为是压力太大,但看了好几次心理医生也没有作用。而更奇怪的是,家里的东西开始频频被挪动,手表、相框、餐具、换洗衣物……当最近一次,他发现刚刚调换了位置的沙发一夜之间又被悄无声息地挪回原处之后,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第二天,季九跟着斯塔克去见传说中的委托人。她的烧算是退了,但感冒还没好,头痛鼻塞的感觉反而加重,一路上就已用掉半盒抽纸。 斯塔克担忧地不停问她:“你真的确定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改时间。” 季九擦掉鼻涕,在口罩后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道:“还是先去看一看,至少确定是什么引起的。”她又打了个喷嚏,继续,“万一拖了一两天却发生了更大的麻烦就不好了。” 斯塔克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叮嘱她:“无论如何,觉得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说话间,车子已在一幢白色的房屋前停下。这处社区都是类似风格的建筑,大多两三层高,正对着他们的这栋算上阁楼一共三层。 季九刚刚跟着斯塔克下车,就见房子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男一女先后出来,季九这才想起斯塔克确实提过,这位委托人现在正和女友同居中。 斯塔克朝男人招了招手,笑道:“嘿,克里斯,今天还好吗?” 名为“克里斯”的男人也跟着笑笑,神态举止中不经意流露着一股威严:“这个我们就去里面详谈吧。”说完,他指着自己身边的女性道,“这是爱丽丝。” 棕红长发的年轻女性朝季九和斯塔克点头致意,声音也和人一样温柔中显出干练:“真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她和克里斯亲吻了一下,告别众人走向了街边自己的车子。 克里斯将季九和斯塔克领进门,边走边解释:“爱丽丝刚刚搬过来就发生了这些奇怪的事,实在太令人头痛了。” 季九下意识问道:“是她搬来后立刻就发生了吗?” 克里斯想了想:“大概过了一两天。” 季九应了声,继续打量周围环境。附近一切正常,房子内部倒是的确透出股不太明显的阴气,但这也属于无害范围,如果不特意探知根本无法被人察觉。 进屋后,克里斯先招待两人进了客厅,这才详细说起连日来的困扰:“说实话,作为一名警察,我是不信这些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季九一眼,继续道,“不过我们也确实想不到其他办法了。爱丽丝自己就是心理医生,能够判断这是否是心理原因引发的问题,很遗憾我们都很正常。” 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他自嘲般笑起来,“要说有压力,也是这些怪事引起的哈哈!” 季九也跟着笑了笑,问道:“方便的话,可以带我在房子里转转吗?我想查看下每个房间的情况。” “哦,这没问题。” 克里斯坦然地点头,率先起身领二人参观一楼:“客厅你已经看过了,连接着的是餐厅和厨房。” 看得出来房中摆设井井有条,打扫得也相当干净。厨房大概是没有经常使用,操作台上没什么东西,餐具都整整齐齐收在柜子里。餐厅并不大,摆了张六人的长桌,桌后就是落地玻璃窗,光线极为明亮。 客厅就在进门的地方,面积相当于整个厨房加上餐厅。沙发面朝电视墙,通往二楼的楼梯在最里面,正对着落地窗的墙边摆了一排高脚柜,上面排列着数个大小不同形状不一的相框。 里面的照片从左往右依次是克里斯的单人照,克里斯和爱丽丝的合照,以及爱丽丝的单人照。从背后的景色看,这些照片都是在不同地方拍摄的。 斯塔克笑着打趣道:“你依然这么喜欢摄影啊。” “我也就只有这个爱好了。”克里斯笑笑,问季九,“有发现任何问题吗?” 季九正在观察那些照片,闻言抬头答道:“暂时还没有。”顿了一下,她又问,“我听斯塔克先生说您家里最近经常出现东西被莫名其妙挪动到了别的地方的情况,这些相框也是吗?具体是哪几个呢?” 克里斯略略点头,示意给她看:“其实它们原本的位置是这样的:中间依然是合照,两边各有我和爱丽丝的单人照。但今天早上起来一看,就变成了左边都是我的照片,右边都是爱丽丝的。” 季九想了想,先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她偏头看向自己身侧,约翰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就站在合照前仔细打量照片。 他微勾唇角,半垂着眼睑,眼底好像有光芒摇曳。那光芒像叹息又像欣慰,更多的是释然。 季九慢慢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注意到,他的焦点原来正集中在相片上那名棕红发的女性身上。 ……是认识的人? 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认识的人。 季九一下子觉得心脏像被捏紧了,本就因为鼻塞而呼吸不畅,现在更是难受得要命。 这真是奇怪,要在平时她肯定发现不了这些,只会以为约翰对照片感兴趣。 是因为太过关注了吗?所以他每一个眼神的变化,嘴角弧度的大小,甚至是不经意的小动作,在她眼中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约翰认识爱丽丝,这种事她不会觉察不到。 季九差点就要问出口,碍于还有别人在场才硬是忍住。反而是斯塔克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季九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克里斯和爱丽丝真的很恩爱啊。” 克里斯笑道:“谢谢。”继续领着他们前往二楼。 提到爱丽丝,他显得很开心,话也多了起来,“爱丽丝为纽约警局工作,我当时正因为妻子过世而颓靡不振,警局就为我安排了她这位心理医生。我后来为了追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啊哈哈!” 季九的关注点却在一开始的话上:“您曾经结婚过?”她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诧异地向他确认,“您的妻子……” 克里斯遗憾地应道:“是的,她在两年前遭遇了车祸,因此离开了我们。” 这么说着,他们就到了二楼。 距离楼梯最近的是一间书房,主卧在走廊尽头,与书房中间隔了另外两间卧室。克里斯一一打开房门让季九检查,在灿烂的阳光下,从屋外感受到的那一点点阴气好像也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季九回头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怪事发生的时间都是晚上吗?白天有没有发生过?” 克里斯回忆了片刻,摇摇头:“我想我没记错,确实都是在晚上。” “也没有对您心存怨恨想要吓唬您的对象?” “哈哈!要真有那样的人,可就不会只是动我家里的东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季九摸摸鼻子,沉吟道,“我认为晚上才是关键,所以,不知道我今晚能否在此留宿?” 克里斯一愣,下意识看向托尼·斯塔克。 钢铁侠顺势揽住季九肩膀,一副哥俩好的语气:“有点像你帮我们的那次,很令人怀念不是吗?” 季九疑惑地看着他,忍不住吐槽:“希望这次您不要把对方吓跑了……噫等等,您的意思是您也要留下来吗?” 斯塔克理所当然地瞪圆了眼:“我可是中间人,不能让你遇到麻烦。” 季九:“……” 克里斯终于适时地咳了一声:“当然,这没问题。正好还有两间客房。” 为了准备晚上留宿用的各种东西,季九暂时先回了趟家。斯塔克和她约好时间,也趁机去做别的事了。 季九边收拾东西,边在心里琢磨着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首先,那幢房子里肯定是没有别人了。如果恶作剧的真是鬼,那它的力量一定不强,以至于白天无法活动,甚至被吓得直接躲了起来。 根据克里斯给出的各种信息,还有相框被移动一事,那只鬼很有可能就是克里斯过世的妻子。 只不过都两年过去了,如果她真的一直还在那屋子里,为什么直到最近才开始恶作剧呢?因为爱丽丝搬进了她家? 想到这里,季九猛然一愣,有些东西飞快地从脑子里闪过,思路一下子断了。 她懊恼地捶了捶脑袋,忽听背后有人问道:“想清楚那房子里发生的事了吗?” 季九闻声回头,看了他半晌,又别开视线:“想到一半……还是需要晚上再确认。” 约翰应了声,迟疑片刻,道:“看来困扰你的是其他问题。” 心里咯噔一声,季九顿时有种被拆穿的尴尬和惊慌,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了:“没什么啊……” 闻言,约翰没再继续问下去,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就好。”准备转身下楼。 感觉那气息就要离开,季九突然又慌乱起来,想也没想就站起身,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顿时“咚”一下砸在了地板上。 “卧槽!” 她吓了一跳,急忙俯身去捡,约翰的脚步却也跟着停下。 季九暗自深吸了口气,假装无所谓地一边检查手机屏幕一边问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认识爱丽丝?” 说完,她才小心翼翼地看向约翰。男人微挑了下眉,转过身来注视着她,点了下头:“是。” 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季九连忙解释:“我只是看到你在盯着她的照片,觉得有这个可能性。”顿了一下,她还是不甘心,终于将最在意的问题问了出来,“呃……其实是,前女友? 约翰却笑了:“不得不说,你们学心理的都很敏锐。” 季九很想说,这跟学心理学并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眼睛里已经只有他的身影。 然而她真正能说的只有:“我是乱猜的,跟作为心理医生的爱丽丝可不能比。”她抬着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还有啊,我怕你见过她后了了心愿,一不小心就消失了。那样的话,我可麻烦了。” 约翰勾勾嘴角,声音很轻,却有点沉,像是将什么压了下去:“别担心,我的心愿并不是你想的那个。” “那是什么?” 他依然笑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季九目不转睛地望进他眼里,感觉有块巨石正压在胸口,使得呼吸无法顺畅进行。她微张着嘴,唇瓣不停翕动,良久,像自言自语一般,讷讷地道:“可你不告诉我,万一哪天突然就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传进男人耳中。他僵了一瞬,想要前进又似乎想要后退,但最后还是朝季九走了过去。 女生就站在穿透玻璃的阳光下,他的手越过阴影,暴露在光芒中,显得更加透明虚幻。手掌紧接着落在对方脑后,上面传来阳光的热度。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摸了摸那头长发,低声道:“那就找个新的守护灵。”   ☆、63.Episode. 新的守护灵? 季九右手捂住眼睛,左手抬起,一用力,将约翰往后推出,自己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露在手掌下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你以为这是打游戏吗?玩得不高兴了,一键卸载,江湖不见。可就算是游戏,对角色还会有感情,还会舍不得呢。” 她慢慢移开手掌,抬起头,乌黑的眼睛亮到像要烧起来,“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你认为自己一点都不重要,是随时都能够被代替的。我讨厌这种说法。” 说完这句,季九转过身,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着声道,“请出去,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好好说话。” 窗外的阳光明亮刺眼,她却依然努力睁大眼,憋着最后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 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不知道约翰现在是什么表情,想要做什么,又是不是打算解释,但最后,只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一切归于寂静。 那口气陡然卸下,季九两腿一软,脱力般坐到地上。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发火,真的要被当成不可理喻的人了。 这之后直到托尼·斯塔克来接她,季九都没再看到约翰。 尽管明白他就在附近,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忍不住就会去想,等到哪一天他真的不在了,是不是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日子呢? 离开时没人知道,回家时没人迎接,吃饭时只能自己对着视频。 其实在约翰来之前她也是这样生活的,可现在再去回忆那种日子,突然就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栋房子实在太大太空旷了。 她一路上都在想类似的问题,越想越觉得恐慌,连斯塔克说的话都没听见。 “嘿,季?季!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季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啊!没有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嗯?克里斯家的奇怪现象吗?”斯塔克看她一眼,继续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找到头绪了吗?” 季九单手撑在窗边,强打着精神说下去:“只是一些初步的想法,要到了晚上才能证实。” 前方的绿灯跳至红色,车子在路口停下来。斯塔克一手敲击着方向盘,另一手忽然朝季九招了招,道:“过来一点。” “嗯?怎么了?”虽然疑惑,季九还是坐直了上身,将脑袋凑过去,“您是有什么要……” 斯塔克也倾身过来,一只手落在她头顶。 “……说……” 那只手揉了揉,有点像在抚摸小动物。 那是和约翰做这个动作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头顶上的温度确实而温暖,手掌的触感也宽厚又柔软。 这才是触手可及的温柔。 季九睁大了眼,分成好几次才说出完整的话。 “……的吗……” 斯塔克坦然地看着她,是那种长辈看待晚辈的眼神:“你放宽心,不要想太多了,ok?” 那股突如其来的紧张在他的安慰下一点点缓解,季九抿抿嘴唇,忽然有些挫败:“其实……我不是在担心这次的委托。是我个人的问题,真的很抱歉。” “哦?”斯塔克挑挑眉,顺势拍了下她的肩膀,问道,“介意说说看吗?也许我能给你意见。” 季九迟疑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信号灯变成了绿色,斯塔克将手放回方向盘上,重新启动了车子。 他笑了笑,了然道:“看来是关于恋爱的问题。” 季九不好意思地弯弯嘴角,将视线移向道路前方:“是的,不过恐怕只是我的单相思吧。”手腕上的铜钱忽然动了动,她伸手按住它,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他比我大很多岁,大概一直到现在仍把我当作小孩子。” 斯塔克颇为意外地道:“你竟然在意年龄?这是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喜欢就要勇往直前,这是年轻的资本。” 季九低下头,不置可否:“可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他说要是真到了那么一天,也会有像他那样的人代替他。”停顿一下,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浓浓的茫然随之冒出来,“所以我就冲他发火了,现在我有些后悔。” 这一次,斯塔克难得沉默了片刻,才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时对话的情境如何,不过在我看来,他未必对你没感觉。至于吵架的问题……” 钢铁侠笑看她一眼,“那就道个歉,他肯定不会把这事放心上的。” 季九看着他,仍没什么底气:“真的?” “你竟然不相信我的判断?”斯塔克佯装震惊,又立马笑出来,“不过真没想到你是这个口味。哦,和年轻女孩子谈恋爱问题真是个不错的体验,你说对吗?” 季九:“……请不要嘲笑我。” “嘿!我可完全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斯塔克又补充一句,“哦说到这个,需要帮你出出主意吗?亲爱的女孩。” 季九想了想,也笑起来:“那我就先预定了,等需要的时候向您求助。” 到达克里斯家时,季九已经恢复如常。 克里斯为两人分别安排了卧室,季九整理完带来的东西,又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爱丽丝带了熟食回来,又自己下厨做了几道,招待季九和斯塔克用餐。餐桌上,季九又问了他们一些问题,提到两人的一日三餐时,克里斯回道:“我们平时都比较忙,在外面吃的情况更多一些。当然了,放假的时候会自己在家做饭。” “那……”季九迟疑了一秒,下意识看了看爱丽丝,“您前妻在的时候呢?” “这也有关系吗?”克里斯笑了笑,看起来两个人都不介意这个问题,“卡瑞娜喜欢自己下厨,那时我也是回家吃饭更多一些。” 季九点点头:“谢谢。” 晚饭后,克里斯习惯在客厅看电视,而爱丽丝今晚需要在书房查资料。季九把之后会用到的东西都装进小包里挂在身上,等到其他人都准备回房时又叮嘱了一句:“大家正常洗漱睡觉就可以,半夜就算听到声音也请不要出来。” 斯塔克疑惑道:“不需要我帮忙?” 季九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是的,我可不愿意再出现皮特罗那时候的情况了。” 钢铁侠又是震惊又是无辜:“我不认为那是我的问题?” 季九绷不住,终于还是笑道:“总之,我可以解决的。这次应该不会困难。” 男人眯着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耸耸肩,妥协了:“好吧,听你的。” 一切准备就绪,季九也等在了自己房间里。夜色渐浓,楼道上的灯灭了,各个门缝下透出的灯光也陆续消失。 季九正坐在床上随便浏览信息,忽然间,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出现在楼下。 是阴气! 而且比白天更明显了。 她立马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到楼梯口,冷气正顺着楼梯蔓延上来,虽然并没有到特别夸张的程度,但已足够让她做出判断——这屋里的确有鬼。 客厅的位置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被拖移了一下。略有些沉闷的声音在暗夜中变得格外明显,对方大概也意识到了,马上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再次移动。 季九特意穿了袜子,没有穿拖鞋,脚步声放得极轻极轻,连呼吸也刻意变缓。楼下的鬼果然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她走完最后一格台阶,对方仍在专注地移动着沙发。 那是名气质温婉的金发女性,尽管脸色惨白,在暗夜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依然给人无害的感觉。 季九停住脚步,一手放进小包里攥了张符纸,另一手垂在身侧集中灵力。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她的出现,才开口道:“您是克里斯过世的妻子卡瑞娜,对吗?” 女人悚然一惊,反倒被她这个大活人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到了沙发背后。 这就尴尬了…… 季九维持着笑容,嘴角忍不住一抽:“突然打扰到您很抱歉,不过您为什么要恶作剧呢?” “恶作剧?”女人愣了愣,茫然道,“我只是想要打扫屋子。”她将季九好一番打量,才站起来,“你看得到我?” 季九点了点头:“虽然您说这是在打扫屋子,可是随便移动家具和摆设,会让克里斯和爱丽丝产生困扰。” 卡瑞娜显得有些吃惊,无措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些。我没有办法在白天出来,所以不知道他们竟然是这样想的……我并不是恶意,只是想要帮忙。” “帮忙?” 卡瑞娜连忙点头:“克里斯和爱丽丝都很忙,没有时间兼顾家务,以前克里斯一个人时我偶尔也会这样做,但他大概只是觉得自己没记清楚东西是怎么摆放的吧。”说到这里,她低头笑了笑,笑容如同少女般甜蜜,“他在生活上总是很粗心。” “这就是您两年来依然没有离开的原因?”季九眨眨眼,“那为什么最近突然就……” “因为爱丽丝来了。”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但卡瑞娜之后的话却令季九有些意外,“爱丽丝很好,她会让克里斯快乐起来的。虽然我只能在晚上看到他们如何相处,但我相信他们之后会很好。 “因此在离开之前,我想为他们再做点什么。” 季九怔怔地没有答话,好一会儿才恍然道:“可又为什么要移动相片的位置,还有沙发?” “成为鬼之后,我对气息之类的东西很敏感,他们之前将沙发移到了靠窗的位置,那会阻挡气的流通,所以我只好再将它移回原位。至于相框和餐具……”卡瑞娜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我自己的强迫症……我以为他们不会发现,这是我的错。” 真相大白。 季九却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您是打算……离开了吗?” “是的。”卡瑞娜笑着,将屋内环视一圈,“过了今晚,也没有我可以做的了。不过还请你不要告诉克里斯,他会吓坏的。” 季九低声应了句“好”,后面的话也很轻,如同自言自语:“既然注定要分别,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呢?” 一抹月光悄然撒入,穿过卡瑞娜的身体落在季九脚边,将两人的脸全都照亮了。卡瑞娜笑吟吟地望着她,声音柔和温暖:“我爱他,但我已经无法让他幸福,所以能笑着离开他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无论对他还是对我自己。” 季九心头一颤,好像忽然间抓住了什么。 “笑着……离开?”她无意识地喃喃重复,卡瑞娜应了一声,冲她颔首致意:“我该走了,谢谢听我说话,我已经没有遗憾。” 话音刚落,女人的身影便从下而上散落成点点绿光,就在脸部也要消失的时候,她忽然抬头往上瞥了眼,又惊讶地看向季九:“那是……” 话未说完,她便完全化作了绿光。光点飘出屋外,客厅重新沉入寂静的黑暗中,只有月光打落,在地板上染出水面的光泽。 季九缓缓吐出口气,靠着楼梯扶手坐下来,双手托腮,拄着膝盖发呆。 夜晚总是能让人更加冷静,白天想不明白的问题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解决办法。 她的心中仍在回味着刚才卡瑞娜的那句话,正当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什么时,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顺利解决了?” 季九身体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嗯,她已经走了。” 约翰也应了声,没再说话。 空气忽然又安静下来,可两个人的沉默总比一个人时奇怪,季九心中有事,就觉得这气氛更加难熬。 她咬住嘴唇,犹豫了很久,终于低着头,飞快地说道:“对不起。” 约翰反而奇怪道:“为了什么?” “下午……”季九闷闷地解释,“下午冲你发火了,对不起。” 约翰停顿片刻,从后面靠近,一直到她面前停下,才蹲下身,直视着她道:“你没错,九。” 季九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约翰,我想好了,就算你以后要离开,我也不会再任性。我决定了,会笑着送你离开的。” 她伸出手,试探般凑到男人面前,见他没有躲闪,终于大着胆子放上去,捧住他的脸颊,“所以你要走的时候一定让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可以跟我约定吗?” 月光偏移,照亮了女生的脸庞。她仰头微笑,漆黑的眼眸比夜色更深。她的眼底有月光,有星空,如水中花,镜中月。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我喜欢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水中花,镜中月,美丽的事物总是脆弱而短暂。   ☆、64.Episode. 男人的眼睛几不可察地睁大,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波澜不惊。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想什么,然而在碰到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双手时,他好像又听见了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声。 他想,他大概是被那双漆黑的眼睛蛊惑了。 所以在察觉到时,他已抓住她的手,将吻印在了女生唇上。 看到季九蓦然睁大的双眼,他竟然还笑了一下,声音低沉:“闭上眼。” 季九条件反射地闭眼,但立马又觉得不对,重新瞪大了双眼。温柔却冰凉的触感贴上嘴唇,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眼里只剩下一个颜色——是由浅转深的灰蓝,如同深山中跟着星光变换色彩的冷泉。 这个吻只停留了数秒,比蜻蜓点水要久一些,比深情缱绻又短许多。 约翰的脸从她面前移开时,季九仍是懵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噫? 诶? 啥? 这什么情况? 她的目光紧跟着约翰,对方半蹲在她面前,垂眸握住她的双手,又抬起眼皮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藏了丝叹息:“希望这不是一个坏选择。” 季九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许久憋出一句:“掐我一下试试?” 约翰挑挑眉,一脸的不明所以:“掐你?” 季九动了动手,却发现两只手都还被他握着,只好放弃:“你看这么晚了,搞不好我其实已经睡着了呢哈哈……” 笑到一半,她笑不下去了,垂着头偷偷看约翰,小心翼翼地问,“所以,这是真的?” 约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用力将她从台阶上拉起:“确实晚了,去睡觉吧。” ……这样还能睡得着就怪了! 季九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还有一点点手足无措。她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热意从脸颊往全身各处蔓延,仿佛刚退下去的热度又烧了起来。 回想这一天,真真是大起大落。她不久之前还在感动于卡瑞娜的深情,想着一定要为下午的事道歉,却没想一不留神,直接将道歉变成了告白,而且还成功了? 那位呆在铜钱里的老祖宗竟然真的没有骗她! 可这会不会只是夜晚的气氛使然呢?也许过了一夜,到了白天,约翰又后悔了该怎么办? 直到躺在床上,季九仍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而且越想越多,以至于根本没能好好睡着。 第二天托尼·斯塔克敲开她的房门时,直接被吓了一大跳:“你的脸色好差!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 季九带上口罩,非常及时地打了个喷嚏:“不、不是,只是没睡好。”顿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原本的任务,补充道,“不过这里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哦!”斯塔克表露出些许惊叹,好奇道,“我竟然没听到任何声音?” “因为我们只是谈了几句,她原本就已经打算离开了。” “她?”斯塔克下意识反问。然而不等季九回答,他就似乎得到了答案,“那是……”话未说完,克里斯却从楼下上来了。 斯塔克飞快地冲季九使个眼色,季九也跟着点点头,率先上前道:“早上好,您昨晚应该没有做噩梦了吧?” 克里斯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哦,并不是噩梦。”停顿了一下,他说,“我之前一直不记得梦到过什么,今早突然想起来我竟然梦到了卡瑞娜。我正想跟你说这事。” 季九笑了笑:“已经没关系了,今后这里不会再发生先前那样的事了。”想到卡瑞娜的嘱咐,她最终没有将事情如实交代,最后只是不经意地提道,“哦对了,屋里的摆设我建议还是不要再移动了,这样最能令气流通。” “是不会再遇上灵异事件的意思吗?” 克里斯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季九只是勾勾嘴角,笑而不语。 克里斯当做她默认了,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明白了。来吧,也到早餐时间了。” 他招呼着二人下楼吃早饭,爱丽丝正在餐厅布置餐具,听说事情解决后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和克里斯商量着要酬谢季九,但被季九拒绝了。 毕竟是托尼·斯塔克当的中间人,最开始也就是说帮个忙。她都在这里白吃白住了一晚上,怎么好意思再收钱? 最后她收了一束花园中正当盛开的鲜花。 季九认不出这花的品种,但看它颜色艳丽,香气浓郁却不恼人,一路上一直抱在怀里,也是爱不释手。 斯塔克开着车,连连摇头:“女孩子啊。”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啊?” 季九理所当然地眨眨眼,斯塔克飞快地看她一眼,颇有些惊讶:“嘿!不仅仅是收到花让你这么高兴的吧?” “噫?难道还能有其他事情吗?”季九一脸无辜。 斯塔克露出一个“没救了”的表情:“女孩子啊。” 季九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先生,您这是性别歧视吗?” “当然不是!”斯塔克也跟着正襟危坐,“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你说对吗?” 季九哈哈大笑。 虽然病情并没有减轻,但她的心情明显比昨天好多了,斯塔克的表情也下意识放松:“哦对了,你喜欢吃蛋糕吗?” “蛋糕?”季九有些疑惑,但仍如实答道,“芝士蛋糕还是喜欢的。”车子当即拐了个弯,她奇怪道,“我们这是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前方再过不远就是中央车站了,车子却在路边停了下来。斯塔克留下一句“等我几分钟”就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季九:“???” 再回来时,对方手里提了个圆形的蛋糕盒。他把盒子直接塞进季九怀里,自己关上车门,重新启动车辆。 “这是给你的。” 季九现在抱了一大束花再加上一个蛋糕盒,就脑袋还露在外面,于是只能睁大了眼表示惊讶:“诶?您特意下车就为了这个?” 斯塔克夸张地瞪着眼:“这可是纽约最有名的芝士蛋糕!” “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斯塔克用一种“我送人蛋糕难道只送一小块吗”的表情看着季九,又回过头继续开车:“不管怎么说,跟那个你昨天提起过的人一起吃吧。” 意外之余,季九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接话,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道了声谢:“那我就收下了。” …… 季九到家时,再一次对斯塔克表示了感谢。她本打算请他进屋坐坐的,不过斯塔克说下午还有工作,在将她送进家门后就直接回去了。 季九抱着一大束鲜花,拎着一大盒蛋糕站在玄关。屋子里静悄悄的,整个一楼只有石英钟的声响。 咔、哒,咔、哒。 她忽然有些怀疑,昨晚的那个吻、乃至自己的告白,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 不然约翰怎么到现在都不出现?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决定先去餐厅把东西都放下:“再找个花瓶把花养起来,至于蛋糕……哇!” 一只花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餐桌上,约翰回头看她,诧异道:“怎么了?” “抱歉我在发呆……”季九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花瓶是从哪找来的?” 约翰指了指地下室的位置,十分自然地从她怀里接过花束,放进已经装了水的玻璃花瓶中。 季九放下蛋糕,偷瞄了他两眼:“你不是一直就在我附近吗?怎么能提前这么多找来花瓶还接了水的?” 约翰不置可否地笑笑,拍拍她肩膀:“你不是没睡好?先去休息吧。” 季九确实很困,但看到他时心里忽然又有了期待,就没觉得那么累了。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欲言又止的,总有些不甘心刚得到相处的机会就去睡觉。 约翰的反应就十分平常了,平常到让季九觉得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从回来到现在,他眼中的平静始终不见丝毫起伏。 就在寻找借口的过程中,季九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房门口。她转开门把手,将门推开一道缝,又忍不住回头:“约翰。” 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闻言挑高了眉峰,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季九低下头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好勉强勾起嘴角:“那……晚安。” “晚安。” 听他这样说了句,季九正准备转身,肩膀忽然被搭住。她愣了愣,身体也跟着一顿,随即就看到约翰的脸在眼前放大,一抹柔软的凉意很快自嘴角擦过。 就像羽毛拂过唇瓣,整张嘴瞬间变得酥酥麻麻的。 季九有点被吓到,使劲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我、我进去了。” 约翰冲她笑笑,双眼熠熠生辉,好像走廊尽头的日光全都揉碎在了他的眼底。 季九故作镇定地走进房中,关上门,走了两步,到床边时终于腿一软跌在了床上。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摸到了嘴唇。 上面好像还残留着那种感觉,她分不清是昨晚留下的还是刚才新添的,唯一确定的是,那□□的触感一定不会马上消失。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冰凉也可以变得很温柔,温柔到让人误以为那就是灼热。 那么她,会被这份灼热燃烧殆尽吗?   ☆、65.Episode. 易蓁知道这事时刚好是开学第一周。 季九的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两人原本只是出去吃个饭,途中易蓁问起上次在地铁站向她要电话号码的那个男生,季九回忆了一下,才眨眨眼,答道:“他后来一直没有联系我?” “竟然这么没诚意?!”易蓁大失所望,又宽慰道,“那也正好,我后来又想了想,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彼得少年啊!” 季九差点把饮料喷出来,吓得赶紧反驳:“不要荼毒未成年人好吗?而且我已经不需要了。” “什么?你想明白了?”易蓁好奇地停下动作,想了想还是补了句,“不过彼得少年真的很不错嘛。” 季九摇摇头,下意识盯住面前的玻璃杯,一字一句道:“我们在一起了。” 她脸上有小小的喜悦,嘴角的弧度也不是很大,但就是这个角度,令她的笑容格外温柔。光芒落在那双黑眸中,如同点亮了夜色,令她的脸一瞬生动起来。 易蓁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重复:“在、在一起了?”她顿了顿,“你和……彼得还是大叔?” 季九抬眸瞪了她一眼,脸颊染上薄红:“大叔。” “我的上帝……”易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你和一……”她下意识压低声音,凑近前道,“一只鬼谈恋爱?!” 季九也知道这事确实很难让人接受,易蓁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冰块,看似满不在乎,声音却很认真:“我只是在想,既然我现在喜欢他,我就用尽全力去喜欢。只是正好这份感情得到了回应,所以……”她抬起头,笑了一下,“和普通人谈恋爱搞不好也会分手呢,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啊。” 易蓁连连摇头:“既然你都已经做出决定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但你的想法太唯心了。这场恋爱根本看不到希望啊。” 季九点了下头:“我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比起以后后悔,我觉得这样要好得多。” 易蓁叹了口气,张开嘴,又闭上,就这样欲言又止了足有两三次,最终什么也没说。 结果紧接着的那个周一,季九就在校园里遇上了拎着电脑包的夏一。 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下课,一边走一边和同学讨论着听起来就很深奥的专业问题。季九刚好和他撞个正着,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对方的目光也随即落在了她脸上。 男生明显吃了一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和同学打了个招呼后就跑过来,腼腆地笑道:“这么巧,你是要去上课吗?” 季九礼貌地点点头:“打算先去教室看看书。” “真认真啊。”夏一佩服道,“说起来你是什么专业的?我念汽车工程。” “我是心理学。” “那是理学院?”夏一想了想,转个身,“应该是这个方向吧?” 他率先往前走了一步,季九只好跟上。这条路确实通往理学院,她上课的教室也在那附近。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季九心想着是不是好歹说些什么才不会这么尴尬时,忽听夏一道:“那个……我之前微信出了点问题一直登不上,没有联系你不要见怪啊……” 季九本就不在意,闻言只是摇摇头:“没事啊。” 夏一松了口气,说话也变得顺畅起来:“你知道纽约最近要新开一家动植物园的事吗?听说还有熊猫。” “诶?不知道……”季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啊?” “应该就是这周末。”夏一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肯定地一点头,“没错没错。”顿了一下,他顺势问道,“你想……去吗?” 季九抬头看他,他连忙解释:“我和一帮朋友约了要去,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上朋友一起,人多比较热闹。” 季九笑了笑,委婉地说:“可能有约了……真不好意思。” 夏一面露赧色,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说话间已经能看到树丛背后的教学楼了,季九停下脚步,和他告辞:“我得去教室了,你也赶紧去忙吧。” “好的好的。”夏一笑着摸了摸脑袋,朝她挥手,“那你好好上课,我走了。” 季九应了声,便转入小路进了教学楼。 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这会儿教室门还关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窗帘紧闭的室内略显昏暗。 季九进去后挑了个中间能看清黑板的座位,翻开书,却突然没有了学习的心思。 在这之前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夏一不联系肯定是没兴趣了,可今天一看显然不是这样。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向易蓁求助,问问她该如何才能拒绝得干脆又不伤人。 易蓁现在应该在上班,不像平时回复得那么快。季九正对着手机苦思冥想,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隔壁的座位上就多了一道透明身影。 男人目视前方,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不和他们一起去?” 季九转过头盯了他两秒,慢慢趴到课桌上,答非所问:“你想去吗?我有点想看熊猫……虽然在国内也看过,还是想去看。” 约翰垂眸望过来,顺手拨了下她的刘海,嘴角微微扬起:“如你所愿。” 季九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拉到面前,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五根手指,忧愁道:“说实话,在别人明说之前就要拒绝有点自我意识过高,但是我实在不想这样拖着。”她皱起眉,忽然又展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到时候被问起来我能不能说……”声音慢慢低下去,她听起来没什么底气地接道,“说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 女生脸上浮起可疑的红色,她惴惴不安地停下动作,转而握紧了面前那只手。 约翰也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用一如既往淡然的语气说道:“难道你还约了别人?” 他的声音低沉偏冷,夹了丝笑后,却透出潺潺暖意。就像一根细细的琴弦,在季九心头拨了一下。 季九抬起头看他,心里痒痒的。 约翰抬起她的手,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一下:“你该准备上课了。” 眼看着他要离开,季九忽然起身,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重重往他脸上一亲:“下课见!” “好。” 男人的嘴唇落在她额上,轻轻一压便离开,随即约翰也消失了踪影。 一秒之后,教室门被推开,一名女生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季九还惊讶道:“嘿——原来你在?”说着按开了门口的日光灯开关。 季九冲她点头致意,将视线又落回面前的书本上。手机正好震了一下,易蓁的信息跳进来:「反正你都拒绝和他出去了,他应该能猜到?之后不联系就行。」 季九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过我还是打算去动植物园看看,你去吗?」 这次易蓁回得很快:「你不趁机和大叔约会?」 「他去啊……但你一起也没有问题嘛。」 易蓁气得连发了两条回复:「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万恶的脱团狗!」 因此,季·脱团狗·九,周末就和约翰一起去了动植物园。 考虑到很有可能一整天都会呆在那里,她还特意提早起床准备了三明治,用锡纸包好,再一个个装进保鲜盒里。 季九自认出门已经算早,却没想到等他们到达,售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并且明显还有加长的趋势。 她挂着耳机,跟约翰吐槽:“大家不会都是来看熊猫的吧?” “也许。”男人挑挑眉,看上去兴致不高。但他一直都是这副表情——大概揍人和开枪的时候除外。 好在队伍虽长,前进的速度并不慢,二十分钟后,季九已成功经过检票口,站在了动物园和植物园的入口处。 这座动植物园整体平面成一半环形,两片园区在拥有独立入口的同时又是相互连通的,连接点就在整个半环的最中心,而熊猫馆又在动物园区的中心。 季九对着地图纠结:“你想先去哪一块?这个你来决定吧。” 约翰抬抬下巴,随意往动物园一指:“那就先去看熊猫。” 进入动物园的人流量几乎要比植物园的高出一倍,路上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游客,季九一人反而显得很突兀。 她自己倒是毫无所觉,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和约翰这样出来,兴致空前高涨,一路上都在兴奋地左顾右盼。 “竟然一开始就是鳄鱼?!” “哇那是什么鸟?” “这里味道好大……河马啊?” 大部分时间都是季九在说话,约翰只是跟在她身后沉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走着走着,季九忽然问道:“你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约翰偏头看她,而她正趴在围栏上,低头观察着下方跑动的狐狸。他想了想,答道:“如果童年时也算。” 季九笑起来:“那你之前是怎么和女朋友约会的?” 约翰好像真的被难到了,挑了挑眉,片刻后才接话:“大部分在餐厅,如果有空的话。” “也对,机器那边的工作应该很忙吧。”季九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我们先休息一下?也差不多可以吃点东西了。” 她在附近找了把没人的长椅,坐下后从包里掏出保鲜盒,正准备开盖,一道充满意外的男声便飘了过来:“季九?” 循声望去,夏一就站在斜前方的花坛边,惊奇地睁大了眼看着她。同行的还有几人,也都跟着好奇地打量她。 季九吃了一惊,停下动作看着他,夏一已走上前来:“你也在?不是说有约了……” 季九冲他笑笑,起身答道:“嗯,后来约了这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主要是我想来看熊猫。” 夏一应了声,看看周围,迟疑着问道:“是和上次那个女生一起吗?怎么就你一个坐在这?” 季九稍一停顿,终于还是如实答道:“和男朋友来的。” 夏一的表情立刻僵住了,像是不敢置信:“诶?可那时候不是?我有点不太明白……” 季九注视着他,认真地回道:“就是开学前不久的事。” “这、这样啊……”夏一后退一步,干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说着,他和同行的伙伴们便迅速消失在季九视线中。 季九坐回原位,但依然注视着人群,片刻后才将目光移到身侧。约翰一直就坐在那里,可没有人看得到。 他耸耸肩,勾了下嘴角,抬手在季九脑袋上拍了拍,有点安抚的意思。季九无声地点头,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悄悄冒上来。 也许,她不应该带他来这种地方。 人越多,她的行为越像是自娱自乐。而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在告诉她——这场恋爱是不真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卡了太久虐成狗……我还是应该专注撒糖的orz 但季九应该认识到一些现实点的问题,这样才能继续去寻找解决办法。   ☆、66.Episode. 季九的心情显然并不怎么明媚,以至于她即使站在熊猫区的围栏外,望着那一团团黑白滚滚时,脸上依然没什么笑容。 她更像是在发呆,双眼无意识睁大,却没有聚焦在眼前任何一件事物上,仿佛这个世界与她并无干系,而她已经越过这片人群,去了遥不可及的某处。 约翰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并不认为现在是提起那个话题的好时机。 他总能回忆起那个夜晚,女生闪闪发光的黑色眼睛,因为紧张而发抖的脆弱指尖,以及温柔到近乎悲伤的坚定笑容。 那个时候的她真的非常勇敢,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又会如何呢? 季九必须自己去体会、去习惯,而这需要时间。 所以约翰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家。 季九刚一出地铁站,就听到了一声犬吠。她还没觉察到什么,约翰已闻声停下脚步,朝斜前方望去,紧接着,眉毛挑了一下。 那只狗又叫了一声,原本靠在路灯边的一名长发女性随之起身。她的目光直接落在季九身上。 季九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肖,而看她的样子似乎就是来找她的。 肖牵着小熊走过来,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么。而小熊欢快地吐着舌头跑到约翰脚边,围着他转了个圈。 季九疑惑地问道:“肖小姐?您是找……我?” 肖应了声,开门见山道:“我想你也许有办法找到根。” “根?她不见了?”季九惊讶地反问,约翰也立即收敛了神色。季九在他开口前率先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肖的神情始终没有起伏,但眼睛里留有一丝焦虑:“五天前她留下了一张纸条,写了’三天后回’,没有说为什么离开。” “但是又过了两天,她仍旧没有出现?”季九一开始还奇怪根这次竟然没跟着肖一起来,这会儿不由皱起了眉,“机器也不知道她去干嘛了吗?” 手机立即震了一下,跳出一行文字:「我看不到她。」 “也不是你分给她的任务?” 「很抱歉,但的确不是。」 这就奇怪了,根突然间会去哪里呢?既然不是任务,那就应该是私事吧?这要怎么找…… 季九苦得一筹莫展:“也许是回去看家人了呢?” “她已经没有家人朋友。”一直沉默的约翰忽然道了一句,“这事交给我,我去找她。” 季九跟着点头:“那我也……”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没关系,你先回家。” 季九立马瞪大了眼:“你是认真的吗?” 约翰挑了挑眉,还未答话,肖冷不防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小熊也十分适时地叫了一声。 季九答:“约翰说他会去找。” 肖迟疑地看着她,双眉微微蹙起:“所以?” “你继续处理号码,肖。我会找到根,把她带回来。”男人的声音依然冷静淡然,好似永远都带着浑然天成的笃定。 季九将这句话转告肖后,又仰起头来看他。约翰双眼微敛,隐约遮住了其中的锋芒,但她仍感受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锐利。 察觉到她的视线,约翰低下头看她,嘴角随之勾起:“回去等我,可以吗?” 季九扁了扁嘴:“我觉得我能帮上忙。” 他笑起来,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声音轻似呢喃:“晚饭我会回去。” 季九的脸瞬间就红了,不过想到肖看不见,她又松了口气,最终点着头应道:“好吧,但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最终商量的结果,肖带着小熊回去了,约翰也跟着他们离开,季九则独自回到家中。 三四点的阳光从厨房后窗穿入,客厅窗前已是遍地阴影。季九从未觉得这里如此安静过,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石英钟的摆动声在盘旋。 这份寂寥砸入胸口,她冷不防又想起了之前在动植物园的感受。 他们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可真到了那里,她却不能和他光明正大地说话,不能理所当然地分享食物,甚至在别人问起时还要找到各种借口。 和鬼谈恋爱真的和想象中很不一样,她考虑得太简单也太理想化,而这个世界是残酷又现实的。 季九不知如何是好,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分享一下经验,忍不住就开口道:“你活着的时候喜欢过什么人吗?” 房子里显然没有其他人在。安静了片刻后,她手腕上的铜钱串动了动,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女声:“没有。” 季九一边拉开冰箱门确认里面还剩下的食材,一边叹了口气:“季家盛产灵媒,难道以前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谁知这一次老祖宗难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用一种意味深长地语调接道:“有……自然是有的,但你不会想知道他们的结果。” 季九“嗯?”了一声。 铜钱不屑地回她:“光看聊斋志异里各种与鬼怪有关的故事就知道了吧?” 季九想了想:“不对啊,我记得聂小倩就和宁采臣终成眷属了,最后还生了三个儿子。” “她生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宁采臣后来纳的妾生的……靠!”铜钱低咒一声,“重点不是这个,那里面还人人都能看到聂小倩呢。” 季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我才问你家族里的真实案例啊。” 铜钱晃了晃,像是调整了一下姿势:“我没有守护灵所以没怎么关注过,只听说在我之前的那一辈,有个灵媒常年住在山里,说是有位伴侣,但从未有人真的见过。” 季九倒吸了口气:“也就是说……” “也许依然是和聂小倩一样的传说志异,谁知道真假。” 季九有点火大:“姑祖母都能把你养在我身体里了,也不是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惊魂未动地屏住了呼吸。 铜钱低低地笑起来:“看吧,为了所谓的真爱你也会这样做的,为什么还要指责我呢?” “我绝不会。”季九压低了声音反驳,但心里确实被吓坏了。 她必须好好梳理自己的心情,绝不能因为一时着急就不择手段。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唯独伤害别人是不能被原谅的。 这之后老祖宗就没有再说话,季九也闷不作声地准备晚饭。等一切都差不多时,约翰如约回来了。 季九迎上去问道:“找到根了吗?” 约翰摇摇头,眉宇间带着抹凝重:“我打算晚上再去看看。” 季九表示明白,一边招呼他吃晚饭一边说:“我在想,根既然是为了私事才出去的,但又没有可以看望的亲人朋友,难道她去见的也是鬼吗?或者是能见到鬼的人?” 约翰动作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他飞快地看了眼季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九眨眨眼:“你想到可能的地方了?” 约翰应了声,加快速度解决掉晚饭,就又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睡前记得检查门窗,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放心,这些我都明白的。”季九拍着胸脯打包票,在约翰走之后就先将一楼的门窗统统关紧又检查了一遍。 她今天难得睡得早,一来出去玩了一趟多少有些累,二来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约翰直到她快睡着时仍没有回来,迷迷糊糊间她还在想,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今晚能不能找到根。 等季九再一次醒来,房间里仍是暗的,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微弱的虫鸣声从不知何处飘来。她其实困得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下意识想要翻个身继续睡,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季九猛地从床上跳起,按开灯穿上拖鞋打开房门往楼下冲,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最多也就花费了五秒。 十秒之后,她已站定在客厅门口。 一楼并没有开灯,所有的窗户也都被百叶遮挡,外面的路灯只能自百叶缝隙间透入一丝一丝的微光。 但适应了黑暗之后,仅仅只在这么微弱的光线下,季九依然看清了靠坐在沙发上的那道身影。 在这样的深夜里,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清楚了一些,阴影甚至勾勒出了他发梢的弧度,以及侧脸深邃的轮廓。 季九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靠上前。 也许约翰本来只打算在沙发上坐坐,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的头搁在沙发背上,走近了就能一眼看到他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还有略有些单薄的嘴唇。 老人常说,嘴唇薄的人大多薄情。 可这个人又同时拥有一双深情的眼睛。被那双眼注视着,世界都像是慢了下来,甚至甘愿停住脚步,沉溺在它们的温柔中。 季九弯下腰,双手撑在沙发背上,脑袋凑近那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原来这个人也会有毫无防备的时候。 她忍不住笑起来,抱着些恶作剧的心理,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嘴唇贴到他的唇上。依然是柔软的、带着些冰凉的触感。 她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就打算离开,谁知刚要起身,脑袋却被按住了,男人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近在咫尺的浅灰蓝渐变深邃,而深邃中又透出一抹笑意。 季九吓了一跳,心脏都要停住了:“哇!” 约翰直起身,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嘴角,才放开手,顺势摸摸她的发顶:“不要恶作剧。”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更沙哑。季九不好意思地笑笑,绕到正面在他旁边坐下:“你这个时候回来,说明根已经找到了是吗?” “现在在肖那儿。”约翰应了声,下意识将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手腕往另一边挪了挪,避开了季九。 季九心中奇怪,当即抓过那只手放到眼前一看——竟然有伤口,像是被子弹打中了。 她悚然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斯特拉克的人?” 约翰皱了下眉:“不确定,但似乎和莫里亚蒂有关。” 季九握着那只手,用自己的灵力给他治疗。和普通的伤不一样,被这种子弹打中过,治疗总会又慢又耗灵力。 “还记得莫里亚蒂这个名字吗?”约翰低声问她,季九点点头:“是拉斯维加斯那次,戴夫提到过。” 约翰应了声,接道:“但是,莫里亚蒂还在监狱里。” “那为什么……?”季九颇为诧异,约翰却没有回答,大概是暂时也没想清楚其中的关联。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还是约翰先拍了拍她,试图收回手:“这点伤很快会愈合,你该去睡了。” “我都在做了,让我做完嘛。”季九坚决不屈,又把他的手拉回来,“反正明天是周末。” 约翰无奈地笑了笑,没再拒绝。 季九继续低头治疗,所以没有注意到对方此时的眼神。 那双浅灰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正如她刚才所想,深情、温柔,又多了丝不忍和疼惜。   ☆、67.Episode. 第二天季九的确睡了个大懒觉。 她清醒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外面日上三竿,是个天气晴朗的周日。 起床洗漱时她还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半夜回房的记忆,难道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困得完全没意识了。 约翰这会儿不在家,应该是去看望根了。听说她也受了点伤,近期都需要静养。 季九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见见根,问些详细情况。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那个莫里亚蒂有关,难保不会牵扯到斯特拉克。 吃完早饭后她就上网查了莫里亚蒂的信息,出乎意料的,那竟然是位十分美貌的金发女郎,就连证件照都没有让她变得平凡。 有一则报道提到她因多起谋杀案被捕入狱,而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处理此案的恰巧是纽约警察局的格莱森警监。 也许向华生或者福尔摩斯询问能够得到比网上更多的资料。 季九立即收拾妥当,跑去隔壁街区按响了福尔摩斯家的门铃。开门的是华生,福尔摩斯出去了,家里只有她在。 华生将季九请到客厅,给她倒了杯茶,才问道:“你说想知道莫里亚蒂的事?” 季九点点头:“倒不是跟我自己直接有关,是朋友的朋友最近遇到了些问题,有人要抓她,隐约提到了这个名字。我在网上看了些报道,你们当时参与了她的案子吗?” “我确实知道一些情况,不过……”华生犹豫了一下,转而道,“可以说说你想知道什么吗?” 季九思考了一下,问她:“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聪明。”华生笑了一下,“她曾拥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既然如此,会不会有她已经越狱但仍没被发现的可能性?” 华生微皱了眉:“”应该不会……据我所知,现在莫里亚蒂已经不是那个组织的老大了。”她停下来想了几秒,又继续道,“而且,无论是她还是那个组织,行事都非常小心。除非……”她停下来,忽然问道,”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季九眨眨眼,“是一项日常帮助他人的工作,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华生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如果真的是那个组织,应该也是听从新任老大的命令。” “这样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冒名顶替?” “有这个可能性。无论如何,我会去监狱里确认。她已经安静了很长时间。” 季九向华生道了谢,正要离开时却碰到了刚好回家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男人一边往衣帽架上挂外套,一边瞥了她一眼,紧接着看到了后面准备送客的华生。他直接越过季九,对着华生道:“我得到了一些线索,过来看。”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屋内。 里面传来他搬动重物的声音。 华生无奈地应道:“好,给我一分钟。”随即将季九送到门口,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季九感动地连声应是:“我会的,谢谢。” 第三天,季九就得到华生的联络,说已确认莫里亚蒂仍在监狱中。 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楼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约翰,顺便问了他能不能去看望根。 约翰正在保养他那两支枪,闻言抬头看她:“当然。”手上不停,已经将两个弹匣都装了回去,“说到莫里亚蒂,就算她还在里面,也不代表不能和外界联系。” “这个我明白。”季九耸耸肩,却见约翰正盯着她的头顶,唇角向下一抿,问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季九不以为然:“急着接电话就出来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自然干啦,据说对头发好。” 约翰忍俊不禁地摇摇头,站起身将她按到自己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顺势拿过她抓在手里的干毛巾盖到她头顶:“开始降温了,要注意。” 季九挺直了背,默默点了下头。 那双习惯于拿枪的手此时正握着她的头发,轻柔而小心地用毛巾擦拭。她不知道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在用什么眼神注视她,仅仅只是发梢上那么微小的触碰已令她心跳不已。 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吗? 她的初恋以失败告终,大学时接受过一次告白,但两人交往了一周就分开了。之后季九一直是一个人,她已习惯了——或者说是享受着——一个人的自由。 但和约翰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也可以变得很粘人。 她想更多地和他在一起,触碰他、感受他,被拥抱、被亲吻。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拉扯她的心弦,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柔都像蜜糖一样甜美。 季九忍不住仰起头,看到毛巾从眼前擦过,向发梢下移。约翰抬了抬眼皮,直视着她的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向后伸出手,指尖碰到了他的颧骨,接着向上,到达眉梢,然后是浅灰蓝的眼睛,英挺的鼻梁,最后是略显单薄的嘴唇。 约翰竟然没有阻止,这让她有些意外。 季九停下动作,指尖就落在他的嘴角:“不觉得……奇怪?” 约翰稍稍偏头,顺势亲吻了她的手指,声音依然压得很低:“我不那样认为。”说着,又垂眸看了眼发梢,收起毛巾,“完成。” 季九心想,不愧是上了年纪的男人,永远都这样波澜不惊,难不成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在小鹿乱撞? 这样不太厚道吧??? 季九脑子一热,突然转了个向,面朝约翰直起身来。她跪在椅子上,一手按着椅背,一手抓住男人的衣领,用力一扯,在他低头的瞬间,她仰着脸凑上去。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季九:“……” 两人的鼻尖几乎已经贴在一起,那双浅色的眸子一眨不眨,仿佛平静的海面,深情、专注、温柔……她可以用这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深邃的暗色逐渐席卷海面,他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一片羽毛擦过季九唇瓣。 电话铃声依然在持续。 季九没有办法,尴尬地放开手准备去接电话。然而下一秒,手腕猛地被握住,男人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她脑后,她好像听到一句“别管它”,紧接着,两人的嘴唇已贴合在一起。 约翰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他在她唇上辗转轻噬,舌头长驱直入。 这是和之前都不一样的感觉,甚至带了那么点情|欲的味道。在引起颤栗的同时,仿佛也点燃了她的身体。 季九下意识闭上眼,笨拙地学着去回应。她觉得有些窒息,但不清楚是因为自己无法呼吸,还是因为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走,又或许两者皆有。 等注意到的时候,电话铃已经停下。约翰轻啄了下她的嘴角,才拉开两人的距离。 季九气喘吁吁地瞪了他一眼,跳下椅子去看手机。她的侧脸在长发间若隐若现,竟然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约翰不知为何,竟突然觉得很有趣。 而季九已在矮柜边停下,“卧槽”了一声:“我娘?”她连忙回拨过去,母上大人的声音立马响起:“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啊?” “诶?刚才?”正准备褪色的脸颊又一次红了,季九停顿一秒,镇定地回答,“我在洗澡啊,才看到你给我打了电话。” 母上听起来心情不错,也没有多问:“闺女啊,我跟你说件事。” “嗯?什么事?”季九立马警惕起来。 果然,下一句话就是:“我前两天遇到你阿姨的一位朋友,她的儿子现在也在纽约念书,虽然不是跟你一个大学,但好歹一个城市,你们多沟通沟通,我把你微信给人家?” 季九默默地看了约翰一眼:“亲娘,我也跟你说件事。” 亲娘“嗯”了声:“你说。” “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不要再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答应我好吗?” “什——真的假的?”母上大人震惊了片刻,立马回过神来,“你别以为天高皇帝远我不知道就能随便乱说啊。” “这种事情我骗你干嘛。” “不是纸片小人?” “……不是。” “也不是明星写真?” “……不是!” 母上松了口气:“男的对吧?” 季九忍不住了:“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啊!?” 母上愉快地笑道:“看你二十几年不谈恋爱还以为没这个窍呢,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呀?你同学?” “呃……不是同学。”季九想了想,“他比我大。” 母上有些不明所以:“大就大呗,很正常啊。今年过年你回国吗?把人带回来看看?” “……这个到时候再说,我们才刚开始没多久。”季九干笑两声,“老爹在吗?我有件事想问问他。” “你爹在啊。”母上的声音离开了些,似乎是在叫她爹过来,紧接着,说话的人就换了一个:“你妈妈说你有事问我?” 季九应了声,开门见山地道:“我听说以前有个灵媒住在老宅后山,好像是姑祖母的祖母辈吧,你知道这件事吗?” 父上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苦恼:“是有这么一回事吧。怎么了?” 季九早就想好了借口,立马接上:“因为她也是灵媒啊,还有守护灵。我只知道她在山里住了一辈子,从不下山,有点好奇原因是不是和守护灵有关。” 爹迟疑片刻:“这我确实记不清了,实在太久。你要想知道我就帮你问问。” “嗯,谢谢爹!”季九殷勤地恭维了几句,忽然道,“对了,我刚才忘记问我娘了,你们对我交男朋友这事没什么要求吧?” 爹理所当然地说:“没有,你喜欢就好。” “哦!”季九有了些底气,又试着问,“鬼也行啊?” “咳!咳咳!这、这当然不行了!”爹好像被茶水呛到了,背后传来母上疑惑的询问。“没事没事!”他回了一句,语重心长地继续,“虽说你喜欢就好,但我们也要考虑一下现实问题,至少要是普通人也看得见摸得着的,你说对吧?” 季九没有接话。 难怪人说知女莫若父,父上的语气又放缓了一些:“这事我先不告诉你妈妈,你再想想。” “那如果……”季九下意识接了一句,又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补充,“如果我能找到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每章一吻了竟然还不甜吗!痛心!   ☆、68.Episode. 季九最近除了去学校上课,几乎天天泡在书房里。约翰也一天到头都在外面,忙着和肖他们一起处理号码。 中间有一天,季九去见了根,时间和地点都是约翰转达的,在阳光明媚的下午。 刚好是下课后,季九直接从学校步行到中央公园。纽约渐渐转冷,道路两旁的景色已经开始显出萧瑟,公园里倒是仍旧绿意盎然,仿佛夏天还未远去。 季九沿着主干道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坐在一条空长凳上的根。 她也跟随季节变化换了身装扮,皮衣长裤,棕色卷发,正仰头望着路灯上的摄像头不知在想什么。 季九停顿了一下,才走上前去。她已转头看来,脸上扬起甜美的笑容:“嗨,九。” “你好,根。”季九在她旁边坐下,“好点了吗?听约翰说你上次受了伤。” 根开心地笑道:“当然,都是小事。至少也不会再死一次了。” 季九摇摇头:“不,还是小心为好。那些人能有特殊子弹,谁知道会不会有将鬼完全消灭的武器。” 根没有立刻接话,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番,才笑了笑:“也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袭击你的那些人。”季九也直入主题,“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呢?觉得那些人有危险肯定是其中之一,但我觉得并不只是这个原因。” 根笑了笑,像是带了些好奇:“这是你作为灵媒的直觉吗?” 季九也跟着笑了一下:“不算,但如果是我知道的那帮人,我觉得他们找你不是没有目的的。” 根看起来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很快答道:“他们需要一名黑客。不过很遗憾,我还想继续帮助肖和机器。” 她说着站起身来,季九急忙跟上:“他们开给你的条件是什么?” 根回头看她,神秘莫测地一笑:“你不会想知道的,亲爱的。至少,”她停顿了一下,“也不是我需要的。” 季九到最后也没打听出更多情报,唯一能确定的是,来的人与斯特拉克有关,反而不一定是莫里亚蒂那边的。 那看似毫无关系的两方,真的会互相合作吗?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准备进入十一月。 快到万圣夜的那几天,几乎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贩卖化妆道具的店铺,就连学校厕所里的劳拉都在不停谈论这事,还拉着季九打探:“你知道万圣夜晚会的事吗?你会来参加吗?” 季九压根没关注过这事,也没什么兴趣:“应该不会吧……” “什么——你竟然不参加?”劳拉夸张地瞪大眼,“这可是我们鬼魂一年一度能够与活人共庆的节日啊!” “不等等——我是人类好吗?” “啊对哦。”劳拉点点头,改正道,“这可是我们两方唯一能共度的节日啊!” 她每天都能见到鬼魂,要这共度的节日干什么。不过……“你说能够共度是什么意思?” 劳拉耸耸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啦,只是这个夜晚最适合我们鬼魂,甚至有传言说能量足够的话还能在普通人面前现形哦。当然了,我还从没见谁成功过。 “就是一个气氛,你看那么多化妆成鬼怪的人走在街上、参加聚会,不是很像我们的同伴吗?” 后面的话季九没仔细听,她知道西方的万圣夜也被称作“鬼节”,就像国内的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日。 但鬼魂能在这一夜现形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去年的万圣夜她干嘛去了?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啊? 季九下意识问道:“你说鬼魂现形的事,谁都可以做到吗?” 劳拉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啊,反正我没做到过。可能也需要亲人朋友的悼念啊祭奠啊之类的吧?我的亲人现在也都跟我一样了。哎你问这个干什么?” 季九挑唇笑笑:“打听打听,也许有用呢。那晚我会过来的。” “哇真的吗!到时候一起玩啊~” 当然季九也没有参加学校舞会的打算,所以万圣夜当晚就只带了个当初在日本买的狐面。 她穿白色的连衣裙,红腰带,黑发长及腰部,再顶个狐面,反而比大街上的“吸血鬼”、“僵尸”、“科学怪人”更像鬼怪,甚至还有人跑过来好奇地询问她在扮演哪种怪物。 季九只好说:“是东方的妖怪。” 她到学校门口时正好九点,已经有很多全副武装的学生在涌入前方不远的礼堂了。 约翰今天白天又有工作,所以他们约好直接在学校里汇合。 季九踮着脚,越过人群四处张望,没过一会儿,她就看到了从树影下走来的那道人影。男人穿着灰色的西服套装,没有打领带,白衬衫的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扣上,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约翰直接从人群中穿过,脸上的笑容意外开朗:“嘿,等久了吗?”他走近在她唇上一吻,才道,“所以,你是来参加舞会的?”说着,扶了把季九侧戴在头顶的面具,挑了挑眉,“这是……狐狸?”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大概是工作比较顺利吧。季九也跟着笑起来:“其实只是以前在日本买的纪念品。在日本的传说里,有种说法就是人类如果带着面具混在妖怪群中,就不会被发现是人类了。” 两人也跟着人群进入校园,不过快到礼堂门口时,季九扯住约翰的胳膊,忽然拐进了隔壁通往教学楼的小路。 “我先去找劳拉。” 说话间已能看到二楼开着窗户的那间厕所,女鬼劳拉趴在窗口,使劲冲季九挥手:“你来啦!哦这个打扮真酷!哇竟然还带了那位帅哥!” 她说着直接从楼上飘了下来,像献宝一样在季九面前转了个圈:“看!我今天能量增强了对吧?这可是我唯一能换衣服的日子!” 她穿得非常……传统。 头上顶了一块三角形的白布,直接把两只脚变成了一条鬼火尾巴,双手垂在胸前晃荡:“是不是特别像你们东方的鬼?” 季九都不知道怎么吐槽她,问了句:“你从哪里看到这种打扮的?” “以前不知道谁放在厕所的漫画。”劳拉眨眨眼,“嘿我可以向你推荐!虽然是个鬼故事,但一点也不恐怖。” 季九敬谢不敏:“你不是要去参加舞会吗?” “对啊 !我可是特意等你一起的!”劳拉立马往礼堂飘去,一边飘一边朝她招手,“快点快点!其他鬼都已经进去了!” 还有其他鬼啊…… 季九在进门前稍微做了下心理准备,可一踏进礼堂,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会场中灯光很暗,偶尔有暗紫、暗绿的光束从人群中穿过,所有人都打扮得千奇百怪,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象。 而在这些人中间,有拿着啤酒瓶的大叔鬼,有穿着清凉的熟女鬼,还有年轻的鬼魂在众人头顶飞来飞去,跟着音乐摇头摆尾。 劳拉举了杯香槟,和别的鬼一起在舞池中跳舞,还一个劲朝季九比划:“不来吗?” 隔壁的鬼大声和她说话,季九只隐约分辨出“灵媒”这个单词。 季九朝劳拉摆了摆手,转头问约翰:“你……”男人表情冷淡,她立马改口,“你看起来也没兴趣吧?” 约翰勾了下嘴角,没有否认。 季九想了一下,冲他眨眨眼:“等我几分钟,我去拿些吃的,我们到别的地方坐坐。”说着,她已一溜烟钻进礼堂的人群中。 女生白色的身影在餐桌边穿梭,黑发红腰带,耳侧的狐面好像在灯光中活了起来,细长的红纹妩媚而生动。 约翰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何妖怪们会无法分辨出戴着面具的人类。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也开始以为他们是同类。 季九出来得很快,一只手端了盘吃的,另一只手拿了两杯红酒。她一边走近还一边解释:“忘记问你喜欢喝什么了,附近只有这个所以先拿了两杯。” “没关系。”约翰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正准备去拿酒杯,季九却将手一收,示意前方,“我们去草坪上坐吧。” 礼堂不远就是一处很大的草坪,白日里总有不少学生在此休息、聊天或者看书,这会儿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路灯光孤零零地照亮了四角。 约翰有些好笑:“你来舞会却不进去?” 季九往石凳上一坐:“我只是听劳拉说了件事,比较好奇,所以想确认一下。”她说着,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约翰,眯着眼睛笑了笑,“据说今晚能够让鬼现形。” 伸到面前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秒,约翰接过酒杯,挑了挑眉,脸上平静得看不出表情:“你相信她?” “不不,劳拉自己也不确定。这就像是传说一样吧。”季九抿了口酒,又从盘子里叉了块哈密瓜塞进嘴里,“其实我最近正在研究实现这件事的方法,所以就来这里看看。” 她偏头望向不远处的礼堂,补充道,“那么多鬼聚集着,也许真的会有谁现形。如果能确认原理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你研究这个……”约翰忽然开口,“为了什么?” 季九收回视线,正见他微仰着头喝下一口红酒,喉结上下一动。他垂下酒杯,偏头注视着她道:“九,你要知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季九打断了他,也目不转睛地望进他眼中,“不管多么短暂,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被普通人看见。我想将你介绍给我的亲人、朋友,告诉他们我们的事。这样的话,就算以后……”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向上抿起,“我是说,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 约翰没有接话,突然的沉默令季九有些惴惴不安。她连忙又笑道:“当然啦,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我不会强求的。” “是,我明白。” 低沉的嗓音重新响起,男人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刘海,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滑过额角,顺着脸颊下移。 这份触感似乎比平时更明显。 季九抬眸看他,那双眼中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 “约翰……”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对方却忽然竖起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约翰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那里只有一排树丛。 季九疑惑地转头,只见那树丛竟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名男生尴尬地从阴影底下走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季九一下子睁大了眼。 “夏一?” 男生红着脸,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目光在季九脸上转了一圈,不自觉移到她身侧,声音也战战兢兢的:“真的很抱歉打扰到你们,这位就是……你的……男朋友吗?” 季九心跳一滞,突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其实最开始单纯是万圣夜人鬼狂欢的脑洞,就特意查了下资料,有种说法是和中国的鬼节差不多,于是就脑补了鬼门大开,鬼神显灵的桥段……觉得脑洞太大也别打我(锅盖   ☆、69.Episode.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约翰。 他握住季九垂在身侧的手,面不改色地朝夏一点了点头。 季九颤抖了一下。 夏一紧张地搓了搓裤袋,扯出个笑来:“您、您好。”说着又转向季九,“我正要去礼堂……那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等等!”季九突然出声,夏一惊讶地又回过头:“怎、怎么了?” 季九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一步:“你……”她似乎非常犹豫,花了好几秒才吐出一句话来,“……我们也要过去拿些东西,一起?” 夏一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仍点头答应了。 季九反握住抓着她的那只手——男人的手,宽厚而有力,依然和往常一样冰凉。 约翰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这家伙也跟你一样吗?” 季九不知道。尽管不久之前在动植物园时夏一还看不到约翰,但又有谁能保证之后也不会呢? 人的感官永远在发生变化,甚至还会骗人。 所以季九非常紧张。回礼堂的这段路并不长,然而在不约而同的沉默中,她却感到手心渗出了一点点汗意。 终于,礼堂近在眼前了,响亮的乐声与喧闹的人声一同涌来,勾勒出深夜中的烟火气。 夏一也明显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和两人道别后,便转身挤入会场。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个漂浮在大门口、正旁若无人聊着天的中年男鬼。 季九深吸了口气,拉着约翰一起进了礼堂。 餐桌边不断地有人来往,几个女生正端着饮料大声聊天,季九从她们面前经过时,看到正对着他们的女生睁大了眼,用胳膊撞了下旁边的同伴,其他人纷纷回头。 她们的目光无一例外落在约翰脸上。 “嘿!那是哪个学院的老师吗?” “从来没见过啊。” “真可惜,他有女伴了。” 季九也跟着抬起头。 斑斓的灯光在男人身上穿梭,他绷着脸,没什么表情,更像是在发呆。直到注意到季九的目光他才微弯下腰,凑到她面前:“怎么?” 季九连忙摇头,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嘴角的笑容:“没什么,我去拿些吃的。” 她想,这感觉真是不错。 不需要遮遮掩掩地聊天,也不需要刻意避开人群。她的喜悦和幸福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宣告世界。 她忍不住打趣:“而且满足了我小女生的虚荣心。” 约翰挑挑眉,故作高深地道:“看来你很容易得到满足,这是好事。” “不不不,这还是要看场合的。” 不过为了不引起其他鬼的注意,季九还是没有在礼堂中久留。他们依然坐到刚才的草坪上享用了食物,又像普通情侣一样在校园中散步。 尽管季九明白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约翰在迁就她,她仍然感到心满意足。 经过理学院门口时,她突然灵机一动,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要不试试看?” 约翰疑惑地看她:“试什么?” “拍照。”季九挽住他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解释,“机会难得,留张合照怎么样?下次妈妈问起来我就有证据给她看啦。” 约翰好笑地反问:“证据?” “对啊,她上次不相信我说的,竟然还怀疑我的性向。”季九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又问了一遍,“拍吗?” 约翰耸耸肩,无奈道:“好吧。” 于是季九举起手机开了自拍模式,将镜头对准两人和背后的理学院大楼。这里是附近光线最亮的区域,男人俊朗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画面中。 他一手揽住她肩膀,另一手接过了手机:“我来拿,这个角度?” 说实话,季九自己根本没点上这个技能点,但好在约翰比她高,手臂也比她长得多,从她的角度看来很像是那么回事。 她咧开嘴笑,甚至顾不得一双细眼睛完全眯成了两道缝。 约翰连按了好几下确定键,收回后放进季九手里。季九接过来大致翻了翻,照得很清楚,就是自己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相当在意:“又要被妈妈嘲笑我眼睛小了。” “会吗?”约翰勾勾嘴角,很自然地牵过她一只手,“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九。” 他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像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音调压得很低,和他平时认真说话的语气又别无二致。 季九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心中十分受用,脸上也有些发烫:“是吗?谢谢。说起来,你的照片拍得也不错。” 约翰轻笑:“监视的时候会拍很多照片。” “哇你竟然将这两件事相提并论!” “都是拍照,不是吗?” “……不,还是差很多的吧?比如构图啦,色调啦,表情啦……” ……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大街上仍有许多人,甚至有不少鬼,看起来群魔乱舞的,比天刚黑那会儿还要热闹。 季九洗完澡出来,却发现约翰不在屋子里,自己原本放在房中的手机也不见了。 她一头雾水地下楼找人,最后透过客厅窗户看到了正站在街边路灯下的男人。他抬头看着灯杆最上方的摄像头,看嘴型像是在说:“能听到我吗?”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上面正是季九的手机。 约翰勾了下嘴角,再一次面向摄像头说话。季九偷偷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刚好听见他在说:“找到他后,给我留信息。” 他要找人?是谁? 季九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的信息,忽然冒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来——是她曾在约翰最后的记忆中看到的,一名戴着眼镜的男人。 他要找那个人吗?是为了完成最后的心愿吗?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她一整个晚上的兴奋都浇灭了。季九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一件事。 ……约翰是因为已经决定要走了,才会如此迁就她、对她这么好的吗? 为了不让她留下遗憾? 不对不对,这个人也不像是这样的性格。而且他甚至还没找到那个要找的人。 季九有些混乱,无法好好思考这事,再抬头时,约翰已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见她在客厅里,下意识望了眼窗外,却完全没有提起刚才去做了什么。 “谢谢你的手机。” 季九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低头按开了手机——里面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约翰。” 正准备上楼的男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季九直视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以帮忙。” 约翰不明所以地睁圆了眼:“帮什么?” “我看到你在外面。”季九斟酌了一下,“是在和机器说话吗?” 他应了声:“是。” “我听到你要找人。” 约翰没有接话,像是在等着她继续。季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道,“所以我说,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找。” 约翰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走近前,认真地望着她道:“听着,九。那不是你在想的事,有线索了我会告诉你。” 季九反而被他绕晕了:“告诉我?你到底在找谁?” 约翰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个无奈的笑容:“斯特拉克。好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季九:“……哦。” 可是她想不明白,约翰为什么急着找斯特拉克,他们之前难道还有什么猫腻吗?还是说跟遗愿无关,单纯只是想帮她解决那个大麻烦? 季九越想越多,反而睡不着了,干脆晃了晃铜钱串,想多问些关于灵的问题。 老祖宗心情不太好,语气也很暴躁:“烦死了!让不让人睡觉啊?!” “先别睡。”季九抬着手腕,冲铜钱道,“你知道为什么今晚约翰可以被别人看到吗?” 铜钱使劲晃动,泄愤似的道:“西方的事情我还没你知道的多!” “总有通用的定理吧?我有个大概的想法,但是不确定。” “嗯?”老祖宗终于安静下来,双手环胸哼了一声,“说来听听。” “怎么说呢……人是阳多于阴的,而鬼则是聚阴而成。”季九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说下去,“可如果阴阳的比例正好达到人眼能够看见的范围,是不是鬼也能够被看到了?就像人耳能听到的声音是在一定频率内的,眼睛会不会也是这样?” 铜钱里的声音含糊地应了两下,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就算可行吧,你要怎么找到这个正好的比例?而且我得提醒你,万圣夜就是鬼节,是这里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日子。 “我说小梓,他既然决定要离开,你就不要这么拼命找方法了,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吧。” 季九摇摇头:“不管还能在一起多久,只要有希望我都得试一试。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到时候能够被希望看到他的人看到。” 季九大概很少有这么果断的时候。 她一直是个非常无所谓的人,能躲开的绝不正面去接,能不做的绝不主动承担。直到遇见了这么多事,她才明白很多问题如果不先自己解决,它们在之后的日子里就会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比狗皮膏药还要难揭。 “如果把显像符逆过来,作用在鬼身上呢?” 老祖宗非常无奈:“……你试试。” 当然符纸不能乱画更不能乱试,季九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查阅各种典籍以便确认自己的理论是否可行。 没想到,忽然间就接到了姑祖母打来的电话。 对方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说:“你的父亲来问了后山的事,我跟他说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后山? 季九原本已不抱希望,闻言反而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真有那么回事?” 姑祖母应了声:“我也是查了家族里的记录,当然并不容易查到——确实有那么一位灵媒,并且跟你一样有自己的守护灵。” 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连手腕上的铜钱都摇摇晃晃地要凑到话筒边来:“竟然不是传说?” 电话那边愣了愣,像是不敢置信:“刚才的声音是?” 季九白了铜钱一眼,如实相告:“我把她从我身体里移出,封在了铜钱上,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那结界本是只能作用于**的。”姑祖母像是惊讶又像是叹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关于那件事,据说她当年孤身搬入山中,但后来是两人一起住在那里的。” “两人?” “有传言说是另一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因为不能被山下的村人见到,才不得不隐居在山中。” 季九听得更糊涂了:“为什么不能被山下的村人见到?” “因为……”话筒对面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那是曾经在村中十分有名的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而他那时已经过世。” “诶?” “什么什么?” 季九的声音几乎和铜钱里的一同响起,两人显然都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就是那个灵媒的守护灵吗?” 季云娥一字一句地应道:“书上如此记载,不知真假。” 季九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又太简单,实在无法消化。而铜钱抱着她手臂,一直靠到话筒边上,声音比她还激动:“云娥!说得详细点!靠啊这么好的办法当年我怎么不知道!” 季九听到姑祖母沉默了一瞬,平静地说:“九姑姑,您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脏话?” 铜钱:“……” 季九:“……” 反正不是她的锅。   ☆、70.Episode. 据姑祖母说,知道后山那事的人并不多,上几辈的人大概是有心隐瞒,连可考查的记录都没有留下。若不是现在在铜钱里的老祖宗提起,她甚至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件事。 她最后是在书库中一本类似随笔的个人笔记中发现的,但记录者也仅是对事情的始末稍事整理,并没有提及那位灵媒到底如何令她的守护灵有了实体。 无论如何,这对季九来说都是好消息。而且姑祖母也愿意以个人名义帮忙,为她提供了很多书本上不会有的实践经验,老祖宗也配合得相当殷勤。 半个月下来,虽说还没找到能令灵拥有实体的好方法,季九自己倒是又点上了几种新技能。 马上就要到十二月了,天气越发寒冷。听说今年冬天将比往年更冷,近一周内可能就会下雪。 只是季九没想到上午出门上课时还晴空万里,下午课程到一半天就阴了下来,等熬到回家时间,外面赫然飘起了雨夹雪。 这雨倒不算很大,但冰凉冰凉的,夹杂着颗粒分明的雪籽,没过一会儿,地面上就已遍布未及融化的透明晶体。 季九站在教学楼门口观察雨势,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敲击声。和她一样的人还有不少,有的又回教室去了,有的等来了带伞的同伴,刚刚几分钟时间里就有好几对小情侣卿卿我我地同撑一把伞离开了教学楼。 季九暗自撇撇嘴,又望了眼天空。这雨一时半会大概不会停,她总不能淋雨冲去地铁站,那铁定是要感冒的。 她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决定先找个自习室坐一坐,等雨再小一点就去附近的小超市买把雨伞。 然而没等她找到人少的教室,易蓁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 “小九,你是不是被困在学校了?” 季九疑惑地应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在我桌上留了张便条。”易蓁回了一句,随即笑起来,“我还以为是谁恶作剧呢,就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她像是站在大街上,后面传来嘈杂的车流声,“算你运气好,我今天准时下班啦,这就去学校接你。” 季九当即感恩戴德:“呜呜呜爱你!那我等你过来!” 易蓁到的时候雨势仍不见小,季九还是去超市里买了把伞,和她一起去地铁站坐车。 说到近况,易蓁再一次表达了对季九恋情的担忧:“你告诉家里了?他们知道那是你的……呃,守护灵吗?” “我爹应该是猜到了。”季九低着头走路,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正为此介怀,“母上还不知道,甚至让我过年带他回国呢。” 易蓁点点头:“哎,他现在在附近吗?” “没有,平时他也不会一直跟着的。” 易蓁怪道:“这大下雨天的……对了!那张纸条不会是他留给我的吧?” 季九笑了笑,不置可否。 易蓁睁大了眼,眨了两下,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过了一会儿,她拍拍她肩膀,笑着安慰:“他对你挺上心的,这样也不错啦。” 季九叹了口气,半是自嘲地说:“可有时候还是会有点……”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指了指路上的行人,“你看那些小情侣,少女漫里不都这么画的吗?下雨天同撑一把伞,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就又得到了升华。” 易蓁笑道:“那是漫画呀,现实可是因人而异的。而且你都说了他是个大叔,哪里还能有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剧情啊。” 季九被她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可是永远十八岁的少女。” “滚吧你!” 这雨一直下到季九进家门都没有停,而且雨夹雪转成大雨,天一下子就黑透了。 厨房里有咕噜噜的烧水声,灯亮着,季九将雨伞收起放到墙角,循声进到厨房。灶台的火开着,小锅里煮着什么东西,已经沸腾了,飘出碳酸饮料独有的甜味。 约翰正要关火,听见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勾勾嘴角:“要来点吗?” “你在做什么?” 季九边问边走上前,往锅里看了一眼,黑褐色的液体里飘着几片生姜片,竟然是生姜可乐。 约翰将它们倒进准备好的茶杯里,递给季九:“学你的。” 灯光照得他的脸庞透明但清晰,一向硬挺到冷酷的轮廓好像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垂头注视着她,浅色的双眸仿佛两泓潭水,装满了今晚消失的星光。 季九呆呆地仰头望着他,忽然心头一热,张开双臂抱了上去。她的手绕过他的腰,紧紧抓住西装背后的衣料。 约翰手里还拿着那杯滚烫的生姜可乐,下意识抬了下手臂,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季九像小孩子一样埋在他胸口,整张脸都贴着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白衬衫,她能感觉到里面坚实的肌肤,但因为听不到心跳声,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像她一样直到现在仍会小鹿乱撞。 “其实就算你没法接我,只要能陪在身边我就很高兴了。” 季九的声音有些闷,约翰摸了摸她的头发,将杯子又放回灶台边。他弯下腰,将脸贴到她脑后,声音低而深沉,隐约带了几分沙哑:“你得习惯这些,九。” 季九没有接话,又将脸埋得更深。 他收紧怀抱,顺势亲吻她的头发、耳朵、乃至后颈,动作温柔又细致。那些吻一个接一个地印在皮肤上,像湿润的羽毛,像沉溺花蕊的蝴蝶,深情却不带情|欲的味道。 但季九的身体还是无法避免地开始发烫,她有些晕眩,下意识偏过脑袋,将自己的嘴唇凑上去。那些落在身体上的吻便融化于唇齿间,夹杂着甜蜜和一点点疼痛。 就像这场恋爱一样。 她这样想着,踮起脚主动亲吻他的眉峰,亲吻他灰蓝色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嘴唇从他的下巴移过,好像有胡茬微痒的刺痛感,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贴住季九的脸颊。季九趴在他肩上,停住那个吻,狠狠一口咬上锁骨的位置。 男人身体一僵,季九仍闭着眼没有动:“会痛吗?” 约翰很轻地应了声,抬手揉揉她的头顶,笑了笑:“有点。” “哼,才一点。看来我还得咬得更重一些。”季九从他怀里抬起头,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像是在考虑该往何处下口。 约翰眉毛一挑,顺手又拿起放回去的生姜可乐,送到她面前:“在那之前,最好先把这个喝了。” 季九扁扁嘴,十分不甘心地松开手,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她将空杯抱在手里,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消去的红晕:“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如你所见。” “那还……”季九点点头,“挺好的。” 约翰好笑地看着她:“只有这些?” 女生脸上顿时露出了被看穿的愤懑:“好吧,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时间……陪我看电影。” 这次约翰倒像是有些意外:“出去?” “不不,在家里。”季九指了指客厅,“我有不少老电影想看。” 约翰跟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勾起嘴角:“好。”说着倾身上前,从她手里拿过杯子的同时吻了吻她的嘴角,“不过,先吃晚饭。” 季九发现了,她绝对被吃得死死的。 明明有一肚子怨气要发泄,可约翰三两句话说完,她竟然就一点脾气都没了。 她坐在电视柜前,翻出了几张两人可能都会看的影碟。约翰进到客厅,问她:“决定了?” 季九抽出一张碟片,将封面转向他:“这个。” 约翰迟疑了一瞬,不确定道:“教父?” 季九已将碟片塞进影碟机,按下播放键后坐回沙发上,顺手将约翰拉到自己身边:“没兴趣?” “嗯……只是没想到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电影开场了,客厅里没有开灯,除了屏幕外一切都是暗的。 教父维托·唐·柯里昂正在为小女儿康妮举办婚礼,1945年夏天的庄园中充满了欢声笑语,还有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电影放到一半,季九偷偷地将脑袋靠到约翰肩头,见他没反应,又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约翰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顺势揽住她肩膀。 季九突然想起言情剧或是少女漫中经常出现的桥段——男女主角中总会有一人看电影到一半突然睡着,接着就会把头靠到另一人肩上。另一人则紧张得手足无措,下面的时间再也无法好好观影。 她也曾对这种情节心跳不已,期待有个如那一般令她安心的人出现。 如今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只觉得与他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够,恨不得电影永远不要结束,哪里还有可能会睡着呢? 可能是她太久都没反应,约翰侧头看了一眼,低声叫她的名字:“九?” 季九立马闭上眼,干脆开始装睡。 约翰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笑:“困了?我送你回房?” “……不要。”她不得不接道,“我还在用耳朵听呢。” “这段是意大利语。” “……大部分还是英语。” 约翰笑出声来,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没再说话。 电影开始进入最□□,教父维托·柯里昂病故之后,他的小儿子、原本对家族事业毫无兴趣的迈克·柯里昂成为家族新任首领,实施了一连串的复仇。 这一段血腥的刺杀几乎在同时发生,伴随着迈克在教堂为教子洗礼的欢庆场面。 而当最后,被他杀死了丈夫的姐姐康妮冲进家门撕打他,也被他关进疯人院的时候,季九突然问道:“你说,这时候的迈克是真的想要做这些事的吗?” 约翰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他没有选择。” 季九忽然有种预感,像今晚这样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生前致力于搭救别人,死后依然为此忙碌,他留给自己和身边人的时间都太少了。 他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停下脚步的人。 如果他决定了要走,对他来说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这一次又是掺了玻璃渣的糖,我已经习惯了(烟 季九的想法一直在发生变化,从最开始一心想着自己、要让别人也能看到四叔并为此努力,到现在开始站在四叔的立场考虑他是不是愿意留下来以及怎么样对他更好,我觉得这是比两个人单纯在一起更重要的事。 任性和撒娇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当然最后会he,听过的基友表示这个he非常传统。   ☆、71.Episode. 季九的想法开始动摇,开发新型术法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铜钱里的老祖宗对此非常不满,天天试图说服她两者并不冲突:“他要不要走,和他能不能拥有身体,这是两回事啊!你把技术开发出来,让他自己做选择不行吗?” 每到这种时候季九就会陷入沉默。 而最近,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个周末季九答应了彼得给他补习功课。 说是这么说,一般而言就是两人呆在咖啡馆里,彼得写他的作业而季九查她的资料。极偶尔才会有彼得问问题的情况出现。 现在季九正坐在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车上。 因为这辆车将会经过中央大街,所以这会儿已经人满为患。季九上车早,塞着耳机窝在后排的座位里发呆。 前面就是中央大街了,想必会有很多人下车也会有不少人上来,之后再过两站就是她要下车的地方。 季九脑子里还在滚动播放着各种阵法符咒,忽听耳边的音乐变成了一个女声:“九,看向你的十点钟方向。” 太久没听见这个冷淡的女声,季九先是愣了愣,才循声看过去:“一个新号码?” 机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她看到了一个背着大背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旅客,穿着臃肿的冲锋衣,戴一顶绒线帽,棕色的卷发从帽底露出来,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 “拿走他的包,九。” “包里有什么?”季九坐在原位没有动,又将那男人打量了一遍,“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不告诉我,我不会行动。” 机器沉默一秒,忽然道:“炸弹。” 季九当即站了起来。 现在距离到站还有时间,旁边的乘客看她一眼,还是让开了通道。她挤出通道,小声地跟机器说话:“你没搞错?对付鬼魂我还有经验,这个让我怎么处理?其他人呢?” “肖在处理另外的号码。” “不是还有弗斯科警探吗?” “他把他跟丢了。”机器停顿片刻,补充,“但他已经在路上。” 季九:“……” 所以她是目前离这个号码最近的人。 然而车上人的确多,那个中年男人在抬头看了站牌后,忽然抱紧了背包朝最前方走去。他停在驾驶室外面,好像向司机询问了什么。 说话声被各种各样的噪音盖住,季九听不到,只能奋力拨开人群往前。就在这时,那男人猛地掏出一把手|枪,冲着车顶毫不犹豫地就是一枪。 “砰——” 车内瞬间鸦雀无声,紧接着是尖叫,男人将枪口对准司机,厉声道:“你!继续开车!其他人都不许动!” 乘客们几乎同时抱着头伏倒在地,季九也连忙躲到最近的座位边,解下了手腕上的铜钱。 铜钱在她膝盖上跳了一下,如同舒展筋骨般弯弯腰又踢踢腿:“太远了,你够得到?” 季九将声音压到最低:“去确认下他是不是真的有炸弹,以及有多少。” 铜钱抬头看她一眼,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从椅子下钻了出去。季九小心翼翼地转头四顾,刚好看到隔壁一年轻女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她勾勾嘴角,反而冲她笑了笑。 车子平稳地进入了中央大街。 宽阔的马路两旁尽是高楼大厦,人群在装修精致的店铺门口涌动。从车上望去,目之所及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与车辆。 那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将背包扯到面前,一把拉开拉链:“你们都该死!” 里面赫然是满满一包的炸药。 先前还能冷静的人群一下子炸了,有人低声啜泣起来,但没有人敢上前,生怕激怒对方真的引爆了炸药。 季九飞快分析着当前的形势:那个人既然把这么多炸药带上了公交车,显然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已不在乎生死,拉别人陪葬才是最大的乐趣。 季九往通道边挪了一下,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人。铜钱刚刚移到他脚边,正顺着他身后的仪表盘往上爬。男人毫无所觉,依然用枪指着司机,恶狠狠地道:“不许减速!” 可路上的车那么多,根本无法维持刚才的速度。司机战战兢兢地说:“堵、堵车……” 男人“砰”一枪打在了他胸口。司机顿时哀嚎起来,公交车一下子撞上前面的一辆小车,整个车厢都震了一下。 季九也被吓到了,下意识喊道:“约翰?” 没有回应。 她有些奇怪,稍微抬高声音又叫了一声:“约翰?” 那道透明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反而是犯人听见了她的声音,愤怒地吼道:“你在和谁说话!”他的枪立马指了过来,附近的人纷纷挪开。 季九皱了下眉。 约翰出事了?可是凭气息感觉,他就在附近吧? 她心中不安,却也只能从座椅后站起,顺势瞟了眼男人身后——铜钱从他的衣领里钻了进去。 男人察觉到了异样,不耐烦地空出一只手摸向后颈,但什么也没摸到,就又收回手,继续用枪指着季九:“回答我的问题!” “抱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季九没有看周围人的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个男人,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嘿,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大概是没料到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季九举起双手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司机受伤了,他需要治疗。” “不用。”犯人眯着眼看她,脖子上都是爆出的青筋,“反正你们都要陪我一起死。” 季九略一停顿,又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看,我也想死得瞑目。” 男人哼了一声,面上的紧张却稍有缓和:“是这个国家欠我的。” 季九心平气和地说:“可这里还有很多游客、留学生,真正的美国人又有几个呢?” “这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对方也不甘示弱,“你看这个、这个,都是美国人!” 他的枪口从前排乘客身上划过,那些人低着头,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指谁。 而此时的车外,马路因为刚才的撞击彻底堵住了。小车后半部分几乎完全被毁,驾驶员好不容易在周围人的帮助下逃出,有人来到公交门口试图交涉,然而在看到车内的景象后吓得立马又退了回去。 车鸣声、惊呼声、报警声,各种杂乱的声音充斥了中央大街。紧张的气氛一下子从车厢内蔓延到了大街上。 季九试图继续靠近:“其实我觉得还能有其它的解决办法吧?你可以把你的问题说出来,我们大家讨论讨论。” 子弹不由分说地打在她面前,季九立马止住了脚步。男人在车厢最前方吼道:“不会有办法的!你给我蹲下!” MD说不通了! 季九气得真想往外蹦脏话,干脆顺势蹲下,一只手伸进包里摸到了几张符纸。 耳机里说道:“手腕。” 手腕? 目光抬了抬,季九看到了抓着枪的那只手。铜钱红色的细线隐约藏在男人袖口里,朝她指了指男人胸口,比出个“一”。 胸口还有一个炸药包? 她咬了下嘴唇,猛然站起,与此同时将符纸用力扔了出去。可是从这距离根本没办法粘到对方身上,她直接在中途就喊道:“强光!” 猛烈的白光自车顶炸开,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遮住了。季九也不例外。 机器冷静地道:“十一点钟方向。”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眯着眼对准男人手腕一掌劈下,□□应声落地。季九顺势将枪踢到座位底下,准备继续扯走装满炸药的背包,然而她的手指刚刚碰到那粗糙的布料,一股凉意闪过手腕,紧接着剧痛就涌了上来。 “十二点钟。” 季九一把抓住背包搂进怀里,同时迅速侧身,避过了迎面而来的一脚。强光褪去了,男人气急败坏地瞪着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刀尖上沾了血,血珠正沿着刀刃滑向刀柄。 “去死吧!去死吧!” 男人愤怒地咆哮,用力扯开冲锋衣,一个装了电子计时器的炸弹被捆在他胸口,上面的时间正一点点缩小。 还有一分钟?! 季九大喊:“他已经没有枪了!快走!” 乘客们顿时从地上爬起来,纷纷涌向逃生通道,有人砸窗有人开门,男人扯着衣襟大笑:“就算逃到车外也没用的!没用的!” 铜钱不知何时又回到季九手里,漫不经心地说:“砍了吧。” “你想让炸弹现在就爆炸吗?”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话音刚落,前排车窗陡然碎裂。几条白色的不明物体接二连三粘在男人胸口的炸弹上,眨眼功夫就把炸弹里三层外三层包了起来。 蜘蛛侠红色的身影紧接着落在窗框上,他冲季九说了句:“走!”随即抓起那个炸弹重新飞身而出。 季九趁机绕到男人身后,将他双手反锁踹倒在地。 炸弹危机解除,警察们从车外冲上来,举着枪围成一圈。季九被领到车下,医务人员给她受伤的手腕做了简单包扎。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完全没有成就感,甚至不觉得兴奋,反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季九坐在救护车后边,不自觉往四周张望,也有很多人在好奇地打量这边,但他们都像是漫画中的黑白简笔人物,无一映入眼帘。 她觉得自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冷然淡定的面孔,略有些无奈的笑脸,浅色的眼睛望着她,平静而专注。 可每次等她再去找,却又怎么都找不到了。 ——不要走,请你不要走。 “九?嘿!” 她浑身一僵,连忙转头去看。一个人正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他长什么样子呢?略带灰白的短发?浅灰蓝的眼睛? 走得近了,却是张少年人的脸庞。 是彼得·帕克。 他快步跑到她身边,盯着她刚刚包好的手腕,瞪大了眼睛: “你受伤了?!” 季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没事,只是被划到了。” 彼得仍旧眉头紧锁:“可是……你哭了,很疼吗?” 季九愣了愣,下意识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下脸颊。脸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便干巴巴地结成一块。 她自己也很奇怪:“不,我没事。” 然而,眼泪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汹涌地往外淌。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又是疑惑又是震惊:“咦?怎么了?” 彼得吓坏了,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季九没有接,他只好上前给她擦。 “九?你没事吧?” 季九沉默地摇头,破碎的尾音从指缝间漏出:“真的……没事……” 一片白色的晶体在这句话中落下,彼得抬头去看,天上像有什么人撒下棉絮,雪片纷纷扬扬落向大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他呼出口气,白色的雾气融化在迎面落下的雪片中:“九,你看,下雪了。” 季九茫然地盯着前方,雪花打乱了视野,沾上地面却又转瞬不见。 她忽然问了句:“你看到我在车里……不吃惊吗?” “嗯?”彼得转头看她,回道,“有人提前告诉了我……嘿!你知道是什么人吗?我竟然没注意到他的出现。” 季九没有说话。 她想,她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么了。   ☆、72.Episode. 发生了这种意外,后续自然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还好弗斯科也到了,虽然他不负责这事,但到底帮季九省了不少麻烦,让她得已在下午回了家。 彼得·帕克将季九送到家门口,在确定她不需要帮忙后才离开。临走时仍不忘嘱咐:“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伤口千万不能碰水。” 季九笑着冲他摆手:“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放心吧英雄。” “好的,好的。”彼得红着脸走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季九差点跌倒,扶着门板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浑身的力气像是都在刚才用完了,她干脆贴着门坐到地上,试图梳理这乱七八糟的心情。 所以,约翰已经确定要走了吗? 其实早在上次下雨天她就意识到了,那一天不会太远。 这段时间约翰一直迁就着她,对她好,同时也在告诉她——今后即使没有这个守护灵,她也可以应付得来。 她会有新的帮手、新的朋友,甚至新的爱人。 时间会让一切都过去,也许某一天,她心中关于他的记忆终于消磨殆尽。就像发黄的老照片中连面容都无法分辨的故人,留下的仅仅是一段似是而非的过往。 可这种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实在太早了。 这样做很过分啊。 然而当初,说出“我会笑着送你离开”的人是她,说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我喜欢你”的人也是她。 人为什么总是这样贪心,得到了一点点后又想得到更多。 说到底,现在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偷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要还回去。 季九想了很久,终于得到一个答案。 不能说想明白了,但那一定是她现在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铜钱里的老祖宗这会儿异常老实,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季九下意识摸了它一下,有点像在自言自语:“也许你说的对,我做好我能做的,最后再笑着告别。” 老祖宗没有回答她。 她扶着楼梯慢腾腾上楼,打算趁约翰还没回来先洗个澡收拾一下——之前折腾了一顿出了汗,后来边哭边吹风,现在真不知道该有多狼狈了。 不过问题是常用手受了伤,无论干什么都不方便。季九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衣服脱干净,洗澡的过程中还要时刻注意不让伤口碰到水。 尽管她已经万分小心,可洗完一看,绷带还是被沾湿了。 季九急忙裹好浴巾,顶着湿漉漉的长发下楼去找急救箱。她本想打电话问问彼得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可以直接换绷带,可不等拿到手机,熟悉的男声便出现在身后:“出什么事了,九?” 依然是镇定而冷然的声线,像大提琴音一样低沉。 季九停下脚步,用一秒钟时间调整好心情,回头答道:“今天出去时右手受了伤,但我刚才洗澡把绷带打湿了……” 她只裹了一条纯色的大浴巾,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瘦小。头发上的水珠滴下来,落在地板上,落进浴巾里,落在她光裸的肩头。 季九眯着眼微笑,表情就和平常一样。 约翰忽然垂了下眼,顺手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一件外套,走近后披到她肩上,才继续:“去沙发上坐着,我来处理。” “哦!” 季九答应得很快,拉着衣服乖乖在沙发上落座。 约翰拿了急救箱放到茶几上,把打湿的绷带拆开,又揭开纱布重新检查了伤口的情况。他没有问,双眉却不自觉皱起。 季九垂头看着他给自己重新包扎,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眉心,声音里带着笑:“不要愁眉苦脸的,小伤而已。” 约翰抬头看她,轻轻勾了下嘴角,手上的动作依然熟练流畅:“你应该更好地照顾自己。” 季九只是笑,手指继续轻柔地抚平那些褶皱。 她能这样看着他,和他说话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几天?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 也许很快就要到了。 刚开始时她觉得有个守护灵实在麻烦,巴不得他早点实现愿望离开;后来渐渐习惯了,认为有个保镖也不错,便不再想结束契约关系的事;如今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原来转瞬即逝。 不管她试图留下多少回忆,都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 因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约翰·里瑟。能够和她创造回忆的人马上就要走了。 没有人说话,整栋房子里好像只剩下石英钟的摆动声、绷带缠绕时的摩擦声,以及剪刀放到茶几上的碰撞声。 约翰将绷带固定好又检查了一遍,正准备收好急救箱,却突然被抱住了脖子。 季九几乎完全将上半身扑了过去,原本披在肩上的外套因此滑落,又露出了被头发沾湿的后背。 突然接触到空气的皮肤起了好多鸡皮疙瘩,她却反而加大了力道,更紧地抱住约翰。 这个男人身上没有气味,只有属于灵魂的冷意。她曾无数次想象,如果他还活着,这样抱他的时候将会闻到什么气味呢? 是烟草味,还是古龙水?也许干脆就是白人那种奇怪的体味。 不会不会,她喜欢的人身上一定是很好闻的气味。 也许就和他本人一样冷冽又镇定,像沉默的潭水。 季九把脸埋在约翰颈间,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他脑后的头发。接近黑色的深棕里已显露出灰白,过短的发梢略有扎手,但打理得一丝不苟,多碰两下又变得柔软起来。 约翰停顿了好几秒,手掌迟疑着落在她背上,又很快收回去,转而将外套拉上来盖好,这才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又低又沉:“去换衣服,别再感冒了。” 季九闷闷地笑:“等一下也可以啊,现在头发都没干呢。” 约翰没有接话,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更好地揽住她。季九侧过头,吻了下他的脖子,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可以帮我吹头发吗?我一只手没法做。” 约翰忍不住笑了笑:“当然。” 季九这才放开手,看着他往楼上走:“我买了个新的,在浴室哦!”当男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她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垮了下来。 “请你,”她动了动嘴唇,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不要离开我。” 眼睛里浮起水光,她立马低头,将眼眶贴到外套上。湿意很快消失在衣料里,一点深色的痕迹就像是头发上滴落的水珠。 季九将脑袋搁在沙发靠背上,没过一会儿便察觉到了下楼的动静。看到约翰走近,她立马又扬起笑:“吹到半干就可以了!” 嗡嗡的风声响起来,颠倒的视野中出现了男人沉静的双眼。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专注而细致,像丝线,像水流,像温柔的桎梏。 这一刻季九明白过来,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了。 那么就这样吧。 这样就好。 “约翰?” 男人应了一声,疑惑地等她继续。 季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已经知道如何实现那个未了的心愿了吗?” 他的动作停下来。电吹风的声音也静了下来。 约翰沉默了一秒,灰蓝色的眸子里依然不见任何变化。然后,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是。” “这样……”季九还是没忍住,别开了视线。她张开双臂,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本来想说我也可以帮忙的。” 电吹风再次工作起来,暖洋洋的气流拂过发梢,季九依然注视着男人的眼睛,在心里重复。 so i love you. i love you, john. 那天之后,季九关于灵的实体化研究又重新提上日程。 反倒是老祖宗提醒她:“到时候那家伙用不上,我也不会客气的哦,这个得先说好了。” “知道你着急。”季九也很无所谓,“你要当小白鼠我是绝不会反对的。” 除此之外,平时有空她还会去围观约翰工作,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也只能看到他跟着号码收集信息。 今天不知道该算运气好还是差,季九经过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男人发了疯似地一边狂奔一边往后看,嘴里不停大喊:“有鬼!有鬼啊!” 光天化日之下,哪个路人会信他。更何况现在这条路上只有季九。 她正在吃冰激淋,眼睁睁看着对方冲到面前又腾不出手来,只好往边上侧了下。紧接着,那人就被从后面一脚踹翻。 约翰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抽空抬起眼皮看了看季九,膝盖顶住男人后背将他压在地上,同时对着他后背画了个图案,那人立马像被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一个手刀下去,这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季九有些震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束缚术?!” 约翰轻描淡写地撇撇嘴角:“最近。”说着,他直起身,视线落在季九手里的那个冰激淋上,“你不觉得冷吗?” 季九连忙狗腿地抱住他胳膊:“冬天吃冰激凌才别有一番风味啊!要来点吗?” 约翰揉揉她头发,语声含笑:“打911,就说有人开枪。” “好的长官!” 季九现在对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拨通电话干脆地说明事件和地点后,又问,“就这么把他放在这里吗?” 约翰耸耸肩,将那个男人掉出来的枪踢到他身下:“他至少要睡半个小时。” “你的工作呢?完成了?” 季九躲在他臂弯里偷偷看他,眼睛闪闪发亮。约翰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将她拉到面前,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下:“嗯。” “哇那太好了!我要去超市,正愁没有苦力呢。” 两人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警车在路边停下。两名警察从车里出来,试图叫醒昏迷中的那个男人,却在他身下发现了□□。 而不远处,还残留着子弹的痕迹。 季九看着警察将那人带上车,回过头道:“哎,晚上吃什么好呢?真是世界三大难题之一。” 约翰挑挑眉:“其他两个是什么?” “早饭吃什么以及午饭吃什么。” 而独一无二的、最大的难题是, 我该如何笑着和你说再见。   ☆、73.Episode. 新年前几天,纽约下了场很大的雪。就像天空被人撕碎,那些雪白的云团纷纷化作小片落入大地,在大街小巷堆出厚厚的积雪层。 季九费了老大劲才在自家门口铲出一条通道,实在没力气再去处理天台上那完整的一层雪。也不知它们何年何月才会融化,原本放烟花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扫完雪季九就出了门。易蓁新年假期要和室友去墨西哥玩,所以两人约了在她走之前吃顿饭算是提前庆祝新年。 碰面地点就在时代广场附近,季九经过时发现跨年晚会的舞台已经搭了起来,但灯光音响都还没到,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架子。 即使这样,仍有不少游客在对着大屏幕拍照合影,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层出不穷。 这时候的纽约冷到呵气成冰,季九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裹了围巾,戴着手套绒线帽依然瑟瑟发抖,一刻也不想在外多呆。 进到咖啡厅里时,易蓁发了条信息过来,说是忙着收拾行李忘了看时间,会迟到十分钟,让她先点东西。 季九从善如流地点了杯咖啡暖手,坐在窗边望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对面那一排商店都在打折,橱窗玻璃上贴着大大的红色的sale字样。人流与车流不断交织、分离,喧嚣入耳,整条街上都是即将迈入新年的狂热。 约翰今天没有工作,为了让他多休息,季九也没有喊他出门。 他现在似乎仍在家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季九无所事事地翻看相册,忽然就看到了万圣夜那晚拍到的照片。两人的脸夹在几张日常街景中,又是黑色的背景,所以格外显眼。 她下意识点开来,照片中的自己笑得完全看不见眼睛,还比了个很可笑的剪刀手。而旁边的男人轻挑嘴角,目光淡定沉稳。正对着他们的灯光在男人脸上投下阴影,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 就在这时,对面的座位被拉开,一个女声跟着响起:“哎真是太对不起了,等很久了吧?……咦你在看什么?” 季九抬头,看到易蓁正好奇地打量她,顺势往她手机上瞟了一眼:“谁的照片呢?看得这么认真。” 季九没有回答,直接将屏幕转了过去。易蓁一看,顿时眼睛都亮了:“哇帅大叔啊!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不就在你们理学院门口嘛?而且看起来好亲密……” 季九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拍得怎么样?” “很好啊,你拍照难得笑得这么自然。”易蓁一边打量着照片一边啧啧称叹,“话说……这大叔看你的眼神也太温柔了吧,我都要酥掉了,还有这手!这样放真的没问题吗?”刚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地看向季九,“你家大叔没对这个人怎么样吧?” 季九没有忍住,当即笑出声来。 易蓁十分不理解,还解释道:“笑什么笑什么,不要见色忘义啊!” “他……”季九缓了一会儿,才道,“我家大叔好看吗?” 易蓁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你家?这个?我的上帝!”她一手扶额,不敢置信,“这是灵异照片啊!?” “也不算吧,不过确实是仅此一张。”季九拿回手机,又低头看了看,“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 她的声音轻下去,最后的话甚至像是梦呓。易蓁察出了其中的异样,犹豫片刻,问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正巧这时候她刚点的咖啡上来了,季九等服务员走掉,才勾勾嘴角:“他可能马上要走了。” “什么?!” 突然的大声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易蓁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 季九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道:“人鬼殊途嘛。” 易蓁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真的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 “哈哈哈这事之后再说吧。” 事到如今季九已经不会为此动摇了。她知道该做什么,并且如何去做。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珍惜的。 曾经拜托机器寻找斯特拉克的事如今终于有了点线索,她想在约翰离开前搞定这事,因此还特意买了副新的蓝牙耳机,平时塞在耳朵里,偶尔能够联系上机器。 12月31日这一天,易蓁早就飞往墨西哥享受阳光,季九则和约翰一起准备去时代广场迎接新年。 下午四点多,广场和附近区域就已被人潮挤满了,整个城市的人好像都聚集在此,将曼哈顿变为一片狂欢的海洋。 天色渐渐变暗,城市的灯光渐渐浮起。到六点完全天黑时,一只七彩的水晶球从广场中徐徐升起,直到最高处。伴随着人群的欢呼,狂欢正式开场。 舞台上灯光大亮,开场歌曲一响起,底下立刻就沸腾了。歌手们一个接一个上场,其中不乏明星大腕,歌声源源不断地从扩音器中传向城市每一条大街小巷。 季九离得远,看不到舞台,周围人又太多,她虽然不怕走散,却还是牢牢抓着约翰的手,崩紧了神经。 约翰垂头看着她被冻红的脸颊,用空着的那只手给她拉好围巾,又压紧绒线帽,似乎有些不解:“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是吗?” 季九今天穿的是条红裙子,戴红色的棉手套,成套的白围巾和帽子,脚上蹬了双很保暖的短靴。 她个子小,穿得多了便看起来圆滚滚的,但不会让人觉得胖,反而像是童话故事中软绵绵的小精灵,看得人心里发痒。 约翰将手停留在她帽子上很久,忍不住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又怕她冷,好几次手指到了面前又缩了回去。 季九的注意力此时都落在热闹的人群里,并没有发现这点,听到他说话才大声回道:“可总要体验一下新年倒数吧!去年没来太可惜了,我觉得还挺有气氛的!” 闻言,约翰忽然撇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可不想你被随便的什么人吻到。” “啊?”季九没听清,只好反问,“你刚说了什么?吻?” 约翰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道:“我们可以找个更好的地方倒计时。” “哪里?” 话还没说完,季九忽然发现手机震了,只好停下这个话题,从挎包里翻出电话:“斯塔克先生?” “嘿!”刚一开口,对方就可疑地沉默了一下,“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季九如实答道:“我在时代广场!” “哦我的天,年轻人就不能更有点创意吗?”钢铁侠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随即就听他斩钉截铁道,“已经让皮特罗去接你了。” 季九:“啊啊啊???” 通话刚结束,皮特罗果然出现在人群中。他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将目光锁定在约翰身上:“嘿!我就说感受到你的气息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基,季九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将男生瞪得一头雾水:“你怎么了?”说着,他就注意到了季九那只被约翰握住的手。 “哦——”皮特罗露出促狭的微笑,飘到两人面前问道,“我是不是多余了?” “是!” “恐怕是的。” “喂你们不用这么直接吧?!” 要从广场的人群中离开是件非常艰难的事,不过多亏了皮特罗探路,季九总算找到了最近的通道挤出了广场。 逆着人潮来到复仇者大楼,所有人都在顶上的宴会厅里。360度全落地窗的玻璃房内温暖如春,不远处就是灯火通明的时代广场,那只璀璨彩球灯正高悬于广场上方,等待着新年钟声的敲响。 托尼·斯塔克靠在吧台边朝季九挥手:“来点红酒吗?还是香槟?你身边的男士呢?” 季九有些惊讶:“你能看到约翰?” “毕竟是新年。”美国队长从沙发那边走过来,“大家也都想和皮特罗一起庆祝。”然后他对着约翰点了点头,“上次多谢。” 原来是都用了显像符。 季九应了声,向窗边的娜塔莎和班纳博士打了个招呼,接过斯塔克递来的香槟。约翰也顺势拿了杯红酒。 城市中不知何处窜起一束焰火,旺达正贴着玻璃眺望远方,皮特罗低头和她说话,惹得她频频发笑,而她身边还站了个季九没怎么见过的男人。 夜空中不断有烟花绽放,时间却仿佛在这房中慢下脚步,冬季的寒冷褪去,人群的喧嚣远离,一切都变得沉默又缓慢。 不知不觉中,灯光熄灭了,黑暗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广场上那只彩球变得更加清晰。 沸腾的倒计时喊声响起。 10,9,8,7, 6, 彩球开始下降。 5, 季九将视线落在约翰脸上。 4, 冷淡的女声在耳中响起。 3, 她说,找到他了。 2, 约翰偏头看向季九。 1, 他询问似地挑了下眉。 0。 水晶球落下,高楼上飞出五彩的纸片,彩色暴风雪纷纷扬扬撒向人群。 季九踮起脚,轻轻吻住约翰的嘴唇。停顿了一秒,她才拉开距离,仰头笑道:“新年快乐,据说这时候可以亲吻离自己最近的人。” 约翰注视着她,声音又低又沉:“我以为你不知道。” 季九笑而不语。 灯光在这时重新亮起,两人转身时正看到皮特罗十分可疑地咳了一声,而旺达也红着脸飞快地从他们身上移开视线。 美国队长一脸不解地向两兄妹询问:“你们怎么了?” 旺达尴尬地道:“没什么,我们很好。” 斯塔克当即笑了一声,了然地看向季九。 然而季九脸上并没有露出往常那样的羞赧,她突然上前一步,冲众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女生敲了敲耳机,声音清脆:“各位,新年的第一个消息——我知道斯特拉克在哪了。”   ☆、74.Episode. 机器给出的是一个坐标,地图显示位于纽约近郊山中某处,与大熊山隔江相望。 当晚,托尼·斯塔克就对地点进行了确认,在经过重重对比分析之后,他们从原本只有树木的卫星图中发现了一座地下建筑。 若是数据没有异常,那幢建筑足足占据了山体本身的一半,且完全贴合山势而建,又有防探测装置,因而长久以来竟一直没有被发现。 他们目前无法拿到建筑内部的情报,只是光从推断内容来看,里面想必是纵横交错,宛如迷宫。 当然,只有这些是无法行动的。除了建筑的平面、剖面和敌方人员配置等基础信息外,他们还需要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这一项工作便花费了十日。 季九作为编外人员并没有全程参与讨论,但这十天里她也没有闲下来。 因为数据传输的限制,机器每天只能发送一张建筑内部图像到她手上,有时候是平面图,有时候是剖面图,有时候又是轴测图,收到后她再立刻发给斯塔克进行分析整合。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他们这边加快了行动速度,近来纽约的气氛也有些怪异。 新年之后,在大街上游荡的鬼魂突然多了起来,虽然比不上万圣夜当时,但到底和以往不太一样。季九为此特意在假期里去了趟学校,找厕所的劳拉打听。 劳拉坐在洗手台上,皱着眉同样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学校里没什么异常,所以我也不清楚你说的是怎么回事。也许可以找看门的汤姆大叔问问,他对外面知道的可多了!” 据说,那位汤姆大叔甚至比劳拉留在人世的时间还要久,只是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又不在白天外出,所以季九至今为止一次都没碰到过他。 没有办法,她只好麻烦约翰去打听,与此同时还要赶去给肖帮忙。 肖这次的号码是一名大学女生,和季九年龄相仿。今晚似乎有一个团体竞技活动要举行,她正在网上招募同伴,需要两名女性队员。 作为接近目标的绝佳机会,肖得到了其中一个名额,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顺带让季九填补了剩下的空缺。 不过季九发誓,这一定不是肖自己的主意。 到了所谓的会场,季九才发现那竟然是家大型游乐厅。今晚整家店都被包了下来进行比赛,门内门外除了参赛者外还有不少观众。 季九在大门边见到了肖,以及她们的号码。 对方是个看起来相当文静的女生,白皮肤棕眼睛,脸颊上有几颗小雀斑,似乎并不习惯人群,正对着喧闹的大厅皱眉。 见人到齐,她立马直截了当地解释道:“我是珍妮,就像之前说的,我只是为了凑齐人数,不需要你们比赛。当然奖金依然会有你们的份。” 肖立即点头表示明白,季九也跟着应了声。 三人正式进入游戏厅内。 当珍妮踏进会场,季九明显感受到了从不同方向传来的视线,有好奇,有不屑,也有崇拜,看来她在这个圈子中应该挺有名气的。 肖走在珍妮后方,已飞快地将人群环视一圈,季九跟上去,小声问道:“介不介意讲讲你的怀疑对象?” “现在还不清楚。”肖目不斜视,还能在别的选手过来打招呼时扯着嘴角回以微笑,“但愿不是在这该死的会场里。” 季九不得不赞同地点了点头。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这次的规则是每个小组在这家游乐厅现有的项目中任选三种,得分最高的组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 珍妮一上场就选择了太鼓达人最高难度,乐曲声响起,她手持双棍飞快地在鼓面上敲击起来,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季九目瞪口呆,不等反应过来,屏幕上已显示出最后得分——竟然是满分! 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叹:“不愧是珍妮!这可是她最拿手的!” 也有人表示:“但她选的都是自己拿手的项目,这不是作弊吗?” 质疑当即又被反驳:“规则也没说三个人必须都得上场,只要求三人团队参加。珍妮的三人团队由她一人完成项目也没有问题。” “那奖金岂不是……” “珍妮可不在乎那些钱,她上次差点被抢走第一的名号,这次肯定是来报仇的!” 所以说八卦真是了解一个人的最佳途径,季九听完周围人的谈话后,也就对今晚的局面明白得差不多了。 她作为人肉背景板,估计是没什么事的。 比赛进行到将近午夜,大部分项目都已经结束了,最后还剩下珍妮和一个高个子男生的高速投篮项目。 据八卦观众说,这本不是珍妮最擅长的游戏之一,但之前她就在投篮上输给了这个男生,想必是要在这次报回一箭之仇。 珍妮也确实表现得十分认真,中场休息时只是一个人沉默地喝水,不和任何人说话,显然是在集中注意力。 那男生却特意走过来和她们打招呼,还挑衅地对珍妮道:“嘿,之前干得不错,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珍妮并不搭理他,转过身往洗手间走去。肖也立马跟上。 季九留在原地等她们,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出来。眼看着比赛又要开始了,连那个高个子男生都过来问:“你的队友呢?” 季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也往后边跑去。 走廊上安静得出奇,甚至听不见外场的沸腾人声。她一路小跑,正准备拐进洗手间所在的那条通道,却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黑衣人撞开厕所大门冲了出来。 他们沉默无声,动作也很迅速,而珍妮正被其中两人架在当中。 季九只来得及停下脚步,就在她往墙边靠的时候,那些人也发现了她。为首的人使了个颜色,一名空着手的男人立即快步向季九走来。 季九转身就往后逃,可她只转过了拐角,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她仰头看了那人一眼,右手飞快拍在他手上:“静止。” 男人当即停止了动作,像石像般愕然地瞪着眼。 季九从他手里挪出来,又把他推到墙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靠到转角处探听动静。 那群人似乎正在往外走,就在这时,厕所门又一次被大力撞开,枪声随即响了起来。 男人们的脚步声慌乱起来,有人喊道:“快走!” 后备通道的门被打开了,季九探头看了眼,看到肖举着枪追了出去。她整个脑袋都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水淋过。 季九不放心,只好也跟上去。游戏厅后面是一条十分狭小的巷子,并且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是从路口一闪而过的车灯。 黑暗中只有枪声格外明显,火花不时在墙上绽放,隐约能看到几条人影在小巷中边战边退。 季九也不敢靠得太近,敲了敲耳机:“到大路最近的途径?” “这就是。”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大叫一声:“肖,让一下!” 双手同时画符,最后以灵力推动。 仿佛有一面墙壁被推了出去,肖刚刚侧身,那面墙便从她身边滑过,撞上了那群黑衣人。 墙壁受阻而倒,直接往下压去。最后面的两人被撞倒,而带着珍妮的两人却在快被压住时逃了出去。 肖立马举枪射击,两发搞定。 “好吧,”她望着眼前的狼藉,忽然扭头看了眼季九,“做得好。”说完便踏过倒地的男人们将珍妮扶了起来。 珍妮在回到室内后才迷迷糊糊转醒,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绑架她。 肖却答非所问地说了句:“之前来搭话的高个子小伙是不是有个很有钱的女朋友?” “对,这次的活动就是她赞助……”珍妮这才反应过来,“是她?” 季九也恍然大悟:“她当然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赢。” 震惊之余,珍妮又恢复了冷静:“那是不可能的。”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重新回到比赛会场。 最后一场投篮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这算得上是季九看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比赛。珍妮和高个子的比分始终咬得很近,最后甚至要通过附加赛来决出胜负。 珍妮获胜了,看到这里,季九才跟着肖走出游戏厅。 高个子男生似乎也没有为此沮丧生气,反而还要为珍妮庆祝,却被珍妮冷淡地拒绝:“我该回家了。” 季九回头又看一眼,问道:“这样就搞定了吗?” “不,不过我会处理。”肖给□□装上新的弹匣,潇洒地走向路口,顺便朝她摆摆手,“你可以回去了。” 季九“哦”了一声,看着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回头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约翰?” “刚刚。”男人也在望着路口,闻言收回视线勾了下嘴角,“我找到汤姆了。” 季九立马竖起了耳朵:“问到有用信息了吗?” 约翰应了声,只是说:“我们得加快脚步了,九。” 季九眨了眨眼:“所以,的确和斯特拉克有关?” 约翰没有回答,季九算他默认了,开玩笑般道,“我知道啦。不过你可千万别在这事解决之前就达成心愿离开呀,那样还是挺麻烦的。” 男人向下抿了抿嘴角,仿佛叹息又如同无奈,最后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 “不会的,九。” 他的声音像拂过心头的羽毛,季九觉得胸腔里又漏了一拍。她闭上眼,抬起的双手垂下来,脸上却扬起微笑:“嗯,谢谢。”   ☆、75.Episode. 在将所有信息传送给托尼·斯塔克的第二天,季九就收到了集合联络。 复仇者联盟准备行动了。 此时的纽约仍旧银装素裹,沉浸在刚刚到来的新年气氛中。城市的热闹更显得山区寂静冷清,整座山上除了光秃秃的树枝就只剩下皑皑白雪,举目望去连只小动物的脚印都看不见。 若没有事先得到的情报,真的很难想象他们脚下正盘踞着一座惊人的要塞。 这整座建筑的可用部分大致从半山腰开始,往上每一层都有出入口。机器给出的平剖面都很详细,甚至可以据此分析出基本的敌方人员配置情况。 不出所料,半山腰的主入口果然有人把守。 也许是为了不引起注意,这里派出的都是灵魂状态的看守。他们也没有装备武器,只是单纯地在一定范围内来来回回。季九仔细地从远处打量,发现那些鬼一个个目光呆滞动作也很机械,就和最近在纽约城中飘荡的灵魂一样,看来不像是有自我意识。 斯特拉克现在已经能够控制灵魂了吗? 不等她想明白,绿色的大块头从雪堆中一跃而起,手臂一挥就将看守们打飞了。 季九目瞪口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偷偷潜入?” 托尼·斯塔克表示,这才是他们的风格。 很快,外部的看守们纷纷聚集过来,浩克被他们包围其中,只能看到绿色的手臂不停挥舞。那些灵不断地被抛飞,可掉进雪地里后立马又会爬起,不知疲倦地向入侵者们发动攻击。 皮特罗作为和他们一样的灵,成为最先一波攻击目标。美国队长用盾挡下一只鬼并将他击飞之后不胜其扰地道:“他们都打不死吗?” 斯塔克不得不提醒他:“他们已经死了,队长!” 原本平静的雪地一时间硝烟四起。季九握紧了铜钱串准备帮忙,却怎么都看不到皮特罗在哪儿,只好大声提醒他:“你先躲开点!” 皮特罗一下子出现在她身边:“像这里?” “再远点!”季九皱着眉躲开一只挥来的鬼爪,已拆下两枚铜钱分别捏在两手中。 皮特罗很快跑得不见踪影,她立即将两枚铜钱相撞,并用力地相互摩擦。一股人耳难以捕捉的气流猛地以她为圆心扩散,传入鬼的耳中却变成尖锐的嗡鸣,不过几秒时间内,他们一个个倒在地上,捂着耳朵痛苦地□□起来。 皮特罗好一会儿才跑回来,心惊胆战地看她:“这声音也太难听了!” 其他人停下动作望了他们一眼,倒是斯塔克冲季九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这种超出常识的能力也亏他能这么面不改色地接受。 季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我们需要进去。”钢铁侠环视四周,忽然飞身而起,“我来处理这个防护罩。” 他刚说完飞上高处,不知从哪又涌出了一队机械士兵。他们拥有钢铁的身躯,却会像人一样凭意志行动,并且动作灵活。 季九俯身避过迎面而来的一拳,紧接着,一道疾风自头顶上方掠过,那个机械士兵忽然应声而倒。 她下意识偏头去看,约翰正收回手,冲她挑了挑眉:“还好吗?” “嗯,没事。”季九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来,“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机械人身上也附了灵?” 约翰淡定地点头:“这正是我想说的。”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AR向后一挥,准确击倒一名准备偷袭的机械士兵。 他又往周围打量了一番,继续道:“也有普通的机甲。” “斯特拉克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灵。”季九深感头痛,一边看着高处斯塔克的行动,一边挥出数道往生符。 黄色的符纸一碰到那些机甲就自动贴了上去,哀恸的哭声从钢铁之中传来,紧接着,点点绿光飘散,那些机甲顿时如同失去了动力源,慢慢停下动作。 季九如法炮制又解决了一波,可马上又会有更多的涌出来。 在这里消耗战力显然是不明智的,她听见娜塔莎正在通讯中询问斯塔克:“可以了吗?” “这就搞定。” 话音刚落,地表的氛围好像有了丝变化,但季九说不上来变化在哪儿,只听美国队长朝众人示意:“这边走!” 他面前露出一个原本被石块覆盖的通道,里面黑黝黝的,只有一条阶梯横在眼前,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 美国队长率先踩着阶梯下去,浩克直接从洞口跳入,娜塔莎紧随其后,接着是旺达和皮特罗。季九下去的时候钢铁侠从背后飞上来,还冲她打了个招呼:“哇哦,注意脚下,小姐。” 阶梯长得如同没有尽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季九才终于感觉自己踏上了平地。阴暗昏黄的灯光映照出眼前的景象,又是一条走道,两侧是密不透风的石墙,一直向前延伸至灯光无法照亮的地方。 他们继续前进,这段路平静到不可思议,如果顺利的话,转过前面的拐角就将直接进入这栋建筑核心的大厅。 不过他们显然已经被发现,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遇到怎样的敌人。 就在这时,地面陡然震动起来,季九当即扶住墙面,却不料她所在的地面竟渐渐向上攀升。走在前面的娜塔莎立刻回头伸出手,喊道:“抓住我!” 季九俯身去抓,然而一面铁壁突然自地面裂缝处升起,硬是将她和娜塔莎隔在了两头。 “九!” 不等娜塔莎采取下一步行动,季九就已看不到她了。视线变暗,地面依然震动着上升,等一切重新恢复平静,她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条明显更干净也更宽敞的走廊上。 季九第一反应是先靠到墙边观察周围情况,两侧都没有人出现,这个区域似乎相当冷清,简直与刚才的走道处于两个世界。 通讯倒是还能使用,耳边很快传来娜塔莎的声音:“能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季九贴着走廊往转角走,一边回她:“不是很清楚,倒是有很多像是实验室的房间。” “无论如何,注意安全。”对方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一句,“如果找到斯特拉克立刻发送坐标过来。” 季九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耳边再一次安静下来,她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做了个短暂的心理建设,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进。 这条走廊两侧有好几扇门,她试着拉了拉,都锁着,但是上方的玻璃窗内透出灯光来。季九踮起脚偷偷看了眼,里面没有人,惨白的灯光照着几只一人高的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了海水一样的液体。 约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也跟着她往里看了眼,沉声道:“看来我们找到他进行实验的地方了。” 可究竟是怎样的实验呢? 从刚才那些机械士兵的情况来看,斯特拉克显然已经将鬼魂附身这项“技术”运用在量产他的军队上了。 这里就是他制造那些军队的地方吗? 还是得到里面看看才能知道。 季九抬头看向约翰:“你能进去吗?” 约翰点了下头,透明的身体自门板上穿过,然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季九连忙闪身进入,再将门重新锁好。 这间实验室比从外面看到的更大,进门两边各有一张很长很宽的实验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仪器、数据、记录本等等。 正对着桌子的是一排玻璃罐子,沿墙依次排列,足足有十只。最中央像是一个调节装置,分别与两侧的玻璃罐通过导管相连,此时电子显示屏上正跳动着待机的字符。 季九转了一圈,回头时发现约翰站在实验桌前全神贯注地翻看那些记录。她也跟过去看,里面大部分都是数据,很难理解到底说了些什么,约翰正将一张草图放到桌上,她瞥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抓过。 “发现什么了?”约翰疑惑地看向季九,她皱着眉将那张图翻来覆去地打量,半信半疑道:“这图的意思是,那些罐子里的溶液能够让灵魂重新适应身体吗?”说着又摇摇头,“这样不对啊,灵魂和身体本该是一对一契合的,强行进行连接就像是把东西硬塞进不合适的容器中,两者绝对都会发生变化。” 身体的变化姑且不论,灵魂一旦改变,之后是无法再投胎转世去的。这将是一条单行道,或者永生永世留在人间,或者灰飞烟灭再无未来。 实验室里大概是没有开暖气,没一会儿就变得很冷。季九有些受不了,干脆将那些资料统统塞进包里,同时打算联系斯塔克说明这里的情况。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一开始并不那么真切,直到它们停在这间房门外,锁眼转动,门扇开启,那双脚踏了进来。 季九迅速躲到罐子后面——这是室内唯一有遮蔽的地方了,但对方偏偏也走到了她隔壁的罐子前,搬了把梯子上去,打开最上方的盖子,先放了什么药剂,接着又测量了温度。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他冲着门外说了句:“这边结束了,戴夫。你可以进来了。” 季九浑身一僵,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戴夫?是她知道的那个戴夫吗? 脚步声靠近了,同时还伴随着冰冷刺骨的气息。那名实验员似乎很受不了,爬下梯子后退出老远,季九艰难地抬头观察,一名赤身裸|体的男人正背对着她从罐子最上方浸入那海水一般的浅蓝色液体中。 他的皮肤像橡胶一样一层层剥落,有一些飘起在溶液中,有一些又贴回身体上,看起来诡异得吓人。 实验员在门口说道:“老样子十五分钟,我稍后过来。” 戴夫无声地点点头。 季九算是松了口气。 实验室的大门重新关上,戴夫也进入了休息状态。季九又等待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地从玻璃罐后溜出来。 戴夫大概是因为难受而始终闭着眼,丝毫没有察觉。 季九仍然不敢放松,屏住呼吸一路退到门口,终于马上就能摸到门把时,房门突然又被人推开:“我忘记……” 是刚才那个实验员! 他瞪大了眼看着季九,震惊道:“你是什么人?” 靠啊! 戴夫的眼睛猛然睁大,在看清季九的一瞬间,他也是一愣,随即撞开玻璃罐子飞身而出,抓起一边的披风裹在身上。 他的脸完全被帽檐遮住,就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灵媒小姐。”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季九明白了灵魂的变化还能如何表现。 戴夫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76.Episode. 季九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踹开了挡在门口的实验员,转身就往外跑。 刚到走廊上,背后的双扇门就被一股大力打飞,密密麻麻的冰凌伴随着刺骨寒意涌向后背,她猛地刹住脚步同时一个矮身,那些冰凌顿时擦着头顶刺入了身前的走廊地板上。 “灵媒小姐。”戴夫站靠在实验室门口,裹紧了披风,说话似乎有些吃力,“为什么要逃呢?你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季九皱着眉扯了下嘴角:“我可以帮你,但并不是来帮助斯特拉克的。” 对方看了她一眼,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像两只黑洞:“帮我?”他摇摇头,低声笑道,“不不,我现在已经是英雄了,我拥有超能力了。” “有超能力的不一定就是超级英雄吧。”季九不赞同道,“他们之所以被称为英雄,是因为他们帮助他人。” 戴夫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激动地抬起头来:“我也在帮助他人!我在帮助像我这样的人啊!”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兜帽从他头顶滑落,露出了底下可怖的面孔,他的皮肤就像老化橡胶一样剥落,甚至已能看到里面惨白的骨骼。 季九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双眉皱得更紧:“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而且……这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对不对?” “斯特拉克先生帮我找到了新的身体。”戴夫重新拉上兜帽,好像黑暗才能让自己安心。他喘了口气,直起身朝季九走去,“如你所见,已经死去的身体终究是会腐烂的。既然你是来帮我的,那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不等季九答话,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扑了上来。季九被人从后一拉,整个人都向后踉跄着退去。 戴夫的手指从她的小臂上擦过,厚实的衣服被抓破,手臂上顿时多出几道抓痕,细小的血珠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约翰反手拉住季九,同时往她身前一站,警惕地将枪口对准戴夫。他没有说话,反而显得气氛更加凝重,空气好像都被他身上的冷冽凝固了。 季九捂住伤口,用空着的手扶着他手臂,小声道:“我没事。” 男人略一颔首,仍然没有将目光从戴夫身上移开。 戴夫将沾了血的五指放在嘴边一舔,声音里带着疑惑:“斯特拉克先生说灵媒的血可能会对我有用,是因为太少了吗?完全没感觉。” “血就是血,只是生物体内循环系统中的不透明液体,又不是灵丹妙药。”季九抿住嘴唇,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思考着脱身的办法,“你必须从那身体里出来,不然将再也无□□回转世了。” 戴夫摇头:“轮回转世能有什么用?” 季九沉默了一下:“让你获得新的人生。”说这话时,她下意识看了眼约翰,男人依然注视着戴夫,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就连浅色的眼睛里也不见任何波澜。她垂下眼,复又抬起,声音有点颤抖,“你已经死了,戴夫。只有离开这个人世,你才能重新开始。” 说实话,她其实根本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她明明知道不应该挽留,却至今仍感恩于约翰的存在。不管理由是什么,让灵魂实体化说到底都是违反自然规则的事。 全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她忍不住捏紧拳头,艰难地继续:“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一直让你不得不牵挂?” 她突然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谁,也许是戴夫,也许是约翰,甚至也许是在问自己。 季九愣了一下,手掌冷不防被人握住。她诧异地抬起头,约翰并没有看她,但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 戴夫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的心愿一直都没有完成。当时的我失去了记忆,才会让你帮我找凶手,其实根本没有凶手。” 季九将目光移向他,他一手扶着墙面,指甲慢慢地嵌入墙中,“我是为了成为英雄才会死的,我的心愿始终是成为英雄。” “那么,等到成为英雄你就会离开了吗?” 戴夫没有回答,季九看着他,忽然笑道,“不,不会的。你甚至无法离开这具身体,只能等待它腐烂,最终成为孤魂野鬼。而更残忍的是,你是无法成为英雄的,因为你考虑的一直不是帮助他人,而是帮助自己。” “不!你胡说!” 戴夫暴跳如雷,猛地抬起了右手。空气在他手中凝固成冰雪,冰雪越聚越多,形成一只坚硬的雪球。 他毫不留情地将雪球扔出,愤怒地大叫:“我在帮助他人!我一直都在!” 约翰立即抱起季九跃入最近的转角,雪球撞在地上,迸射出细小尖锐的冰针。季九反手甩出守符,结界张开,那些冰针顿时噼里啪啦地打在屏障上,有些又反射回去撞上墙面,在墙上打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洞。 “灵媒小姐,不要躲了。我会把你带给斯特拉克先生,他一定能找到帮助我的办法。” 话音刚落,就有更多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走廊上温度低到吓人,几乎呵气成冰。白茫茫的冰雾自眼前弥漫,除了近在咫尺的约翰,季九什么也看不到,却清楚敌人越来越多了。 她抬头看了眼灯管,忽然敲了敲耳机:“你能看到我吗?” 几乎没有停顿,冷静的女声在耳中说道:“是的,我进来了。” “好,把灯关了。”季九深吸了口气,“告诉我和其他人汇合的最短路线。” 手腕轻抖,铜钱串便落入掌心。她轻轻捏紧,手中用力,细长的锁链延伸展开,悄无声息地垂落在地。 “前进,然后左转。” 季九转过身,一面后退一面挥舞锁链。链条打中了坚硬的东西,对面的黑影轰然倒地,竟然是一台机械士兵。 约翰跟在她身边,同样不停地用AR射击,阻隔了更多敌人的包围。 锁链前端光芒一闪,忽然化作长镰,刀刃席卷迎面而来的机械士兵,将它们从腰部一分为二。 少女的声音很嫌弃:“又硬又脆,手感不好。” 季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按照机器给出的路径迅速左转。 “再向右。” 右转后接着前进,之后有一道向下的楼梯。季九继续往下走,气温忽然升高,刚才冰冷的空气一下子被逼到了身后。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连着一条的天桥,这里看起来像是设备层,无数管道交错相连,有的自天桥上方通过,有的又从下边横穿,在昏暗的地底描绘出一副地宫般惊人的画面。 季九沿着天桥左转右拐,突然,冷意再次袭来,她条件反射地甩出结界,重物击打在障壁上,攻势停下的瞬间结界却也应声而裂。 约翰迅速上前,一把抱住她跃到下面的天桥上,几乎同时,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上多了根又粗又长的冰柱。 戴夫从天桥另一端走来,披风包裹下的黑色身影宛如鬼魅:“你逃不走的,我比你更熟悉这里,怎么都能找到你。” 这可不一定。 但季九没有说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戴夫手里攥了个雪球,居高临下地道:“我的耐心也到极限了,灵媒小姐。如果你不投降,我只能杀了你,把你的身体带回去。”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冰冷又平静,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最初那胆小又容易受惊的宅男模样。除了能被世人看见的外貌,他现在连内心都不再是自己了。 季九没来由地难过:“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跟斯特拉克合作。” “我明白了。”戴夫一手扶着栏杆,一手高高抬起。他的身形有些摇晃,挥手的动作却干脆利落。无数冰凌在他身边成型,迅猛地飞向季九。 脚下的桥面在冰凌轰炸下不断塌陷,季九一把甩出锁链勾住上面那座天桥的栏杆,顺势荡起,借力又翻了回去。 刚一落地,她就猛冲上前,一拳打在戴夫脸上。戴夫猝不及防地后退两步,突然摔倒在地。 他看起来已经非常疲惫,双手撑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季九喘着气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却冷不防被抓住了裤脚。 “救救我……” 青年的声音虚弱又轻微,很快就被管道间发出的轰鸣声掩盖。季九忍不住回头,见他痛苦地蜷起身体,挣扎着爬到她脚边道:“我不想死……救救我,灵媒小姐。” 兜帽脱落,他这时的脸比先前还要可怕。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他的皮肤似是彻底腐烂,连皮带肉地掉下来。 季九被这景象吓到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约翰突然伸手将她拽离,与此同时,冰层自戴夫心脏的位置钻出,一下子蔓延到躯干,很快就覆盖了四肢。原本抓着季九裤脚的手指就保持着那个动作再也不动,他全身上下只剩脑袋还露在外面,但紧接着,也被冰层包裹。 戴夫瞬间成了一座冰雕,却仍在冰中睁大了眼注视着季九,仿佛还有话没能说完。 季九呆怔在原地,耳边还残留着青年刚才的话语:“救救我……”短短一句话,在层叠的管道中回响,久久无法散去。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后背撞到了约翰,男人扶住她肩膀,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季九疲倦地捂住眼睛,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她心里很乱,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救不了他。” 在戴夫决定跟随斯特拉克的那一刻起,她就救不了他了。 并不是所有道路都能通往正确的终点,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英雄。他们必须承认自己的弱小,承认自己的自私,承认自己没能胸怀大义,所以无法拯救他人。 而也只有在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后,才能找到真正该去的地方。英雄们也并非一出生就是英雄。 季九放下手,仰头看向约翰。他略垂着头,轻轻抱了她一下:“我们得走了。” “好。” 季九应了声,掏出一枚空白符纸贴到戴夫胸口,咬破指尖后飞快画下一个图案。最后一笔结束的瞬间,符纸燃烧起来,火焰迅速吞噬了戴夫的身体。 无论如何,斯特拉克的做法绝对是错误的。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必须阻止他。 在造成更多的伤害之前,阻止他。 火光猎猎,空气也变得炎热。季九转身往出口跑去,跑了一段还是忍不住回头,光影交杂间隐约可见绿光浮现,但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愿你终得平静。   ☆、第77章 Episode. 在机器的指示下,季九他们终于通过设备层,来到了更像是工作室的集中区域。 这一路上没有再遇到敌人,但其他人那里似乎陆续遭遇了战斗,斯塔克跟她通话时的背景音就是凌乱的撞击声和倒地声。 “嘿,季,告诉我你没事。” “啊!嗯,我很好。”季九一边前进一边回道,“我正要过去和你们汇合。” 斯塔克隐约松了口气,接道:“很高兴听到这个,事实上确实遇到了点麻烦。” “麻烦?”季九停住脚步,仔细问道,“具体是指?” 对方停顿片刻:“斯特拉克藏了起来,也许你能找到他。” 季九思考了一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哦那不重要。”听声音,钢铁侠大概刚刚给了谁一拳,“他从原来的身体里逃出去了。” ……所以才会特意让她去找啊。 季九总算明白过来,连忙应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看来斯特拉克和戴夫的情况又有不同,戴夫被困在那具不属于他的身体里,直到**腐烂也无法逃脱,但斯特拉克却能凭借自身意志选择离开,估计他还没有将实验做到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如果让斯特拉克从这里出去就麻烦了。 季九加快了脚步,她需要一个精准有效的方式去找到他。 把这座建筑封锁起来是不可能的,一个个角落地找也不实际,那就只能引他出来了。 季九当即折转方向上楼。 她记得这里除了实验室外的核心区域就在上面几层,肯定还有珍贵的资料留在那里。当知道她和资料位于同一个地方后,斯特拉克会不会出现呢? 楼上的布局比之实验室区域更加宽敞,就像学校图书馆,一个个小资料室间没有固定的走廊,彼此直接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资料总库。 工作人员大概是都逃出去了,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多桌子上都散乱堆放着书籍和纸张,季九一张一张桌子看过去,顺手将觉得有用的资料都塞进包里。 约翰守在出入口以防有人突然闯入,见他不在,铜钱串动了一下,开口道:“你要用他们的研究成果吗?” 季九没想到她会在这时说话,不由看了看约翰的位置,才小声回答:“只是以防万一,也许里面有能帮得上忙的部分呢?至少错误的地方也能当作前车之鉴。” 老祖宗沉吟:“但愿。不过再怎么说刚才那家伙的下场也太恶心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季九顿了顿,干脆停下动作,“可就算是自己的身体,死了还是死了吧?说到底复活这种事……” 老祖宗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一个灵媒竟然还在意这些?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不正常了。反正我是不会像你这样纠结的,及时行乐才是上策。” 季九:“……我看出来了。”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这位祖宗活得真是潇洒不羁,但她做不到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这大概就是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当然了,她也没有老祖宗那么大的本事。 季九又移动到下一个资料室,就在这时约翰突然回来了,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小心。” 小心什么? 问题还没问出口,她就听见了脚步声——那人像是在躲避什么,动作显得有些凌乱,但是刻意控制了落地时的音量,走得近了才变得明显起来。 约翰没有直接将对方打倒,那是不是说明那人不是斯特拉克的? 季九疑惑地躲到墙角,再次去看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已进入视野。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最多不过十几岁,看上去有些眼熟。 约翰低声说了句:“是本,那个少年黑客。” 季九:“!???” 结果他还是被斯特拉克抓到这里来了吗? 少年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踉跄着往深处躲。就在经过季九面前时,他下意识偏头看了眼,顿时吓得叫出声来:“你!你是什么人!” 季九没有立即答话,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你不认识我?” 本脸色微变,立即正色道:“我也不可能认识这个基地里的每一个人。” 对话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将目光落在约翰身上,即使经过也马上穿了过去。也就是说,他看不到约翰。 季九和约翰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弯下腰平视着少年的眼睛,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是这里的人,但我可以救你出去,你信吗?” 本猛地睁大了眼,左看右看,忽然抓住她衣袖将她拉到最里面的书架旁:“你和复仇者联盟是一起的?” 季九不答反问:“你知道他们来了?那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他们还在楼上,但各处通道都被封锁了我不能乱走。而且这个基地的有些部位能够自由移动,不小心触发也会把你带去未知的地方,那样风险更大。”大概是觉得季九能够信任,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我知道这里有条密道可以直接出去。” 他们说了这么多话了,季九一点也没看出这少年被附身的痕迹,不由松了口气,语调也缓和下来:“出去也会遇到残余的机械士兵,那条密道能上楼吗?” 本想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从我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应该也通往其他地方。但我需要重新计算一下路线。” 说着,他就将笔记本电脑翻开,飞快地操作起来。季九看了一眼,那张平面图倒是和她见过的差不多,不知道机器是不是也知道密道的事。 正想着,本合上电脑,斩钉截铁地说:“我记住路线了。” 他深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地按下书架墙上的机关,正对着他们的书架应声移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本往门内踏了一步,昏黄的灯光顿时从他脚边延伸,勾勒出一条狭长的通道。他回头朝季九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往里走去。 通道中没有安装摄像头,这也就意味着无法得到机器的帮助。季九犹豫了一下,还是随之跟上。 书架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眼前的通道变得更暗了,只能通过地灯看清脚下的路面。 转过弯后有一条直跑楼梯,本默数着数字,直到到达第三条这样的楼梯才开始上行。上面一层依然是迷宫一般的通道,狭长昏暗,让季九恍惚有种正行走于巨人肚子里的错觉。 她忍不住问了声:“这样是不是在绕远路?” “也不算,只是我们要去的房间和刚才的资料室是对角线的位置,怎么算都不近……啊!”本忽然低呼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他连忙蹲下身捡,季九也过去帮忙:“你在找什么?” 本头也不抬,看来确实着急:“是张便条纸,可能太小了,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季九应了声,转过头四处察看,就在这时,身后隐约涌起一股凉意,她立即绷紧了神经,转身道:“本,我们必须离……!” 话音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往旁边闪避,然而在眼睛看清那道冷光时就已经晚了,腰上很快传来痛意,与此同时枪声响起,少年的身影迅速后退,动作敏捷又干脆。 约翰一手握着枪,一手扶住季九,低头看了眼,声音格外低沉:“你受伤了?” 季九也不知道他看清没有,忍着痛楚望向本。少年周身的气氛完全变了,如果刚才只能说是故作老成,现在他彻底给人成年人的感觉,从站姿到眼神,无一不是。 季九定了定神,皱着眉道:“斯特拉克?” 对方没有否认:“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这个变化是何时产生的呢?刚刚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让他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附身到本身上,除非他原本就在。 但如果原本就在,为什么一点气息都没有? 季九很诚实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斯特拉克冷淡地盯着她,嘴角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灵媒小姐,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为何不考虑合作?” “我可不这样认为。”季九一边说着一边捏紧了铜钱串,“当然这样说有点五十步笑百步,毕竟让灵拥有实体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 斯特拉克不赞同地摇头:“每个人都拥有活下去的权利,重获新生也只是新的超能力,这是奇迹的时代。”话音刚落,他忽然从胸口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季九,“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不会杀死你的。” 子弹擦过消|音|器的声响被狭窄的走道扩大,约翰将季九按倒在地,另一只手迅速抬高了枪口展开还击。 斯特拉克显然熟悉地形,当即退后一步躲进了转角。而季九他们还呆在一览无余的走廊上,只能给人当活靶子。 约翰揽住她贴到墙边,季九皱着眉,低声示意:“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虚弱,按在伤口上的那只手也感觉到了更明显的粘稠感。走廊上气温太低,她觉得有点冷,又有点困倦,就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到伤口。 双方的枪声都在继续,不过他们也有优势,斯特拉克现在使用的身体毕竟年轻,比不上成年人的身体素质,约翰趁着子弹减少的间隙果断上前,直接打飞了手|枪,斯特拉克见势不妙,当即从本身体中离开,先一步冲向了季九。 他真正的目标难道是她? 季九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立即用出最大的力气将铜钱串甩了出去。铜钱在半空拉长成锁链,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将斯特拉克的鬼魂牢牢锁住。对方动作一滞,跌落在地,她马上又用结界符将他困在其中,动作一气呵成。 不过伤口立马疼得更加厉害了,季九身子一歪,幸好被约翰及时接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约翰掀开她的衣角,表情紧绷:“你得保持清醒,九。” “我还没问题,总之先联系其他人把这个大麻烦带走。”季九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过我刚才试了一下,里面没有信号,必须得出去才行。” 约翰看着她现在这样子,又皱了下眉:“我可以直接去通知,这样比较快。”顿了顿,他不放心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就那么短的时间,看住斯特拉克我还是能做到的。”季九笑着抬起手,还比了个ok的手势。 约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身时吻了下她的嘴角:“我马上回来。” “好的。”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道上,季九休息了一会儿,实在不想看斯特拉克徒劳挣扎,干脆捂着伤口挪到墙角查看本的情况。 他看上去只是昏迷了,倒是没有外伤,这让她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口鼻,微甜的刺激性气味涌入鼻腔,她甚至没能反抗就失去了意识。 黑暗降临。 等约翰重新回到密道,本正躺在墙角,斯特拉克还被困在结界里,锁链已经不见了。 到处都没有季九的影子。 他心头一凛,陡然抬高了声音:“九?你在哪里?” 走廊上始终静悄悄的,甚至连回音都没得到。只有脚边残留着一滩血迹,说明季九不久之前还在这里。 “九?!”   ☆、第78章 Episode. 季九失踪了。 复仇者联盟在捕获斯特拉克后对整个基地又做了搜索,几乎要将山底都翻上来,仍旧没能找到她。 她在完全没有监控的密道中失去踪迹,就像从来没有到过那里一样彻底。 而更可怕的是,就连约翰也至今都未感受到她的存在。 这种现象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发生:季九已经死亡,或者有特殊装置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不,第一种情况是不可能的。”约翰皱着眉,抬眸瞥了皮特罗一眼,“我能感觉到。” 皮特罗耸耸肩:“那就只剩下第二种情况了,但谁会这么做呢?” “真是个好问题。” 这也正是他们现在去找斯特拉克的原因。 季九失踪的时候只有斯特拉克在现场,并且是清醒的,他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但自从被关进复仇者大楼的特制监狱,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通过一扇极为普通的房门,约翰和皮特罗停在一间被落地玻璃一分为二的房中。里面的光线倒也明亮,斯特拉克正坐在玻璃对面的牢房中闭目养神。 这间牢房四周都是电磁干扰装置,对于他们鬼魂来说,里面的无法出来,外面的也不能进去。 皮特罗指了指,示意道:“你可以问了,但愿他这次能说点什么。” 约翰挑了挑眉,声音低沉:“他会的。”说着,他上前两步站到玻璃前,直接掏出手|枪,上膛、开枪,动作一气呵成。 “砰”“哗——” 玻璃经不住那股冲击,从正当中开了个大洞,碎片哗啦啦掉在地上,而无形的子弹狠狠打在斯特拉克脚边,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看清来人的同时,他微仰了下脖子,单片眼镜上划过一道飞逝的白光。 皮特罗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堆残渣,又看向约翰,语气里也掩饰不住震惊:“嘿,伙计!” 约翰没有搭理他,冲着斯特拉克抬了抬枪口,声音压得很低,但听起来又像是带了点儿笑意,给人一种他很好说话的错觉:“告诉我她在哪里,否则第二发就会打在你身上了。” 斯特拉克好整以暇地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约翰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毫不犹豫地再次扣下扳机。 这一次,子弹直接射入了对方小腿,斯特拉克哀嚎一声跌倒在地:“你!” “我告诉过你了。”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蹲下来,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刚才那个问题,“九在哪里?” “我不知道!”斯特拉克痛苦地抱紧小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没有任何可以告诉你的东西。” “真的?”约翰慢慢地移动枪口,“我也还有其他的办法让你开口,要试试吗?” 斯特拉克警惕地盯着他,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可信度。约翰一点点勾起嘴角,站起身来:“我没有耐心了,所以……” “好吧,好吧。”斯特拉克妥协般摆了摆手,“有人带走了她。但我不认识那家伙。” “不是你的人?”皮特罗诧异地接上话,“那可是你的基地,斯特拉克,还能有别人进去?” 斯特拉克看他一眼,喘着粗气回道:“可他确实进去了,你们为什么不查查地道出口外的监控?” 他的话刚说完,约翰就转身离开了房间。皮特罗急忙追上来,连声问道:“怎么回事?不继续问了吗?” “他已经没法给我更多信息。”约翰一边将枪别回腰上,一边加快脚步,“我再去那里看看。” 事实上,所有的监控他们都查过了。地道的出入口共有两处,能拍到那里的监控在出事时偏偏都调转了方向,只拍到外面白茫茫的雪地。 这当然不会是巧合。 但在短短一分钟之内,那个人如何做到将季九一个大活人从密道中带走而不被发现? 除非是训练有素的专家。 这样的人在纽约能有几个呢? 想到这里,约翰微微眯起眼,浅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 他准备离开时正好碰到复仇者们回来,因为季九的失踪,这栋大楼中的气氛也不怎么轻松,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皮特罗说了刚才的事,钢铁侠听完挥挥手:“只要别把电磁干扰装置给我打坏了,玻璃碎不碎都是一回事。”说着,他抬眼看向正要走的约翰,“我又去那里看过,得到了一点新线索,要听听吗?” 约翰挑了挑眉,冷淡的表情中难得显示出惊讶。 托尼·斯塔克继续道:“山下没有监控,但很巧,有位摄影师当时在取景,拍下了一辆车从雪地中离开的画面。哦不得不说,他的技术很赞。” 一张照片被递到约翰面前,他伸手接过,在那片皑皑白雪中看到了一抹黑色。黑色的轿车,黑色的车窗,在整张白色的照片中宣示着十足的存在感。 “车牌号是?” “照片上看不清楚,不过你要是愿意多留五分钟就能知道了。”斯塔克说着就叫醒了他的AI管家,“星期五,交给你了。” 约翰没有接话,也没有离开。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将目光落在正进行数据处理的屏幕上,然而突如其来的安静使他无法避免地想起一些事情。 想起季九。 他恍惚感觉心脏的位置有些疼痛,就好像那不会再跳动的器官又恢复了生机。 那个人总是给他这样的错觉,像是在她告白的瞬间,又像是在她亲吻他的时候。 而这份错觉在她突然消失不见后,变得从未有过的明显。 季九是在疼痛中清醒过来的。 腰上的疼痛,还伴随着微痒。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隔着睡衣,指尖触碰到了厚实的纱布,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对了,她在抓斯特拉克的时候被刺伤了。 不过他们还是抓到了他,接着约翰去通知其他人,她留在原地看着斯特拉克,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季九猛地跳坐起来,大幅度的动作一下子扯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直抽冷气,但一直迷迷糊糊的神智总算变得清楚。 她正身处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宽敞,从摆设看像是酒店之类的地方,装修简洁大方,打扫得也一尘不染,但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她原本的衣服被换成了睡衣,腰上的伤口明显处理过,已经不再流血了。 她现在的确比刚受伤那会儿感觉好很多,不觉得冷也没有困倦,可这里到底是哪呢?带她来的人又是谁? 季九强压下满心的紧张和疑惑,下床穿了拖鞋四处巡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外间的桌子上放了水瓶和一只玻璃杯,还有一些水果、糕点。 她绕过桌子,走到门边试着拉动房门,如预料中一样被锁上了。一侧墙上倒是有扇窗户,但已经被卷帘封死,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窗边是梳妆柜,台面上没什么东西,抽屉里摆了套基础彩妆,其他地方都是空的。半身镜里照出季九的身影,小个子,穿白色及膝的睡裙,黑色长发凌乱地散到腰间,脸色有些苍白,但不至于吓人。 她摸摸脸颊,发现自己这时候竟然很镇定,还能若无其事地研究脸颊上那颗痘痘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洗手间则靠着另一侧的墙,里面同样干干净净,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连厕纸都是没拆封的。 季九在房中绕了几圈后有点口渴,只好坐到桌边给自己剥了只橘子。 水里也许加了东西,新鲜水果总不至于往里面注射毒|药吧? 她一边吃,一边考虑着对策。 将她带来这里的人大概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人过来。除去隔音好这一点,外面也的确听不到任何声音,就算是在酒店里,她所在的这一层也肯定没有不相干的人。 她现在没有手机、没有符,连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都被摸走了。无论如何尝试,她都联系不到约翰。 对方看来将她调查得清清楚楚,还做好了这方面的隔绝措施。要和外界联系显然是没可能的,逃也逃不出去,只能先等对方过来。 会是斯特拉克的人吗?但当时斯特拉克已经想附身在她身上,如果真是他做的,为什么现在还让她保持清醒呢? 正想着,手腕上传来一阵声响,季九愣了愣,才发现铜钱串竟然好端端地带在手腕上。她又惊又喜,压低了声音道:“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嗯?”里面传来一个困倦的声音,少女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你醒了?啊——过了多久了?” 季九无力吐槽:“我怎么可能知道……” 对方不以为意,舒展着身体从她手腕上跳下来:“还不感谢我聪明机智?不然你现在就是真的孤立无援。” 季九勾勾嘴角,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来的?当时这串铜钱可是捆着斯特拉克。”顿了一下,她恍然道,“所以他又逃掉了?” “这倒没有,那个结界也不是普通人能破的。”老祖宗坐在桌子上看着她,双臂环在胸前,“我见情况紧急,就趁那人不注意变回铜钱卷到你手上了。他只是个普通人,看不到斯特拉克。依我的猜测,他的任务只是绑走你吧。” 季九点点头:“那就不是斯特拉克的人了……” “谁知道呢。”老祖宗晃了晃脖子,“能够做到隔绝你和守护灵的联系这点,想来不会是和斯特拉克毫无关系吧?别忘了他也曾这样做过。” 说到这里,季九忍不住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黯然。 联系不上约翰,也不知道他们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复仇者联盟知道这事一定在着急,那约翰呢?他会为她慌张吗?会拼命寻找她的下落吗?还是……就像遇到那次公车上的自杀式袭击时一样? 她不敢再想下去,使劲晃动脑袋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她现在唯一该考虑的,是如何自救。 不过她还是跟自己的铜钱道了声谢。 那个声音怔愣一下,不自在地接道:“我不看着你,万一这身体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可我昏迷期间你也一直在睡觉吧?” “我才刚睡。”铜钱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对了,医生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有个女人来过。看起来像是老大。” 季九心中一惊:“女人?” 话音未落,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铜钱立马回到她手腕上紧紧缠住,下一秒,房门被打开,一名窈窕美丽的金发女性面带微笑地出现在她面前。 “九,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第79章 Episode. 季九坐在圆桌旁,手里还拿着半只剥好的橘子,目光却无法从门边的金发女性身上移开。 她认得那张脸,以前只是在网上的照片中看过,显然真人要好看得多,优雅得多,也同时散发出迷人而危险的气息。 季九张了张嘴,迟疑着叫出一个名字:“莫里亚蒂?” 女人挑起嘴角笑了一下,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问道:“喜欢这个?”落座时,大波浪卷的金发从她颊边滑落,阴影加深了五官的轮廓,那张脸令季九想到博物馆中精雕细琢的女神雕像。 季九将橘子又放回桌上,沉默着没有答话。 莫里亚蒂忍不住笑起来,态度亲切随和:“如果你在担心食物里会有额外的添加剂,那大可不必。到了这里,我不认为你还能逃得出去。” 季九心头一凛,顺势问道:“这里是?” “这里……”莫里亚蒂随意拿起只苹果在手中打量,声音低沉缓慢,“由威尔德·霍布斯设计,非常的、”她停顿了一下,“安全。” 威尔德·霍布斯?有叫这个名字的建筑师吗? 虽然有易蓁这位建筑专业的好友,不过季九的确没听说过那个名字。莫里亚蒂的答案对她来说只透露了一个信息——这里是座铜墙铁壁,不用妄想逃脱。 季九垂下眼想了想:“那么,你将我带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没在监狱里。”莫里亚蒂点了点头,却答非所问,“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季九抬头看着她,她勾勾嘴角,压低的声线中透露出几分无法捉摸的神秘,“我总是被不能理解的东西所吸引,而你,或者说你身上的东西,看起来很有趣。” “有趣?”季九反而无法理解,思考了片刻,她干脆将心里的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你……你不能看到那些东西吧?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而且偏偏挑在那种时候……” “这是生意,九。”莫里亚蒂站起身来,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转过桌子,走到她身后,“不过你可以放心,你的生命安全不会受到威胁。”她又绕回原位,抬眸补充了一句,“至少是在这里的期间。”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莫里亚蒂冲季九笑了笑:“恐怕是我的客人到了。那么之后会有人送还你的书包,希望你喜欢这里的环境。”她转身走到门边,开门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补充了一句,“哦当然你也可以在外面自由走动,不过注意安全。” 她的笑容十分和善,却令季九忍不住绷紧了脊背。房门重新合上,室内突然间又安静下来,季九深吸了好几口气,只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她重新拿起剩下的半只橘子,剥下一瓣放进嘴里。微凉的酸味刺激了味蕾,一直紧绷的面部肌肉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和她说话好累……”季九脱力般靠到桌上,喃喃自语,“结果还是不知道他们抓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然而莫里亚蒂说会将包送回来,但包里原本就只装了手机、符纸和从斯特拉克那里偷来的资料,为什么还要特意交还给她呢?是希望她继续斯特拉克的研究? 联系至今发生的事情,至少可以肯定莫里亚蒂一直在关注斯特拉克的行动,甚至有可能在共享技术——不然她为什么能隔绝她和约翰之间的联系呢? 看来为了得到更多信息,她还是需要到房间外面看看。 季九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从衣柜里选了套方便行动的裤装。她披上外套站到门边,小心翼翼地转了下门把手——这次竟然立马就打开了。 门外只有一名看守,季九犹豫着道:“莫里亚蒂说我可以出门看看。”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她耸耸肩,便自顾自地出了房门。那名看守自动跟上来。 这里果然是某处酒店,从装修来看至少也得四星以上。 他们行走在一条红毯铺就的走廊上,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四周依然安静得令人紧张。橙黄色的灯光自头顶洒落,照亮了走廊两侧的房门,季九注意到门上的号码都是以7开头,想来这里应该位于第七层。 唯一不同于普通酒店的一点是,走廊上没有窗户,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 季九在七层绕了一圈,这里的房间比想象中要多,把她绕得晕头转向。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楼梯。 这又是和普通酒店不一样的地方。眼前这座楼梯十分宽敞,像是大厅才会使用的双分式平行楼梯,最宽处至少可以同时容纳六人并行。 酒店会在客房层之间安排这种楼梯吗? 季九带着疑惑看了眼楼上,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一端的双扇门。她连忙往上走,发现这一层的面积格外小,除了楼梯外就没有其他房间了,那么外面会是天台之类的地方吗? 如果真是那样,也就意味着这栋建筑只有七层? 季九试着去开门,门果然是锁住的。她收回手,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继续向下走。 六层和七层布局一致,同样空荡荡的,只有上下楼的出入口分别站着几个守卫。 第五层也是客房层,不过人明显多了,除了守卫外还有几个男人正站在电梯口聊天。看到她出现,那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过来,那种打量猎物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到第四层时,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这里不再有那么多房间,下了楼梯后先是一个休息厅,两侧各摆放着一排一人高的绿植盆栽,盆栽后隐约可见沙发坐席。 大理石地面洁白发亮,季九在这里第一次听到了清脆的脚步声。她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往深处走去,大厅分别又与另外的大厅相连,有的用作游戏室,有的用作放映室,有的用作餐厅,不得不说功能非常齐全。 这会儿餐厅里已经有人在了,站在门口的服务生非常专业地向季九询问:“一位吗?” 季九刚醒过来也没多久,对时间实在没什么概念,只好看向跟在后面的看守:“到吃饭的点了吗?” 对方略略颔首:“是的,您可以在这里用餐。” “哦。”季九考虑了一下,反正她现在没钱,吃什么都是莫里亚蒂付账,自己点的总比他们送去房里的要安全吧。 于是她点点头:“一位,麻烦看下菜单。” “好的请跟我来。” 服务生将季九领到两人座上,送上菜单和水后就退下了。季九翻看着菜单,忽然听到有说话声传来,这才发现隔壁原来还有人。 因为座位间用绿植做了隔断,她先前也不是从那个方向进来的,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隔壁是两个男人,但在用餐的只有一个,另一人站在边上低声说话,看起来更像是下属。 她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站着的那人看了眼跟着季九的看守,微微皱了下眉,又很快移开目光。 这时,原本在用餐的男人放下刀叉,站起身来。他似乎摸了摸领带,从下属手里接过西装:“我们走,德雷克。”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如同沙哑的大提琴音。季九浑身一僵,猛然抬头,正好看到对方从座位离开。 浅灰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略显薄情的嘴唇。以及宛如大理石雕塑般深邃硬朗的轮廓。 季九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那张脸。 “约翰?” …… 约翰·里瑟站在街角,抬头望了眼电线杆顶端的电子摄像头。 镜头左上角的一点红色缓慢地亮起又熄灭,说明机器仍在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依然工作着,但还是没有看到季九的踪影。 约翰带着从复仇者联盟得到的车牌号去找了根,在请她帮忙查询车主信息的时候,他顺便询问了他们这种状态下与机器交流的可能性。 根非常抱歉地回答:“那很难,约翰。”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拥有一具身体有多么重要。他需要和机器对话,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他需要将她找回来。 另一方面,车牌号这条线索也在查清车主后被迫中断。这辆车不久前刚刚被盗,现在还处于报失状态。 调查可谓一筹莫展,完全陷入了僵局,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还有谁可能知道斯特拉克阻隔灵感的技术? 约翰想到了莫里亚蒂这个名字。 为此他连夜赶往关押着莫里亚蒂的监狱。 说是监狱,事实上是由一座仓库改建的,目前唯一的使用者就是莫里亚蒂。此时,那名金发女性正在自己的单人间里看报纸。 她对面的墙边堆满了各种画材,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画板,大概是旧作刚刚完成,此时的画板上只有一张空白画布。 莫里亚蒂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依然将注意力放在报纸上。约翰靠得更近了些,本是打算从她手边的东西开始调查,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和斯特拉克基地里的气息太像了。 这么想着,他已掏出了枪,垂在身侧:“你不是莫里亚蒂,对吗?” 金发女人依然一动不动,但她握着报纸的十指抖了一下。约翰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将枪口对准了她:“告诉我莫里亚蒂在哪里。” 空气陡然凝滞,对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举着双手,恳求地看着他:“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只让我变成她的样子呆在这里。” 约翰眯了下眼,沉声道:“他们?” “就是斯特拉克……”那个人战战兢兢地盯着枪口,声音越来越低,“不、不过,莫里亚蒂临走的时候,让我留口信给第一个找来的人……或者鬼,她、她说,让你不要担心,她会好好照顾她的。” 约翰笑着偏了偏头:“谢谢关心。”随即扣下扳机,子弹狠狠地打进女人身侧的沙发背中,“但是不必了。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 从监狱离开后,约翰顺路回了季九位于布鲁克林的家。 纽约昨晚又下了场雪,因为无人清扫,家门口的通道再一次被积雪挡住。他还记得上一次季九为了清理积雪,特意从地下室翻出了铲子,一个人吃力地干了一早上,冻得脸颊红彤彤的。 那时候她就站在台阶下面,每一次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她便会弯着眼角微笑。缩在衣领里的黑色长发扫过她的下巴,看得他也心里痒痒的。 他从没告诉过她,她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生动。 他真的很喜欢她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综了金蝉脱壳(escape plan),欢迎典狱长露脸(鼓掌   ☆、第80章 Episode. 季九当然明白那个男人不可能是约翰。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灰色的影子,这是真正活在世上的人才会有的待遇。 但她还是忍不住吃惊于两人的相似,所以没能控制住脱口而出的声音。 男人原本并没有反应,而他的下属疑惑地看了季九一眼,他这才循声望来,眉眼间尽是冷淡。 这感觉很奇妙,尽管明白眼前是完全陌生的人,可对上那双浅灰蓝的眼睛时,季九仍觉心脏被什么撞了一下,紧接着剧烈跳动起来。 她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不知如何解释。 男人挑挑眉,声音压得很低,脸上带了抹居高临下的笑意:“你不是在叫我,对吧?” 季九连忙摇头。 他满意地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往门口走去:“现在什么时间了,德雷克?”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也消失了。季九松了口气,颓丧地趴到桌上,将脸埋进双臂间。 ……糟糕,她已经开始想念约翰了。 这顿饭吃得并不怎么愉快。当然了,一个人被软禁起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感到愉快的。 季九本打算继续往楼下走走,但看守提醒她已经是做检查的时间了:“医生马上就会去您房里给您换药。” 季九只好回了七楼。 没过多久医生果然来了,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人,重新包扎好后还安慰她:“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 季九应了声,笑着问:“医生也住在这里吗?万一有事的话我该怎么找你?” 医生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眼,干笑两声:“通知外面的看守就可以了,他们会帮你的。”说完,他连忙抓起自己的急救箱,匆匆出了房间。 这些人的嘴巴还真是密不透风。 季九看着重新关紧的房门,撇了撇嘴,坐到桌边开始整理手头现有的信息。 刚才医生来的时候,另外有个人将她的包也带了过来。手机和符纸都被收走了,但从斯特拉克那儿得到的资料还完完整整留在里面。 他们果然是希望她继续研究吗? 季九拿不准莫里亚蒂的想法,但出于私心,还是忍不住看了资料中的内容。 斯特拉克最初的想法就是利用鬼魂能够附身的特性,制造出永远不会被杀死的军队。简而言之,就是一旦鬼魂士兵被打倒,也能立即让他附身到其他的身体上继续战斗。 但后来他发现不是每只鬼都可以附身,而且不停更换身体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只有固定在一个身体上才是最节省的方式。 所以他陆续研究了各种附身方式以及固魂的手段,比较在不同方式下如何才能更大程度地刺激出实验对象的能力。而在他的所有实验中,戴夫是最成功的例子。 季九翻看了戴夫的资料,虽然不完整,好在主要信息还在。 上面提到,戴夫使用的只是普通人的身体,不过比他自己的宅男身体素质更好,因而更能发挥出他的超能力。然而随着时间的增长,一直被阴气侵蚀着的身体无法避免地开始显露出腐烂的迹象,尽管他们用了各种手段减缓这个变化,但到底无法彻底根除。 这也就是后来戴夫会变成那样的原因。而季九在实验室里看到的溶液,就是为了减缓身体的腐烂过程而研制出来的。 其中有一页资料上十分详细地说明了溶液的配置过程,无奈季九早就将化学还给了高中老师,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其中的原理,不过她很清楚,这种东西终究治标不治本——死去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过来的。 人活着,是因为身体中的能量达到了某种平衡。从理论上说,人死后变为鬼魂,大部分能量都随着身体的死亡而消散了,只有很少一部分还会残留。我们通常将那部分能量称为意识,文艺的说法还有,思念。 如果那份意识或者思念足够强大,鬼魂的能量也会增强,到了一定程度才拥有触碰实物的能力。 常说身体是容器,内容物的意识死后变成了鬼魂。那么反过来,要如何在仅拥有内容物的情况下,得到一个契合的容器呢?并且这容器还不能被灵魂的阴气侵蚀,也就是要达到阴阳平衡。 造一个金刚不坏之身?听起来方便快捷又无后顾之忧,可是怎么造?谁来造? 那么让灵魂的能量再次增强,超过能够碰触实物的界限,甚至实现具象化,就像万圣夜那样?问题是这个能量要由谁或者什么来提供,又该达到怎样的程度呢? 季九觉得再这么分析下去她都能写出篇论文来了,也许她应该再去申请一个相关方向的神学学位,还能和老师同学探讨一下。 把资料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坐得太久,她实在有些腰酸,然而察觉到腹部的胀痛感时,季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又到大姨妈来的时候了? 冲进洗手间一看,果然是。 这要放在其他季节,本不该有这么明显的感觉,可偏偏冬天还未过去,现在正是纽约最寒冷的一月。 尽管此处暖气充足,大姨妈仍旧来势汹汹,痛起来毫不含糊。季九半夜生生被痛醒,不由得在被窝里蜷成一团,之后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紧咬着嘴唇,闭着眼,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黑暗如潮水般从地底涌上来,至今被压在心底的孤寂突然前所未有的膨胀。 她想,这大概就是她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冬天里的状态吧。 约翰很快就要离开,将再也不会有人半夜敲响她的房门询问,也不会有人烧好红糖水递到她手边。 以后不管她多痛多无助,都必须一个人面对了。 季九躺了很久,直到稍微恢复了些力气才决定下床去要点热水。 和昨天一样,她出门后总有看守跟着。不过今天的这位在她进了餐厅后就等在了外面,没有跟进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时钟显示已经过了七点,外面应该天亮了。 季九要了杯热水便虚弱地伏在吧台上等待,腹部又针刺似的疼痛起来,她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只球,那样大概会好受很多。 幸好服务生很快送来了热水,她一口气喝掉半杯,正闭目养神,忽然听到熟悉的低沉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不过季九没听清楚他具体要了些什么,挣扎着睁开眼时,恰好看到他偏了偏头,似乎对她的在场略感意外:“哦……”他瞥她一眼,嘴角勾出一个有些微妙的弧度,“你还好吗?” 季九虚弱地摇摇头,干脆把脸埋进胳膊里。 她其实一点都不好,如果再看着这么相似的一张脸,一定会更加不好的。 男人没再多问,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需要医生。”随即,隔壁响起勺子与杯壁碰撞的声音,咖啡的香气袅袅而来。 季九忍不住又侧过脸,餐厅的顶灯正从他们身后洒落,照亮了男人的侧脸。 他穿着深灰色的衬衫、黑色马甲,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虽然是几乎相同的面容,但比起约翰来,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更硬更冷,浅灰蓝的眼睛里像是藏了很多阴影,即使微笑起来也仿佛别有深意。 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视线落在手中的书本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儿倒是和约翰很像。 季九迟疑了一下,直起身问道:“先生,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男人停下喝咖啡的动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回道:“霍布斯。” 好耳熟的姓氏……莫里亚蒂昨天才刚刚提过一个名字。“威尔德·霍布斯是您的……?” 话还没说完,餐厅的灯光陡然闪烁不停,大吊灯剧烈晃动起来,天花板上响起嘈杂的噪音。 季九心中一惊,霍然回头。霍布斯放下咖啡杯,皱着眉露出一个带了些恼怒的表情:“连这里都跟过来了。”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枪,转身时毫无预兆地对着天花板就是一枪。伴随着凌厉的嘶吼,一道影子掉在地上,如动物一般四肢落地。 那是个人,准确的说,曾经是个人。他穿着布满血迹的囚服,肚子涨得圆滚滚的,嘴巴里不时往外呕水。 男鬼伏在地上,面目狰狞地盯着霍布斯,霍布斯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继续冲着天花板道:“不出来让我见见你吗?” 季九胆战心惊地看他一眼,又望向不远处的那只鬼,忍不住提醒:“霍布斯先生,他……他就在吊顶下面。” 霍布斯面色微变,目光飞快地从吊顶下扫过,再一次落到季九脸上时,多了几分探究:“你……”他眯了眯眼,这表情令他看起来危险又性感,“你就是莫里亚蒂的客人。” 这是个肯定句。 季九不置可否,但当前最紧要的问题是那只鬼。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卷进奇怪的事情里去。 “总之,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吗?” 不等霍布斯回答,穿着囚服的鬼便咆哮着扑了上来。季九下意识抬起右手,飞快地在半空画下一道符,那只鬼猝不及防地撞在透明结界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连带着空气也随之动荡,产生了激烈的气流。 靠啊这么厉害没有符很难搞的,而且被缠上的人还没发话她到底要不要搞啊? 季九陷入无端的纠结中,怨念地再次看向霍布斯:“请问……” 霍布斯忽然嘴角一勾,伸出手臂将她捞进怀中:“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像对待小动物一样半揽着她从吧台边跃开。 轰的一声,他们原本坐的地方眨眼间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背后尘土飞扬,季九瞪大了眼抬头看着霍布斯,张了张嘴,却突然忘了该说什么。 男人浅灰蓝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像藏起了整片夜空中的星光。她有些分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 “解决它,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仿佛诱惑一般,熟悉的男声放缓了语调,在她耳边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  季九再次一脸懵逼。   ☆、第81章 Episode. 我们总是很容易被外表迷惑,以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就是一样的人了。 即使心中明白那绝不是自己熟知的某人,却还是无法讨厌。 季九越过霍布斯的肩膀,看到那只鬼正紧追不舍,不由崩溃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追你?” 霍布斯停在宽敞的大厅里,闻言也没有回答,将她放到地上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季九立刻反应过来。 那只鬼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死亡,他就算不是被霍布斯直接杀死的,也是因他而死。 这事情可不好办,不将凶手严惩,厉鬼是不会消失的。 问题是她自己还被困在这里,能够自保已经很不容易,怎么严惩凶手?更何况被报复的对象还长着这么一张脸…… 但也不能任由这只鬼在这里乱来吧。 季九想了想,又问:“霍布斯先生,你能想到这会是谁吗?” “真是个好问题。”霍布斯挑挑眉,缓声回答,“你该问问他。” “……” 说话间,那只鬼已经越过他们超到了前面,季九只好转身面对他,左手悄然按在右手手腕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对方仰天长啸,嘴里发出模糊的人声:“不要阻止我。” 季九放缓了语调,耐心解释:“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啊,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 鬼恶狠狠地看向她,好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管你是谁,都别想拦住我。” “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一下。”腹部又剧烈疼痛起来,季九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光是说话就已十分吃力,“你看我今天的状态也不好,没办法打架。” “打架?”鬼不可思议地大笑起来,“我只要他的命,你不管还能放过你。”说着,他又将她打量一番,声音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他混在一起?” 季九头痛道:“我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话音刚落,背后冷不防传来一声枪响。一股气流从她身侧擦过,准确地飞向那只鬼的胸口。鬼见势一惊,急忙往旁边躲闪,下一秒,子弹从他左臂穿过,赫然留下一个清晰的洞口。 他愤怒地咆哮起来,再也无法控制地扑向霍布斯。 季九又气又急,将霍布斯往边上一推,双手同时画下两道符咒,一道迎面飞向男鬼将他紧紧缠住,另一道拉起他就甩进了楼下。 大理石地面硬是裂出个大洞,烟尘飞扬,碎裂的石块簌簌落下三楼。整层楼的人都被惊动了,霍布斯意外地看向季九,眉毛动了一下:“哇哦。” “你那个子弹……”季九皱皱眉,有气无力地问,“莫里亚蒂给你的?” 霍布斯不置可否:“很有用,不是吗?” 季九捂着疼痛的腹部往楼下瞥了眼,束缚咒显然不好对付,再加上手臂上的枪伤,那只鬼正倒在碎石堆里哀嚎挣扎,她得在他逃走之前赶过去才行。 季九定了定神,严肃地对霍布斯以及其他人说:“我去找他,你们都别跟过来,会碍事。”说完,她就小跑着冲下了楼。 之前没来过三楼,这里的布局像是比较廉价的客房区,走廊比楼上的狭窄,房间也更拥挤。 季九找到那只鬼,抓起他就推进了旁边的房间。往里走上几步,等确定已经进入楼上的冒点,她才松了口气,一脸苍白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请听我说好吗?同为受害者,何必互相伤害你说对不对?” 那只鬼警惕地瞪着她,脸上因为疼痛而更显狰狞:“我凭什么听你的?” “啊……”季九愣了一下,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大概因为我是现在唯一能帮你的人吧。”她吐出口气,继续道,“我们可以谈谈吗?像是……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九。” 男鬼神色略有缓和,但仍杀气腾腾:“你先把捆住我的这东西解开。” “呃……抱歉这不行。”季九遗憾道,“你现在还没冷静下来,我怕你把我也一起干掉。” 不过还能够进行对话总比彻底丧失理智的情况要好,她沉默片刻,才又道:“你为什么非得杀死那个人不可呢?” 男鬼咬牙切齿地道:“因为他该死。” 季九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一般这样含糊其辞,很容易让人觉得你自身也有想要隐瞒的问题。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帮不了你了,你还是赶紧投胎去吧。” 她解下手腕上的铜钱串,那只鬼顿时脸色一变,着急起来:“我、我只是没有告诉他他想要的情报,但我是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是他把你害死的吗?” 对方不甘心地点点头:“严刑逼供。” 季九倒是听糊涂了:“你们到底是干嘛的?” “你不知道吗?”男鬼奇怪地反问,“他是私营监狱活人墓的监狱长。” 季九表示完全没听说过,但总算是知道了这两人的关系:一个是监狱长,一个是他看管的囚犯。 听说在监狱里死人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怎么说呢,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恶人也应该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接受惩罚,而不是被滥用私刑。 季九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我看来,你就算报复他也不像是能成功的样子。之前应该行动过不止一次了吧?但都被他避开了,而霍布斯现在又有了专门用来对付鬼魂的子弹,你的胜算就更少了。” 男鬼看着她,意外地没有反驳。 原来他也知道啊……季九抿起嘴角,继续道:“我能阻止他对你赶尽杀绝,但不能帮你害人,所以我的建议是,到此为止,现在投胎去还来得及。” “不,我不走。”对方却拒绝了,“我一定要见到他得到报应。” 季九眼珠子一转,犹豫地看了看他:“我现在没办法帮你,不过我猜有人……好吧,他也是鬼,他可能会愿意帮忙。” 男鬼顿时有了兴趣:“谁?” “你去纽约,找一个和霍布斯长得很像的鬼。”季九紧了紧手指,一口气说下去,“把你的遭遇告诉他,他也许有办法给相识的警察留下线索,让警方介入调查霍布斯。” 男鬼皱着眉一脸疑惑地重复:“和霍布斯长得很像的鬼?” 季九一本正经地点头:“对,他叫约翰·里瑟。请你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克制一下,不要跟他打架。” “好吧。”男鬼面有不甘地看了眼楼上,“如果他也办不到,我还会再来的。” 季九干笑两声,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咒。那只鬼捂着手臂站起身,犹豫了两下,终于飞快地穿墙而过,消失了踪影。 季九扶着墙站稳,腹痛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加难忍了。她艰难地往楼梯走,试图再去餐厅要杯热水,如果能有红糖水当然更好。 可是还没走到楼梯口,她已出了一身冷汗,脚上也没什么力气,巴不得直接就地躺下打滚。 “神tm……一屋子坏蛋。” 话还没说完,楼梯上一个声音接道:“你在说什么?” 季九浑身一僵,正看到穿着西装马甲的男人缓步而下,停在楼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结束了?” 季九点了点头,想着还是应该答应一句,便准备开口。却不料胃里忽然间翻江倒海,不等她出声,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这一吐就停不下来了。 她今早什么都没吃,把昨天的晚餐吐得一干二净后,又开始一个劲地呕酸水,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撑着墙干呕,脸上都是眼泪。 她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姨妈痛,偏偏又是在这种时候,孤独、虚弱、无助瞬间一齐涌上来,一下子将她击倒了。 季九越想越难过,扶着墙沉默地掉眼泪。地上一片狼藉,她往旁边挪了一步,去口袋里翻找餐巾纸。 哪来的什么餐巾纸,连衣服都不是她自己的。 她自暴自弃地正要用手背抹嘴,一块手帕忽然出现在眼前。男人的手指夹着手帕一角,蜻蜓点水般在她嘴角擦了一下,示意她自己拿好。 季九诧异地接过手帕,赶紧将一塌糊涂的脸擦干净,这才抬头道了声谢。 霍布斯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偏头冲楼梯上方道:“德雷克,叫医生过来。” 季九支撑着自己回到房里,医生给她开了止痛药,她吃过后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再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腹痛已经缓和很多,空荡荡的肚子里开始感觉到饥饿。 她懒得出门,就和门外的守卫说了一声,让帮忙送些吃的过来。等待的过程中她突然意识到——今天大好的机会,她竟然没有问那只鬼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后悔莫及之余,季九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记得以前看过一本有关傀儡术还是召唤术的书,里面有个关于纸人的小知识。她照葫芦画瓢地用废纸剪了个小人,在上面画上只眼睛,再往里面注入灵力。 纸人一动不动。 铜钱里的老祖宗打着呵欠道:“光有灵力没用,滴点你自己的血。” 季九乖乖咬破指尖,挤了滴血滴在眼睛的位置上。那点红色立马渗进了眼睛里,小纸人突然从桌面上坐了起来。 季九轻声道:“去楼顶。” 小纸人从桌上跳下,一摇一摆地走到门口。这时门开了,看守将饭菜送到季九面前,小纸人直接就贴着墙壁钻了出去。 季九看到了自己房间门前的走廊。走廊上没什么人走动,厚实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楼梯口。纸人上了楼梯,没过一会儿,那扇通往室外的双扇门便出现在眼前。 门上的窗户依然被封住,只有依稀透入的天光说明外面还是白天。纸人小心翼翼地侧过身,自两扇门板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霎时间光芒大盛,耀眼的白光刺得季九几乎睁不开眼。她适应了片刻,下一秒,恢弘的甲板映入眼帘,视线尽头是细长的桅杆,以桅杆为端点形成了一层透明又坚硬的保护层。 而保护层的外侧,洁白的云朵正悠然飘过,仿佛触手可及。 季九惊呆了—— 所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酒店,而是一艘巨轮? 这艘巨轮此时还在天上飞?! 作者有话要说:  不,典狱长,我不是说你是坏蛋(ntm   ☆、第82章 Episode. 约翰·里瑟进入复仇者大楼时差点将皮特罗吓得飞起来。男生颇为意外地叫了声,惊讶道:“我以为你自己去救九了?!” “我需要设备支持。”约翰边说边往四处看,问道,“斯塔克在哪?” “在工作室。”皮特罗指了指楼下,“他不久前还说过九估计不在纽约市内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谁知约翰点点头,转身就下了楼:“他说对了。” 此时的纽约刚刚天亮,连日阴云终于散去,金色阳光像一层层光柱穿过云层,照亮了睡眼惺忪的纽约。 斯塔克随手一挥打开电子屏幕,另一条手臂上还贴了张黄色的符纸:“你说近海上空有艘飞艇?” 电子屏幕上是旋转的世界地图,画面扩大,进入北美洲,接着是美国,纽约州,最后定格到能看清纽约市路网的大小上。 约翰抬抬下巴,补充:“飞艇仍在移动中,大致处于纽约东南方。” “等一下。”斯塔克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甚至查到了近期的卫星监视记录,“东南方……什么也没有?如果是隐形模式呢……混蛋,找到你了!” 地图上突然亮起一点红色,果真位于纽约东南方向的海面上,移动速度非常缓慢,几乎像是静止的一般。 约翰了然道:“我现在就过去。” “太棒了。”斯塔克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在那见。” …… 季九这晚依然没有睡好,但并非因为姨妈,相反的,腹痛好了很多,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她只是被自己发现的秘密吓到了,以至于睡梦中都是关于坠落的景象,或是落入海底,或是坠向深渊,总是孤身一人。 那些梦真是毫无道理,却又好像预示着什么。她知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不管莫里亚蒂所谓的生意到底是什么,又是和谁达成的,她必须尽快找到脱身的办法。 季九仔细盘算了一下,从这个地方离开无论如何都需要一架飞机,但她可不像柯南一样什么都会,自行离开显然是行不通的。 当然这么大一架飞艇不可能不需要物资补充,到时候一定会有运输机停靠。躲进仓库里趁机离开飞艇,再等到运输机落地后逃出算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这样她就必须搞清楚运输机来往的周期、停靠时长、以及人员配置情况。也许还需要飞艇内部的各层平面图。 有了个大概的主意后,季九便又多做了几张纸人,将其中几张分散在甲板上观察来往飞机的情况,剩下的放在室内各层关注守卫配备和主要房间的分布。 季九自己则和往常一样去餐厅吃了早饭。 四层的大厅因为昨天的战斗毁了一半,此时正在维修。美丽的金发女性迎面走来,冲着季九露出个笑:“九!看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我听说你昨天吐得很厉害。” 季九微微点头:“谢谢关心。” 莫里亚蒂依然笑得亲切又随意:“没想到你在那种状态下仍帮霍布斯解决了他的麻烦,希望你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季九不置可否,转而道:“昨天没见到你,以为只有你的客人被安置在这里。” “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的画室参观。”莫里亚蒂微微一笑,挥手与她告别。 季九当然对她的画室没有兴趣,但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侦查地形的机会。 等她吃完饭溜达到五层,莫里亚蒂正在给她新画的人物肖像润色。画室里开了天窗,光线格外明亮,硕大的白云擦过窗框,在画中的人像上留下片片浅影。 季九沉默地环视了一圈,房中布置简洁,除了画布画架就是画具。 莫里亚蒂工作的时候似乎也没心情理人,她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往回走,忽听身后道:“这两天一直在室内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季九回头笑了笑:“哪里,我光是为了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建筑已经费尽力气了。” 莫里亚蒂也勾了勾嘴角,笑意高深莫测。随即她又将注意力移回自己的画上,轻描淡写道:“那么,希望你享受这个过程。” 从画室里出来时,季九不由松了口气。 莫里亚蒂真的十分沉得住气,至今都没有透露将她困在这里的理由。真要再这么下去,她自己反而会先憋不住想要问个究竟了。 正这么想着,走廊转角处的摄像头似乎闪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镜头左上角亮起一点红色。 她记得之前摄像头上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那点红色啊? 不等她想明白,视野中蓦地传来纸人看到的景象——甲板上放的防护罩打开了一个洞口,一架小客机在狂风中滑入甲板,缓缓停了下来。 季九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出入小飞机的情报,急忙赶回房间边看边做记录。 机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男人。他们一边和等候着的其他两人交谈,一边看着另两人从飞机尾部的传送带上收取货物。 来的果然是运输机。 此时的甲板上一共只有那么六人,再算上机长和副机长也就八人,守卫绝对算不上严密,却又偏偏占据了每一个进入机内的必经之路。 所以,她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货舱里呢? ……可能还是得把符咒和手机找回来才行了。 小纸人们继续在飞艇内部来来去去,帮季九寻找那些东西的下落。 这一过程花费了很久,眼看着西半球的阳光已在云层尽头摇摇欲坠,位于二层的小纸人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纸人自然没办法将东西拿出来,季九得自己去二层找。她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对付跟着她的看守,所以先去了餐厅。 餐厅的洗手间和厨房入口距离非常近,季九借口上厕所,却偷偷溜进厨房借了火,把点燃的纸张凑近烟雾报警器。 不出几秒,整层楼都被响亮的警报声充斥,自动灭火装置疯狂地往外喷水,她趁着别人寻找火源的间隙,直接从厨房后勤入口离开,迅速跑下了二层。 二层与三层之间只有简单的防火楼梯,出来后就是一条狭长的走道。走道上光线很暗,沿路满是一个个房间,耳边充满了震耳欲聋的机器运转声,想来从这开始已经是设备层了。 季九抖落满头满脸的水,沿着阴影往目的地前进。就在这时,前方陡然传来说话声,一个男人抱怨道:“楼上好像失火了,要不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另一个道:“那里不归我们管,他们会搞定的。” 两人越走越近,已然能听见鞋底踩踏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季九吓了一跳,急忙往回走,刚刚躲进楼梯间的阴影里,一只手冷不防捂住她的嘴巴,直接将她拉进了楼梯下方。 “唔!” 心跳仿佛都停止了,她条件反射地曲起手臂使劲往后撞去,对方似乎侧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肘。 季九睁大了眼,却不敢反抗得太厉害。刚才说话的那两个男人正从楼梯外走过,两道影子被灯光拉长至她脚边,又沿着走廊逐渐淡去。 等他们完全走过,背后的人才稍微松了力道,却仍没有放开她。只是一秒的停顿,原本按在她手肘上的那只手从她身前绕过,捂着她嘴的手臂也转而揽住了她肩膀。 季九闻到了男人身上不太明显的古龙水味。 他收紧怀抱,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耳畔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嘿,找到你了。” 又低又沉的声音,连语调都格外熟悉。 季九心跳得飞快,心脏仿佛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个拥抱的感觉并不会错。然而身后是活人炙热的体温,他的呼吸正喷洒在她皮肤上,有些热又有些痒。 季九不太确定地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得以发出声音:“约翰?” 男人应了声,放开怀抱的同时轻吻了下她的头发:“抱歉,让你久等了。” “啊……没有。”季九连连摇头,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身后的人穿着黑西装,衣领间露出同色的马甲和浅灰衬衫,黑领带整整齐齐地垂在胸前。 约翰虽然总是穿着西装,但从不系领带啊? 季九疑惑地眨眨眼,抬头问道:“你真的是约翰吗?” 男人勾了勾嘴角,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暖意:“我听威廉说了你在这里的情况,这样比较方便行动。” 季九更加疑惑了:“威廉?” “你让他去纽约找我的不是吗?”约翰挑起眉梢,浅灰蓝的双眼专注地望着她,“你做得很好,九。” 看着那双眼中熟悉的神情,季九终于有了实感。 她使劲闭上眼,又睁开,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约翰,我真的很想你。”话一出口,声音里却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她原本并不觉得难过,然而一听这声音,连日的孤独与无助顿时包围过来。它们来势汹汹,毫不犹豫地将她吞噬。 季九顾不得去想这个人注定要离开她,甚至顾不得想这个身体并不真的属于约翰,全身心只有一个念头—— 她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 她埋在约翰怀里,像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做出这个拥抱,大力到手臂都开始发抖。 约翰环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吻住她通红的耳朵。 季九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那个吻便从耳朵辗转来到脸颊,顺着鼻梁下移,在她鼻尖变成轻咬。 呼吸喷在脸上,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笑出声来。约翰顺势吻住她的嘴唇,细致又温柔地在她唇上舔舐。 在细微的疼痛中,她听到男人低声道:“我也是,九。” 作者有话要说:  哇果然是写糖最开心了,写起来也很顺! 以及再两三章估计正文就能完结了(〃艹〃)   ☆、第83章 Episode. ——我也是,九。 季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记忆中的约翰从没说过这种话。他是个内敛的男人,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将感情都压在心里。 她必须承认自己并不真的了解他。 但这一刻她在感觉到难过的同时,还体会到了浓浓的幸福。 是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她突然想明白,不管今后的日子有多短,她已经拥有这个瞬间了,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约翰,我得赶紧把我的手机和符咒拿回来,就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从男人的怀抱中离开,季九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由有些着急,“时间不够了。” 约翰垂头应了声:“我去搞定,你该回楼上去了。” “但是……”季九微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看到有人从楼梯上下来。 对方的影子很快就到了楼梯口:“先生,警报已经解除,您在这……吗……”最后的话音从疑惑转为了然。 约翰顺手将季九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顺势挡住来人的视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带着几分不悦,那音调简直和霍布斯一模一样:“出去,德雷克。” “是。”来人连忙沿着原路返回了。 约翰这才放开季九,拍拍她肩膀:“走。我会再去找你。” 季九坚持道:“我可以搞定,再给我一分钟就行了。” “……”约翰沉默了一下,“好吧,就只有一分钟。” 季九赶紧趁着周围都没人,冲到那间储物室门口。然而正当她准备去按密码锁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氛。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隐藏在走廊深处,很多人,很多声音,喧哗而拥挤,可一旦仔细去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过没时间了,她熟门熟路地打开储物室,径直翻找出手机和符纸塞进衣服内的口袋,顺便将耳机也一起带走了。 这个过程并不需要一分钟,等她回到楼梯间,约翰的声音正从楼上传来。 他和德雷克站在走廊上说话,季九上去时,德雷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抛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约翰顺势道:“莫里亚蒂的人在找你。”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的,说话间还用手摸了下领带。 他连这个小动作都学得很像。 季九点点头:“……哦。” 不过她觉得自己之前想好的借口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了,不管她怎么说,不用太久这飞艇上大概就会流言满天飞吧。 之前跟着她的那个看守此时正等在四楼大厅里,季九解释道:“我去楼下避了避,听说警报解除了?” 看守应道:“并没有火灾,大概是出了故障。您还要在这里继续用餐吗?” 季九摆了摆手:“回去吃吧。” 回到房里,她立马给手机接上电源充电,又将符咒分门别类收好,等一切搞定,房门也被敲响了,看守在外面说:“晚饭到了。” “进来吧。” 季九本打算去开门,房门却先被推开了,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装了饭食的托盘进来,反手将门合上,同时看着她挑了挑眉毛:“你看起来很惊讶。” “因为……没想到……”季九连忙在桌边拉开把椅子,示意他坐,“这么光明正大地过来没问题吧?” 约翰垂眸笑了一下,将托盘推到她面前:“先吃饭。”顿了顿又道,“之前的伤好了吗?” 今晚是意大利肉酱面,季九一边拿叉子卷盘里的细面,一边应着:“嗯,差不多了,不过伤口结痂还挺痒的。” 约翰很轻地勾了勾嘴角:“好,别去抓。” “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季九耸耸肩,忽然道,“说起来,本来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打算跟着运输机走的,既然你来了……你会开飞机吗?” 约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伸手抹掉她嘴边的酱汁,才道:“斯塔克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不用担心离开的问题。” 季九顿时睁大了眼:“这么说来,莫里亚蒂的确和斯特拉克有关?” “准确的说,是九头蛇。”约翰放下纸巾,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莫里亚蒂有没有和你透露过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只把我之前从斯特拉克那里拿来的资料还给我了。”季九停下动作,迟疑了一会儿,“我觉得她可能还在等待时机。” 但是,等待一个怎样的时机呢? 她也说不上来。 约翰拍拍她的脑袋,低声道:“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房中很快安静下来,然而已经和一个人时的安静不一样了。 有这个人在身边,季九永远都感到安心、平静。她相信着他能解决一切问题,将所有的“不好”都变成“好”。 除了他自己。因为他总是走在该走的路上。 季九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抬头道:“说起来,刚才去拿东西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是从那一层深处传来的,像是有很多灵聚集在一起。” “你说在这条船上有很多灵?我并没有感受到。”约翰皱起眉,“纽约的气氛倒是的确有点奇怪。” 季九斟酌了一下措辞:“纽约发生了什么?……这里的那个我之前也什么都没察觉,直到刚才走近了才意识到。只能再去一趟做个确认了,如果不是错觉,那就是他们故意将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约翰颔首应道:“复仇者们会在天亮前到达,我们在那之前行动。” 入夜后,飞艇依然缓慢地漂浮于天际,远处有客机经过,机翼上的信号灯闪烁不停。 远处能见到城市辉煌的灯光,纽约临海而立,又被河流划分成不同的区块。高楼最集中处想必就是曼哈顿了,那一片也最明亮,霓虹灯光勾勒出连绵不绝的轮廓,几乎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最近的纽约和季九离开前一样,不知为何总有很多灵在街头游荡。约翰甚至又去见了次汤姆大叔,向他打听过情况,却连他也不清楚。 那些新出现的鬼也不一定都有未了的心愿,更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啊?没有心愿不是应该自动投胎去了吗?”季九越听越迷糊,心里却不自觉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说之前是斯特拉克搞的鬼,那他被抓之后情况应该会好转才对啊?” 两人这会儿已从住宿区离开。约翰以霍布斯的名义将季九约出来后,还是离开了那具身体。 虽然有着同样的外貌,但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人,重新变回透明的身影反倒让人更加亲切。 约翰看她一眼,推开了进入二层的楼梯间大门:“事实上并没有。而且在斯特拉克的基地里也没发现引起这个问题的原因。” 季九忍不住惊叹:“如果这是人为产生的现象,该需要多大的能量啊?不太可能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了走廊尽头,前面就是下午来过的储藏室了。季九感受了一下,指向左侧走廊:“这边的感觉更加明显。” 她率先往前走去,没过多久,就连约翰也察觉到了异常:“小心点,九,这里的确有问题。”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扇金属制大门。它明显与其他房门都不一样,使用了非常坚固的材料,需要用指纹锁才能开启。 季九犯了难,只好问约翰:“你从里面看看能不能打开?” 约翰穿墙而过,却隔了一会儿才将门打开。他的脸色略显凝重,但没说什么:“来看这个。” 季九转身合上大门,里面的门边同样有个指纹锁,不过没在工作。心头的疑惑一闪而过,当她回头时,当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间两层通高的大厅,二层与一层间以一圈平缓的坡道相连,而被坡道围绕着的中心有一只巨大的圆球。 也许这样说不太准确,因为它们本身是不该有形状的,只是许许多多鬼魂的集合体。 是的,圆球中有数不清的鬼魂,甚至有很多并没有成形,只是一道道透明的近乎白色的虚影。它们像是被球中的什么东西束缚因而无法离开,只能不停纠缠着,绕着圆球飘动,发出模糊的挣扎声。 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大了,整个球体都呈现出幽蓝的亮色,照亮了房间。混合在一起的叫声如同滔天的潮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墙面。 季九下意识捂住耳朵,但群鬼的喊声依然源源不断地撞在胸口,令她头痛欲裂。 “没事吧?”约翰伸手按住她肩膀,严肃地打量眼前这一装置。 在门外只是觉得喧闹,如今近在眼前,季九花了很久才适应过来,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这东西的能量足够让纽约聚集起那么多灵了……”她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才刚得出的结论—— 如果有这么大的能量,是不是就能让灵实体化了? 突如其来的念头打断了她的思路,约翰奇怪地看她一眼,就在这时,他们对面的走廊上冷不防传来一道女声:“欢迎你的到来,九。比我想象中提前了几个小时。” 两人皆是一愣,季九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美貌的金发女性正沿着坡道朝他们走近。她之前被挡在了幽蓝的圆球后,因而谁都没能注意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哦,得到了更高智慧的人的夸奖,你不高兴吗?。” 季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震惊道:“这个东西是你做的?” 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瞥了圆球一眼:“它并不符合我的品味,不过我也说过了,这是生意,恰好我对不能理解的事物很有兴趣。” “这太奇怪了。”季九皱起眉,不敢置信地摇头,“现在发生在纽约的异状也是你干的吗?” 金发女人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高深的笑意:“当然不。”说着,她伸手在墙上按下一个开关,一面墙缓缓移开,星光顿时盈满了整个房间,“你知道我们现在到哪了吗?” 高楼的轮廓在不远处起伏,霓虹摇曳,蓝到发黑的夜空包裹了星芒。 脚下,正是纽约不灭的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晓谜底。   ☆、第84章 Episode. 今夜星光璀璨。 复仇者联盟的飞机正穿越云层,接近显示仪上的红点。那个点先前还位于近海上空,却猝不及防地开始向城市移动,不过片刻已到达纽约上方。 客舱中,美国队长焦急地询问:“有任何联络吗?” “一点也没有。”托尼·斯塔克低头摆弄通讯仪,神情也不见轻松,“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透过客舱的窗口往上看,云层之间似有点点光芒闪烁,如同萤火虫的尾光,不过是幽蓝的,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 万丈高空之上,季九沉默地注视着莫里亚蒂,约翰举起了□□,随时准备行动。 莫里亚蒂显然没有看到约翰,却似乎知道他的存在:“你们是连在一起的,不是吗?我必须得告诉你,你和你的骑士都无法从这里离开。”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季九眸光微动,不解地问道,“这个装置……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是个能量体。”莫里亚蒂好心地为她解释,“具体的说,是个被压缩了的能量体。它的能量之大,甚至能够让我也看到里面的东西。那么当它作用于更大的区域时会发生什么呢?” 季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金发女人平静地看着她,笑道:“我想你已经猜到它的用处了。” “目标是纽约。”接话的是约翰,他一动不动地将枪口对准莫里亚蒂,偏头提醒季九,“我们必须在它掉下去之前关掉它。” 季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一直望进能量球的中心,试图寻找它的控制开关。然而被压缩的灵魂挤满了整只球体,她甚至无法确定他们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才聚集在一起的,还是因为互相影响才无法逃离。 “你作为普通人,为什么能够做出这种东西来?” “当然不是我做的,我只负责最后的运输工作。”莫里亚蒂轻轻点头,柔软的金色卷发从她颊边划过,令她脸上的表情看来变化莫测,“哦顺便一提,很高兴复仇者联盟愿意来救你,此时的纽约应该已经没有援军了吧。” 她抬起头来,深深地望进季九眼中,同时再次按下阴影中的另一个开关,“而你是最后的钥匙,九。” 女人身后的墙上陡然开出一道移门。她优雅地侧身后退,与此同时,一道气流从她身旁划过,狠狠地撞在门框上。 “砰”一声。 莫里亚蒂脸色未变,随着门扉缓缓合拢,她最后看了季九一眼,但眼神迅速被挡在门后,子弹再一次击中了门板。 “咚”,响起与钢铁的撞击声,门板安然无恙,甚至连个凹陷都没有。 而随着那开关的按下,圆球开始扩张,里面幽蓝的光芒不断膨胀,有些灵像是终于得到了解放,挣扎着从球面上钻出。 这景象像极了太阳表面产生日珥时的状态,只不过那些像耳朵一样的、鲜红跳动的火舌此时被灵和幽蓝的光芒代替,随着那一只只耳朵的活跃,四溅的光束不断撞击墙面,甚至打碎了阻隔外界的那面玻璃墙。 剧烈的狂风顿时从外界涌入,压强差下产生的巨大压力将人不住往外拉,季九不得不死命抓住坡道的栏杆来稳住身形,同时还必须注意避开从球中射来的蓝光。 约翰同样也抓着栏杆,将她护在怀中。风声和撞击声充斥了室内,他紧皱着眉,抬高了声音道:“快从这里出去。” “不行!”季九在强风中大声喊道,“你看地板!地板在开裂,这只球会掉下去的!” 她简直无法想象它掉进城市里的结果。 会像□□一样爆炸吗?将纽约瞬间夷为平地?还是把本该匿于另一世界的鬼怪统统唤醒?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球掉下去! 季九艰难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符咒,连续甩出数道守符。然而球体此时已经膨胀到挤满了整个通高空间,甚至将坡道也吞了进去,她只能将他们和球一起罩进结界里。 狂风被阻挡在外面,结界内的拉力倒是减轻不少,季九终于能够自己站稳了。然而,结界吸收着不断自球体内溢出的能量,竟然渐渐难以支撑,从顶端开始出现裂缝。 季九赶紧又补上几张,但她很明白,这绝不是长久之计,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聚集着这么多灵的根本去除——将那些灵解放,这个球才会消失。 沉重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咬住嘴唇,往前走了一步。 约翰立马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不,停下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显得十分严肃,季九抬头看他,笑了笑:“但在这里可没办法找到解决的关键啊。” 那只球眼看着越来越大,马上就要撑破结界的约束。幽蓝的光芒不断从球体表面跃起,舔舐着一切能被它碰到的东西。 约翰皱了下眉,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按住季九的肩膀将她压低:“小心!” 蓝光从季九头顶掠过,却碰到了他的手腕。它像是拥有实体一般,灵活地一卷,顿时拉起约翰往球中收去。 “约翰!” 季九惊慌地伸手,恰好抓住了他另一只手。细瘦的手臂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竟硬是将那光 芒扯得一滞。 约翰回握住她的手,试图甩掉缠在手腕上的蓝光。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那东西就是紧紧贴着手腕不动。 它正在从他身上吸取能量,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点。 想到此,约翰沉吟着看向季九。女生皱着眉,正因为过度用力而涨红了脸。 “放手。”他很快地说了一句,季九不敢置信地抬头,他安抚道,“我可以进去找你说的关键。” 季九使劲摇头:“不,不行。”灵力正在飞快地流失,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却仍攥紧了不肯松手,“你知道鬼魂进去后会变成什么样。” 球中的能量太大了,没有谁可以抵抗。失去了**的灵魂一旦进入,就会像水滴落入大海,瞬间被它吞噬同化。 季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因为能量的迅速流失,男人的身形变得越来越透明。她一咬牙,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笑。 季九使出全力将约翰往后一扯,蓝光不由放松,约翰跌入空地,她自己却因为惯性作用飞了出去,随即被迎面而来的蓝光卷住腰部吞入球中。 “九!”约翰当即开枪,AR猛烈的攻击一**打在球体表面,却马上又被里面的幽蓝吞没。 季九慢慢地沉入蓝光中心,黑色的长发扬起,像海藻一样漂浮在她周围。群鬼恍若未觉地移动,绕着她不停打转。 她觉得自己仿佛浸入了湖水中,越沉越深,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张开嘴,几乎能看到气泡从口中涌出,就连窒息的感觉都那么相似。 季九努力保持清醒,屏住呼吸飞快地环视周围——找到了,球心的位置果然有一只很小的圆核。 她费力地游过去,将那点白色的光握入掌心。碰到皮肤的瞬间,白光立即像融化了一般钻进身体里,一股异样的感觉席卷了季九。 球体陡然失去了控制,原本被吸引着缠绕在一起的灵们纷纷停下哭号和挣扎,一齐看向她。下一秒,它们再次横冲直撞起来,硬是隔着结界把脆弱的地板撞碎了。 结界四散,强风从身下鼓起,季九感觉身体停滞了一下,开始急速下坠。群鬼也和她一起,气势汹汹地往纽约坠落。 约翰这时也顾不了其他了,纵身跃过栏杆,从地面的空洞中跳下。 他看到季九躺在蓝色的光芒中闭上了眼,一条锁链从她手心钻出,灵活地缠住了整个圆球。 锁链不断往里收缩,鬼魂们惊叫着穿过缝隙逃窜,一眨眼就消失在高空的强风中,而剩下的蓝光逐渐像水流一样挤入季九体内,她似乎觉得难受,眉毛紧紧皱起,眼皮不停地颤抖着。 天空不知不觉已经泛白,微弱的曦光自地平线下方升起。夜晚马上就要过去了。 约翰朝光芒中的季九伸出手,还差一点点距离,10厘米?还是5厘米?他咬紧牙关,冷不防抓到了她的手腕。 “九!” “哗——” 锁链如有自我意识般用力收紧,蓝光炸裂,在灰白色的天空中画出十字光辉。光芒乍起又猝然收缩,一口气全部融入了季九体内。 女生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约翰当即将她揽入怀中,刚才那片强光此时只剩一点点还包裹着她,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 这就是莫里亚蒂说的,最后的钥匙吗? 不,不对,是季九反过来利用了那把“钥匙。” 不等他想明白,底下的城市已越来越清晰,以这样的速度下落,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坠入纽约高楼林立的金融中心。 约翰紧紧抱住了季九,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上空飞快接近,不出几秒,他已超过他们到了下方。约翰松手的同时,钢铁侠双手接住季九,脚下加大火力,两人再一次往高空飞去。 庞大的飞艇上正在发生战斗,斯塔克将季九安置在无人的角落,晃动着她试图将她叫醒:“嘿!季!听得到吗?给我个回应!” 然而无论他怎么大声说话,季九依然一动不动地闭着眼。有呼吸,有脉搏,眼皮仍然在不住颤动,就是醒不过来。 偏偏这时候又有敌人来袭,斯塔克不得不松开手送了他们一发群攻。等他重新收回视线,季九已被什么人抱了起来。 他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但他立即明白过来——约翰也在这里。 约翰蹲下身,将季九半抱进怀里,低头听她的心跳。最开始有些快,但渐渐平缓下来,此时已恢复正常。 女生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曾经吞噬了他的失落感再一次自黑暗中伸出了手。 他有些慌乱,下意识抬起季九的手掌放到自己脸侧,温热的掌心并没能驱散他的不安:“拜托了,九,快醒过来。”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是从季九的手腕上传来的。 “想救她吗?” 他几乎能看到铜钱串中的少女正冷静地注视着他,重复,“有一个方法能救她,你做吗?” 约翰垂头去看铜钱,声音暗哑:“怎么做?” “很简单,把超过她身体负荷的能量都转到你身上。你一直在接受她提供给你的灵力,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少女笑了一下,尾音恶作剧般地上扬,“只是我不能保证会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 约翰没有回答,转而收紧了怀抱。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恍惚间那少女哼了一声,含糊地道:“便宜你了。” 蓝色的光芒开始从季九身体里涌出,一开始只是一个轮廓,渐渐地光芒越来越盛,重新膨胀成一个圆球,将两人都包裹其中。 斯塔克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顺手又解决掉一波敌人:“这是……什么鬼?!”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所有人都被这异象吸引了注意,以至于忘了还在战斗中。等反应过来时,蓝色的球状光芒已渐趋收缩,在光芒的中心,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紧蹙双眉,将脸颊贴着季九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收尾啦! 啊但愿我能在一章里写完(你   ☆、第85章 Episode. 天空彻底亮起来了,今天的第一抹阳光穿透云层,射在飞艇透明的保护罩上。然而这艘庞然大物此时已遍布伤痕,千疮百孔的身躯逐渐无法支撑,开始向一侧倾斜。 一艘不起眼的小型客机悄然自飞艇底部离开,不出一会儿便消失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莫里亚蒂站在驾驶舱前,看着对讲屏幕陡然亮起,一张通红的骷髅脸出现的屏幕上:“你没有遵守约定,莫里亚蒂。” 金发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很淡:“我猜你现在不在纽约的基地,红骷髅。” 对方脸上实在看不出表情,但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做了什么?” “把你的眼睛从夏洛克身上移开。”莫里亚蒂勾起嘴角,笑容却有些阴冷,“感谢那个女孩,我得到了足够的时间。恐怕你再也不能靠近纽约了。” 屏幕那端传来遥远的爆炸声,响动之大甚至吸引了客舱中那位同行者的注意。 霍布斯打开移门的瞬间,通话恰好被掐断,屏幕上重新恢复到一片漆黑。他低头抚了下肩膀,漫不经心地道:“到最后,你才是赢家,莫里亚蒂。” 飞机在半空转了个弯,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恰好能看清远处云层间升起的烟雾。飞艇的一角已然摇摇欲坠,又像是勉力保持着平衡。 莫里亚蒂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一笑:“我从来不会输。” 飞机离开纽约上空,往不知名的目的地行去。而远处的飞艇也好似终于稳住了坠落的趋势,开始朝郊区开阔处下降。 万丈高空之下,得到情报的纽约警察正驱车赶往飞艇的预计降落点,警笛声响彻了整个城市。 当飞艇落地时,警车已将现场层层包围,船上被控制起来的普通人将全部交由警方负责处理。 季九中途清醒过一瞬,但立马又失去了意识。不过她的情况比先前好了很多,似乎只是因为消耗过大而陷入了昏睡。 以防万一,斯塔克还是认为她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便率先让约翰送她上救护车。 这时格雷森警监正站在出口处向弗斯科警探交代任务,听见有人下来的动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是季九这张熟面孔,便下意识问道:“她还好吗?” “我想是的。”男人沉声应了句,将女生放到医务人员准备好的担架上。原本还在打量周围情况的弗斯科闻言忽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转过头来。 约翰站在担架旁望着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声音里溢出笑来:“嗨,莱纳尔。” 弗斯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或许是他记错了。 这个人失踪了好几年,一直杳无音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副刚刚郊游回来的口气跟他打招呼?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憋了好一会儿,连格雷森警监都回头问道:“你的熟人?” 弗斯科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含糊道:“是以前的搭档。抱歉,我失陪一下。”他立即追上约翰,不解地问他,“嘿,你之前都去哪了?怎么会和这个女孩在一起?” 约翰已经走到救护车边上,正偏头看医护人员给季九做初步检查:“心跳正常,呼吸正常……” 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回头道:“说来话长,莱纳尔。”说着拍了拍胖警官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先帮我照顾下九,我有事去找肖。” “肖?”弗斯科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看看沉睡中的季九又看看眼前的男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tm只有我不知道?” 约翰挑挑眉稍,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不这样认为,莱纳尔。如果九提前醒了,告诉她我马上回来。”说完,他便穿过人群,很快消失在了警戒线外围。 弗斯科不可思议地对着他的背影重复:“九?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季九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童年的大宅,园中繁花锦簇,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墙头,晃着双腿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季九仰头看她,笑道:“哎呀,好久不见了。” 少女翻了个白眼,语气并不很好:“废话,我才懒得特意从铜钱里跑过来找你。” “那这次是怎么了?” 少女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你下次要是再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打算,不如考虑将身体让给我,我一定会物尽其用的~” 季九耸耸肩:“我还真没那个打算。” 少女不屑地别开脸,哼了一声。 季九抿起嘴唇,歉意道:“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可那是唯一的办法了。” 对方停顿了片刻,才又将目光移过来:“说你蠢是真的蠢,你知不知道那么大的能量很难排出去的啊?” “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季九本想笑,可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那些能量是怎么从她体内出去的,只好再次发问,“是你做的吗?” “我被你困在结界里怎么做啊。”少女不耐烦地挥手,稍事停顿,才继续道,“是你的守护灵。不过也多亏了你之前的研究,以同宗同源的灵力为媒介,能量是能够相互传导的,我就想看看这么大的能量是否足够支撑实体化,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季九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拿约翰做实验?” 少女不为所动,反而笑得很开心:“这不是摸清需要多大的能量了吗?你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赶紧给我做一个一样的球来。” “……不可能的,你别想了。” “你竟然不打算报答我???” “……我给你想其他办法。” 季九醒来时,外面夜色浓重。白色的病房被月光照亮,有两只懵懂的鬼魂趴在窗台上,一边打量她一边小声交谈。 她看着天花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医院里。飞艇上的事件看来已经解决了,纽约还完好无损。 她伸展了下四肢,正要起身,房中突然大亮。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醒了,要喝水吗?” 季九转头,看着约翰关上病房门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杯咖啡和一瓶矿泉水。他下意识往窗外瞄了眼,刚才那两只鬼魂顿时惊得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快走快走!” 季九忍俊不禁道:“你吓到他们了。” 约翰扬起嘴角,显得有些无奈:“这不是我的错吧。”说着转开瓶盖,将水瓶递到她面前。 季九接过来,咕咚咕咚喝掉半瓶。 “我睡了多久?事情是不是都搞定了?”她抬头看向约翰,话到后面却不知不觉越来越轻。 那双浅灰蓝的眼睛也在一眨不眨注视着她,男人坐在床边,伸手拨开她的刘海,声音轻缓柔和,像山里潺潺的流水:“一天,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他手指的温度依然比常人要低,灯光从他身后打落,在轮廓深邃的五官下染上浅灰色的阴影。 她的身影终于第一次倒映在他眼底。 季九眨了下眼,心里忽然有些痒。 “约翰……” 后面的话干脆被吞进了对方嘴里。约翰一手按在她脑后,一手圈住她肩膀,慢慢收紧怀抱。他的手那样用力,季九几乎以为自己会被捏碎。 “欢迎回来,九。” 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出乎意料的没什么气味。季九闭上眼,全身心感受着这个吻的温度。 它从唇间移开,掠过下巴,辗转于颈项,最后落在病号服的衣领中。 季九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道:“约翰,你还会走吗?” 其实她已经不需要再问出口,但本以为无法实现的愿望忽然成真,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果然还是想得到一个更确定的答案。 季九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约翰抬起头来,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那双眼睛像是盈满了月光,深情到能溢出水来。 他抱紧她,将脸贴到她颊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没那个打算。” …… 四个月后。 毕业答辩近在眼前,季九最近一直处于赶论文地狱中,天天都是死线。 刚刚出院的那天她就听托尼·斯塔克说起,纽约近郊的一处厂房被暴徒打劫,所有器具都被毁了,但从中查出一些有趣的东西,让他们不得不猜测那处也许是九头蛇的实验基地。 季九跟着他去看了,还真在那片残骸中找到了疑似用来制作高压缩能量体的装置。 虽然只是她的猜测,但也许一开始九头蛇的确委托了莫里亚蒂绑架她,将她作为启动能量球的源动力,同时吸引复仇者们的注意,让纽约处于毫无防范的状态。 然而莫里亚蒂反过来利用了这点,引导她破坏能量球,从而让九头蛇的计划落了空。不然在飞艇上时,莫里亚蒂为什么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去研究斯特拉克的资料呢? 不过真正的莫里亚蒂早就失去踪影,她的目的究竟为何也已不可考。 对季九而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是后来处理受到影响而数量增多的鬼魂的确花了她好一番功夫。 约翰如今已经有了身体,不能继续跟她住在家里,早在几个月前就搬到了外面。 他在机器的帮助下被安排进警局工作,现在依然和弗斯科做搭档。 当然除此之外,他干得最多的其实是和肖一起处理号码,因而平时总是忙到不见人影。偏偏季九也因为论文无暇分神,两人最近已经有两周完全没碰面了。 直到今天,约翰终于得到半天休假,季九立马拼死干掉了论文,从学校离开后便直接前往纽约警察局。 隔着马路,她就一眼看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约翰和弗斯科一前一后从门口走出来,弗斯科站在台阶上对他说了什么,他回头应了一句。 季九穿过马路,还未走近,约翰已像是察觉到了般回头望来。 弗斯科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在逗我?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去约会?” 约翰没理他,等季九到了面前,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导师肯放人了?” “哇别提了,他这次让我改的地方比上次还要多。”季九崩溃地抱头,“所以我求着他多给了一天时间。” 约翰笑笑,握住她的手:“先吃饭去吧。” 弗斯科被他们酸得频频翻白眼,刚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一看号码,接起来就说:“来得正好,我快呆不下去了。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约翰不得不回头提醒:“注意措辞,莱纳尔。” 弗斯科举着手机示意:“你们去玩吧。”随即就接着电话进去了。 “有新号码了吗?”季九有些担忧,生怕约翰又临时有事。 约翰也迟疑了一会儿,敲了敲耳机:“听起来不是。”他说着撇撇嘴角,揽住她肩膀,“没事,我们走吧。” 季九点点头:“无所谓啦,就算你有工作我也可以陪你。” 她拉住对方的手掌,那上面粗糙又略带凉意的触感令人异常安心。约翰笑了一下,回握住她的手,五指微微收拢。 两人往停车场行去,地面上拖拽出长长的黑影。 纽约正进入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刻,夕阳的光辉自楼宇间绽放,染红了整个城市的街道。街角偶尔有白影迷茫地飘过,一则关于东方灵媒的传闻依然在纽约的新老鬼魂中流传。 “这是新来的鬼吧?你说那女孩?我当然见过。” “什么?她身边的警察怎么也能看到鬼?” “我劝你最好不要靠近那家伙,他人鬼不分,一言不合就突突突。” “你要是有困难,找那女孩就可以了,不过她有时候真的很啰嗦啊。” “哎,我之前在中央公园遇上她,因为吓到了小朋友,硬是被她训了半小时。”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 这是座**的都市,在这里上演的故事,从来不会结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天知道我怎么做到日更三个月的……明天开始写番外!都是糖(感动到哭   ☆、第86章 后日谈 五月底是季九的毕业典礼,为此,远在国内的爹娘提早订好了机票准备飞去为她庆祝,顺带趁机度个假。 临出发前,季九接到母上的电话,明确指示她:“去接机的时候把你男朋友带上,我跟你爸爸都想见见。” 季九:“……” 她看了眼此时刚刚坐下准备吃晚饭的约翰,苦恼地解释:“我觉得他没时间,警察嘛,总是一直在忙案子的。” “我们到机场是当地时间的晚上,总该下班了吧?”母上叹了口气,“总之有空就一起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季九应了声,端着刚刚泡好的红茶坐到桌边,刚喝了一口就听电话那头道:“小狼和小樱也会跟我们一起过去,你先把房间都收拾一下知道吗?” 季九又惊又喜:“噫噫真的?” “骗你干什么。” “哇那我得多买些室内香薰回来,还有蛋糕什么的,小樱喜欢吃甜食。” “季梓书。”母上停顿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什么时候对你爹娘也能这么上心?” 季九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早就已经把二老的房间收拾好啦,还点了您最爱的茉莉花香熏,万事俱备,只欠二老这股东风了。” 母上:“……” 季九明显心情很好,约翰收拾完碗筷回到桌边,见她刚挂了电话,在备忘录上写着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了父母要过来吗?表哥和表嫂也会一起。”季九抬起头看他,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有空跟我一起去接他们吗?在三天后的晚上。” 约翰扬起双眉笑了笑:“现在没有预定,不过你知道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季九明白他的时间表简直充满了不确定性,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号码蹦出来? 她应了声,并没有在意:“我也这么和妈妈说了,到时候再看吧。”说着她又低下头,思索着往备忘录上敲字,“看来明天还得去一趟超市。” 约翰从后面抱住她,瞄了眼屏幕上的购物清单:“看起来有不少,需要帮忙吗?” 季九嘿嘿笑着,往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尽量。”约翰顺势吻住她,声音变得有些含糊,“有事我会提早告诉你。” 结果第二天季九一起床,就看到了约翰很早之前发来的短信——今天也依然有号码要处理。 她便自己推着小车去了超市,没想到正排队结账时,彼得·帕克打电话来,问她是不是不在家。 “我在附近的大超市。”季九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听他说道:“哦!哦!我知道那里,我去找你。” 彼得出现的时候,季九刚好付了钱,将两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往小推车上挂。少年快步走上前,帮她扶住推车:“哇,你买了好多东西!都是一个人用的吗?” “我父母和表兄嫂过两天要来,这些都是为了迎接他们准备的。”季九气喘吁吁地直起身,看着他道,“怎么还特意跑这里来了?” 彼得比上次见面时又高了许多,已经完全是成年男性的身高水平。季九不得不仰头说话,彼得微弯下腰,顺便从她手里接过了推车的扶手:“哦!你上次不是借了我几张电影碟吗?我都看完了,来还给你。” 季九连连道谢:“不用特意过来的。不过真是帮大忙了,这么多东西很难自己推回去。” 彼得摸摸脑袋,腼腆地笑道:“没事没事。”停顿了一下,才试探着问道,“恭喜你毕业,九。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嗯……暂时想先陪父母出去玩一段时间。”季九摸摸鼻尖,“之后再试着找工作吧。” 彼得点点头,一脸了然:“毕竟你男朋友在纽约工作。”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道,“你是不是说过他是凶杀案组的?我上次在街上见到他了。” 季九顿时一惊:“街上?有看到什么吗?” “他似乎在跟踪别人。”彼得耸耸肩,“我想说,他挺厉害的,我当时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被他发现了。” 季九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确实很厉害。” 她的眉眼舒展开来,平常总是半垂着的双眸弯成了两个月牙,使得那张脸变得格外生动。 见她这个样子,彼得也跟着扬起笑容,放缓了声音道:“我很为你高兴,九。” 少年认真地看着她,蜜糖色的眼睛里有零星的光斑。季九缓缓地眨了下眼,也郑重地回道:“谢谢你,彼得。” 终于到了季家二老和小狼、小樱到纽约的日子。 季九原本都做好了要自己去机场接他们的准备,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见约翰开车等在了家门口:“需要顺风车吗?”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类似房车的小型客车,从驾驶座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足够容纳六个人的。” 季九忍俊不禁地走上前,佯装打量:“请问我需要给多少车钱呢?” 他还思索了一下,才答道:“一个吻。” 季九绕到副驾,约翰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她坐进去后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预付的。” 约翰看她几秒,忽然倾身过来。 他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将她罩在了阴影里,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她一抬眼,就能看清那双灰蓝色眼睛之上的长睫毛。 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洒在脸上,即使平常有过比这更近的距离,季九仍是觉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贴住了椅背。 她睁大眼,紧张地眨了眨:“怎、怎么?” 约翰伸手越过她脑袋,若无其事地拉起座椅旁的安全带,语气很无辜:“没什么。”起身的同时已帮她扣好安全带,接着目不斜视地握紧方向盘,发动车辆。 季九:“……” 刚刚他是不是偷笑了!? 车子离开褐石屋,很快驶上主路。他们到达机场时,飞机也刚刚落地,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出口外面都是人,季九望着眼前乌压压的脑袋,心生感慨:“没想到我来纽约都两年了,竟然还没有机会回国。” 约翰低头望了她一会儿,伸手摸摸她脑袋,没有接话。 她抬头笑笑:“不过还好来的是纽约,我有同学去了西北大农村,连好吃的都没有。” 约翰忽然道:“好处就只有食物?” “嗯……还有地铁24小时不断。”季九眼珠子一转,笑得像只狐狸,“24小时超市也算一个吧。” 约翰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继续。 季九轻咳了一声,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浮起几朵红云:“当然最大的好处已经在这里了。”后面的声音低下去,几乎隐没在人群的喧嚣中,“一开始遇到的是你真的太好了。” 约翰回握住她的手,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柔和。 这时,出口的人流量开始增大,想必是新到的旅客陆续出来了。季九立马睁大眼仔细寻找,紧接着就见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迎上前去。 “哇你们来啦!” 四个人前后从人群中出来,季九兴奋地给了小樱一个熊抱,吓得母上直报怨:“个小没良心的!” 小樱拍着她后背,笑道:“谢谢你来接我们。” “应该的应该的。”她这才放开手,将身边的男人介绍给大家,“这是约翰。”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落在约翰身上。他点点头,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更显修长挺拔:“你们好。” 开口竟然是句中文,季九也颇为意外,反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一点而已。”他垂头冲她笑笑,先朝两位长辈伸出手。 季母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住他的手,连声道:“你好你好。”说着偷偷用胳膊肘撞了下季父。 季父条件反射般和约翰握过手,却仍旧难掩震惊。季九发现他的目光几乎时不时就往约翰额前飘——那一块的灰白发确实挺明显的。 不过他也明白这样没礼貌,辛苦地忍住,直到几人往停车场走时才紧张地拉住季九,低声问她:“这是你男朋友?到底多大了?” 季母在旁边安慰:“老外显老吧……”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季九不在意地笑笑:“他是70后,跟爹你不是同一辈人。” “差不多了吧!”季父一手捂脸,有点儿崩溃,“你倒是的确说过年纪比你大……可我们没想到会比你大这么多。” 季九拍拍他肩膀,宽慰道:“日剧里还有岳父和女婿同龄的呢。” “所以我该觉得高兴是吗?” “难道不是?” 季父:“……倒也没什么不对。” 回去时季九依然坐的副驾,约翰状似不经意地问她:“你父亲似乎被吓到了。” 季九摆摆手:“他就是这个个性,不过很容易就想开。我们家还是相当自由开放的。” 约翰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等回到家中,季九打发他去帮忙搬行李,自己留在楼下给事先准备好的饭菜重新加热。 做完这些工作,她上楼去叫他们吃饭,没想却看到爹娘和小狼正围着约翰在聊天。 当然父母英语不好,小狼理所当然地成了翻译。 季九偷偷躲进门后,听到季父说:“我就是随便问问啊,你觉得我们家小九怎么样?看起来条件挺好的,怎么会看上我闺女了……”后面半句更像是在自己嘀咕。 季九:“???”她哪里不好了! 约翰勾勾嘴角,声音很低:“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勇敢、善良,非常的吸引人。” 季九顿时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话,忽然间觉得很紧张。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跳得飞快。 这真是比任何的情话还要管用。 季父点头应道:“想来你们之间也发生了很多事。”说着又叹了口气,“我倒是不会不同意,不过还是希望你理解我们父母的担忧。” “我明白。” 季九恰到好处地在这时敲了敲门:“可以吃饭啦!我已经叫过小樱了。” “哦,好!我们先吃饭。” 二老如释重负地抢先下楼,季九走在中间,约翰和小狼跟在后面。经过楼梯时,小狼装作随意地问道:“我去年来过纽约,当时没听小九提起,所以你们当时还不认识?” “我们在她到纽约后不久就认识了,不过当时没有提起的必要。” 小狼自然没有多问,季九不由松了口气,特意落后几步挪到约翰身边。小狼顺势加快脚步进了一楼,季九歪了歪头,小声道:“他们跟你谈了什么?” “没什么。”约翰在她头顶揉了揉,看着她轻声道,“放轻松,只是正常的谈话。” 季九做投降状:“好吧,我知道你能应付得来。” 约翰吻了下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笑意:“当然。” 几天后,季家二老将约翰请来家里正式吃了顿饭,饭桌上气氛倒是很融洽。 饭后他们上楼不知道要谈什么,季九本想将偷听贯彻到底,然而小樱说要去超市买东西,她耐不住美色当前,到底是陪着去了。 等两人回来,谈话已经结束,约翰神色自然,父上和小狼看她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这之后季父天天都在感慨:“女儿果然是长大了,也到这个年纪了。”边说边和季母商量,“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跟着过来比较好啊?不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而且等以后有了……” 母上狠狠捂住他的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想得也太久远了吧。” 小狼和小樱在旁边忍俊不禁地偷笑。 季九只好又问约翰:“你们这次又说了什么?我爹的反应不太对啊???” 约翰若无其事地挑高了眉:“我也不知道。” 季九:“???” 感觉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我的心情很复杂。   ☆、第87章 后日谈 季九在陪爹娘旅行回来后就开始着手找工作,自七月起便一直在不断地修改简历和投简历,但目前能拿到的邀请都不太理想。 她下午刚刚结束了一个面试,本打算直接回家,但走到车站时却发现天色暗了下来,看起来似乎马上就会下雨。 这地方距离纽约警察局也不远,季九便给约翰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带伞。没想电话刚接通,那边就是一阵喧哗,男人的声音也听起来有些古怪。 “哦,我在外面,sweetheart。” 嗙的一声,像是谁被打了一拳,背景音中传来另一个男声:“嘿,哥们!快走!” 季九立刻反应过来,艰难地问道:“你在……出任务?” “类似。”说着又是一道沉闷的撞击声,约翰喘了口气才又继续,“抱歉,我这里看来不能立即结束了,回头说。” 通话被切断前,季九听到了隐约的枪响,她站在原地挣扎片刻,抬头望向最近的监控摄像头:“让我猜猜,是你那边的任务对不对?” 机器没有回答,她补充道,“你应该不会阻止我去帮忙吧?他现在在哪?”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正当季九考虑起砸烂摄像头的可能性时,耳机里终于传来那个熟悉的、冷静的女声:“下一辆公交马上就会到站,搭乘那个。” 话音刚落,公交就来了。车上人很少,季九一上车就将车厢里的人都打量了一圈,一张熟面孔都没看到:“所以,人呢?” 公交正准备驶离站台,她往后部靠近,谁知车子忽然一个急刹,两道人影紧接着从前门冲上来。 季九差点因此跌倒,不由皱着眉看去,下一秒,她脸上的郁闷就都消失了:“约翰?” 男人闻声回头,同样显得很惊讶。他身后跟了个身形较小的男人,东方人面孔,一边惊慌地往后张望,一边看了季九一眼,问约翰:“她是在叫你吗?” 然而不等约翰开口,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也追到了公交门外。 车子此时已经完全离开站台,无法再次停靠,那些人愤怒地敲打门窗,见不能奏效,当即拔出枪朝车□□击起来。 乘客们顿时被吓得趴到了地上,司机也大惊失色,立马加快速度往路口冲。约翰一个箭步冲上前,季九已就近躲到了椅背后,还若无其事地抬头笑道:“有点像去年冬天的那次汽车炸弹袭击,是不是?” 约翰靠到她身旁,这才有空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附近面试啊。” “这可不是你回家需要搭乘的公交。” 约翰毫不留情地把她拆穿了,季九只好耸耸肩,妥协道:“来给你送伞,不过在附近面试是真的。” 约翰回头看她,像是无可奈何般勾起嘴角:“好吧,我尽快结束。” 两人的目光同时移向前排椅背后的东方男人。对方也在好奇地打量他们,忽然恍然大悟道:“你们是……” “里昂。”约翰直接打断了他,压低声音,像是诱惑又像是威胁,“告诉我,剩下的钱在哪里?否则我没法帮你。” 里昂一脸崩溃地解释:“我这次真的还给他们了!相信我!行吗?” “那为什么他们……”话未说完,约翰已明白过来,立即按住耳机道,“肖,带上小熊,东西就在那个副手的情人家里。” 季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时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意识到这话是在问他,里昂无奈地回道:“黑帮,像你这样的学生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说完,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你呢?跟约翰是什么关系?” 季九歪歪头,笑道:“你猜?” 里昂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你知道吗?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和几年前我刚认识他的那会儿不一样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以前就认识他?”季九意外地睁大了眼,“那时候他是什么样的?” “嗯,要更加的……冷酷?不过女生会喜欢吧。” 约翰给□□新换了个弹匣,顺手上好膛,回头看他:“我可以对你更冷酷。”紧接着示意两人向后门移动,“过来,我们该下车了。” 公交车驶向十字路口,下一个车站就在马路对面。 然而,就在车辆即将穿过路口时,一辆大卡车冷不防从转角撞过来,眼看着就要将公车整个掀飞,季九突然伸手一甩,一张黄色符纸紧接着贴上车厢。 “结。” 她的声音很轻,无形的结界却已在瞬间展开,一下子挡住了拦腰冲来的大卡车。卡车“砰”的一声,车头整个凹陷进去,公交车却有惊无险地驶离了路口,最终在路边停下。 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约翰拽起里昂冲出了车门,季九收回符纸也紧跟着跑下来,一脸求表扬的小得意:“看吧看吧,带上我有好处的对不对?” 里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说刚才?你做的?” “比起这个,快要下雨了。等真的下雨了会更麻烦不是吗?” “不用等到那时候了。”约翰忽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从卡车上跳下的那群人也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狞笑道:“里昂,准备好受死了吗?” 约翰挡到他面前,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恐怕先倒霉的会是你。” 对方眉头一皱,刚要动手,又一辆车呼啸着在街边停下,一名高大魁梧的黑人从车上下来,冲那个带头人道:“老大要见你,让你现在就回去。” 那人脸色一变,指着里昂道:“我马上就能把这小子……” “不需要这家伙了,老大要求马上见到你。” 带头人悻悻地收回武器,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街道上重新恢复平静,一时间竟显得空荡荡的。 约翰把枪别回腰上,返回街边叫了辆的士:“别再惹麻烦了,里昂。” “嘿,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对不对?”里昂走到车边,在进门前又抬头道,“无论如何,你又帮了我一次,约翰,谢谢。” 约翰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帮里昂合上车门。 的士驶向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季九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是你以前帮助过的人吗?” 约翰转头看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不置可否:“你不是来给我送伞的吗?” “是啊,但不是还没……”她甚至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倾盆大雨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雨势之大,几秒之内便将路面完全打湿。 等季九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抽出伞撑开,两人已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今天穿的是适合面试的白衬衣和黑色短裙,这会儿被雨水一浇,单薄的衬衣贴到皮肤上,刺激得她一下子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西装外套盖到了肩上,季九愣了愣,抬头道:“我不冷……” 约翰神色如常地帮她将外套拉到胸口:“不觉得衬衫太薄了吗?” 季九脸上一红,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拉紧了领口:“也、也不是很明显吧。” 约翰默默地瞥她一眼,顺手接过了雨伞:“要去我那里吗?” 人行道下溅起大朵白色的水花,雨幕遮天盖地,眼前彻底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地方的确离约翰的住处更近,季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想着又问了一句:“你那里有吃的吗?没有的话我们买点带回去吧。” …… 他们到家时暴雨依然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季九站在门口拎着湿漉漉的头发,可怜得像只小狗:“毛巾毛巾!” 约翰将外卖暂时放到置物柜上,直接打发她进了浴室。季九抓着门框,苦恼道:“不用吧?我看擦干就行了?” 约翰略带几分强硬地关上了门:“如果不想再感冒的话,现在就去洗澡。” 季九想到了去年夏天的那场感冒,确实很令人头疼。 “好吧。”她终于妥协,隔着门板在浴室里说,“但是我没有换洗衣物哦?” 约翰的脚步声已经从门外离开。 她耸耸肩,把淋湿的衣服丢进脏衣篓里,打开花洒先洗头发。 浴室里很快就充满了水蒸气,接触到热水的身体也终于恢复了暖意。等到刚刚冲掉洗发水,往身上抹沐浴露时,外面又传来男人的声音:“衣服在门外。” 季九应了一声,把自己从头到脚冲洗干净,这才裹着浴巾出来拿衣服。 门边的矮柜上果然放着一件T恤和一条长裤,想必是实在找不到合身的尺寸,T恤就已经很大了,裤子更是长得过分。 季九纠结了半天,最后只套了T恤,把长裤又原原本本地叠起来送了回去。 “约翰?” 他现在住的是套单身公寓,由老房子改建,外面看来其貌不扬,室内的装修却简洁大方,据说是以前的朋友所赠。 公寓里没有做很多分隔,除了浴室和厨房外,其他区域几乎都连在一起。从玄关进入后先是餐桌,往里摆了张双人床,正靠着落地窗。 窗外就是公园,这一侧的两面墙上都开着很大的窗户,恰好对面又没有高楼遮挡,即使在这种暴雨天里依然能感受到开阔的视野。 季九之前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地绕过客厅,在厨房里找到了约翰。她抬抬捧在手里的长裤,询问:“这要放哪?” 约翰闻言抬头,愣了一下。 他这里只有自己的旧衣服,对季九来说果然还是太大了。她只不过动了一下,领口就从肩上滑了下去,露出细腻的肌肤和形状美好的锁骨。 她连忙腾出一只手将领口拉好,说着朝墙边的壁柜示意:“这是衣柜吗?” 约翰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不是。”随即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长裤,放回床边的抽屉里。 季九还站在厨房门口的壁柜前,一脸好奇:“说起来之前都没注意过,我一直以为是衣柜的……能打开看看吗?” 约翰无所谓地应了声,她连忙上前打开,顿时惊呼出声:“哇塞——好多枪!你真的很喜欢这种东西啊。收藏枪也很烧钱呢,啧啧啧,你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么多的?” 约翰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说话的语调也不自觉带上了宠溺:“过来吃饭。” “是的,先生。”季九关上柜门,跟着他来到餐桌边。 屋外雨声磅礴,光线愈发昏暗了。她撑着下巴侧头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晚上能留在这里吗?” 约翰动作一顿,不由看向她。女生脸上带着笑,似乎只是随口那么一说,黑色的眼睛却闪闪发亮,仿佛将所剩无几的天光都藏在了里面。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季九马上又低下头,慌慌张张地解释:“你看,下雨天回家太麻烦了,而且衣服都没干。” 作者有话要说:  季九就是这么怂( 顺带一提,以前四叔还是鬼的时候跟季九住在一起,季九在家也穿得整整齐齐,睡裙过膝,睡衣全套。而这次穿的“男友T恤”,还不穿裤子,四叔有点意外(嗯   ☆、第88章 后日谈 吃饭时暴雨停了一会儿,吃完饭竟又下了起来。这一下,就再也没停过。 季九霸占了约翰的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文档发呆。浴室里隐约传来洗衣机工作的声音,除此之外房中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一眼房门,收回视线又叹了一口。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趁此机会主动迈出一步,谁知饭还没吃完,约翰就被弗斯科一个电话叫了出去。 临出门前,他还特意叮嘱:“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关门时像是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睡床。” 季九:“……哦。” 然而根本没可能心安理得地睡觉啊! 她本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才开了电脑继续修改简历,然而好几个小时过去,她只是在开头加了个单词,想了两秒又删掉了。 如此反复,夜色渐深,季九正与瞌睡虫做斗争,忽听门外传来开锁的动静,紧接着,门就开了。 她一个激灵,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甚至没顾得上穿拖鞋,赤着脚就冲向门口:“你回来啦!事情搞定了?” 男人一身水汽地站在玄关,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无奈地勾起了嘴角:“这时间你该在床上睡觉。” 季九恍若未闻,拿了毛巾跑过去:“是你回来得比较早而已!”话音一顿,她吃惊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颧骨上,“天哪你被打了?都破皮了!” “小事。”约翰按住她的手,大概是不希望她也被弄湿,侧身避过就先进了浴室。 季九愣了一下,看着浴室门合上才抬高声音问道:“你这里有急救箱吗?” “去厨房找找。”随即就是喧闹的水流声。 等约翰洗完出来,季九已经找到了急救箱,正把药水、棉棒等往外拿。“还好伤口不大,清理一下贴个创可贴就行了吧?”她说着抬头,脸上冷不防红了。 约翰正低头用毛巾擦头发,没看到她的表情。他虽然仍穿着衬衫长裤,但衣扣并没有扣上,胸前精壮的肌肤直接暴露在季九眼前。 ……当然还有小肚子。 果然人到中年都会发福吗? 意识到这一点,刚才的那股羞赧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季九拉他到沙发上坐下,难得找到了嘲笑反击的机会:“没想到就算天天有任务要在外面跑,对你来说运动量也还不够呢?” 约翰抬头看她一眼,挑了挑眉:“看来你有更好的想法?” “跟我一起夜跑怎么样?”季九单腿跪在沙发上,凑过去用蘸了药水的棉棒小心清理伤口。 这距离其实很近,她甚至能看清自己在那双浅色眼眸中的倒影。男人的视线灼灼落在她脸上,盯得她有点不自在。 季九不自觉移开视线,放下棉棒撕开创可贴,再次凑上前仔细地贴到伤口上:“去健身房也不错,之前榛子还让我陪她一起去呢……好了,搞定!” 任务完成,她放心地呼出口气,正准备转身收拾急救箱,却不料手腕突然被拉住。身形一顿,约翰已将她拉进怀中,同时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季九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几乎被夺去呼吸的自由。她有点懵,只感觉那只带了点薄茧的手掌滑过脸颊,落在宽大领口下的肩膀上,又顺着脊背继续游移。 比往常还要低沉的男声移到她耳边,仿佛在诱惑她:“要留在这里,确定?” 季九涨红了脸,匪夷所思地瞪大眼:“难道让我这时候回……”最后一个单词还没说完,嘴巴再次被堵住。 他捧着她的脸轻咬她的嘴唇,动作极为温柔细致,另一只手从衣摆下探入,碰到了她光裸的后背。 季九已经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害羞,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下一秒她被打横抱起,一路走,灯光一路熄灭,当最后的光亮也褪去时,她已被轻放在床上。 约翰慢慢亲吻她的头发、脸颊、肩膀,再一寸寸往下,每一个动作都让季九觉得自己像被当作宝物一般对待着。 窗外仍是磅礴的雨声,雨滴不停敲打玻璃。水光依稀泛白,描绘出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她想,曾经不敢说出口的话如今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他了。 “I love you, John.” 拥抱着她的双臂一点点收紧,男人始终微凉的身躯此时也变得灼热。他吻去她额头的汗水,拂开被打湿的额发,最终在她耳边低声道:“Wait for me, Nine.” 季九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轻抚着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额头。 她在那个怀抱中再次入睡,等到完全清醒,外面已经大亮。下了一整晚的暴雨不知在何时停下,阳光漫过窗台,钻进窗帘缝隙,落在床角凌乱的衣裤上。 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结实的胸膛,他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另一只手被她像抱枕一样搂在怀里。 季九连忙放开手,头顶上方立刻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约翰明显压低了音调,像是不想吵醒她似的,问了句:“不再睡了?” 他顺势拨开她的刘海,嘴唇在她额头轻触了一下:“早上好,九。” 季九整个人都软了,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往四肢蔓延。但她仍旧故作镇定地应了声,翻身准备下床。 谁知才刚坐起,就疼得她龇牙咧嘴的。这感觉简直像是整个身体被拆开后又重新组装,每根骨头都是酸的,甚至还在嘎吱作响。 季九抱着被子弓起身,苦着脸问:“现在几点了?” 约翰也跟着起来,捞起件衬衫披到她肩上:“你今天最好休息。” 虽说原本也没什么事,但因为这种原因特意休息实在太羞人了! 季九脸都要红透了,只能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闷声道:“总、总之,我先洗个澡吧……” 到了浴室她才注意到,从脖子到胸口,甚至手臂和大腿上都有不少吻痕。无论如何,要想在这种季节里全都遮住还不让人觉得奇怪,大概是不可能了。 既然今天已经没法出门,季九也就无所谓昨晚洗过的衣服到现在还没干了。洗完澡,她还是穿了约翰的衬衫。 厨房里飘来食物的气味,她走进去一看,发现约翰正在做早饭。 “那是什么?煎饼?” 明明走路还不怎么灵活,季九依然坚持不懈地凑上前,打量约翰正往外舀的面糊:“单纯的面粉吗?” 约翰应了声,示意她先去外面坐。季九没有动,反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背后深吸了口气。 不过她现在只闻到了煎饼的味道。 约翰疑惑地停下动作,顺手将火调小:“怎么?” “没什么,只是一直很想这么做一下。”季九抬起头来,露出个笑,“不觉得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件事很棒吗?” 约翰转过头看她,忽然接道:“那么搬过来怎么样?” “咦?”季九睁大了眼,脸上瞬间写满吃惊一词。 可转念一想,在约翰还是鬼的时候他们就已在同个屋檐下相处了一年半多将近两年,现在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但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吧。 季九犹豫了片刻,正要回答,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约翰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立刻道:“现在就去。” 他收起手机,转身准备向季九解释,季九已了然地摆摆手:“去吧去吧,路上记得买早饭。” 约翰忍不住笑了笑,倾身过来在她唇上一吻:“晚上见。” 季九把他送到门口,一直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回到厨房吃了早饭。 趁着终于放晴,她顺便将换下的衣服以及床单都洗干净晾起来,将家具也擦了一遍。到下午终于找不到事情干,才打开电脑继续投简历。 午后的阳光几乎洒满整个公寓,季九觉得有点热,便将百叶拉起一部分。光线随之变暗,昏昏欲睡的感觉便又涌过来。 她往沙发上一躺,正准备刷个微博就去见周公,忽然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点开一看是易蓁:「求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打个电话!」 怎么了?出事了? 瞌睡一下子被吓跑了,季九连忙起身拨出易蓁的号码,那边倒是接得很快,一开口就是:“亲爱的你真是及时雨宋江龙卷风宋九!爱你么么哒!” 季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宋九是什么鬼……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急事了呢?” “确实是十万火急啊!”易蓁痛心疾首地回道,“一个非常没意思的聚会,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只好拜托你给我电话遁。” 这会儿她显然已经逃出生天,语气异常欢快,“你现在在家吗?我刚好也在附近,出来聚聚?” 季九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我其实……不在家……而且……不方便出门……” “嗯?有面试?” “也不是……”季九叹了口气,“我在约翰的住处。” 易蓁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哦——哦——懂了!我是不是可以准备包红包了?” 季九:“……我看你是单纯想太多。” “这可说不准啊。”易蓁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你家大叔毕竟也四十好几了,一般都会想要结婚了吧。” 结婚啊…… 这个名词听起来真的很遥远,她觉得能有现在这个状态已经足够令人满足,所以根本不曾往后想。 只要对象是那个人,谈一辈子恋爱也不是不可以的。 季九耸耸肩,最后道:“还是先从同居开始吧。” 易蓁:“……厉害。”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凝涉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